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烏雲
雲相的身體底子還不錯，今年的第一聲春雷響起的時候，他就已經完全康複了，照雲相自己的想法就是，老子現在這身體狀況再出次任務都沒有關系。
雲相心裏清楚的很，自己的身體康複了，顏梓歸就要離開了，自己也就沒有別的理由留下她了，不舍嗎？高中時期就暗戀着對象，怎麽可能舍得？那個時候畢竟是高三了，學校又抓的特別緊，開玩笑一樣的告個白都不敢。
畢業之後顏梓歸又不知道去了那個原生态的地方旅游去了，根本聯系不上，然後他做了一個決定，參軍。他成績不錯，但卻完全沒法兒跟自己學神的雙生姐姐比，再加上自己高考有發揮失常，想着顏梓歸有段時間一直在自己耳邊嚷嚷着兵哥哥好帥，就有了參軍的念頭，巧合之下遇見了章桢，便走上了這條路，每一次任務都是九死一生，愛情對他來說是奢望，他甚至都不敢對家人透露自己的職業。
十二年，整整十二年，他從一個新兵蛋子變成了如今可以申請退伍的老油條，他不知道自己喜歡的姑娘是否還在等着他，輾轉打聽到了顏梓歸工作的醫院，幾次在醫院門口徘徊，都不敢進去。高三的時候他多次暗搓搓的試探，可顏梓歸始終不動如山，如果是自己的一廂情願，他真的不願意拖累這樣一個姑娘，他願意把自己的生命獻給國家。
雲相是自卑的，一個活到了三十二歲的老男人，大學的畢業證書都是造假的，不過這假可能造的比較有水平，沒有一份正經的工作，是個啃老族，自己的工作高度保密和沒有工作也沒有什麽區別，身體雖然看上起還不錯，可是不知道傷過多少回了，心還是風花雪月的，就是這個雪要換成另一個。
養傷的這段時間，顏梓歸對他是很好，但重點是這種好明明就是一個醫生對她的病人該有的樣子，沒有半分旖旎的情緒。雲相頭一次覺得自個兒的臉皮有點薄，不夠用啊！
“老章？”
“養的當然不錯，你可別小看高三的時候建立的革命友誼！”
“得，你還別不信，現在跟你幹一架都沒問題！行啊，過來，咱倆來兩下啊！”
“別別別，說了啊，我可不歡迎你記得那個小祖宗！”
電話那端又說了些什麽，雲相火了，罵了句混賬東西，關機拆電池一氣呵成。
“今兒個不用針灸了？”雲相光着膀子就從卧室裏出來了。
顏梓歸頭也沒擡，專注的逗貓，過了一會兒，才抽空說，“你好得差不多了，我什麽時候可以功成身退了？”
“顏大爺，小弟有事相求。”雲相恭敬的學着古人的樣子，給顏梓歸行了個大禮，一如當年把顏梓歸惹毛了又迫不得已要向她讨要作業時的情景。
顏梓歸看見這個樣子的雲相，倒也想起了那段往事，他們的校服偏向西式，清一色的襯衫黑褲，聽說校長本想把女生的校服改成襯衫套裙的都市職業裝，結果教育局那兒沒通過。總之那個時候雲相穿着襯衫黑褲向她作揖的時候，總會有一種詭異的違和感。現在，雲相光着膀子，皮膚是健康的小麥色，沒什麽贅肉，就是最着他的動作，肌肉明顯的緊繃起來，倒有幾分江湖豪氣。想着，面色不自覺的變得柔和，“怎麽了？”
顏梓歸從再遇開始對他始終都是冷淡疏離的表情，幾乎沒有像現在一樣溫和，雲相反倒是有些不知所措，說話也有些沒頭沒尾的，“章桢你知道吧，就是那個把你帶過來的，要不咱出去吃，不行，還是在家裏吃吧，他有個比他小了一輪的女朋友，跟着過來了，那真的是個小祖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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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梓歸皺着眉聽他說完，想了想，還是說道：“冰箱裏還有點菜，随便做點什麽？那兩個人有什麽忌嘴的嗎？”
“行行行，都好，我能讓那小祖宗進門就已經很客氣了，随便一點，有的吃就行了。”雲相沒敢告訴面前的女人，他這次受傷就是為了保護這個任性的小姑娘。
“行了我知道了，剛才院長電話打過來，告訴我可以回去上班了，我的假是那個叫章桢的人給我請的，現在院長讓我回去上班，看樣子你也得回去了，這樣，估計他也不方便送我，我先收拾一下東西，等飯燒好了就先回去了，也不知道這兒打車好不好打。”顏梓歸向來是個行動派，說完便把可可放在沙發上，自己往房間裏走去了。
“你別急，吃了飯再走，你要是把飯燒好了就走那我得多愧疚啊，到時候我送你回去，真心的，我也就只能做做這些了，少煩我笨手笨腳的也幫不上你什麽，反正到現在為止我也就只會煮個方便面。”雲相說到最後有些不好意思，又擔心顏梓歸會拒絕，睜着眼睛看她，試圖傳達一種我真的很認真的态度。
顏梓歸點了點頭，也沒有多說什麽，向廚房走去。
雲相有些不好意思，這些事情本來不用顏梓歸做的，也知道顏梓歸向來是個懶散的，肯幫忙不過是因為當年的革命友誼。“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嗎？”
“哝，那個，把它們洗了，順便把砧板上的的骨頭剁了。”顏梓歸指着水槽裏的蔬菜，天氣還沒有真的熱起來，她并不喜歡碰冷水，雲相既然願意幫忙，那她就懶得客氣了。顏梓歸向來敏感，只覺得這會子他們兩個倒還真像一對尋常的夫妻，安寧而平淡，不過她更明白，這些都是假的，就當做是最後的貪歡，朋友這個概念在腦海裏根深蒂固，怎麽可能會有別的什麽绮念取而代之呢？
“這個要怎麽切？”雲相看着這一節肋骨，他還真不知道該怎麽下手，平時只見過煮好的。
“每段和食指兩個關節之間的距離那麽長就差不多了，你看着切就好。”顏梓歸把處理過的蝦放到鍋上去抄，頓時香氣撲鼻，再澆上料酒，整個廚房都彌漫着食物的芬芳。顏梓歸時常嘲諷自己是屬饕餮的，什麽糟糕的心情在美食面前都會消失的無影無蹤，剛才心裏的那些因為離別而産生的小矯情，現在統統都沒有了。
雲相倒是真的很認真的打量了一下自己食指的兩個關節之間的距離，才開始下刀，和顏梓歸下刀完全不同，他很慢，但是因為腕力很大，一刀下去就可以斬斷。雲相并不着急，把握好長度一節一節慢悠悠的切，等他切完了的時候，顏梓歸鍋裏的蝦也可以出鍋了。雲相眼饞，這段時間他忌口頗多，平時蝦這種東西都是只有看的份，伸手就去抓了一支放在嘴裏吮，舌尖被燙出了小炮還是不舍得吐出來，含糊地說着好吃。
顏梓歸對這種太過幼稚的行為實在是不想吐槽什麽了，默默地把排骨過水焯了一遍，想着還是紅燒吧，清炖的話山藥和蘑菇已經吃完了，超市裏這兒還有些腳程，并不想走。廚房不大，兩個人在一起有些逼厄，“把菜洗好你就出去吧，別擱這兒蹭吃蹭喝的，等會兒人過來了問你菜怎麽只有半盤，需要你親口說自己吃掉了半盤嗎？丢不丢人啊！”
“每次回家，我爸我媽我姐都不待見我，老子多少年沒吃過這麽好吃的東西了，哎，想我也是很可憐。”雲相說着有些失落。
“你大可以如實說啊。”顏梓歸才不想承認自己是有些心軟了的。
“總不能叫他們天天替我擔心啊。”雲相笑的無奈，那些時候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在下一次的任務中活下來，哪敢跟父母說自己在從事着那麽危險的事情。就算是現在，他也不敢保證下一次不會出事。
“為什麽不找個職業和你相同的，共同語言也多。”顏梓歸的聲音悶悶的，帶着不為人知的苦澀，心裏又有點隐約的小慶幸，他願意和她分享這些，連家人都不知道的秘密。
“那你也不是一直都單着？”雲相不敢說這些年心心念念的都是她，她笑着的時候的模樣，她認真的時候的模樣，她看見自己喜歡的東西眼睛挪不開的模樣，她那些個小矯情的模樣……軍營裏屬于自己的時間本來就不多，他寫過一封又一封的信，因為他知道顏梓歸一直有個筆友，可是他沒膽子寄出來，就連同學會也不敢去，就怕她挽着另一個男人的手和他淡然地打着招呼。
“願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雲相，我像是願意将就的人嗎？找不到那個對的人，那我寧願一個人一輩子，左右我有足夠的能力讓自己活得很好。”顏梓歸轉過身來，很想很想從男人的眼裏看到一些別的什麽一樣的情緒，大約是油煙太大了吧，她什麽都沒有發現。顏梓歸啊顏梓歸，你啊，注定要一個人一輩子喽。
雲相落荒而逃，顏梓歸眼裏有些類似于期待的東西，他不敢想，咫尺天涯不過是一念之差，進一步，兩個人也許就沒有做朋友的可能了。他們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一樣的，從朋友開始，一旦開口，當不起情人的話以後連朋友都沒得做了。
章桢進來的時候雲相的臉色不是很好，在看到倪可的時候，雲相的臉色更差了。這一次他本來可以不用受傷的，但倪可自诩自己有幾分能耐，不願意在安全地帶等待，只身進了罪犯的老巢，那個時候雲相在做最後的爆破，章桢在一旁接應，倪可過來被對方發現了，最後雖然成功爆破，但還有幾個漏網之魚出來拼死要殺了他們。倪可哪裏見過這種場面，章桢發了信號彈，暴露了自己，在等待隊員的營救的時候，為了保護倪可，他受了不少傷，而章桢在他養傷的這段時間幾次深入虎穴，就為掃清當時本可以被炸死的餘孽。
而倪可似乎變得成熟起來了，所有人都這麽覺得，可雲相還是不願意相信。倪可和章桢差了整整一輪，章桢在軍隊裏接受汗與血的洗禮的時候，她倪可還只是個做着白日夢的娃娃。誠然，倪可是聰慧的，但長期的溺愛讓她的任性勝過聰慧。雲相始終都覺得倪可需要一次慘痛的變故才能成長，那個時候的倪可才足以站在章桢身邊。他清楚，章桢是不可能放下倪可的，所以他只能幫章桢擋過由倪可造成的傷害，只有這樣，等到倪可真正長成的那一刻，他們才不會受到家庭的阻攔。他自己也許和喜歡的人有緣無分，所以他更不願意讓章桢和他一樣，反正他是孤家寡人，爹不疼，娘不愛的。
“雲大哥，對不起，我不應該自以為是，仗着自己學過幾天功夫就覺得自己無人匹敵了，是我的一時沖動，才害你受了那麽重的傷，還害了阿桢這一個多月來都在忙着收拾爛攤子，雲大哥，這一次我是真的知道錯了。”倪可是見過雲相的傷的，也知道這個平日裏吊兒郎當沒半分正行的人，遇事兒的時候會默不吭聲的擋在自己面前。
“章桢，這句道歉我先收着，等到什麽時候你們兩個真成了，我就不給紅包了，反正我窮。”雲相嘟囔着，還是給兩個人倒了水。
倪可有些不安的看着章桢，雖然避開了要害，可雲相的身上竟然挨了那麽多的子彈，而且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
“雲相生氣的時候喜歡使用冷暴力，我這麽說，你懂了嗎？他願意開口跟我說話，就證明他沒有生氣。這次的計劃本來就很投機，不是你的話，也可能會出現別的什麽意外，小可，不要一直怨着自己。”章桢安慰道，理智上知道這樣做是不對的，可是情感上卻控制不住，他心心念念的小姑娘，這讓他怎麽舍得？
“好可愛的貓！”倪可看見趴在沙發上養神的可可。
可可看見小姑娘對自己笑得一臉的花癡，不理她，到廚房裏去找自家美麗的仆人，爺表示爺已經聞到了魚湯的香味。
倪可本想跟過去，卻被雲相阻止了，“你跟過去幹嘛，這不是添亂嗎？”
“這貓都可以！”倪可不服。
雲相冷笑，“剛才還說自己錯了，現在又在幹什麽，呵，倪可，你憑什麽要我相信你你的道歉是真誠的。”雲相把可可抱到餐桌上，，顏梓歸早就把可可喜歡的魚湯裝在碟子裏，這會子已經可以喝了，“在我眼裏，貓比你聰明。得，你還真別不服，章桢眼裏你是個寶，擱我眼裏，你還真不如一只貓。”
倪可覺得委屈，卻又不敢吭聲，她知道雲相只是在教訓她，可她心裏別扭啊！我都那麽的放低姿态了，你就不能體諒一下我活在自責裏的心情嗎？
雲相還想再說些什麽，廚房裏的顏梓歸叫了一聲，“雲相，過來端菜。”
“來了。”雲相應了一聲，“行了，過來吃飯吧。章桢，你挑的姑娘你自己哄着！”
“子歸，沒必要煮那麽多東西的。”看見竈臺上豐盛的菜肴，雲相有些愧疚，“你把我的嘴都養刁了，回了軍區我就要食不知味了。”
“呃，最後的晚餐？好好珍惜吧，興許你一頓就能把你一個月的夥食都吃掉。你這兒隔音不太好，再親近也是別人的事情，反正你都是心甘情願的，就不要做什麽馬後炮，為難的可不會是那個任性的姑娘。”顏梓歸雖不喜歡管別人的閑事，不過在她心裏雲相算不上是別人，還是開口提醒道。從直覺來說，她不喜歡那個小姑娘，太浮躁了，大概是被家裏人嬌寵長大的，十足的任性。
“可可，過來。”顏梓歸在碟子上又倒了些魚湯，今天有外人在，只能先委屈它了，不能同桌吃飯。
“喵”爺才不答應呢！憑什麽有人來了爺就要下桌！
“可可。”顏梓歸壓了壓嗓子，傳達一種不悅，“過來。”
“子歸，可可想在桌子上吃就由着它好了。”雲相是無所謂的，反正可可這只貓聰明的讨他喜歡。
顏梓歸沒有理他，繼續看着可可，搖了搖頭，“可可，過來。”
可可到底屈服在自家仆人的淫威之下，不情不願的邁着貓步走過去，好吧，看在你多給了一碗魚湯的份上。
倪可也算是認清了雲相不待見他的事實，安靜地吃飯，不得不說，那個叫子歸的姑娘的手藝不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