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在酒吧的時候,他有事沒事就會來找我喝幾杯。我對邱先生的了解很有多都是從他嘴裏獲得的。不過半年前他出差去了美國,我們就再也沒見過了。

張飛陽替我打開副駕駛,招呼我上車,我笑着點頭,徑直就往副駕駛走去。剛走到車前,邱先生橫在了我面前,不陰不陽的命令道:“坐後面去!”

我和張飛陽都愣了一秒,然後無言而笑。

其實我挺享受這種感覺,喜歡的男人就在我身邊,哪怕不能跟他說幾句心裏話,就這麽靜靜的看着他都覺得滿足。

我坐在了後排,上車後,張飛陽發動引擎,車子慢慢駛離,目光剛好看向窗外,胡雪薇和小青站在咖啡館出來的路口,憤憤的瞪着我。

“蘇芒,我聽說你現在跟高老板混了?可以啊,高老板在川南可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呢。”張飛陽一邊開車,一邊與我寒暄。

我是不怎麽喜歡在邱先生面前談論高老板的,所以有些有口無心的敷衍道:“呵呵,是嗎?”

張飛陽笑道:“不過肯定沒有跟着咱們邱老板好,畢竟……”

“咳咳。”張飛陽正說的歡快,突然被副駕駛的邱先生強行打斷。邱先生的聲音略微有些低沉,仿佛透着一絲不悅:“剛見面就這麽打探別人的隐私,你在美國接受的是這樣的教育?”

張飛陽大概跟我一樣,沒想到邱先生會突然一本正經,他把穩着方向盤,回頭看看我,又看看他旁邊的邱先生,半晌,若有所思的點頭:“我好像明白了什麽。”

氣氛變得有些尴尬,我清了清嗓子,看着邱先生的側臉,問:“你剛才不是說有事找我嗎,什麽事?”

他從後視鏡看我,平靜如水的眼睛裏多了一些沉湛深邃的光,然後道:“蠢女人!”

蠢女人?

我沒懂他的意思。

邱先生看出了我的不解,換了一種輕松地口吻說:“如果一定要有事的話,那就是請你吃飯,不過不是我請,是飛陽。”

什麽叫如果一定要有事?意思是本來是沒有事的?

張飛陽請我吃飯,我自然是樂意的很。當然最主要的原因,是能跟邱先生一起。

用餐地址選在了就近的一家五星級酒店,張飛陽是個比較開朗的人,經常跟我們說一些他在美國遇到的奇聞趣事,總是能輕易的逗的我合不攏嘴。

邱先生卻像一尊大佛,不管我和張飛陽笑成什麽樣,他都能平靜的坐在對面安靜的喝酒。

我喜歡看他喝酒的樣子,喜歡看他薄薄的嘴唇貼合酒杯微抿時的儒雅和淡漠。我安靜的看着他,以至于沒有意識到自己的目光太過炙熱。

他忽然扭頭看我,眸中略過一絲玩味,那眼神很暧昧,也很熟悉,那是一種男人特有的性暗示。我慌忙低下頭,卻聽見張飛陽開口問道:“我不在的這段時間,你們倆是不是……那個什麽了?”

☆、015 一場好戲

張飛陽的問題委婉卻又直白,聽得我面紅耳赤,直接低下了頭,企圖用細碎的劉海遮住我的窘迫的臉。見我臉紅,張飛陽好笑的說:“你害羞什麽?我是問你們倆是不是鬧矛盾了。”

“……”我以為他說的‘那個’是那種事情,太尴尬了,我更是不敢擡頭去面對他們了。

邱先生淡然一笑,低沉的聲線餘音缭繞,“飛陽,才半年沒見,你膽子見肥啊。”

印象中他們倆一旦在一起,談話風格跟現在差不多,比較風趣幽默,讓人忍俊不禁。

張飛陽名義上和邱先生是從屬關系,但兩人從小一起長大,不是兄弟勝似兄弟。貌似他是我見過的唯一一個不畏懼邱先生,并且可以輕松的拿邱先生開玩笑的人。

他倆鬥了幾句嘴,話題回到我這邊。

張飛陽一邊喝酒一邊正色的問我:“規矩聊,蘇芒,你怎麽突然就成了高老板的人了?”

原來他還不知道邱先生把我送人的事情。

我看了一眼邱先生,他顧自喝酒,目光掠過我,眸色漸深。我苦笑道,“這你恐怕得問邱先生了,像我這樣的女人本來就沒什麽選擇的權利,老板讓我跟誰我就跟誰。”

張飛陽有些意外,“你的意思是邱老板把你給了那個姓高的?”

我沒有回應,沉默便是默認。

他驚訝的看着邱先生,張嘴到:“你不是……”可他話剛說出口,就被邱先生犀利的眼神給瞪了回去。

我是不懂他們兩人的意思,剛才這番談話讓我有點憂傷,如果邱先生不在,我真的會委屈的把心裏所有的苦水都說給張飛陽聽。我對邱先生的感情雖然從來沒有告訴過張飛陽,但我知道他心裏是清楚的,他看得出來我對邱先生所付出的一切,也深知我會一直跟在邱先生身邊不是我履行那個可笑的‘買賣’合約,而是我對邱先生的那份執着。

談話進行到一半,外面傳來一聲巨響,像是什麽重物倒地的聲音,緊接着便聽到刺耳的争吵,我們的包廂門被人撞了開。

原來是有人喝多了酒在發酒瘋。

包廂門口圍着一群人,個個穿着正裝打着領帶,一看就是商業人士。有個三十多歲的男人醉的不輕,把我們包廂當成了他所在的包廂徑直闖了進來,嘴上還喃喃不停。

有倆人跟在他身後拉他,可是根本拖不住。

那男人沖進來一眼就看見了我,眼睛一亮,龇牙咧嘴的笑:“喲,居然有個美女,哈哈,哥哥我最喜歡美女了,來,妹子,陪哥哥喝一杯。”

我皺起眉,警惕的起身往後退。張飛陽拍案而起,“發酒瘋滾遠點,這裏不是你們可以随便鬧得。”

“哦喲,逞英雄啊,我還就不信了,有我劉能鬧不起的地方。”那男的醉意醺然,說話的時候會忍不住打嗝。他身後有個年紀稍大點兒的西裝男人走了進來,臉色略顯慌張,看了一眼面色濃郁的邱先生,慌忙道歉:“原來是邱老板,對不起對不起,我們朋友喝多了酒,我這就把他帶走。”

這男的我有點眼熟,應該是拍賣會上見過。我打量着他,他也注意到了我,目光有些停頓,“蘇小姐?”

嗯?他認識我?

“蘇小姐?”自稱劉能的醉酒男搖搖晃晃,“老張,你認識這位美女啊?還不趕緊給我介紹介紹,我都好久沒見過這麽漂亮的女人了。”

老張咳嗽了一下,壓低了聲音道:“蘇小姐可是高老板的女人,你說話注意點分寸。”

“高老板的女人?高老板的女人怎麽跟邱老板在這共進晚餐?難不成……?”劉能酒喝得挺多,判斷力倒是沒丢,連他都意識到的問題在場的其他人怎麽可能不清楚。

這個圈子裏幾乎沒有秘密,一個人知道的事情,十傳百、百傳千,全部人都會知曉。高老板本來就不喜歡我跟邱先生有什麽瓜葛,我和邱先生吃飯的事壓根就沒有告訴他,如果讓高老板知道了,估計我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我剛準備開口解釋,說曹操曹操到,高老板突然出現在包廂門口,一邊往裏張望一邊笑着說:“我等了你們好一會兒了,敢情你們跑這兒撒酒瘋來了。”

原來高老板在這兒宴請客人。

他剛要收回視線,卻又突然頓住,再次看向我,條件發射的開口:“蘇芒?”

又看到了我身邊的邱先生,眼睛眯起:“邱老板?”

“哦吼,這下可有好戲看了。”劉能傻呵呵的搬了張椅子在一旁坐了下來不走了,其他人雖然知道呆在這不太合适,但誰也不想錯過這麽一場好戲。

邱老板和高老板在川南各頂半邊天,他們倆一直都保持着比較友好的關系,至少門面上是這樣的。從來沒有人見識過這兩個強者之間的鬥争,尤其還是為一個女人。而我,不幸剛好是戰争的導火索。

場面突然變得有些緊張,一時之間我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張飛陽反應敏捷,直接朝着高老板笑了開來,“好久不見啊高老板,我昨天剛回國,剛才在國貿樓下碰見蘇芒,就請她吃個飯,給你打了電話一直顯示通話中,這麽巧你也在這兒呢。”

我驚訝的看了一眼張飛陽,我知道,他可從來沒給高老板打過電話,而且據我所知,他可能連高老板的手機號都沒有。

包廂口的高老板凝滞的面容略微舒展開,他輕笑道,“是嗎?今天我主局,請他們幾個吃飯,可能是我一直在打電話的緣故吧,并沒有接到你的電話,不好意思。”

高老板的修養是我見過的這麽多男人裏最好的,似乎任何時候任何情況他都能保持溫潤如玉的笑,不會失禮,更不會失态。

我猜,張飛陽撒謊是給高老板,也是給邱先生臺階下吧。畢竟這麽多人看着,若不能化解這場尴尬,明兒指不定會傳出什麽難聽的新聞來。

“既然這樣,不知我有沒有幸邀請兩位一同用餐呢?”高老板溫文爾雅,朝邱先生禮貌一笑。我和張飛陽都把目光投向邱先生,跟高老板一起等待他的回應。

☆、016 交易的籌碼

邱先生不露聲色的掃了一眼在場的所有人,最後才把目光坐在高老板臉上,從容開口:“你們進了我的包廂,自然是我的客人,哪有再讓高老板做東的道理。飛陽,叫服務員加位、加菜。”

邱先生這一招反客為主從氣勢上占據了主動權,他這麽說既表露了誠意,又回絕了高老板,在場的人沒有一個是傻子,誰都知道這會兒要聽誰的。邱先生要做東,每個人都揣着明白裝糊塗,直接鬧哄哄的坐了下來。

客人都留在這兒了,高老板也只能笑着與大家一同入座。

貌似這最尴尬的就是我了。

原本我是坐在邱先生旁邊,現在高老板來了,而他偏巧又坐在了邱先生的對面,如果我臨時換位置、拿着自己的餐具坐到高老板身邊很明顯會讓邱先生陷入窘境,但如果我繼續坐在邱先生身邊,那是更加的不合适。

我愣在原地,一時之間也沒有動彈。

張飛陽一直都是比較機智的,總是能細心的發現我們每個人心裏的小情緒。他只瞄了我一眼,就朝我招手:“蘇芒,你坐我這邊來,把那邊位置空給那些個老板們。”

我心裏一萬個感激,麻溜的走到張飛陽身邊坐下。餘光剛好瞥到邱先生,他眸色偏深,正眨也不眨的看着我,唇角微勾,那抹笑帶着明顯的玩味。

其實我挺不喜歡這種場合的,跟一些完全不認識的人同桌吃飯,要注意各種社交禮儀,不能随心所欲的吃,更不能随心所欲的說話。而他們男人好像挺享受這種酒桌上的較量,邱先生和高老板兩人從一開始到現在,雖然表面上看起來很和諧,實際上兩個人已經拼了三四瓶紅酒了。

高老板比較內斂,內心的情緒不太容易顯露出來,任何時候他都是面帶微笑,像個彌勒佛。可邱先生不一樣,看着高老板與他一杯接着一杯的較量,他貌似沒什麽耐心了,拿起酒杯将杯中滿滿一杯紅酒一飲而盡。我看見他的唇角還沾着一滴紅酒,微薄的嘴唇在這個時候看上去有種特殊的吸引力,讓人不禁想入非非。

高老板沉默了半場,臨近結束的時候,才主動問起邱先生來,“聽說邱老板很快就要成為胡市長的女婿了,以後你們商政聯姻,邱老板可謂是如虎添翼了?”

這件事連高老板都知道,那看來并非是小青無中生有。

我忽然轉臉看向邱先生,他靠在椅子上,姿态随意,目光平靜的直視着前方,嘴角噙着的笑容略微有些幹澀。

邱先生挑眉,“哦?慣來沉默的高老板也開始道聽途說人雲亦雲了?”

“道聽途說,不見得吧?”高老板不以為然。

邱先生聳了聳肩,漫不經心的回應:“您是高老板,您說什麽都對。”

他們倆的對話,雖然聽起來像是開玩笑,語調也都是平常的,可連我都聽得出話語裏的針對性,我相信在座的人沒幾個看不明白。只是他們誰也不想得罪,故意把自己演成傻子而已。

但是他們的談話幾乎讓我确定了一件事,邱先生跟胡雪薇兩個人的關系并不是我所想的那麽簡單。高老板從來就不是胡亂跟風的人,他之所以會這麽問,必然是知道了什麽內幕。

想到這,我不禁心下一寒。

張飛陽戳了戳我胳膊,忽然湊近我小聲道:“你把高老板手機號發給我。”

“嗯?做什麽?”我下意識的問。

他用一種看扶不起的阿鬥的眼神看着我,“怎麽才半年不見,智商下降了這麽多。我剛才騙了高老板,說給他打了電話,但其實我連他號碼都不知道。”

我竟無言以對。剛好把注意力從對面移開,低頭翻起手機通訊錄。

“喲,這個邱該不會是邱老板吧?居然是唯一一個收藏。”張飛陽小聲的嘀咕吓了我一驚,條件反射的扣下手機,故作鎮定的回答:“這是之前設置的,他是我老板,我當然要收藏他的號碼。”

張飛陽打趣的看着我,“那現在是不是要換成‘高’了?”

要不要把收藏夾裏的‘邱’換成‘高’是我早些天之前就已經思考過的,一直沒有改,是因為我還沒習慣。總覺得邱哥喊起來朗朗上口,而高哥怎麽叫都覺得別扭。

說白了,一個多月過去了,我還是沒有适應自己已經被易了主這個事實。

我故作嗔怪的瞪了張飛陽一眼,沒有說話。

那邊,觥籌交錯過後,幾個男人已經完全歡快了聊了起來,邱先生臉色泛紅,微微有些醉意了。高老板卻面不改色,估計再來個兩瓶都沒問題。

那個叫劉能的男人去了一趟廁所回來,整個人都精神了許多,原本有些複雜的局面,又被他給鬧了起來。

劉能抓着一杯紅酒搖搖晃晃走到我面前,兩眼放着紅光,笑眯眯的對我說:“剛才是我喝多了酒糊塗了,冒犯了蘇小姐真是對不住,這杯酒我敬蘇小姐,算是賠禮道歉了,希望蘇小姐能給個機會。”

他本來也沒怎麽冒犯我,我自然是點頭應允。和他喝了一杯,隐約覺得有人在觀察我。

劉能喝完,放下酒杯,朝我笑:“蘇小姐看上去也不過20左右,應該還在上大學吧?”

我不是很想和他對話,但礙于場合又不得不回應,“嗯,大二了。”

劉能眸光一亮,恍然道:“看來真是個情兒(情人)啊。”他擠開我旁邊的張飛陽,一屁股在我身邊坐了下來,一邊用一種讓人發怵的眼神打量着我,一邊朝高老板問道:“既然是個情兒,不知道高老板能不能讓給我,你不是想要地鐵二建那個項目嗎?我可以讓我老頭子給你。”

我對生意場上的事情了解的不是很多,他說的那個項目我沒聽過,但我知道高老板這段時間比較忙,估計就是忙這個。以前我從來不相信紅顏是禍水,如今我算是深有體會了。

高老板依然保持面不更色,他輕緩的放下高腳杯,十指交握,正色道:“我想你誤會了,蘇芒是我女朋友,不是情兒。她是個好女孩,我不會用她做任何交易的籌碼。地鐵二建的項目,我會憑自己的能力得到。這件事我只當是個玩笑。”

高老板簡短的幾句話輕易的撥動了我內心深處最敏感的弦,我下意識的看向對面的邱先生,他斜靠在椅子上,下颚微揚,正用一種意味不明的目光注視着我。

☆、017 我們結婚吧

許是高老板的說詞太過官方,劉能一臉的不以為然,“高老板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正人君子了?別以為我不知道這個女人是什麽出身,她是你女朋友?嗬,我就不信你會跟個下作的妓女結婚。”

我可以接受別人嘲諷我的出身,但我絕不容忍別人說我是妓女。我放下酒杯,擡起目光勇敢的迎上劉能鄙夷的眼神,“道歉!”

我很認真的說出這兩個字,如果他馬上跟我道歉,我可以不再計較。但很顯然,他會覺得跟我這樣的女人道歉是有損臉面的事。于是就見他拉下臉,有些猙獰的瞪着我:“道歉?知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啊要我跟你道歉?!”

他說完這句話朝我腳邊嘬了一口吐沫,我幾乎是條件反射的,抓起桌面的酒毫不猶豫的潑了他一臉。

我不是個容易沖動的人,尤其是當着邱先生的面,但我現在就像被什麽東西附了身一樣,完全控制不了自己。邱先生越是表現的冷漠,我越是要做出點什麽。我承認這樣的自己幼稚的可怕,可我就像着了魔一樣,太渴望他能像以前那樣救我。

場面被劉能的挑釁和我的一杯酒鬧的不可開交,我們都喝了酒,相比平時而言少了更多的理智。

劉能顯然是沒想到我的膽子能這麽大,他抹了一把臉上的酒漬,直接用他沾滿了紅酒的手扇了我一臉。啪的一聲,側臉火辣辣的疼,扇的我整個腦袋都蒙圈了。

“劉能!”兩個男人異口同聲的呵斥。

可惜是高老板和張飛陽,我不敢去看邱先生,太多複雜的情緒湧了上來。

高老板起身,快速走到我身邊,拉着我的手将我護在了他身後,難得見他一臉嚴肅,笑意全無,“劉能,你是不是瘋了?”

劉能直接反駁,“我沒瘋,瘋的是你後邊那個女人,媽的,潑我酒!”

高老板停頓了片刻,明顯是在調整他的情緒,我知道他很憤怒,但他依然不失風度:“我替蘇芒的行為向你道歉,你也打了她,算是扯平了,今天的事兒就到此為止。招待不周,改天再給大家賠禮道歉。”

高老板說完,拉着我就往外走。我當時是有點抗拒的,覺得他有點懦弱,別人當面打了他的女人,他卻只是一句話了事。對比以往,當初我被王總欺辱時,邱先生可謂是絲毫不留情面的報複了王總。心裏雖然排斥,高老板要帶我走,我也只能順從。

出包廂之前,我回頭看了一眼邱先生,他依然不動如山,一只手平放在桌面上,另一只手有節奏的撫摸着那枚龍圖騰袖扣,眼底一片冷然。

跟着高老板一路出了酒店,坐上車,他都沒有說一句話。車廂內氛圍有些詭異,感覺自己酒精有點上頭了,腦袋輕飄飄的,視線也慢慢變得模糊。

沉默了好一會兒,高老板才發動引擎。

連續開出好幾個路口,每到一個路口都要等漫長的紅燈,終于,高老板忍不住了,他目光直視着前方,開口說話:“蘇芒,跟我結婚吧。”

我當時整個人都懵了,腦袋嗡的一聲,身上的每一塊肌肉都變得緊繃,仿佛石化了一樣。我以為自己聽錯了,無意識的問:“你剛才說什麽?”

紅燈轉綠,高老板一腳油門沖了出去,直接打轉方向盤,在前面的路邊停了下來。他熄了火,依然沒有看我,聲音略微有些低沉:“我說,我們結婚吧。”

當時的心情真的是難以形容,震驚有之,感動有之,慌亂亦有之。

在我進入這個圈子以來,就沒想過自己哪天會結婚,我想真的有那麽一天,一定也是我退卻繁華,追求平淡安寧的生活,随便找個人嫁了吧。那起碼也是十年後的事了,至少目前我是這麽認為。

沉默了好久,久到我以為剛才聽到的只是個幻覺。

高老板等不到我的回應,便只好擡頭來看我,在我們視線觸碰的那一瞬間,我低下了頭。

高老板的聲音溫柔細膩,“我想不到更好的保護你的方法,所以,蘇芒,不要拒絕我。”

“你要跟我結婚,是為了保護我?”我也不知怎的,就問出了這麽一句。高老板停頓了一會兒,點頭。

我覺得我當時一定是智障了,竟然覺得高老板要跟我結婚并不是因為愛情,每天活在那樣的環境裏,我敏感的像個驚弓之鳥,我不會認為跟一個男人才認識不過一個月,他就喜歡我喜歡到要跟我結婚,他越是對我好,越是要占有我,我越覺得暗含玄機。我天真的以為,高老板要跟我結婚,是針對邱先生使出的計策。

後來我才知道,高老板是個太好太好的男人,好到願意頂着千萬罵名用一生去守護一個他心儀的女人。

“謝謝你的好意,這份恩情我會記在心裏,但是結婚是一輩子的事兒,希望你不要拿這種事開玩笑。”

一定是我的話太傷人,才會讓高老板的臉色越來越落寞,最後幹脆苦澀一笑,只答了一個字:“好。”

高老板把我送到公寓樓下便驅車離開了,晚上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怎麽都睡不着,腦子裏兩個男人的輪廓像魔障一樣揮之不去。一會兒是高老板溫潤如玉的笑,一會兒是邱先生高深莫測的注視。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九點了,腦袋沉沉的,有點疼。

我爸的電話就是這時候打進來的,簡單的一句求救将原本睡意朦胧的我直接吓醒了。

他只說了一句話:“蘇芒快來救我,我要死了。”

我還沒來得及問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甚至連他在哪都不知道,電話就被切斷了。

一個月前,我接受了邱先生幫助,好不容易将我爸從裏邊弄了出來,這才剛出獄不到半個月,又惹上什麽事了。我覺得挺恨的,為什麽我就不能像正常人一樣有個普通的父親,哪怕一輩子碌碌無為也好過這樣攝人驚魂。

我咬咬牙,忍住抓狂的欲望,撥通了張飛陽的電話。除了他,我想不到還可以求助誰。

☆、018 我恨你

張飛陽好歹也跟在邱先生身邊混了這麽多年,對于這種事情多少能有點主意。加之,他曾經接觸過我爸,對我爸的情況也有一些了解。他得知這件事後,先是勸我稍安勿躁,然後便說,“我現在在川北,趕回去最快也要兩個小時,如果你害怕,就先打給邱。”

打給邱,我不是沒想過,可是我不敢。

我有些急了,“你有沒有朋友能幫忙查到電話是從哪裏打來的?我想知道我爸在哪。”

張飛陽一點也不含糊,他太清楚我的脾氣,“就算有,我也不會告訴你,聽我的,如果你不想找邱,就什麽也別做,在家等我。”

挂了電話,我的心一點點懸了起來。

有時候覺得人真的是挺別扭的動物,明明我對我爸恨之入骨,巴不得他能早點消失在這個世界上,可當他身陷險境我又會不受控制的擔驚害怕。或許這就是骨肉之情吧,畢竟血濃于水,他再可惡再可恨,畢竟也是我的親生父親。如果他死了,我在這個世界上一個親人都沒有了。

差不多等了二十分鐘,我實在是忍不住了,找出上次幫我救出我爸的那個律師的號碼,再次請他幫忙。

在律師的幫助下很快就得知了我爸所在的位置,電話來源顯示在城郊的一個服裝廠。

地圖搜索定位到那個服裝廠,下面會自動跳出該服裝廠的概況,坐上出租車也沒有別的事可以做,就把那個工廠介紹的內容大致浏覽了一遍。讓我意外的是,這個服裝廠竟然是高老板的産業。

我爸在縣城待得好好的,怎麽會跑到這裏來了。他的私生活很不幹淨,經常逛一些賭場、酒吧、紅燈區之類的,在他讓我救他的時候,我第一反應是覺得他又在誰的場子混了什麽事給人處分了。

我想打給高老板,可又不知道該問點什麽,又怕打擾到他。在事情弄清楚之前,我還是聽張飛陽的,什麽也別做好了。

服裝廠門口下車,幾百平的車間裏數千名工人正低頭忙碌着,沒有人注意到我的闖入,一路穿過車間徑直來到後院。後面像是一座荒廢的工廠,停着一些報廢的機器,機器上都是斑駁的鐵鏽,水泥地上厚厚的一片塵土。

“蘇忠勝!”我喊了一聲我老爸的名字。

沒有回應。

四處打探着往裏走,荒廢的工廠顯得莫名的陰森,冷風吹起,背後一陣發涼。

我忽然有點怕了,掉頭就往回走,剛轉身,就有個人影橫在了我面前,吓得我失聲驚叫。

“你就是蘇芒?”那人樣貌普通,看上去也不過三十歲左右,體格健壯,一股‘黑社會’的氣場。

“你是誰?”我警惕的後退一步,與他拉開距離。

“我是誰不重要,你先看那邊是誰。”男人偏過頭,視線轉移到東北角落位置。我随着他看過去,兩個同樣體格健壯的男人将我我爸架了出來,我爸已經被打的渾身是血,眼角嘴角處處都是傷,新鮮的血液有,幹涸的血漬也有,很顯然是被打了幾遍了。

我眼睛眯起,潛意識有點排斥,心忽的收緊。“你們是誰,為什麽把他打成這樣?”

“為什麽?”那男人不屑的笑了笑,輕描淡寫的回答:“你爸偷了我們老板的東西,讓他叫出來他硬是不肯,打他都算是輕的。”

偷東西?我憤恨的瞪了我爸一眼,他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朝我不停地搖頭,嘴角在顫抖,只能發出支支吾吾的聲音,聽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他偷了你們什麽?”我問。

那男人揚起下巴,面露兇色,“偷了什麽你不清楚嗎?你爸都已經說了,東西在你那兒,識相點就給我交出來,否則……我們哥幾個可是什麽事都做得出來。”

我登時就嗡的一下,千算萬算沒想到我會給自己的父親擺了一道。我壓制心底的恐慌與憤怒,毅然否決:“不管你信不信,他沒給過我任何東西,我和他已經很多年沒有見面了。”

“哦?你的意思是他騙了我們?”男人兩眼眯起,眼神流露出危險的訊息。

我沒有說話,手機在我口袋裏震動起來,八成是張飛陽打來的,可是當着他們的面,我根本不敢接。

男人見我沒有回應,招手就下了命令,“給我繼續打!”

我用了三年的時間學會了冷漠,可我始終是學不會絕情。眼看着我爸被他們拳打腳踢、哀嚎聲回蕩在空曠的工廠內,我近乎瘋狂的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強忍着眼淚不讓它掉下來,“別打了,我懇求你們別打了,他偷了你們什麽,我幫他還。”

“別他媽在這跟我裝傻,你爸都承認東西給你了,肯定就在你身上,你們倆,給我搜,就算扒光了也要把東西給我搜出來。”

我就這麽不明不白的被自己的父親推入了萬丈深淵,我連他們要找的是什麽都不知道,就被人死死的抓住摁在了一臺冰涼的機器上,鐵鏽刮破了我單薄的衣物,男人的手順着破裂口直接将衣服撕扯開,大片的肌膚暴露出來。

這一刻我忽然很同情被我爸強奸的那個同學,當時的她一定如現在的我這般絕望。

兩個男人上下其手,他們的力氣很顯然不是我能抵抗的了的,我一邊拼命地掙紮,一邊朝着我爸怒吼:“蘇忠勝,我恨你。”

我覺得我人生最大的敗筆就是有蘇忠勝這個父親。如果我可以選擇,我寧願不曾來過這個世界。

就在我絕望的放棄了掙紮的時候,我看見了我的救命稻草,邱先生。

數十個黑衣男将這兒幾乎是包圍了起來,邱先生從人群後方步履匆匆走上前。他一身素黑長衣,如同初見時的那個夜晚,像個暗夜騎士一般出現在我眼前,我望着他硬朗的面容,冷峻的表情,終于忍不住哽咽了。

看到他可謂是意料之外,又是情理之中。我之所以會打給張飛陽,可能是清楚他一定會轉告邱先生吧。心裏還是希冀着邱先生能來救我。而我能找到的地方,對于邱先生來說一定不是難事。

“放了她。”邱先生站在工廠正中央,一身正氣傲然開口。他說話的語調慣來都很輕,但由于他強大的氣場,襯的他每句話都擲地有聲,充滿了威脅。

☆、019 別怕,一會兒就好

“邱,邱老板……”方才還格外嚣張的黑衣男頓時沒了一般的氣焰,說話的聲音都隐約有些哆嗦。

邱先生懶懶的睨了他一眼,一邊慢條斯理的卷着襯衣的衣袖,一邊輕描淡寫的說:“既然認識我,就不用多廢話了,把人放了我可以當做什麽都沒發生。”

黑衣男垂下眼簾斟酌了一會兒,答:“放人可以,但她得把東西交出來。邱老板,不要說我不給你面子,我也是替我們老板做事,希望你能理解。”

“敬酒不吃吃罰酒,是這個意思嗎?嗯?”邱先生将衣袖卷的格外平整,側眸看過來,目光掃在黑衣男的臉上,眼底盡是厲色。

黑衣男不着痕跡的後退了一小步,兩只手不自覺的握成了拳頭,鼓足了勇氣與邱先生對話:“我知道,以邱先生在川南的勢利,想要從這裏帶走一個女人太簡單不過,可你救得了她一次,能保得了她一輩子?再說,為了一個女人跟我們老板結梁子對邱先生來說可是筆吃虧的交易。”

我很想問他們老板到底是誰,但是眼下完全沒有我說話的份。邱先生伫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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