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塞班
整個晚上,蔓宜豐始終都在抒發着自己對怡蓮的好感,并且希望怡蓮給予一定的機會。而怡蓮這邊或裝傻或适時地把話題引向其他方面。上海的夜風挾着紙醉金迷,青春欲望,時尚兼具文化的氣息,吹亂多少夜歸人充滿期待的心。然而,這一切似乎都與怡蓮無關,喝完咖啡後,她在燈紅酒綠的街邊輕輕揮手作別蔓宜豐,就連蔓宜豐提出的送她回家的要求也被婉言拒絕,她是那麽懂得把握分寸,卻不失與人的真誠可親的感覺。
此刻的肖勇站在自己家的陽臺上,客廳裏燈也暗着,他不停地吸着煙,猩紅的香煙火光時明時暗。他英挺的背影仿佛夜幕裏充滿張力的浮雕,幾乎一動不動。他到底在煩惱什麽,是蔓宜豐對怡蓮的別有所圖,是美國總部布魯斯不留情面的一通電話,也許都是,也許都不是。
這時,一雙溫軟的手臂從身後環抱着肖勇,他垂目看到昏暗光線裏惠紫白皙如玉的手腕和那件常穿的淡紫色睡衣的絲綢袖口。他不得不趕緊解開她的環抱,他無法承受後背帶來的惠紫豐挺溫軟的胸部的觸感,這是不能承受的愛,這是不可逾越雷池半步的感情。她只是我的妹妹。
“惠紫,這麽晚了還沒睡,你要注意身體。”肖勇轉過身看着惠紫說道。
“肖大哥,看到你有心思,我怎麽睡得下去。剛才你接到電話,用英語說了半天,我都聽到了。”惠紫擡頭看着肖勇,明亮的眼眸在暗影裏更顯得楚楚動人,她披散着頭發像只毛茸茸的漂亮小貓。
“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事情,布魯斯說一個星期內要給他一個答複,關于智能終端項目的。”
“肖大哥,你不是說過蔓達集團可以幫住我們的嗎?”
“我讓怡蓮去溝通了,但對方醉翁之意不在酒,我看希望不大。”
“那個蔓宜豐對怡蓮姐有想法嗎,肖大哥,如果你肯放棄這裏的一切,惠紫就陪你回美國。我們以前也經歷過一無所有的日子,那段時間甚至是我人生中最快樂的時光,只要能陪着肖大哥我就像擁有了完整的世界,外面的紛紛擾擾對我來說都無關緊要。我一輩子也不想睜眼去看。”惠紫用滿懷期待的眼神看着肖勇,盡管無法看清對方的臉,她也察覺到了肖勇那十分黯然的神色。
肖勇在煙灰缸裏摁滅煙頭,然後用雙手握住惠紫的肩膀,溫暖地說道:“惠紫,別替肖大哥擔心了,我會和美國那邊再交換意見的。暫時,我還不想回美國,一旦我輕言放棄,我就必須承認我近10年的努力就是一個錯誤。快去睡吧,聽話。你好好的,肖大哥才會充滿鬥志。”
惠紫乖乖地點點頭,回到了自己房間。
第二天是個春暖融融的星期日。在“香草露”咖啡館裏,惠紫和怡蓮面對面坐着。惠紫用銀色的小匙緩緩撥散鑲嵌在咖啡中央的奶昔,一邊面露難色地說道:“怡蓮姐,休息的時間把你拉出來真抱歉。”
“不礙事,我正在家無聊呢,這麽一個漂亮的小妹妹來找我解悶正求之不得呢。”怡蓮小口抿了一下熱騰騰的咖啡,微笑看着憂郁的惠紫。
惠紫勉強一笑,她整齊修長的眉毛下面一雙會說話的大眼睛神情認真地看着怡蓮說道:“怡蓮姐,我心裏好煩啊,胸口一直悶悶的。”
“怎麽了,惠紫,有什麽心事嗎?如果你信任我的話,說給我聽聽,幫你出出主意。”怡蓮将咖啡杯放到托盤裏,關切地看着惠紫說道。
“美國CEO布魯斯昨天向肖大哥發出了最後通牒,一周內必須解決智能終端操作系統開發與合作案,否則啓動撤華項目。如果真到了這一步,肖大哥這麽多年的努力就白費了。他說放棄這一切就等于用10年的時間來證明自己當初的一個錯誤。”惠紫神情憂傷地訴說着,“昨天看到肖大哥消沉的樣子,而我什麽忙都幫不上,我心裏難受極了,就像看到一個自己愛的人慢慢陷入沼澤直到淤泥漫過嘴唇和眼睛,最後一無所有,恢複平靜。”
“你愛肖大哥嗎?”怡蓮問出了一句自己也不敢相信的話,那是因為她從惠紫的話語裏分明聽到了“自己愛的人”這樣的詞語。
“我愛肖大哥,勝過愛我的生命。”惠紫低頭擺弄着咖啡杯裏的銀匙,失神地說道:“如果失去肖大哥,我就失去了存在的意義。但我覺得我遲早都要失去他,而我也做好了不讓自己傷心的準備。”
惠紫也愛肖勇,而且是如此地深切,近來的惠紫似乎異常敏感,也不像初見時開朗。如果我和肖勇在一起了,該如何面對惠紫,她能否接受這樣的現實。如果我選擇退出,也許大家都能夠安然地繼續自己的生活,這樣的局面或許才是最好的。
“惠紫,你不用太擔心了,我一定會盡全力去幫助肖大哥的。對于這塊業務,我也有我的渠道,可以尋求一些合作機會,說不定會有什麽轉機。”
“怡蓮姐,謝謝你,不管怎麽樣,有了我們的支持,肖大哥也一定會更加有信心。”
“惠紫,你最近臉色不大好,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啊,還有心裏不要裝太多心事,有什麽想不通的事情就說給我聽聽,也許我可以開導開導你。”
惠紫甜甜地笑了起來,宛如嬰兒被大人抱在懷裏時所發出的安靜笑容,乖巧地說道:“我知道的,說出來好受多了,謝謝你,怡蓮姐。”
怡蓮善解人意地微笑着,但此刻她的心裏卻是酸楚和憂傷更多一點,難道所謂幸福就像分享砝碼的天平秤,當兩個人處于同等需求位置的時候,你幸福重一點,對方幸福就會輕一點。
第二天上班前,怡蓮撥通了蔓宜豐的電話。蔓宜豐略微驚訝地詢問何事,怡蓮說想進一步聊聊公司合作案的事情,蔓宜豐說随時歡迎,但目前不在國內,要在外面一個星期才會回來。怡蓮只猶豫了片刻,便說:“你在哪裏?我去找你。”蔓宜豐先是一愣,繼而笑道:“你來塞班島吧,一切都可以談。”
怡蓮向肖勇請了三天假,謊稱母親身體不适急需回家一趟。肖勇聽後二話沒說就批準,并說如果有什麽棘手的事情可以打電話給他,怡蓮點點頭,出了公司便直奔機場而去。
怡蓮趕上了中午前的航班,下午即飛抵塞班島。下了飛機,到處是一片熱帶風情,辛虧自己早做了準備,在機場洗手間更換了衣物,便聯系蔓宜豐。接電話的是薛叔,一番客套寒暄後便告知蔓總正在海邊玩沖浪,先到酒店來,由他帶着去找蔓總。怡蓮記下酒店名,便攔了出租車,簡單的英語交流怡蓮還是沒有問題的,說明目的地後,司機便像只精力充沛的猴一腳猛踩油門而去。不一會兒,到了酒店,薛叔已經等在門口,怡蓮還未落地幾分鐘又被薛叔帶上另一部白色的路虎直奔海邊而去,這一路的場地轉換節奏跟逃避警察追蹤的罪犯一樣。中午的飛機餐還在胃裏沒消化,不斷旅途奔波,怡蓮有點頭暈,巴不得能早點到海邊定一定神。
她降下一半車窗,白色的路虎穿行在兩邊都是椰林的水泥路上,綠油油的椰樹高高矮矮地生長在地毯般的草坪上。椰林茂密得身在其間的人無法看到遠處的景色,視線越過椰林的上方看到了一片空濛,這片空濛的上方是瓦藍的天空,滿滿漂移着潔白如絲的雲絮。汽車飛速穿過椰林,前方景色豁然開朗,一望無垠的大海載着碧波萬頃湧入眼簾,湧進人的心裏,海風習習吹來,一陣陣由遠而近。公路旁的石崖下是銀白色的沙灘,綿延無際,一陣海浪襲來,騰起雪白的浪花,沿着沙灘形成一條曲曲折折的邊線,宛如紗裙下擺的花邊,瞬間這條邊線往回撤退融入大海,繼而再推起一波較弱的海潮。
塞班島的海水清澈無比,幾艘游輪漂浮在海面遠遠望去卻是懸浮在海面上方,怕是因為船下海水太過透明的緣故吧,非要積攢到一定的深度才能形成碧綠的海的視覺界面。不知什麽時候,車已停下,薛叔招呼怡蓮下車。沙灘上到處是着五顏六色的比基尼美女,或戲水或奔跑,外國人很多,多處的遮陽傘下放着雪白的沙灘躺椅,男男女女或戴着墨鏡躺在上面休息,或幫金發的女伴抹着防曬油。薛叔和怡蓮一身夏令的休閑裝束,看起來仿佛到海邊散步的游人。
“王小姐,我們去蔓總的遮陽傘下等他吧。”薛叔在前面帶路說道。
“蔓總現在還沒上岸嗎?”怡蓮将手置于額前遮擋陽光,邊望着海面,邊問道。
“他正在沖浪呢,和他同來的MISS金已經從海水裏往岸上走了。”薛叔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睛眯着眼說道。
“MISS金是誰,是蔓總的家人嗎?”
“不,是蔓總的高級助理,一個年輕漂亮的女孩子,你看,就那位,她抱着沖浪板向我們招手呢。”
怡蓮順着薛叔指的方向望去,一位穿着分體式白色比基尼的長發姑娘,一手橫抱着白色的沖浪板,一只手向這邊不斷揮舞着,薛叔也回應地揮揮手。
怡蓮和薛叔坐在遮陽傘下邊喝着柳橙汁,邊欣賞着海景。MISS金漸漸走近,怡蓮偷偷地打量着她,也就是個20多歲的女孩,比怡蓮小幾歲的樣子,但舉止大方而得體。薛叔給她們做了相互介紹,MISS金輕輕把沖浪板在腳邊放下,走過來雙手拉起怡蓮,自來熟地說道:“王小姐,我經常聽蔓總提起你,今日一見果然美女一枚啊。”
“蔓總提起我,這不可能吧,我們也不是很熟,況且我也不是他的員工。”怡蓮微笑看着MISS金說道。
“不信,呆會兒你可以自己問他。不聊這個了,我們一起去玩沖浪如何,我的背囊裏還有一套專業的沖浪服,我們身材差不多,你穿肯定沒問題。”MISS金熱情地建議道,眼睛裏閃過一絲期待。
怡蓮臉微紅,羞澀笑道:“MISS金,謝謝你的心意,我真的不擅長水上運動。”
“我知道你擔心什麽,專業的沖浪服是連體衣,一點都不暴露,走吧。”MISS金說着就來拉怡蓮的手。
“真的不用了,不是因為這個,我确實不會,謝謝你。”怡蓮語氣溫和,但态度堅決,MISS金也不便強求,便笑着招呼怡蓮坐到沙灘椅上。
一會功夫,蔓宜豐也從海裏上來,他光着上身穿一條彩色的沙灘褲,好身材一覽無餘,英挺的身板,健碩的胸肌,岩石般的腹肌随着腳步凸顯浮動,就連人魚線也清晰分明。幾天不見,他皮膚已曬黑了幾度,更添了一份男性的陽剛魅力。有種男人,白的時候溫文爾雅,清俊朗逸,黑的時候陽剛潇灑,成熟性感,蔓宜豐大概就屬于這種男性,怡蓮也忍不住盯着他看着許久,終究等他走近時稍稍偏離了視線。
“怡蓮,沒想到你真的來了,能在國外看到你,真開心。”蔓宜豐把沖浪板遞給MISS金笑容可掬地走到怡蓮這邊。
“蔓總,我來得這麽急,确實有點冒昧。”怡蓮欠身致意。
“你就別和我客氣了,看來對于合作案,你很急。”
“說不急是假的,我就不繞彎子了,蔓總需要什麽樣的條件才肯與我們合作,這就是我此行的目的,我希望這次沒有白來。”
“怡蓮,想要知道我的條件,你可以用你的才能贏我一次,我就告訴你。”蔓宜豐神秘一笑,從背囊裏拿出功能飲料一飲而盡。
“你的意思是我和你比試如果取勝于你,你就告訴我你開出的合作條件,我能這樣理解嗎”
“雖然你闡述得有點生硬,但正是此意。”蔓宜豐戴上墨鏡,鏡片上漂浮起藍天白雲。
怡蓮下意識裏覺得有點荒唐可笑,一個資本家和一個小女子比試才能,實在有點不對稱。也罷,只要能達成共識,他想怎麽比都奉陪到底。
“比什麽,怎麽比?”怡蓮單刀直入地問道。
“明天早晨8點,我們飯店見面時決定。”蔓宜豐在墨鏡背後擠了一下眼睛,故弄玄虛地說道。
“好,那我先回。明天不見不散。”
“薛叔,送送王小姐,還有給她安排上好的海景房,訂上等中國菜,費用讓MISS金統一結算。”
薛叔點頭,MISS金一笑領旨。
“蔓總,我不能接收你的美意,我自己去定酒店好了。”
“怡蓮,你必須接受,這是比賽的前提,就這麽定了。”
怡蓮覺得這些事情特別無厘頭,誰讓自己有求于人呢,那就要适應別人的節奏,當他傻的口吐白沫的時候,你也配合地口水挂腮,當他喊着要上天的時候,你也要試圖搬來一張梯子手刨腳蹬往上爬。當別人都覺得你傻的時候,你要認真地去演聰明直到別人覺得自己傻;當別人覺得你聰明的時候,你要認真去演傻直到別人覺得自己聰明。
“人生有時候真的像一場戲。”怡蓮坐在五星級酒店的套房裏邊喝紅酒邊欣賞夜間的大海,自言自語道。滿目都是汪洋的大海,看久了竟有種置身海輪上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