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孟玉言媽媽的全名叫喬清斐,有個哥哥叫喬清彥,他們父母都是華僑,後面怕孩子們忘了本,偶爾帶着回國過幾次。
也不知道怎麽的,妹妹在一本雜志上交了個筆友,兩人一來一回間,妹妹非看上了人家,一意孤行要回國跟那人在一起。
對方是個窮小子,就是孟玉言的爹。
那會兒網絡還沒那麽發達,國內的報紙正值巅峰時期,大街小巷裏比起網吧,更多還是報刊亭。
孟楚華為了賺稿費,便經常投稿,也不知道怎麽的,陰差陽錯下兩人有了聯系。
再後來,喬清斐為了和小白臉在一起,吵着鬧着要跟家裏斷絕關系,拿着父母最後給的錢和對方一起創辦了中鴻。
***
靠着家裏的錢,喬清斐陪着孟楚華磕磕絆絆的創業,在最舉步維艱時,這個從沒吃過什麽苦的大小姐依舊在他身邊。
大抵也是恩愛過的吧?
兩個人私底下過得怎麽樣,外人的确是不知道。反正肉眼可見的,孟玉言的爹有了老婆的支持,生意是越做越好。
從籍籍無名的小人物搖身一變成了當地富商,後來…兩人又有了孟玉言。
再後來,随着時代的發展,國內經濟發展迅速,中鴻的規模越來越大,孟楚華的身價也在飛速上漲。
那一場時代的浪潮裏,有多少人乘着風口迅速崛起,就會有多少人因為跟不上時代的發展而迅速沒落。
其中就有喬家,雖然談不上破産,但的确是不如當年了,時代發展太快了,原本如日中天的産業被淘汰,只能斷尾求生。
老人家念舊,一開始固執不肯接受,如果不是喬清彥反應快,說不準賠得更慘。
總之喬家這邊的事暫且不提,那會兒發生了另外一件事:喬清斐懷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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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那個就不适合懷孕,在懷孟玉言時,喬清彥就曾經勸過她,不然就打了。
當最後孟玉言的媽媽還是沒狠下心打掉他。而喬父喬母雖然嘴上說着斷絕關系,實際上還是會時不時回來看看女兒。
***
孟玉言的生日也是他媽媽的祭日。
可能因為這個的關系,喬清彥一開對自己的這個外甥沒什麽好感,甚至還因為他血緣上的爹,對他一度頗有怨怼。
直到有一年,喬清彥回國,無意見撞見那個小家夥,一下就被吸引了。都說“男孩像媽,女孩像爸”,這句話不無道理。
起碼小外甥就真和妹妹長得很像很像,眉眼就是妹妹的翻版,文文靜靜的樣子格外惹人憐愛,連蒼白的小臉也像極了。
“你叫什麽名字啊?”
彼時的喬清彥湊過去蹲在小家夥面前,輕聲輕語和他搭話,在知道小外甥名字後,喬清彥又和他進行自我介紹:
“你好呀,知道我是誰嗎?”他指了指自己,“我是你媽媽的哥哥,也就是你的舅舅。”
***
誰曾想,十多二十年後,喬清彥再次用相同的話語和孟玉言打着招呼。
在他表明他身份後,對面的孟玉言猶豫了幾秒,依舊沒說話,直直看着他,仿佛在等待下文。
而那個叫喬清彥的人也如孟玉言所預料的那樣告訴了他更多的關于他自己的消息。補充了一部分他和鐘鈞的關系。
在說完以後,喬清彥甚至還關心的問了孟玉言的身體怎麽樣:
“聽說你失憶了?沒事,別擔心,你先好好休息着,中鴻那邊我幫你看着。”
***
那個自稱他舅舅的男人皮膚白皙,又戴着眼鏡,看起來斯文極了,和孟玉言一看就有血緣關系。
不過能看出喬清彥的年紀要大一些。
哪怕沒有一絲記憶,孟玉言也必須得承認,這個叫喬清彥的男人很大概率可能真是他的舅舅。
他和他之間,一定有一點血緣關系。從見面起就又這種感覺,有時候這種玄之又玄的東西還不得不信一點。
***
可能因為見到了舅舅,在聽着他說那些以前的事情後,孟玉言感受到了熟悉的頭疼,看他不舒服,喬清彥也就再說了。
“玉言,舅舅先跟你說聲對不住。我前段時間有點太忙了,沒注意你這邊的情況,等我知道你出事時,有點太晚了。”
喬清彥看起來很愧疚。
“對了,誰告訴你,我出事的。”
孟玉言雖然問的是問句,但語氣和表情确是篤定,這個問題的答案已經不需要回答了,看喬清彥的表情也知道…
只能是鐘鈞。
很大概率是他聯系了喬清彥。
甚至從喬清彥的一些只言片語中,孟玉言還能猜出在鐘鈞帶着自己去草原玩時,大概率也是提前告訴過自己的舅舅。
“嗯。你猜的沒錯。”對面的舅舅點了點頭。“的确是他。”
***
喬清彥記得鐘鈞,且記憶尤其深刻,在他為數不多的幾次來找外甥玩時,幾乎經常看到孟玉言和那個混小子在一起玩。
他甚至很疑惑,為什麽自己那麽乖巧的小外甥身邊居然沒幾個好朋友呢?
自己十次去看他,十次都是和同一個小子玩。就連喬清彥每次在郵件裏問他,回複也幾乎都是和他一起。
鐘鈞那小子鬼精鬼精的,天天沒事就過來找孟玉言,而自家從來很禮貌的孟玉言竟然也真的天天跟他出去瘋玩。
兩個人似乎還有什麽秘密交流的暗號,反正一聽到外面短促的口哨聲,本來安安靜靜寫作業的孟玉言就非要借故出去。
各種各樣的借口,反正就是要出去。
起初喬清彥還沒察覺這個巧合,直到後面他親自逮到自己的小外甥為了去偷偷見那小子和他撒謊。
那一刻,他真的生氣極了。
***
有了妹妹的前車之鑒,對于妹妹的小孩,喬清彥完全視如己出。他一直都教孟玉言不能太相信其他人,教他要有防人之心。
喬清彥苦口婆心教了自家小外甥那麽多,結果這個小東西就為了去見一個外人,居然撒謊欺騙他?
那會兒的喬清彥氣得不行,怒火攻心之下,語氣并不好,頭一次對極為疼愛的小外甥發火,臉色陰沉的叫着他的全名:
“孟玉言,你媽媽以前被男人騙,又撒謊,又跟家裏斷絕關系。你現在又為了一個男的撒謊,以後也是準備給男人騙嗎?”
他這話的确有些太重了,與其說是因為小外甥騙他而生氣,倒不如說是對妹妹的火、對孟楚華的火,一起發在他身上而已。
那會兒的孟玉言才上小學,他又能懂什麽。被溫和的舅舅這麽一呵斥,整個人像焉了的小白菜,垂着腦袋直直的僵在原地。
***
反而是那個叫鐘鈞的小屁孩,站出來把孟玉言護在身後,一點也不怕喬清彥這個大人,梗着脖子和喬清彥争辯,
“是你們太過分了!小玉又不是犯人,為什麽要天天關着他,還不讓他出門?”
鐘鈞那會兒還有些胖乎乎的,他把他瘦些的孟玉言擋得嚴嚴實實的,皺着眉大聲為他辯解:
“再說了,老師布置的作業,小玉每天都已經做完了呀。是你們天天另外布置那麽多別的作業,他怎麽做的完嘛!”
“老師都說了,要勞逸…”
他說到這兒卡住了,身後的孟玉言扯了扯他的袖子,和他說了點悄悄話,那小子的聲音更大了,“對!要勞逸結合!!”
***
本來打算讓孟玉言跳級的喬清彥沉默了。
說到底,還是孟玉言平時太聽話了。以至于喬清彥都有些忘記了,像他這個年紀的小孩本來就是非常貪玩的。
身體不怎麽好,不代表他自己就不喜歡出去玩,孟玉言很喜歡往外面跑的。
如果出生在另外一個家庭,他本來不用學習那麽多不該他這個年紀學的東西…
是喬清彥把過多的希望壓在他身上,
可偏偏他又不得不壓在孟玉言身上。
可當時喬清彥以他的經驗,早已經看穿孟玉言長大以後的處境:他必須得辛苦點,也必須比任何人都要優秀。
孟玉言和其他小孩不一樣,親爹不像是會護住他的。作為舅舅,他又不可能時時刻刻看着他,他以後也會有自己的家庭。
小外甥的身邊沒有可信之人,孤身一人,自然得他自己強硬起來才可以。
***
那會兒的喬清彥也并沒多生氣,但被一個小孩教育多多少少臉上還是有些挂不住的,所以對他的口氣也不怎麽樣。
喬清彥故意板着臉問鐘鈞父母電話多少,說他這種偷偷摸摸進別人家是擅闖民宅,要和他父母說,作勢還要拿根小木條追着他打。
其實那話和那些動作都只是為了吓唬吓唬小孩而已,并不是真的要對他做什麽。
但那個野小子依舊還是一點都不怕,反而是孟玉言表現得非常緊張。
那個從來都很聽話的小外甥,
第一次反抗自己的舅舅。
他一邊讓那個小屁孩自己走,自己則緊緊抱着喬清彥的大腿,生怕他真去追他。
最後還不忘擡起腦袋,用濕漉漉的眼睛直直的望着喬清彥,一顆顆透明的眼淚還從眼裏滲出來:“舅舅,是我讓他來找我的,你要是生氣,就打我吧…”
那會兒還是個小學生的孟玉言比同齡人要矮些,可他很有責任心,一直重複着,“和他沒關系…”
***
那樣的場景,真的很難不讓喬清彥想起,他妹妹離家出走前,也這麽眼眶通紅:
“哥哥,我和他是真心相愛的,你幫我勸勸爸媽吧。要是你生氣了,就沖我來,不要針對他,他事業才剛起步,不容易…”
“………”
自己的妹妹已經沒了,唯一留下的小外甥是喬清彥及他父母全部的挂心,他怎麽可能真的下得去手打他。
只是還是有些不怎麽高興,怎麽母子倆都一個樣,樣子長得像,脾氣像,最後居然都那麽喜歡胳膊肘往外拐。
彼時的喬清彥看看自己小小的小外甥,他正一臉緊張,似乎生怕自己的舅舅打那個小屁孩,而那個小屁孩,也并沒有跑,反而兇巴巴的也想過來護着孟玉言,
“老師說,打人是不對的!”
還是個小孩的鐘鈞膽子非常,對上一個比他高許多的成年男人,還能非常兇巴巴的反駁,“而且,我們又沒犯錯!”
“………”
兩人如此依依不舍的樣子,愈發襯得喬清彥像棒打鴛鴦中的那個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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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不喜歡那小子,你知道的。”喬清彥提到鐘鈞,連名字都不想說他的,不過既然孟玉言問了,他也就說了。
“不過,你出事的消息的确是他告訴我的。也不知道鐘鈞從哪裏弄到我的私人聯系方式的,我猜可能從你這裏拿的。”
喬清彥不疾不徐的緩緩道:
“一開始他是說你出事了,讓我來醫院看看你。後面又說什麽你狀态不太好,他想帶你出去玩玩散散心…”
“………”
孟玉言點了點頭,表示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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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鐘鈞做的,遠遠還不止那些。
在孟玉言出事後,包括車禍那天的周邊監控,肇事司機的個人資料,賬戶資金流入情況等等全部給喬清彥發了一份,包括他懷疑的對象。
那小子這幾年倒還算成長得可以…
喬清彥心裏這樣想着,面上卻并沒顯露分毫,關于車禍另有隐情的事情是鐘鈞和他提前說過的,讓先不告訴孟玉言。
看着已成長為成年男人的孟玉言,喬清彥有些感慨:“一轉眼,都這麽大了。”
孟玉言和他媽不僅長得像,性格也像。
從外表看,兩人都是那種冷冷清清的性子,雖然看着不易接近,不重感情,好像萬事不挂心。實際上最重感情,最最心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