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記得鐘鈞剛把孟玉言帶回來後,吳叔看着他那麽哄騙孟玉言,實在是有些于心不忍,曾經私底下提醒過鐘鈞。
彼時的吳叔看了一眼在廚房忙活的孟玉言,重重嘆了口氣,想讓鐘鈞稍微有個度,不要太過了。
結果他前腳剛和鐘鈞說完:“要是哪天孟總想起來了,你知道他的脾氣,你這樣捉弄他,他肯定不會放過你的。”
後腳就看到鐘鈞樂颠颠的跑去廚房找孟玉言,跟在人家後面的樣子轉來轉去的樣子,像極了一只等待投喂的狗狗。
再後來吳叔發現,兩個人的相處他越來越看不懂了。他并沒有跟着去若爾蓋,跟着他們一起去的是吳叔的兒子。
去之前,吳叔還特意交代兒子看着他們,因為知道他們兩個一相處就容易吵架,說讓他到時候還是勸着點。
結果後面通過他兒子的口中得知啊一些他們兩個的大概路程和相處經過,并沒有任何矛盾摩擦。
反正用他兒子的話,根本不擔心兩個人感情不好,或者吵架,如膠似漆得很。
“………”
得了,還是他多管閑事。
***
孟玉言在草原上待了七八天左右,期間不僅學會了騎馬,在吃飽喝足的午後,也還會和鐘鈞一起在茂密的草地裏上躺着。
他什麽也不做,只是安安靜靜躺着吹風。在遠離了城市的喧嚣後,耳邊沒了汽車鳴笛聲,好像整個世界都變安靜了。
鐘鈞也跟着在他旁邊坐下來,跟着他躺下來:“其實現在這個季節沒什麽好看的,如果要是早一點帶你來,草原的景色會更好看,青草也會更加茂密柔軟。”
“下次吧,有機會就帶你再來看看…”鐘鈞意有所指的說,“如果那時還願意跟我一起來的話,我就帶你去。”
并沒有過往記憶的孟玉言思考了一會兒,堅定的答應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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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鈞卻沒有答應:“到時候再說吧。”
***
草原上的日子似乎比城市裏要慢一些。之前在大城市的時候,孟玉言總覺得每一天的時間過得很快很快。
周圍所有人都很忙碌,他們都在真分奪秒的工作,身處其中的孟玉言也不自覺忙碌起來,好像停下來就是一種羞恥。
可在草原上時,他以為自己躺了很久很久,結果僅僅只是過去了十多分鐘。
他們除了比賽騎馬以外,還會玩一個非常非常幼稚的游戲:找一處柔軟的草坪,在上面打滾,看誰滾得更遠。
其實不止小動物喜歡在地上翻滾,人類幼崽時候會很喜歡這個動作。
且并非全無益處,認真的說,有一定解壓的作用,和放松全身、平衡身體左右肌肉氣血的作用。
但随着年齡增長,慢慢礙于面子,年紀越長,顧慮便越多,越來越人就丢失了曾經對勇氣,便不再會做這樣幼稚的舉動。
但那會兒天寬地闊的,人煙稀少,一眼望去除了随風飄動的草、遠處成群結隊的牛羊,就是藍天白天,又有誰能看到呢?
***
“诶,诶!你在幹嘛?”
鐘鈞雖然嘴上大聲嚷嚷着讓孟玉言離自己遠一點,實際上身體也沒躲開的動作,反而張開手臂結結實實的将其摟住了。
這種幼稚的且毫無形象的動作,讓孟玉言和鐘鈞看起來都略狼狽,但……兩個人的心情都前所未有的愉悅。
在那前偌大的草原裏,一眼望去,荒無人煙,只有草地牛羊,想做什麽就做什麽,這使孟玉言感到自由,前所未有的自由。
天空中時不時又不知名的鳥兒路過,因為他們離得比較遠,還看到了一些小動物。一些他以前只在書本上看到的。
“之前不是不來嗎?現在不怕啦?”
明明剛來的時候,孟玉言聽那些牧民說這一塊有狼,還不敢靠近無人區的。但過了兩天,又因為鐘鈞在身邊,突然又敢了。
面對鐘鈞的明知故問,孟玉言沒有直接回答問題,先輕笑了一聲,又看了他一眼,模仿着鐘鈞平時的笑嘻嘻的語氣說:“遇到了就一起死呗。”
當然,這是開玩笑的。
首先他們倆并沒有進入保護區,只是在外緣玩,其次狼是夜行動物,通常來說是夜晚活動。他們也不會在晚上還繼續逗留。
光天白日下,兩個人就那麽輪流對着空蕩蕩的天空放聲大喊回聲傳的好遠好遠,胸口那些悶悶的東西也随之飄散了。
***
回去以後,孟玉言的心情都依舊很好,和幾個牧民交談時臉上依舊挂着笑容。
大抵是因為很少看到他笑,其中一個牧民還主動笑呵呵的和他打招呼,說着一些他聽不懂的當地方言。
“他在說什麽?”
聽不懂的孟玉言求助鐘鈞。
剛剛接觸這些牧民時,孟玉言因為之前的一些經歷,并不怎麽主動接近他們,後面慢慢相處下來發現他們特別的淳樸。
無論是什麽地方什麽民族,總是有好人也有壞人的。再後面孟玉言能聽懂幾個頻繁出現的字,就是說快了就聽不清。
“問你呢,他剛才說什麽啊?”
已經聽懂但故意錯誤翻譯的鐘鈞一本正經的說:“他說,我倆真般配。”
其實明明問的是他們餓不餓。
***
他們的活動地點也不止草原,孟玉還和鐘鈞一起去了白茫茫的雪山,甚至在淩晨四點,還曾心血來潮的去看過日出。
在冉冉升起朝陽之下,兩個腦袋就那麽互相抵靠着,從遠處看幾乎就是一體的。
孟玉言裹着厚厚的棉服還是覺得冷,被鐘鈞緊緊摟着,露出來的臉頰和鼻尖都是紅紅的,可他眼裏分明是喜悅的。
“真好看呀…”
他出生在城市,很少有機會能夠看到這樣的景觀,以前看過高清的圖片和視頻,但都沒有肉眼看到的這麽震撼。
“就是有點冷…”
孟玉言說話時,口鼻處都會冒出一團一團白色的霧氣,他覺得太冷了,自然而然的,主動往鐘鈞暖呼呼的外套裏又縮了縮。
***
這時候體質好的好處就展現出來了。
鐘鈞的體溫比孟玉言高一些,他沒有把孟玉言推開,反而樓得更緊,還把孟玉言的手放在他的暖呼呼的肚皮上捂着。
剛想低頭想問問孟玉言現在有沒有暖和一點了,就看到他閉着眼睛,呼吸平緩。
那會兒的他裹着一件以前從沒穿過的民俗風的厚實藏袍,是當地牧民拿的,鐘鈞也穿着一套一樣的,有點像情侶裝。
雖然穿着本地的衣服,但是他們倆,任誰看都能一眼看出他們絕對不是本地的。
和當地人比,兩個城裏來的公子哥臉上白白淨淨的,一看就沒經歷過風霜摧殘,尤其是孟玉言,像從畫裏走出來似的。
下半張臉都被一條白滾邊圍巾遮着,只露出上半部分,長而密的睫毛像兩把小刷子。
“冷不冷?”
鐘鈞給孟玉言又把圍巾圍緊了一點。
看着那人緊緊縮在自己裏的樣子,好像一個小嬰兒,更別說他還因為冷,下意識對往鐘鈞更暖和的胸口鑽。
那一刻,鐘鈞感覺自己心都快化了。
他這輩子都沒有這麽父愛泛濫過,心軟得一塌糊塗,感覺那會兒孟玉言無論問他什麽,就是要他的命,他都能給他。
***
那天看日出回來後,鐘鈞生怕孟玉言生病,回去就把他塞進火炕上,拿厚厚的被子把他裹得嚴嚴實實的。
在孟玉言睡着的時候,
他又趕緊給他煮驅寒的湯。
草原上最怕的就是生病,地廣人稀,醫療條件落後,再加上孟玉言本來體質就不好,生病很麻煩的。
怕他腸胃出問題,鐘鈞連酒都沒怎麽讓他喝過,一些味道稍微大點的也不讓他吃,可給孟玉言氣了好幾天。
他又想摸摸羊,鐘鈞出面和牧民商量,從他們的牧場裏給孟玉言特意挑了一只剛出生沒幾天的小羊羔陪他玩。
孟玉言挺喜歡的,小幼羊咩咩咩的叫,而孟玉言也蹲在小羊面前有樣學樣,小羊叫一聲,他也跟着叫一聲,可搞笑了。
可能是因為鐘鈞帶着孟玉言從山裏回來後,提前喝了驅寒的湯,總之那次孟玉言沒有感冒,他的體質好像也在一含點點變好。
又或許不是體質變好,而是心情好。
***
看日出後兩天,孟玉言很有活力的跟着鐘鈞去放了一回羊,在放完羊,又第一次嘗試喝了一點低度數的青稞酒。
“你喝一點點就行了。”鐘鈞還在一旁看着,控制着他的量。“可以了…”
酒度數很低,對于鐘鈞來說,幾乎等同于喝飲料,沒什麽度數,主要是孟玉言的酒量不行,又很容易上臉。
鐘鈞一會兒沒看住,他喝了好一些,臉就紅得不行。走路稍微有一些不穩,看到鐘鈞以後,還一個勁的強調說自己沒醉。
鐘鈞幹脆也就仍由他玩。沒一會兒一陣風吹過,孟玉言又冷得縮着脖子,趕緊又到鐘鈞身邊,和他一起圍坐在火堆旁取暖。
鐘鈞本來就在烤火,胸前的衣服讓烤暖和,那會兒被孟玉言霸占,幹脆把孟玉言緊緊抱着,腦袋埋在後者的脖頸處深吸着。
周圍的幾個牧民笑了笑,用蹩腳的普通話夾雜着本地方言和鐘鈞交談着,偶爾也會打趣孟玉言幾句。
對于兩人的關系,他們已經見怪不怪,并沒有發表什麽別的意見,就像對着一對普通情侶那樣。
***
“他們在說什麽啊?”
孟玉言看着他們有來有往的聊天,自己卻不懂,便好奇的問着鐘鈞,“我好像聽到了他們要給我們拿什麽東西嗎?”
“嗯,問我們是不是過兩天走。”鐘鈞把手裏的牦牛幹撕成小條,順手喂孟玉言,“說到時候給我們拿點東西…”
鐘鈞在來之前,就和已經孟玉言說過,說他能認識這一家也是緣分。起初他第一次來若爾蓋的時候,這邊還要更荒涼一點。
他來的季節不合适,沒看到好的景色不說,本來聯系的是另外一家,都談好了價格,結果到了又不願意。
鐘鈞說他自己當時也是幾番周轉,最後無意中認識了現在暫住的這戶牧民,在他們家牧場待了幾天,最後要給錢的時候還不要,然後就這麽當朋友認識了。
***
後來鐘鈞帶着孟玉言又來了。
在這邊玩耍的這幾天,那倆夫妻就已經就經常給他們送各種好吃的。
他們家的那個小孩,在孟玉言剛學騎馬的時候也教了很多,孟玉言閑着也順便輔導了一會兒作業。
“你給他們說,不用給我們拿東西,真的不用,他們自己留着,這邊交通本來就不便利…”
孟玉言有時很會說話,但有時又很笨嘴拙舌,尤其是面對他人的好意時,他顯得更加手足無措,最後只能把目光投向鐘鈞。
“沒事,我來處理吧。”鐘鈞看着孟玉言着急得都要上手比劃了,就有些想笑。
書本上那些繁瑣的公式,孟玉言能輕而易舉的幾秒鐘解開,他記東西也很快,來這邊不過幾天,就已經明白一些常用詞彙。
他腦子的确很聰明,反應快,但僅限于他擅長的領悟,可在關于人際交往這塊,孟玉言的确不太行。
***
離開的前一天,草原是一個大晴天。
當天晚上孟玉言又喝了一點酒,想着這次一走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再見,牧民們格外熱情,也不止他,鐘鈞也喝了許多酒。
晚上睡之前,孟玉言和鐘鈞都有點醉醺醺的,說話有些颠三倒四。
鐘鈞的大腦天旋地轉,卻并不是因為酒精的影響,很大程度上是因為他的動作:
他正捧着孟玉言的臉,和他額頭貼着額頭,鼻尖挨着鼻尖,兩道心跳逐漸重疊,彼此的呼吸親密交纏。
“如果…我真是你男朋友就好了…”那一刻,他借着醉意袒露心底的話。“我居然現在才反應過來,我之前,之前那種心情是喜歡你呀,想看到你,想知道你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