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雲開
重新坐回到病床上，疼痛慢慢回過神來，完全是動彈不得。小護士很快就回來了，菜色說不上喜歡，但她現在的樣子也就只能吃這些東西了。
門突然被打開，顏梓歸看見來人，心裏突然就覺得委屈起來了，紅着眼眶喊了一聲雲相。
雲相還穿着訓練時穿的迷彩，對着小護士說：“你先出去吧，這裏我來就好。”
“啊？哦，好的，你們慢慢聊。”小護士有些愣住了，這男人是顏醫師的男朋友？藏得可真夠緊的！竟然還是個軍人！怪不得從來都沒有聽顏醫師提到過。
“好了，你回去忙吧，別愣在這兒了，急診室應該很忙吧，這裏有他就好了。”顏梓歸無奈的看到愣在這裏的小護士。
小護士突然回過神來，尴尬的退了出去，小心的把門關上，努力的縮小自己的存在感。
“子歸，對不起。”雲相有些氣餒，小心的把餐盤裏寡淡的飯菜喂給她。
顏梓歸搖了搖頭，示意她不餓，“抱抱我。”
男人點了點頭，把餐盤放到一邊，小心的把女人擁到懷裏。
明明是最讨厭的汗臭味，這一刻聞起來卻仿佛找到了歸處，眼眶溫熱，只想哭，就想像個小孩子一樣哭泣，她不知道有多害怕，害怕醫院會選擇息事寧人，壞怕自己被那個混蛋的大媽打傷……可她卻什麽都不能表現出來，就算是所有擔心的事變成現實，她也得咬牙撐下去。世界是弱肉強食的，沒有人會願意停下來幫一幫你，等一等你。曾經的她也是相信人間自有真情的，可是随着年齡的增長，見過了太多的人情冷漠，太多的世态炎涼，為了活着，過了活得更好，她可以強迫自己做很多很多自己本不願意的事情。可是做的再好，再令人滿意，也掩飾不掉心裏的不痛快。
年輕的時候，心情不好可以哭一哭，掉一掉金豆子，在旁邊或多或少都會有人來安慰一下你。悲傷到極致的時候，一句似是而非的安慰也能讓人感到感動。可是她已經長到沒有哭泣的權利的年紀了，她也想想那個實習醫生一樣，用哭泣在發洩自己的情緒。
“雲相，雲相。”她一遍又一遍的呼喚着雲相，像個孩子一樣哭着，後來，竟是猛地咳嗽起來了，“咳咳！…咳咳咳咳！咳！……”
雲相知道她背後有傷，不敢幫她順氣，“子歸，乖，不哭，不哭啊。我回來了，我在呢，我在呢。不哭了好不好，難過的話就說出來，我聽着呢，不哭啊。”在他的記憶裏這是第二次見到顏梓歸這麽傷心的哭，上一次雖然傷心，可那是隐忍的，這一次卻是完完全全的像個孩子一樣的哭泣。
顧不得身上的疼痛了，忘了已經有多久沒有那麽痛痛快快的哭泣過了，十多年在外獨自打拼的艱辛一股腦兒的哭出來。忘了當初是為什麽決定留在這個城市，只記得為了拼一口氣，父母不信任她的眼神深深的印在了她的腦海裏，逼着自己像個陀螺一樣的運轉。不敢相信別人，高二那年的教訓她這一輩子都無法忘記，越是看上去好相處的人，越是小心眼，越是開不得玩笑。
“雲相，幫我擦把臉吧。”她平複着呼吸，很想很想就這麽依賴着這個男人。知根知底？認識了畢竟有十二年了，雖然中間有那麽長的一段時間沒有見過面。尊重她？軍人大部分的時間都是待在軍營裏的，他其實是個很溫和的人。家庭關系？兩個人的老家都在溫城，但以後應該都會生活在N市，父母都有自己的生活，不用擔心家庭問題。感情？這本就是信則有不信則無的事情，相隔了十二年，重新在另一個城市遇上，這就算是緣分，相遇之後都發現自己對對方的情感超過了朋友的界限，緣分和感情都有了，可以算是愛情。
十七歲那年，她被老師誣陷有道德問題，哭得不能自己，全班只有他安慰過她，真心與否并不重要，那一瞬間的溫暖永生難忘，後來，他們成了同桌，再成了好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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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歲那年，她被攪進了職業醫鬧的算計中，受了傷，強裝着冷靜，在見到匆匆趕來的他的那一刻，哭得像個孩子，她願意把自己幾乎是封閉起來的內心向他打開。
她想，如果他願意的話，他們就過一輩子吧。
雲相找了條沒有拆封的毛巾，用溫水浸濕，心裏有些不安，上一次見到她哭，之後她變得誰也不肯相信，朋友很多，遇事兒永遠只會選擇自己扛，這一次，……小心的擦掉她臉上的淚痕，輕聲道：“我放了一個星期的假，之後，大概有好幾個月都得待在那邊，你反正是一個人住，可可再通人性也只是一只貓，你們這是碰上職業醫鬧的了，完了你還讓他們無利可圖，他們應該會盯上你，你現在還受着傷呢，一個人住太危險了，反正我放假了也就是個無業游民，讓我照顧你，好嗎？”
“嗯。”
“再說了……啊，什麽，你答應了？”雲相本來已經做好了長時間游說顏梓歸的決定，卻沒想到她這麽容易就答應了，有些難以置信。
“請假出來的？那麽久的假，領導也給批？”顏梓歸看着男人滿臉的不可置信，突然心情就愉快了起來，這算是被人寵在心尖上的感覺嗎？很久很久都沒有感受到了。別人都只能看到她的努力，她的成就，即便是親近如父母，也不曾知道她心中的委屈和恐懼。
“你怎麽知道？這不，以後幾個月都不能出來了。唉，過來陪我吧。你看，我們老是這樣子，聚少離多的，這戀愛談得跟沒談一樣，也虧你不計較這些，你都不知道，倪可，就老章他的小女朋友，不知道多少次來部隊裏找他，抱怨他沒時間陪她呢，結果，老章就可勁兒壓榨我了。”雲相說着還帶着些委屈。
“好歹我當年也看過這麽多的軍旅文，當時特別想嫁給兵哥哥的理由可不僅僅是因為他們穿上一身制服長得實在是太帥了，更是因為他們忙啊，你看，一年也沒幾次團聚的機會，誰會舍得拿這些少得可憐的時間來吵架啊？”顏梓歸倒也起了幾分興致，覺得自己那個時候想的還真的是美好，相見的機會少了，矛盾堆積的的就多了，那也可能是見面就吵啊，“我能過來陪你？”
“對啊，我們那訓練那麽殘酷，受傷的肯定多啊！當然需要醫生啊！再說你是後來才學的中醫，你剛開始考得不是臨床醫學嗎？中醫調理你在行，西醫的話，軍營裏都是些外傷，你自然也可以應付。你願意來，老章肯定是同意的，你來的話他就可以再壓榨一下我的假期了，你們院長的話，老章也能搞定，大家族裏的事情，反正老章是個能說的上話的。總之，一切尊重你的意願。本來我是想先斬後奏的，得虧我沒有那麽做，不然你現在就該怨我了。”雲相把輪椅推過來，“得，咱先回你家把可可接過來，順便收拾點衣服，再去我那兒。”
顏梓歸膝蓋受了傷，雖然走路沒有問題，但是走起來就會疼。她個子不矮，人也是偏胖的，雲相抱起來卻絲毫也不費力。還記得運動會的時候，他把她背到醫務室裏的時候，滿頭大汗，氣息不勻，滿臉的我想抱怨一下這姑娘怎麽那麽重，卻在看到她中暑脫水的難受的樣子，硬生生的把話憋了回去。顏梓歸突然就不想坐輪椅了，“雲相，你背着我吧，我不想坐輪椅了。”
“啊？”雲相納悶，怎麽又不想坐輪椅了，“不嫌我身上一股子汗臭味兒？”
“嗯…不嫌。”喜歡的，再怎麽樣都是喜歡的。
雲相無奈，只好把人背了起來，心疼的聽到她痛的抽氣聲，嘆了口氣，“走，咱們回家喽。”
“顏醫師？”女孩提着一籃子的水果，卻發現她被人背了出來。
雲相停下腳步，轉過身來，對着趴在他肩頭的顏梓歸，問道，“認識你的？”
“是你？”
“謝謝顏醫師早上幫我擋了那麽一下，沒想到您就要回去了，差點就來晚了。”女孩提着果籃，深深地鞠了一躬。
“這本來就是無妄之災，醫院招惹的麻煩，怎麽能讓一個病人來承擔呢？我叫顏梓歸，你也不用太客氣了，水果就不用了，早上也是吓到你了，回去好好休息吧。”顏梓歸莫名的覺得這個姑娘眼熟，卻又想不起來在哪裏看過她了，只好報上自己的名字，如果真的認識的話，對方應該是記得的，“好了，你也不用覺得過意不去，本來就是無妄之災，當時我穿着醫生袍，你是個病人，一切都是理所應當的，不用覺得愧疚。好了，我先回去了。”
女孩目送着兩人離開，良久，用手機拍了張模糊的背影，編輯了一條微博。
衣服還是得顏梓歸自己收拾，雲想是想幫忙的，卻被顏梓歸紅着臉拒絕了，太羞恥了，貼身衣物什麽的，總不能讓人家幫忙收拾吧。
反正就幾天的時間，也不需要多少東西。
到了雲相家裏的時候，已經是可以吃晚飯的時間了。顏梓歸腿腳不太方便，雲相又不善廚藝，再加上冰箱裏根本沒有什麽東西了，只好訂了外賣。
顏梓歸有些困，雲相想了想，還是把她抱到了自己的房間裏，“放心，我不會對你怎麽樣的，你現在是病患，再說了，我也沒膽子忽視你的意見。”
顏梓歸想了想，覺得很有道理，安心的睡過去了，今天發生了太多事，确實是困極了。
顏梓歸是被餓醒的，鞋子不知道被收到哪裏去了，看了看手表，已經晚上十點鐘了，她還真的是睡了很長時間吶。地看得出來是剛拖過的，索性就赤着腳走出來。膝蓋那裏隐隐作痛，所以走路的姿勢有些奇怪。她的膝蓋可以說是很醜，小的時候膝蓋上時常會受傷，再加上後來喜歡跪坐在地上。
餐桌上可可慢慢悠悠的的舔着魚湯，旁邊是一碟貓糧，已經吃的七七八八了，剛買的？
雲相沒有想到顏梓歸這麽快就睡醒了，洗完澡只穿了條內褲就出來了，一時間倒也愣在那裏了。還是顏梓歸先反應過來的，“你快去套件衣服，這麽看着，怪別扭的。”顏梓歸沒有說，最別扭的是那濃密的腿毛，比起當年有過之而無不及。
是的，雲相在夏天的時候特別喜歡把校褲挽起來，明明教室裏有空調開着，根本不熱，可他還是堅定不移的讓自己的大毛腿暴露在空氣中。顏梓歸也從剛開始的，唉呀媽呀，這腿這麽多毛，真特麽的太醜了，到後來的，嗯，也就這樣，習慣就好。
雲相換好衣服出來的時候，顏梓歸正靠在沙發上玩手機，“雲相，我餓了。”
外賣其實很早就到了，只是當時顏梓歸還在睡着，他也沒覺得餓，就先放冰箱裏了，抱着可可去了趟寵物店，回來的時候，把地拖了，又幫可可到了點魚湯出來熱了一下，才去洗的澡，沒想到她那麽快就睡醒了。不知道顏梓歸能吃點什麽，只能訂了點清淡的，熱好之後，看見她沒有什麽挪窩的打算，便把飯菜都搬到了茶幾上。
顏梓歸還在震驚中，特別關注裏，從高中時代開始追的一個作者發了條微博，配圖格外的熟悉，她把手機遞給雲相，“眼熟嗎？”
“這不是我們兩個嗎？”盡管做過模糊處理，自己一身軍綠色的迷彩服，再加上顏梓歸的醫生袍，別人認不出來，他們兩個還能不知道嗎？“這個ID，不是你當年嚷嚷着女神的作者嗎？這看上去還真的是挺年輕的，出乎意料。”
底下的評論偶爾有兩條“這不是XX醫院嗎？”“唉呀媽呀，這個醫生太帥了。”“天哪，我下午的時候也看見他們了！”這樣的評論被頂到了熱門。
微博上表示，慕名去這家中醫院看病，意外的經歷了一場醫鬧，被醫生擋掉了将要砸在自己身上的花瓶，醫生雖然受了傷卻表示是職責應當，#随手傳播正能量#，具體我就不多說了，只是在這裏表示一下感謝，俊男美女的搭配，兩個人都是為人民服務的職業，別的就不多說了，感謝他們，當然，也請各位不要去扒他們，下面上圖，背影超美的，有沒有覺得？
顏梓歸心裏暖暖的，果然是追了多年的女神啊，怪不得覺得眼熟呢，這個作者偶爾也會發一下自己的私照。顏梓歸有幸也在這個作者的關注列表裏，當年她在寫一篇醫生文，很多專業的知識都是顏梓歸提供的。想了想，顏梓歸還是發了條私信過去，一張圖片，被紗布包裹的手。
“好了，可以吃飯了沒？”雲相好笑的看着她糾結的小樣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