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
沒吃什麽,不然全得吐出來。
老楊精明的眼神在我和高老板之間流轉,他忽然笑着開口:“蘇小姐,既然你父親在這工作了,那你也別去small酒吧了,一起過來吧,也好有個照應。”
我剛準備說不,蘇忠勝搶在了我前面:“讓她來做什麽,她從小就是個喪門星,她過來,賭場的風水都壞了。”
“你說什麽呢!”我有些氣憤的瞪着他,他也不爽的拍下筷子:“我說你是喪門星!”
媽的!
我怒氣中燒,蹭然起身。“上次在城西的工廠,我就不應該救你,讓那些人把你打死我還落得清淨。”
蘇忠勝也拍着桌子站起身,眼睛瞪的像是要掉出來:“是你救得我嗎?明天就是邱老板來救得我,你有什麽資格說這話?真是搞笑死了。”
高老板放下筷子,起身勸慰着我們,偏頭問我:“什麽工廠,發生了什麽事,我怎麽不知道?”
“沒什麽。”事情都已經過去了,追究起來也沒有任何意義,徒添煩惱罷了。
偏的老楊這時候開口,“我好像知道一點。”
“說。”高老板冷聲命令道。
老楊點頭。“好像是他偷……拿了雞仔的東西,給雞仔的手下抓到了。他騙對方說東西在蘇小姐身上,連帶蘇小姐差點也遭了秧,是邱老板帶人趕到救了他們。”
“這麽大的事,怎麽不早說?”高老板臉色驟然一變,滿是責怪的口吻。
老楊低下了頭,壓低了聲音:“畢竟雞仔是你的人,我怕蘇小姐誤會,所以就沒提。”
“後來呢?”高老板追問道。
“後來邱老板找人把雞仔那手下給做了,雞仔也沒敢再有動作。”
老楊最後這句話如一道驚雷在我耳邊爆炸,震的我腦袋嗡嗡作響,思維陷入混沌的狀态。
雖然剛踏入這個圈子不久,但有些血雨腥風我還是有所了解的,很多事就算沒親眼見過,看電視就能知一二了。我太清楚‘做了’是什麽意思,我震驚的是,邱先生當真如傳聞那樣心狠手辣嗎?那可是一條人命啊。
“哎哎哎!”蘇忠勝極不耐煩的敲了敲桌子,“什麽陳芝麻爛谷子的事情還說的津津有味,老子什麽時候偷人家東西了,那東西本來就是我的!”
“什麽東西?”高老板皺起眉,轉臉看向蘇忠勝。
蘇忠勝好像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立馬擺頭,眸光閃爍,道:“沒什麽,我吃飽了,有點困,去你辦公室睡會不介意吧?”
沒等高老板回應,他推開托盤轉身就走了。
高老板只好扭頭問我和老楊:“他拿了雞仔什麽東西?”
老楊說不知道,我也搖了搖頭。想了想,還是忍不住開了口:“雖然這麽問有點不合适。但我還是想确認一下,那天綁我爸的那個人、死了嗎?”
老楊望了高老板一眼,默不作聲。他們的沉默便是最直接的答案。我有些不敢相信的低下了頭。
因為下午還有課,等他們吃完,我就直接坐車去了學校。第四節課快要結束的時候,又收到了邱先生的短信。
“放學從南門出來,我在這兒等你。”
心裏有點亂,糾結了好久,才回過去:“等我做什麽?”
短信很快跟了過來:“你說呢?”
“不知道。”
再次收到短信,就只有一個字:“愛。”
如果在中午之前收到他這樣的短信,我可能會心花怒放開心好一陣子,但是現在我完全沒有心情。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我沒有聖母心,但是人命關天,哪怕是邱先生打斷了他的腿也好,把他打殘也好,我都不會有多餘的同情,可是殺人,我沒有辦法坦然接受。
“我還有事,下次吧。”
給他回了過去,又給小青發了條短信,便果斷将手機調成了靜音。
從北門出了學校,直接打車去了小青的公司。這個點小青應該剛好下班,我沒說過其實我挺羨慕她。雖然也曾誤入歧途,但她有選擇的權利,這家公司雖然規模不算大,但畢竟是份正經工作,賺的都是體面錢,不用再遭受外人的歧視。真好。
旋轉門不停地旋轉。陸陸續續有人出來,始終不見小青。我等的有點急了,便拿出手機給她打電話。
一打開手機就看見八個未接來電,全都是邱先生的。
我閉了閉眼,直接打開通訊錄,撥出了小青的電話。
“喂,小青,你下班了嗎?我在你公司門口等你。”
電話那頭格外安靜,我看了一眼屏幕,确實處于通話狀态,我又喂了幾聲,那邊才響起一些動靜,我聽見細小的抽泣聲,有些擔心的問:“小青,你哭了?怎麽了,是不是發生什麽事了?”
被我這麽一問,她哇的一聲哭出來,含糊道:“蘇芒姐。我……”
當我趕到皇冠會所找到小青的時候,她衣衫不整的坐在牆角,抱着自己的雙腿蜷縮成一圈,頭發淩亂的披散在身上,胳膊上大腿上全是青紫瘢痕。不用問我也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包廂已經空空如也。茶幾上杯盤狼藉,我走到她身邊蹲下,小聲的問她:“你不應該在上班嗎,為什麽會來這兒?”
小青被我這麽一問,啜泣的更加厲害了,哽咽了好久才說出一句完整的話:“我做的。是公關。”
“公關?那不也是陪酒的嗎?”我不是對這個職業有偏見,別的地方我不清楚,至少在川南這片土地上,公關跟小姐沒什麽本質的區別,可能一個稍微體面一些,另一個見不得光。
小青不斷地搖頭:“我不知道,我今天第一次跟領導出來,我沒想那麽多。”
她說:“我以為我離開那個地方就能重新做人了,沒想到我還是擺脫不了這個魔障。”
哭到最後,她實在沒力氣了,有些絕望的說,“蘇芒姐,我想回去了。反正都是跟男人打交道,回那兒我起碼多一點主動權。”
她口中的‘那兒’指的是small酒吧。
我當然不希望小青再回去small,既然都已經離開了那個地方,這輩子都被再回去了。
因為她的緣故,我答應了老楊的提議,去百樂門上班。帶上小青一起。在我的概念裏,做個牌倌要比做個小姐好太多了。
我一直這麽堅信着,直到我和小青上班的第二天。
嫖客和賭客之間還是有很大的區別的,嫖客的目的很簡單,就是找女人。但賭客不一樣,有的是為了贏錢,有的是為了消遣,也有的兩者兼顧的同時還想找女人。
百樂門的牌倌百分之九十都是女人,上到四五十歲,下到二十左右,年齡段比較大,不像小姐,多是些年輕的花兒。來這兒的賭客也是一樣。
我第一次陪的客人,便有小五十歲,剛開始他很有風度,透明的眼睛下是一雙包含滄桑的深邃的眼。他賭品很好,就算是連輸也不急不躁,還寬慰我說,就算他一輸到底該我分的露水也一分不會少我。
起初我坐在他身邊陪他一起看牌,他時不時會讓我幫他翻一兩張,後來風頭上來了,連續壓了十一把莊全贏了之後,他突然圈住了我的脖子,蜻蜓點水般咬了一下我的耳垂。
☆、033 該不會是第一次吧
好在他也沒有更進一步的動作,我擠出一個微笑,也沒說什麽。
他給我一疊籌碼,整整五十萬,然後朝我使了個眼色,“你也試試。”
我當即就拒絕,“不不不,劉先生,這樣不合我們的規矩。”
“你是新來的吧?我認識你們這兒好些個牌倌,誰不會在牌客風頭好的時候跟幾把,你這樣兒是很難賺到錢的。”他朝我笑着,将五十萬的籌碼塞進我手心裏。安撫似的拍了拍:“就當是陪我一起玩玩,輸了算我的,贏了歸你。”
在我很小的時候,我爸就因為賭錢被人追砍,他命硬,多少劫難都躲過去了,賭錢的毛病一直戒不掉。我知道這東西就跟毒品差不多,一旦沾染上,就很難再全身而退。而沾染上毒瘾的人分兩種,一種是自甘堕落,二種過于相信自己的自制力。
而我,剛好屬于第二種。
劉先生都這樣說了。如果我再拒絕就有點不近人情了,不管是牌倌還是小姐,都是靠客戶生存,顧客就是上帝是永恒的信條。我只好點了頭,強顏歡笑:“那成,我跟着你買。”
百樂門按照樓層将賭場分為三六九等,一樓大廳的籌碼相對較小,一百到一千的規格;二樓三樓是一千到一萬;而四樓以上便是五萬起步。我和劉先生處在最頂層的七樓,最小的籌碼便是十萬。
所以當我拿其中一塊籌碼壓莊的時候,心情是格外沉重的,整個手心都在冒汗。
劉先生看了我一眼,握着我的手,輕笑道:“別緊張,平常心。”
我只能點頭。
第一局,莊八閑六,莊贏,一把牌讓我賺了十萬。
在劉先生的鼓勵下便有了第二局,第三局……半個小時過去了。我已經贏了一百二十萬。如果我現在把五十萬籌碼歸還給劉先生,自己可以拿走一百二十萬。做我們這行的,沒有人可以對錢無動于衷,我縮回手,有些難為情的對劉先生說:“時間也不早了,我們見好就收吧。”
劉先生一臉不以為然,“這樣就很沒意思了,風頭好的時候當然要趁勝追擊,我要是你,就把全部的籌碼全押莊,贏的話就是三百四十萬,你只需要還我四十萬,剩下的三百萬都歸你。”
“那要是輸了呢?”這句話我差點就說出口了,但是老楊跟我強調過好幾次,在牌客面前千萬別提‘輸’這個字,諧音都不能提。所以在百樂門,沒有哪個牌倌會稱呼年長的牌客為‘叔叔’。
劉先生見我不說話,換了口氣道:“這樣吧,你要是怕,就壓一半好了,最壞不過賠光,我那五十萬又不用你還,你還是一分錢都不用出啊。風險我擔,利潤你拿。這麽好的事兒你要是都不敢可就真的有點……呵呵。”
他說話已經算委婉了,周邊有其他牌客和牌倌在看着,我咬咬牙,便将手裏的籌碼全部推了上去。我心想着,輸光了他總不會再拉着我下注了吧。
正常情況下,如果我輸了,我壓進去的籌碼就全部沒了,但是我忽略了另一種可能,那就是豹子。這一把我依然買莊贏,可偏偏閑開出了豹子,這意味着,我要賠雙倍。不僅押裏面的一百七十萬沒有了,我還得再拿出一百七十萬賠進去。
底牌揭曉的那一刻,我整個人都僵硬了,仿佛石化了一樣。
劉先生押的也不少,但他有足夠的籌碼來賠,而我,身無分文。
“嗨,沒事兒,賭場上有贏就有輸,有輸也必然會贏,這把不行就下一把,總有一把翻本的時候嘛。你怎麽了,怎麽一臉要哭的樣子?你該不會是第一次吧?”
劉先生還說了什麽我已經聽不清楚了,他的面孔變得越來越模糊,我手足無措的抓了抓自己的頭發,捂着嘴默不作聲。
“是不是沒有籌碼賠,沒事兒沒事兒我幫你先給了。”
劉先生生怕我哭,幫我付了籌碼便拉着我離開了賭桌,一口氣走到走廊的盡頭,站在窗戶前望着外面的高樓大廈,深呼吸一口氣,努力将眼淚逼了回去。重新擠出微笑,轉身看着劉先生:“謝謝你劉先生,今天的露水我就不拿了,算是我的歉意了。”
我當真是以為他幫我付了籌碼,這件事就這麽了了,可他接下來的話卻讓我虎軀一震。
“那哪能,我說過了,該你的露水一分也不會少。還有那五十萬,我也不會要。不過那一百二十萬,我看你也挺年輕,零頭我也不要了,給一百萬就成了。”他推了推眼鏡,平淡的說道。
每個人的一生中都會犯至少一千個錯誤,我不知道這是我第多少個,但我可以确定,這是我最痛最刻骨銘心的一個。
我很佩服自己這個時候還可以很冷靜的跟劉先生對話,我甚至可以笑着對他說:“不能因為你大方我就該占你便宜,一百二十萬我會一分不少的還給你,不過我目前手頭沒那麽多現錢,你可不可以給我點時間?”
劉先生大度的朝我揮手,“嗨,小事兒,你啥時候給我都成。”
直到這個時候,我心裏還有一點小慶幸,慶幸遇到的是劉先生這樣的好人,如果是稍微惡劣一點的男人,這事兒就沒這麽好商量了。可我終究還是太年輕,沒有看透這虛假的現實。
劉先生走後,我靠在窗臺上發了好久的呆,也有過那麽一秒想要從這兒跳下去,可我沒有那樣的勇氣,也不會如此草率的對待自己蝼蟻般存活下來的這條微薄的命。
忽然有人從身後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吓了我一跳。
小青蹦跶到我面前,搭着我的肩膀看着我:“發什麽呆,高老板回來了,正找你呢。”
“哦。”我有口無心的應了一句,卻沒有任何動作。
小青仔細瞅着我的臉,小聲問道:“你怎麽啦。好像不怎麽開心的樣子?是不是那個姓劉的欺負你了?”
“沒有。”我搖了搖頭,“只是上了一天班有點累了而已。高老板找我幹什麽?”
我現在并不想将這件事告訴任何人,小青也沒多想,朝我不斷地挑眉:“還能幹什麽,想你了呗。他在辦公室,你過去找他吧。”
“嗯。”我轉身走了幾步,忽然想到了什麽,回頭看着小青:“對了,你今天的工作還順利嗎?”
小青有些莫名的看着我:“順利啊,怎麽會這麽問?”
“沒什麽。”我抿了抿唇,“這裏是賭場,跟之前酒吧不一樣了,怕你不習慣。對了,百樂門會有牌客要求你跟他一起下注的情況,你可長點心,要知道我們是來上班的,別沾上賭瘾了。”
意識到自己說的有些突然,不等小青回應。我掉頭就走。
我過了很多年的苦日子,摸爬滾打各種不順,卻從來沒背過什麽債,第一次體會欠錢的感覺,還是這麽大一筆巨款,我整個人都像被掏空了一樣。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上七樓的,站在高老板辦公室門外,看着玻璃門上自己的倒影,委屈的想哭。
“地鐵二建那個項目跟進的怎麽樣了?”辦公室裏,高老板正在和老楊談論着公事。
老楊沉默了一會兒,才答:“還是老樣子。劉總不肯松口,我們想了很多辦法都沒什麽用。我就說你不要為個女人到處得罪人,這下好了……”
“行了,這事兒跟蘇芒無關,你也別再說了,明天我自己找老劉談談。”
“還有一件事,邱老板最近幾乎天天都去川大。”
“哦?”
聽到邱老板,我的意識才稍微清醒一點,剛準備繼續聽下去,裏面傳來了手機鈴聲,緊接着,高老板清淡的聲音,“好,我知道了。”
玻璃門被老楊打開,他從裏面走了出來,還是一如既往地朝我微笑,道了句‘蘇小姐’便退了出去。
我深呼吸,告訴自己要冷靜。打起精神走了進去:“你找我?”
高老板合上手頭的文件,下巴指了指他對面的椅子:“坐。”
“怎麽樣,今天的工作還适應嗎?”他像個領導一樣詢問着我一天的工作感受,我點了點頭,敷衍的回道:“還好。”
我想說根本就糟透了,可我不能。當時我答應老楊來這兒上班時,高老板是讓我做他的秘書的,是我執意要跟小青一起做牌倌,如今就算是不好,也只能咬牙說好。
高老板笑了笑,“只要沒事兒就行,其他的,你開心就好。”
我苦笑着,默不作聲。
高老板身子前傾,雙手置于桌面上,随意的交握,眸色淡然的看着我:“明天陪我去見個人,你現在收拾一下,我帶你去買身衣服。”
“見誰?”我下意識的問。
“一個客戶。”
客戶?應該是劉能的爸爸吧,老楊口中的‘劉總’。嗬,又是姓劉的,今天開始我對這個姓充滿了忌憚。
我嘗試着拒絕,但還是被高老板給說服了。于是便頂着巨大的壓力,陪他逛商場。卻怎麽也沒想到,會在這裏,碰到邱先生和胡雪薇。
☆、034 裝還是你能裝
我們是在一家名牌女裝店撞見的,胡雪薇看到我先是愣了一秒,繼而快速挽上邱先生的胳膊,刻意的別過臉,抓過一件白色短裙笑着問邱先生:“我穿這件應該會很好看的吧?”
邱先生張嘴剛要說話,大概是餘光瞥見了我,轉臉看了我一眼,随口回道:“随便你。”
我們的導購剛好準備過來拿那件裙子,見胡雪薇喜歡,便馬上迎了上去:“美女你眼光真好。這件裙子是今夏的最新款,法國著名設計師viko親手設計的,目前限量銷售,整個中國不超過十件。剛才我還向這位小姐推薦來着。”
看來就算是想躲也躲不掉了。
胡雪薇瞥了我一眼,松開裙角,小鳥依人般偎在邱先生身邊笑彎了眉眼:“呀,好巧,高老板也帶蘇小姐出來逛街呢。”
高老板一臉耿直樣,完全沒看清女人之間的硝煙味兒,他笑答:“是啊。沒想到在這兒碰到邱老板。”
邱先生唇角一勾,一開口便是含沙射影:“還是第一次見高老板陪女人逛街,真是比海市蜃樓還難得啊,我記得蘇小姐向來都很獨立啊,怎麽如今買個衣服還要人陪了?”
我沒太明白他這句話的意思,也不想和他們多說什麽,便只是朝他們笑着颔首,然後對高老板說:“這家店衣服的風格我不太喜歡,我們換一家吧。”
導購聽到了有些不樂意了,“我們家衣服專為你們這樣年輕的小姐打造的,不知道您是哪裏不滿意?”
我只是随便找了個借口想早點離開而已,導購這麽問讓我有點尴尬。胡雪薇瞅了我一眼,故作大方的過來握我的手:“上次的事情我還欠你一個道歉,今兒剛好碰見了,可得給你賠個禮。你喜歡哪件衣服我送給你。你身材好,這件裙子挺适合你的,你試一下吧。”
我搖了搖手,想要拒絕,導購小姐卻瞅準機會把衣服摘了下來,熱情滿滿的将我往更衣室推。
我朝高老板投去求救的目光,他卻只是平淡的笑,“去吧。”
進更衣室之前,我瞥了一眼邱先生,他一直原地伫立,兩手插在口袋裏,嘴角挂着一抹高傲的笑,眸色較深,卻不知看向哪裏。
我脫掉自己的短T牛仔褲,換上潔白的短裙,随手将自己的頭發盤了起來。走出更衣室的那一刻,我看到了高老板眼中閃過一絲驚豔。導購立馬上來一頓吹捧:“真好看,這件裙子把小姐的身材全都襯出來了,高先生真是好福氣,找了這麽漂亮一個女朋友。”
高老板笑意更深。點頭表示認可:“我也這麽認為。蘇芒,你覺得怎麽樣?”
“我只是覺得……”我有些尴尬的扯了扯裙擺,“短了一點。”
胡雪薇誇張的開口:“天吶,這哪裏短了?你以前在酒吧上班,不是每天都穿這麽短的裙子嗎?”
她這句話讓我頓時沒了心情,我以前在酒吧上班的時候根本就不認識她,她怎麽知道我穿什麽。真是搞笑。
旁邊幾個導購聽了,看我的眼神都變了。
我二話沒說,直接回更衣室換回了自己的衣服,把這件白裙還給了導購。
我拉着高老板的胳膊。“我們還是換家店吧。”
高老板從來都是順着我,我要走,他自然也不多留。朝邱先生打了個招呼就摟着我的肩膀離開。剛走出幾步,導購喊住了我們:“等一下,這位小姐,就算不喜歡也不用這樣吧,脫了這麽大一節絲,衣服我們還怎麽賣?”
我回身,疑惑的問:“什麽意思?”
導購指了指裙擺位置,精致的蕾絲勾邊貌似被什麽東西給劃破了,剛才換的時候也沒注意,可那應該也不是我弄的吧,畢竟我身上也沒有什麽尖銳的東西可以刮出那樣的痕跡。
胡雪薇眉峰一挑,認真地說道:“哎呀,人導購也沒說什麽,就算不喜歡也不至于給人衣服弄壞呀。邱哥,你現在可知道她是什麽樣的人了吧,真是可怕。”
我覺得很無厘頭,但我也沒辦法解釋,畢竟是不是我弄壞的,我自己都不清楚。不想跟胡雪薇計較什麽,便對導購說:“行,這件衣服我買下來吧,多少錢。”
導購冷冷的回答:“兩萬七,因為是新款。沒有折扣。”
“兩萬七?”我以為我聽錯了,這個牌子的衣服有這麽貴嗎?
導購看都懶得看我:“刷卡還是現金?”
胡雪薇還在一旁說着風涼話:“你應該問她旁邊的高老板啊,又不要她付錢。”
“不用,我自己付。”高老板剛準備拿錢包,我便阻攔道。
“裝還是你能裝嘛。”胡雪薇看戲似的津津有味,時不時諷刺我一兩句,她就笑的好開心。
我挺不能理解這種人的,我丢個醜她便能從中獲得巨大的快樂。
刷了卡,我便拎着服裝袋顧自往外走,胡雪薇陰魂不散似的跟了上來,“買了件這麽貴的衣服,不應該再買雙鞋搭配嗎?”
她直接掠過我,看向高老板:“樓上有一家女鞋店很不錯,一起上去看看吧。”
其實我是拒絕的,但是高老板和邱先生都整齊一致的往扶梯走,我也只好跟上去。
邱先生全程都沒怎麽說話,他越是沉默,我越是忍不住的去觀察他。可能是注意力都集中在他身上了,一時忘了腳下的步子,踏上扶梯沒有站穩。身子趔趄了一下,條件反射的抓住了前面人的胳膊。當我站穩腳跟,擡頭看時,邱先生正居高臨下面無表情的看着我,我的手還緊緊的攥着他的衣袖。
“對。對不起。”我連忙收了手,小聲的道歉。
他膩了我一眼,什麽都沒說,只是撣了撣他的衣袖,那動作就像是嫌棄被我碰過的地方髒一樣。我的心忽的一冷。
越是緊張也是容易出錯,扶梯到了我也忘了擡腳,猛的跨了出去,身體失重直接撲向前面的邱先生的後背。
讓我意外的是,他好像知道我要摔跤似的,條件反射的轉身穩穩的接住了我。我和他的懷抱靠的很近,近到可以聽到他有力的心跳,也可以聞到那熟悉的味道。
“喂,幹什麽!”胡雪薇沖過來一把将我推開,兇巴巴的瞪着我,“當着高老板的面都能玩出這樣的手段。你也真夠可以的。”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的道歉當然不是對胡雪薇,而是朝着面前的邱先生。
高老板上來摟着我,輕聲問道:“你沒事吧,有沒有扭到腳?”
“沒事。”我搖了搖頭。繼續找借口離開:“今天身體有些不舒服,我們回去吧。”
沒想到胡雪薇依然不肯放過,咄咄逼人的開口:“怎麽,被我拆穿了,心虛了嗎?你這種女人也就只能騙騙高老板這種老實人。早晚有一天高老板也會發現你的真面目,把你從他身邊踢走。”
她的那個‘也’字像一把刀一樣,刺傷了我。
也就是說邱先生是因為發現了我的‘真面目’才把我拱手送給了高老板?這是她自己理解的,還是邱先生跟她說了什麽?
我下意識的看了一眼邱先生,他依然繃着一張臉,臉色黑的能滴出墨來。想起他剛才撣衣袖的動作,忽然有點相信了胡雪薇的話。
就在我忍氣吞聲一句反駁的話都沒有的時候,慣來沉默的高老板開口了:“胡小姐說話請注意分寸,只要蘇芒一天是我的人,我就不允許任何人欺負她,上次的事我沒有計較是給你爸面子,如果你還繼續這樣口無遮攔,不要怪我不懂禮數。”
邱先生見高老板都發話了,也忍不住勾起了唇角:“高老板還挺能護短,不過我不覺得胡雪薇剛才的話失了什麽分寸。你的這個警告是不是沖動了點兒?”
“沖不沖動邱老板還不清楚嗎?”高老板将我摟的更緊了些,坦然的與邱先生對視,絲毫沒有退卻。
邱先生卻只是呵呵一笑,沒再接話。
簡單的道了個別,我和高老板便直接從扶梯下樓,剛轉身,就聽到胡雪薇嬌氣的聲音,道:“真是掃興,不看鞋了,我們直接去婚紗店吧。”
婚紗店?
看他們倆手挽手一起逛街,感情還不錯的樣子,是真的要結婚了嗎?
我回頭看了一眼扶梯的另一頭,那道冷冽高大的背影已經消失了。
出了商場,冷風一吹,不着痕跡的打了個哆嗦。靠在副駕駛的時候,滿腦子都是邱先生撣衣袖的動作和當時的表情,動作雖小,傷害卻大。忽然覺得自己挺賤的,人家是高高在上的邱老板,而我只不過是個低賤的小姐,他怎麽可能會對我産生什麽特殊的情分。
冷風從車窗肆意的鑽進來,吹的我頭腦越漸清醒,可不一會兒,我的意識就模糊了。
直到有人推攘着,并喊我的名字:“蘇芒。到了。”
我眯着眼,看着眼前的男人,那道熟悉的劍眉,那雙深邃的眼睛,以及那微薄的嘴唇,不正是邱先生?
☆、035 你第一次喊我名字
車窗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被關上了,狹窄的空間更容易讓人産生一些複雜的情愫。
他伸手用掌心覆在我的額頭上,有些心疼的說:“怎麽發燒了,冷怎麽不告訴我?”
我笑了笑,迷迷糊糊的問:“你怎麽還沒走?”
“本打算把你送到這兒就回去的,你這個樣子我還怎麽走?”他握着我的手,放到唇邊輕輕印下一吻,“我帶你去醫院。”
“不要!”我想也沒想就拒絕,“你又帶我去醫院,我不想去。”
隐約覺得身邊的人頓了一下。他忽然不說話了,我的身體仿佛失去了控制,直接撲進了他的懷裏,像個孩子一樣緊緊的擁着他,在他的耳邊喃喃細語,想要把心裏埋藏已久的話全部說出來。
他就這麽安靜的抱着我,什麽話也不說。我忽然大膽的湊近他,吻住了他的唇,學着他的樣子用舌尖去舔舐他的唇線。他的呼吸慢慢變得急促,起初還有點想要躲閃。後來便被我的熱情給感染了。
他忽然捧着我的臉,反客為主,将我摁壓在車椅上用力的吻我,呼吸越來越急喘,他近乎瘋狂的吻我,用力的吮吸着我的唇舌,就像第一次的那晚。我的臉很熱,心裏像是有團火在燒,那種膨脹的感覺讓我迫切的想找個突破口。我勾着他的脖子,從唇齒縫裏艱難的擠出一句話:“不是想要我嗎?現在,給你。”
他的吻突然停了下來,與我拉開一些距離,認真地看着我,“你說的,是真的?”
我毫不猶豫的點頭。重新鑽入他的懷抱。
他好像很開心,手忙腳亂的打開車門,直接将我抱下車。回到公寓,他連燈都沒來得及開,接着吻我,一直從客廳吻到了卧室。
我喜歡被自己心愛的男人霸道的占有的感覺,那讓我充滿了安全感。我像以前一樣替他解襯衫的衣扣,他的吻還在繼續,手卻忽然抓住了我的手,含糊道:“不要,我自己來。”
“不是喜歡我主動嗎?”我舔着自己的嘴唇,呼吸急喘。
他又一次頓住了,“我說過?”
我和他幾乎同時沉默了。他一只手撐在我枕邊,另一只手捏着我的肩膀,一字一句道:“蘇芒,你看清楚,我是誰?”
我努力睜大眼睛,他的輪廓變得越來越清晰,我有點懵,“高老板。”
我到底是有多糊塗。居然能把高老板認成邱先生,而且還和他……如果我現在跟他道歉,說我認錯了人,那無疑是侮辱了他男人的尊嚴。為了不讓彼此太尴尬,我只好撒了個謊:“對不起,我以為是在做夢。”
其實也不能算撒謊吧,我确實睡得迷迷糊糊,以為這是個夢,只是我夢到的是邱先生,而不是他。
高老板也不傻。他表面上是笑着,其實揣着明白裝糊塗:“哦,那你夢到的是我嗎?”
他的這個問題問的毫無意義,即便不是,我也必然回答是。
我點了點頭,有些尴尬的別開了目光。
他重新湊近我,俯視着我的臉,溫柔的道:“那還要不要繼續?”
我幾乎是條件反射的搖頭,他安靜的看了我一會兒,才支起身子,翻身下床,一邊扣着襯衣的扣子,一邊說:“我只是跟你開個玩笑,你……不要當真。”
“嗯。”我想要坐起身子,卻發現頭腦一片眩暈,無力的倒了回去。
“別動,你發燒了,應該是着涼了,你好好休息下,我去給你買藥。”我看着他的表情,苦澀的笑容裏包含了多少心酸。
我喊住了他,“高煜。”
他愕然回頭,怔楞了數秒後笑了開來:“你第一次喊我名字。”
我抿了抿唇,“你今晚還會留下來陪我嗎?”
他看了我好久,鄭重的點頭:“嗯!”
随着卧室門被冠上。我變得莫名的煩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