第1章 ☆、再遇
顏梓歸沒有想過會在這麽一場領導高度重視的手術上看見雲相，作為一個病人，在手術臺上生死不明。在手術室裏顏梓歸其實并沒有多大用處，她是個中醫師，之所以在這裏的原因是因為今天是大年三十，她被留下來值班。好吧，是她主動請纓，三十歲的人了，單身，大過年的，她實在是不敢回老家，面對一堆親戚朋友的催婚。
年輕的時候，父母只求着讓她在大城市裏站穩腳跟，讓她不要談戀愛，她聽話，積極上進，大一開始發奮苦讀，終于轉了專業，高考的時候發揮失常，拼了命擠到這個學校，被扔到最差的專業。然後按部就班的在醫院裏工作，犧牲了大部分的時間，終于爬上了副主任醫師的位置，期間靠着員工福利，在醫院附近買了套不大不小的房子，偶爾能把父母接過來住幾天，可是父母總是說适應不了大城市裏的生活，沒住幾天就回小城裏的老家。有時候，她也想不通自己那麽拼命的活着的意義在哪裏。
“子歸，快點過來縫合。”同事催促的聲音響起，顏梓歸才驚覺自己竟然在手術室上走神了。
大年三十的，醫院裏基本上沒什麽人，又是緊急送來的病人，中的是槍傷，領導高度重視，在中國，槍支到底是管制的，所以，這臺手術是高度保密的。負責縫合的值班醫生恰好是個嘴碎的，顏梓歸就被臨時拉過來充數。大學的時候也學過這些，不過這些年東沒有親自實踐過，自然是手生的，幸好她膽子大，手也還算巧，時常也會縫點小東西。進手術室之前，領導不知道從哪裏弄了些高仿的人體，讓她練了練手感，就被趕到手術室裏。她還有點疑惑，領導無奈的瞟了她一眼，解釋了兩句，“這種病人他們在外的時候，沒有醫護人員，可都是自己縫合的，你好歹還學過這些，怕什麽怕，又不是找你主刀？”
顏梓歸呆呆的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不過，那個時候她還不知道手術臺上躺着的那個人是雲相。
顏梓歸學的是中醫，對人體的各個穴位了如指掌，雲相身上多處受了槍傷，不過幸好都不是在要害，取完子彈養一養倒也就沒有多大問題了。
雖然是第一次，顏梓歸動作倒也是有模有樣。外面，穿着軍裝的男人看到顏梓歸生疏卻絲毫挑不出錯處的動作，滿意的點了點頭，“這個女醫生膽子倒還是挺大的。”
顏梓歸很快就把取過子彈的傷口縫合好，應該還差最後一處了。她偏過頭去看了看旁邊正在給雲相取子彈的醫生，額頭上布滿了汗珠，手上隐隐冒出了青筋，拿手術刀的手也開始顫抖。一聲清脆的響聲，主刀的醫生癱坐在地上，手術刀落在瓷磚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手術室裏只剩下各種儀器運作時發出的冰冷的聲音，膽子小的小護士直接哭了出來，因為手術的保密性，整個手術室裏就只有主刀醫生，在一旁協助的小護士和顏梓歸三個人。顏梓歸看了看左後一處槍傷的位置，在大腿上，重要的是這個地方沒有什麽重要的穴位，她猶豫地看了一眼監控，聽見一道年輕的聲音傳來，“顏梓歸醫師嗎？最後一顆子彈由你取出，不要有所顧忌，不管你學沒學過，電視裏取子彈的畫面總是看過的吧。”
顏梓歸突然覺得外面這個男人的膽子比她還大，雖然沒有聽到領導的指示，但她還是聽從了這個男人的建議，“小安，不要哭了，過來幫我。”
大概是她的聲音太冷靜，小護士胡亂抹了抹眼淚，取了一把備用的手術刀過來。顏梓歸上一次拿手術刀還在學校的解剖課上，為了拿學分選修的，雖然沒有什麽重要穴位，但肌肉的恢複速度向來不快，她不敢劃得太深，只好一點一點的劃下去。
雲相被送來的時候失血過多，已經暈了過去，所有人都忘了給他注射麻醉藥，顏梓歸這一點一點的劃開，直接把雲相痛醒了。
顏梓歸察覺到手下肌肉突然緊繃，才想起從手術開始到現在都沒有給他注射麻醉劑，這人應該是被自己墨跡的動作活活痛醒了。“抱歉，主刀醫生出了問題，我是第一次動手，不熟練，您多擔待着點，雲大爺。”然後趁着男人吃驚的時候把子彈夾了出來。
高中的時候，只有顏梓歸心情不好的時候一口一個雲大爺得損他，雲相暗嘆緣分的神奇，“顏梓歸，是你。”
“忍着點，我開始縫合了，麻醉師不在，我沒辦法給你注射麻藥，誰讓你早不醒晚不醒，偏偏在這倒黴時候醒過來。”顏梓歸一邊說話轉移他的注意力，手上的動作是一點都沒有慢下來。
還不是因為你動手磨磨唧唧的，雲相在心裏吐槽，不過他沒有說話的力氣，真特麽的疼啊。還有，這姑娘那麽多年沒見了，什麽都沒長，就膽子變得大了不少。
Advertisement
“看在我們多年沒見的份上，有意見也得給我忍着。”顏梓歸終于縫好了傷口，“好了，雲相，你的生命力還真的是頑強啊！”
顏梓歸從手術室裏出來就被叫到了一旁的辦公室裏，院長熱情的招呼她坐下，窗邊，穿着軍中的男人負手而立。
“小顏，辛苦了，這次多虧你了。”
“院長，您太客氣了，我這也是瞎貓碰上了死耗子，您還是歇着吧，聽夫人說，您最近血壓高的離譜。”顏梓歸客氣道。
“院長，您先出去，我有幾句話要跟顏醫生說。”男人出聲道，語氣裏有和這個年齡不符合的沉穩。
院長還想再說些什麽，但還是識時務的閉上了嘴吧，順便把門帶上。
“你認識他？”男人轉過身，那是一雙如鷹隼一般的眼睛。
顏梓歸知道這個他絕對不是剛出去的院長，“我們是高中同學，十多年沒見了，不過他倒是沒變化。”也許不是沒什麽變化，只是這個人太深入人心了，不過現在的顏梓歸還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顏醫師，我有個不情之請。”
“您說。”顏梓歸覺得這人還算客氣。
“我想請您照顧雲相直到他康複為止。”章桢遞過去一張名片，上面有他的私人號碼，“這是我的私人號碼，如果打不通，就證明我在出任務。”
顏梓歸接過名片，“章先生，這當然沒問題，不過，他的父母姐姐還好嗎？”
“這是自然，不過他的工作家裏人不知道，你是一個意外。”章桢知道，自己的話說到這個份上，面前的女人一定能夠明白他的意思。
“那他，能一直待在醫院裏嗎？”
“我會派人把他送回家裏，他家裏有齊全的藥物，具體的，等他清醒過來你再問他，這段時間，你需要住在他家裏，醫院這邊我會和你們院長交涉，至于你的家人，需要你自己想一個合适的借口。”
“我沒有拒絕的機會，對嗎？”顏梓歸無奈的笑了笑，看來，她惹上了一個□□煩。
“你可以這麽想。”章桢點了點頭，這個女人很通透。
“您應該知道，我是個中醫。”顏梓歸做最後的掙紮。
“術後調理，中醫比西醫更好，至于藥材，你不用擔心。”
“好吧，我回家準備一下出門旅游，但願我可以不用走的太遠。”顏梓歸推門而出，“我想，對你而言，我的家庭住址現在已經不是秘密了吧。”
不用在醫院倒也是件不錯的事情，只是不知道她以後的生活還會風平浪靜嗎？顏梓歸想起高三的時候，大家最喜歡暢談自己的夢想。顏梓歸那會子特別喜歡看軍旅文，一口一個兵哥哥好帥，雲相是她的同桌，“看來我以後如果參軍，你是我的小粉絲了。”
顏梓歸印象裏的雲相，從來不知道哪句話是玩笑，哪句話又是真心的，便半真半假的回了一句，“那好啊，你以後是軍人，我呢，就當個醫生，到時候，你還是得求着我，求着我給你治傷。”
畢業後，顏梓歸也曾悄悄關注過雲相的動向，只聽說他考了師範，就沒有下文了。之後同學聚會也沒有出現過，她縱然有再多的念想，也在時光的流逝中被消磨殆盡。卻沒有想到當初竟然是一語成谶，他成了她的病人，可她早就不是那個癡迷在小說中的少女了，所以，雲相，就算我當初偷偷的，那麽深刻的喜歡過你，現在，我也能把你放下，以後，你也就只是我漫長的生命中的一個過客。
顏梓歸頭疼的是家裏的那只總是把自己當主人的貓，想了想，還是把它帶上，于是，小區的門口，女人被裹在厚厚的羽絨服裏，身後是個不大的行李箱，手裏抱着只貓，插着耳機，在說些什麽。
“媽，今年我就不回來了，我打算出去走走，散散心。”
“什麽？相親？”
“不用了不用了，你就不能期待着你家女兒在旅行中來段豔遇？”
“條件好？條件好人家能看得上你家姑娘啊？一年到頭，連個假期都沒有，就算放假了，一個電話，還是得放下手頭的東西，乖乖的回醫院去，誰受得了啊！”
“辭了工作？媽，您想得太美了，靠男人養我，我遲早會被第三者的。行了行了，不跟您說了，車來了，大過年的，我好不容易看見輛車，可不能錯過了，漫游挺貴，短信聯系，等我回來了，再給您打電話。行了，就這樣，我先挂了。”終于把媽媽糊弄過去了，顏梓歸松了口氣。
停在面前的車按了按喇叭，車窗被搖下來，“上車。”章桢想，這樣一個女人大概就是父母口中适合他的女人了吧，聰明，通透。不過，他家的小姑娘可比這個姑娘有活力多了，适不适合又怎麽樣呢？重要的是他是否喜歡。
顏梓歸不是個多話的人，整個車途她都在逗貓，幸好，她把自家可可帶出來了，不然，這一路還真是有些尴尬。
“老章，你來了。”雲相躺在床上，“我這也沒法兒招呼你，自便吧。這次又請的誰啊？可千萬不要是你家小祖宗，我寧願你家保姆在我我耳邊唠叨。”
“得了，這次，我可剛把人家從醫院裏綁回來的，再不滿意你就自己喝西北風吧。”
“要不是護着你家小祖宗，老子用得着吃那麽多槍子嗎？”雲相睜眼，意外的看見跟在章桢後面的顏梓歸，吓得差點坐了起來，還好被章桢攔住了。
“雲相，好久不見，不對，我們剛剛見過，至于那麽緊張嗎？現在我可打不過你了。”顏梓歸打量了一下房間，對章桢說，“可以把這屋的電給切了嗎？我覺得他太活潑了斷電有利于他的休息。”
章桢點了點頭，吩咐手下立即去執行，“你倒是清楚他的德行。”
“老章？章大哥？章首長？”
“養病期間，謹遵醫囑。我先回隊裏了，聽說你們兩個本來就認識，好好聽人家顏醫師的話，違者，軍法處置。”章桢說完，就自行離開了，這次任務有人受傷，他有的要忙了。
“顏梓歸，恭喜你，一語成谶，現在我還真的得求着你了。”雲相想起當年的戲言。
“沒想到，你真的成了軍人，可惜我是個中醫，手術室裏的事情今後應該不會再發生了，最多，這種時候你會落在我的手上。”顏梓歸給可可順了順毛，“你家有什麽地方是我不能去的，還有，我住在哪裏。”
“你先住在客房吧。這裏又不是軍事要地，你随意就好。謝謝你願意過來。”
顏梓歸沒有說什麽，回答他的是一聲貓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