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其實孟玉言不算特別瘦的竹竿類型。
他只是四肢修長了一點,皮膚白皙了一點,因此看起來格外像那種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文弱書生罷了。
鐘鈞又不同,他經常健身,在小時候就特別活潑好動,像得了多動症一般。長大以後又很喜歡各種極限運動,他的皮膚也更加接近于健康的小麥色。
在深秋季節,依舊穿着單衣,一點都不怕冷,甚至那會兒還緊張得出了汗,可見鐘鈞的體質是多麽好。
兩個人手背上的青筋也不一樣。
鐘鈞手背青筋都比孟玉言要明顯一些。他的血管明顯,是新手護士最愛的那種,幾乎不愁紮不準。
“哦。”孟玉言得到答案後并沒繼續糾結,只是目光有意無意的掃過鐘鈞心虛四處飄逸的視線,“這樣啊,我知道了。”
***
他們出院時是上午八點,算是吃過早飯才離開的,回到家差不多是十點多,兩個人多聊了一會兒,不知不覺就到了中午。
失憶的孟玉言其實也不太記得自己以前喜歡吃什麽,倒是等他看餐桌上的菜時,毫無疑問心情是好的。
“怎麽樣?我還記得你的口味吧?”
在一旁觀察孟玉言臉色的鐘鈞适時的從孟玉言身後走出,他從前者的臉色就能看出,他應該是挺滿意的。
也不枉費他特意囑咐過廚房,客人的飯菜要另做,考慮到他剛出院不久再結合了一下鐘鈞記憶中他的口味,特意點了幾個孟玉言會喜歡的蘇菜。
蘇系菜的特點是口味清淡,特別注意刀工盡可能精細,配色和造型也很注重,總之就是,就那擺盤,光看着都特別好看。
***
“…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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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玉言幾乎一眼就能看出他面前格格不入的菜是專門給他準備的,和一旁的口味不太符合。出于禮貌,他自然而然的和鐘鈞道謝。
“………”
“你,你,怎麽突然說謝謝啊…”
以前的鐘鈞不知道被孟玉言冷嘲熱諷過多少次,暗嘲他是單細胞生物什麽的,他對此都已經習慣得不能再習慣了。
這會兒冷不丁被孟玉言這麽禮貌的道謝,他反而突然有些說不出的不适應。
“你這麽客氣幹嘛。”鐘鈞拍了拍孟玉言的肩膀,“再怎麽說,咱們……”
本來想說也認識這麽多年了,注意到孟玉言的眼神,話到嘴邊硬生生拐成了。
“咱們不是,不是在處對象嘛…”
孟玉言好像并沒注意到鐘鈞的停頓,乖巧的點了點頭:“你說的也是。”
“行了行了,先不說這個了。”
鐘鈞連忙把人推到提前拉開的座椅前,“你快嘗嘗看?味道怎麽樣,不行的話,你提點意見,我再讓他們改進改進…”
***
一些規矩什麽的,根本不需要鐘鈞去教,能被請進來的家傭們都已經進行過培訓,都有一個共同的認知:
他們吃飯會有單獨的小餐廳,除了用餐結束以後出來收拾衛生外,其他時間并不會在用餐時間出現在主家面前。
也算是給了他們單獨相處的時間。
“怎麽樣?怎麽樣?”
鐘鈞看着孟玉言接過他盛的那碗骨頭湯,小小抿了一口,還沒等他咽下去,就在一旁期待的問,“味道怎麽樣?”
“還行。”
孟玉言點點頭。
和這個人打了這麽多年交道了,沒有比鐘鈞還要了解他語言潛臺詞的很了,還行就是可以。
“行…”看他是真滿意了,鐘鈞也開始坐到孟玉言的對面開始吃起了飯。
***
孟玉言吃東西的樣子是真斯文,他不像鐘鈞,只要拿到碗筷就開始埋頭吃飯,風卷殘雲的,像餓了八百年的餓死鬼。
他會先在飯前慢悠悠的喝一碗熱湯,然後再細嚼慢咽的開始進食,據說飯前喝湯可以潤滑胃腸道、有助于補充營養物質。
吃東西時,孟玉言基本上不會有任何聲音發出,安安靜靜的。當然,他也不允許有人在他吃飯的時候打擾他。
用鐘鈞以前的話說就是:真tm講究。
他不在乎那些小細節,吃飯就是吃飯,沒他和孟玉言的順序相反,要有那天閑心,他可以跟着孟玉言一起慢條斯理的喝湯。
但要是餓了,才不會管這種順序,會先吃飽,在飯後喝一碗湯。
***
其實不僅進食順序不同,
就連兩個人的口味也是南轅北轍。
孟玉言的腸胃不好,因此喜清淡,吃東西講究的就是精細,而鐘鈞無辣不歡,這從餐桌上截然相反的菜碟也能看出來。
兩個人從頭到腳,都背道而馳。
可就是這兩個生活習慣截然不同的人,在同一個餐桌前的氣氛卻和諧得很。
鐘鈞以前在家裏時,不止他,他家裏的人也很喜歡在飯桌上談一天發生的事,會有種其樂融融的感覺。
但只要和孟玉言在一起,他會克制開口的欲望,因為知道孟玉言不喜歡,所以不管有什麽,都會等飯後再說。
***
在每一個鐘鈞觀察孟玉言的時刻,其實孟玉言也在觀察鐘鈞,觀察這個自稱是自己男朋友的人到底是什麽樣的人…
越觀察越發現,自己好像還挺了解他。起碼可以肯定的是,以前的自己和他的關系一定不是陌生人。
不然有時候在他鐘鈞說完上句,他下意識就能在心裏接上後半句。
正因為太了解,所以才知道鐘鈞所有的反應。這種錯覺也在一定程度上,極大的誤導了孟玉言後面的思維。
他開始逐漸接受鐘鈞說的那些離譜事實。在出院後的第一天,他和那個自稱男朋友的人一起吃了午飯,又一起吃了晚餐。
到了晚上,就該睡覺了。
***
孟玉言倒是沒什麽心理障礙,他已經接受了鐘鈞是自己的男朋友,洗漱完以後就自己上樓去卧室睡覺了。
反而是後面的鐘鈞慢吞吞刷牙洗臉。
他長這麽大,估計也是第一次洗澡能洗得這麽認真,洗得這麽磨磨蹭蹭。
在洗澡後甚至還自己揪着衣領使勁聞了聞,其實沒什麽味的,但鐘鈞實在不放心。想來想去,還是往身上撒了點香水。
“呼……”
推開卧室門前,他甚至緊張得忘記了呼吸,手都在小小的顫抖,深呼吸幾次以後才勉強讓自己看起來鎮定了一點。
他不能緊張,孟玉言實在是太敏銳了,一點點不對都會讓他起疑心。這是鐘鈞前面幾天和孟玉言相處得來的經驗。
***
鐘鈞一臉淡定的走到床邊時,孟玉言并沒有睡着,他感覺到被子被掀開了一角,接着是床邊沉沉往下陷了一點。
——他真重啊。
孟玉言心裏這麽想着,男人往孟玉言旁邊一坐,動作極快的躺了下來。自己一個人睡覺,和旁邊有人躺着還真不一樣啊。
就再孟玉言以為今天晚上可能就這樣的時候,鐘鈞的手從孟玉言的脖頸穿過,摟住孟玉言的肩膀。
一開始孟玉言有些僵硬,不習慣被緊緊摟着,但看鐘鈞這麽自然,心裏也覺得可能他們以前就是這麽相處的吧?
***
在想通這一點後,于是他也沒再抵抗,卸了力,任由自己整個人靠在鐘鈞身上,順着他力道,翻身滾到他懷裏。
而鐘鈞在把孟玉言撈進懷裏後,另一只手順手給他壓了壓邊上的被子,不讓四周透風。
這一切做的是那麽多熟練,幾乎讓孟玉言肯定了這就是他們日常的相處模式。
弄好一切,鐘鈞再從溫暖的被窩裏伸長手臂把床頭櫃上的臺燈一拉。
頓時,整個房間陷入黑暗。
“睡吧。”
***
很暖和,真的很暖和。
孟玉言身體不好,因此一直都有體寒的毛病,他自己一個人睡覺時,需要睡很久才能把被窩睡暖和,有時候經常冷醒。
但那會兒不同,鐘鈞身上的熱量正源源不斷傳遞到孟玉言身上,他的體溫本來比孟玉言要高一些。
正常體溫的人可能會嫌他熱,但對于孟玉言來說,就是抱着一個持續發熱的暖水袋,他縮在鐘鈞懷裏,連冰冰的腳也貼在鐘鈞的小腿上汲取熱量。
鐘鈞也沒嫌棄他腳冰,反而把他攏得很緊:“還冷嗎?”
孟玉言沒說話,搖了搖頭。
他的生物鐘一向準時,本以為和這個“男朋友”的第一個夜晚會睡不着,結果在鐘鈞寬厚的臂彎裏,還真迷迷糊糊的睡過去了。
***
孟玉言睡着了,鐘鈞還沒睡。
哪怕之前他能自然而然上床掀被子,能表情平靜,仿佛這種畫面是習以為常的日常,并不值得多麽大驚小怪。
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在摟着孟玉言時,他的心跳到底有多快,他的身體到底有多麽僵硬,呼吸又有多麽的小心翼翼…
偏偏越是這樣,他越不能表現出分毫,生怕因為表現太生硬而被孟玉言發現什麽不對。甚至還要表現得更加理所當然。
以前小時候又不是沒和孟玉言睡過同一個枕頭,可那是幼兒園和小學啊。長大後,就再沒有這麽親密過了。
孟玉言恐怕并不知道,看似動作娴熟的鐘鈞心裏:——天吶!居然摟着孟玉言在睡覺!
***
長原市在地理位置上雖然靠南方,但氣候濕冷,尤其在深秋,外面寒風瑟瑟,而屋裏因為空調開得足,倒是絲毫不受影響。
因為要睡覺,也沒穿多厚實,孟玉言穿着鐘鈞給他準備的一套睡衣,寬松極了。
孟玉言躺在鐘鈞臂彎處時,略軟的發絲還在後者的下巴處掃啊掃,活像有一把小勾子在鐘鈞的心裏勾一樣。
“…………”
鐘鈞心跳加速,口幹舌燥,體溫上升,連鼻端都是孟玉言身上香香的味兒。
可明明他們用的應該是同一款沐浴露,香味也應該是一樣的,可怎麽到了孟玉言的身上,就更好聞一些呢?
幸好關了燈,不然鐘鈞那會兒從臉紅到脖子的窘态就要被孟玉言看到了。
孟玉言的呼吸很輕,一下一下噴灑在鐘鈞的脖頸處,哪怕鐘鈞不看都能感覺到,自己的那一塊皮膚都在發燙。
***
鐘鈞遠沒有他表現出來的這麽淡定。
尤其晚間洗漱那會兒,他在看到孟玉言換上他準備的睡衣後。說實話,他真的花費了很大的自制力控制住自己保持淡定。
“這…這…”孟玉言穿着一件女款淺粉色睡裙,猶猶豫豫得很,“我真的要穿這個嗎?”
那會兒的鐘鈞一本正經的說瞎話:“你以前就喜歡穿這套,真的…”
“………哦,好吧。”
不記得的孟玉言看了看手上輕薄睡袍也沒說什麽。反正經過這幾天的試探,他已經完全相信鐘鈞了。
***
睡裙是那種比較寬松的版型,本身不是那種很明顯的女款。裙子的長度到膝蓋下面一點,不算特別暴露。
主要是上半身的肩帶是兩根細細的吊帶,需要露胳膊和鎖骨,後背也會露一點。
孟玉言明顯有些不太習慣,他另外拿了一件外套,好巧不巧,衣服正是鐘鈞的。
“這是你的衣服吧?”孟玉言頓了頓,“我待會兒穿一下,可以嗎?”
孟玉言倒是很有禮貌,這種禮貌已經到了小心翼翼的程度,他在穿衣服前會先問鐘鈞的意見,翻衣櫃時也問了一下鐘鈞。
如果鐘鈞不願意的話,他根本不會亂動他的東西,哪怕鐘鈞是他男友也一樣。
這種規矩是孟玉言從小養成的,無論做什麽事之前,都會先獲得允許才會去做,哪怕失憶了,也依舊記得。
“沒事,你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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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時的鐘鈞看似淡定,實際浴室的門剛關上,他就原形畢露,胸膛處的心跳激烈到快跳出來,頻率快到都有些疼了。
巨大喜悅讓他恨不得在原地跳幾圈,但門稍微有動靜,他又立刻把全部情緒收住,仿佛什麽都沒發生一樣:“嗯?怎麽了?”
“幫我拿一下浴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