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以前小時候,舅舅就經常來看孟玉言,最頻繁時,每一個月就要來看他好幾次,偶爾會在國內短居幾天陪着孟玉言。

對于孟玉言來說,舅舅是比那個親爹還要親的親人,不懂事的時候,也不是沒想過要是自己是舅舅的兒子就好了。

當然,這是不可能的。

小時候舅舅經常就哄着孟玉言,給他買禮物,也給他講了很多關于媽媽的事情。

在孟玉言十八歲以前,每年舅舅都會陪着孟玉言一起過生日,并交給他兩份禮物。

他說一份是他轉交媽媽提前準備的禮物,一份是他自己給他準備的禮物。

哪怕在國外留學期間,孟玉言也經常和舅舅來往,逢年過節時會一起吃飯什麽的。

只是後面随着孟玉言逐漸長大,随着舅舅結婚有了家庭,随着孟玉言回國接手媽媽名下的股份,也随着他開始進入中鴻工作,他和舅舅聊的最多的事也就不知不覺成了工作。

從外公離開後,孟玉言的外婆近兩年的身體也不太行,聽醫生說應該也就這幾年了,身為兒子,舅舅當然要一直陪着外婆。

而身為丈夫,他還有自己的妻子,身為父親,他更有自己的孩子,工作之餘一般會經常陪着自己的妻子和孩子。

因為種種的原因,舅舅回國看孟玉言的時間也就越來越少,越來越少。在孟玉言出車禍之前,他上一次和舅舅見面還是三年還是四年前了。

那會兒他們倆短暫見了一面,都沒聊上幾句,說的也都是一些工作上的事,彼此生疏客套得仿佛兩個毫無關系的陌生人。

喬清彥問:“最近怎麽樣?”

孟玉言規規矩矩答:“一切都好。”

很久都沒有像這樣面對面說家常話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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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病床上的孟玉言稍微挺直了脊背,在舅舅面前他總是想維持一下自己的形象,他關心道:“舅舅,外婆最近怎麽樣了?”

“她這段時間身體還行,我過來的時候,她一直和我還念叨着你呢。”

提起自己的母親,喬清彥眉目舒展開來。

“記得你剛成年時,她還總想着你到底什麽時候能找個女朋友,就想着趕緊看到你的崽,生怕看不到…”

“是啊。我那會兒每次和外婆打電話,幾乎都是說點這個。”孟玉言也跟着輕笑出聲,“有幾回,我一看到外婆的電話就害怕。”

“不過你外婆這幾年倒是不怎麽念這些了,說兒孫自有兒孫福,你自己高興就行。”

在孟家,孟玉言的後媽和那個哥是一個陣營,孟玉言一個人是一個陣營的,他親爹偶爾偏向于那邊。

這些年舅舅,還有外婆幫了他不少,包括外公還在的時候,也是暗地裏幫了他很多,與其說孟玉言姓孟,實際上也是姓喬的。

***

幾句家常話唠下來,

兩個人的氣氛明顯溫馨了不少。

“玉言,你跟我說句實話。”喬清彥嘆了口氣,“你和鐘家那小子到底怎麽回事?

“舅舅也不是那麽古板的人,但是你們一會兒好,一會兒壞的,到底是個什麽意思。”

喬清彥打趣道,“本來前幾年我還以為你們倆真掰了,這次回來一看,這不…沒掰嘛。”

喬清彥自己有個快成年的兒子,就是在教親兒子時,都沒這麽苦口婆心過。

“以前小就不說了,這幾年,我看你也沒說和誰談對象,之前問,你每次都說什麽沒遇到合适的人,現在你這是……”

“不是,我和鐘鈞之前是因為別的事才鬧翻的,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和他就……”

孟玉言欲言又止,“總之這一次的事情,的确是一個意外……”

不怎麽想提這個問題,孟玉言含含糊糊的道,“我也沒想到我這次會出車禍,更沒想到…”更沒想到居然會失憶。

“………”

喬清彥不說話,靜靜了看了孟玉言一會兒,看着這個和妹妹唯一留下小孩,以前那麽小的小孩,現在一下長這麽大了。

小外甥現在終究是一個成年人了,有他自己的判斷,有他自己的考量,當舅舅的也不能像小時候那樣左右他的行為了:

“行,我不管你和他的事了。”

***

鐘鈞和孟玉言是一起被送到醫院的,

兩個人的表現卻天差地別。

隔壁的鐘鈞的鬼哭狼嚎,另外一邊的孟玉言剛到醫院那會兒,一只手輸着液,也不妨礙他聯系自己的助理給自己送文件。

當時已經恢複記憶的孟玉言清楚知道,在自己不在時,後媽和她兒子肯定不會這麽安分。能這麽安分,肯定有誰幫他了。

他一開始猜測是舅舅幫了他,因此在孟玉言剛看到舅舅在醫院時,還和他道着謝。

舅舅也沒全攬功勞,直接說了有鐘鈞的份兒。孟玉言聽到那個名字,僵硬了幾秒沒說話,再往後,就開始刻意轉移話題。

“嗯…”

***

喬清彥在孟玉言的病房裏也沒待多久,離開時,還是不放心看着孟玉言手背上的輸液管,又看看他臉上的創口貼。

用一副憂心忡忡的語氣說:

“你現在才多大,就貧血了?工作不是你的全部,還是多注意休息一下。”

頓了頓,喬清彥還是不死心的補充:“你以後少跟鐘家那小子混一起,跟他就沒什麽好事,你看你,又受傷了吧?”

“……舅舅。”孟玉言無奈的叫了一聲,重申道,“我沒受傷,真的…”

喬清彥那話說的有些不講道理,孟玉言這哪叫受傷,鐘鈞根本舍不得動他的臉,反而是孟玉言下手根本沒輕沒重…

牆那邊的鐘鈞身上挂得彩那才叫多,腦袋被纏起來了不說,連手也被裹起來了,活脫脫裹得像個粽子,也就是他皮糙肉厚。

“行了行了,反正你從小就愛替他說話。”

孟玉言:“………”

***

孟玉言和舅舅談着話,而隔壁同進行着一場談話:

“沒事,媽,真的!這就是看着有點吓人,但都是一些皮外傷。又沒傷經動骨的,養幾天就好了。”

鐘鈞在給自己的老媽打電話。

一邊說着,一邊讓吳伯把攝像頭拿自己近一點,又眼疾手快的趁機把自己這邊的畫面關了,只讓他們聽到聲音。

鐘鈞的媽就是因為看視頻裏的鐘鈞的背景,又在醫院,身上又包這麽吓人的。

哪怕了解他兒子從就就磕磕絆絆,但畢竟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怎麽也還是有點心疼的。當即就要收拾行李回國看他。

“你別聽那幾個阿姨瞎說,什麽打架,沒有的事,就是不小心摔了。再說了,你自己兒子什麽身體素質,你還不知道嗎?”

鐘鈞頓了頓,開始呼叫起他老爹來:

“老鐘在嗎?你在幹嘛啊?你怎麽也不勸勸你老婆啊,你倆蜜月玩得正高興嘛,突然跑回來幹嘛?”

“喂?!鐘大輝,你在嗎?”

***

鐘大輝就是鐘鈞親爹的大名。

他不叫他爹還好,一叫他爹,電話那邊的氣氛頓時更激烈了。能夠感覺他老媽的手機應該被鐘大輝搶了過去,整個手機畫面瞬間被他爹那張臉占據。

“沒大沒小,你爹的名字是你這麽叫的?!一點都不懂禮貌!”

“嗯嗯嗯,知道了知道了。”

鐘鈞全程就看到他爹噼裏啪啦的說了一大堆,說他就不是讓人省心的孩子,別人家孩子如何如何,他如何如何。

想着長大後稍微懂事了點吧,結果依舊沒長進,居然還學會了陽奉陰違…

“我他媽都看到照片了,你還在這兒給我硬狡辯?當老子瞎啊?旁邊那小白臉不是孟家那個小子,還能是誰?”

他爹一着急,說話口音都帶出來了:“你小子真行啊,真行啊,都滾一張床上去了,到底什麽時候的事啊?”

鐘大輝的聲音聽起來中氣十足,一聽嗓門就知道他身體非常健朗。

因為他的加入,之前原本很擔心兒子的媽注意力瞬間被轉移,又開始在旁邊勸起來。

“哎,孩子自己交朋友,你管那麽多做什麽?再說了,我就覺得小孟那孩子挺好的被,又聰明,又聽話懂事,多乖啊…”

和鐘爹不同,鐘媽一直都挺喜歡孟玉言的,從小就喜歡,每次在他爹不許和孟玉言來往時,幾乎都是她在一旁勸着。

這次也不例外。

“你自己說說看,鐘鈞他不跟小孟玩,難不成天天跟着那群狐朋狗友出去鬼混啊,以前他上學逃學的事你給忘了嗎?”

鐘鈞的老媽一貫如此,喜歡翻舊賬,那會兒又開始絮叨起以前的事兒。

“你忘了是誰去把他揪回來的,還不是小孟那孩子嗎?還有,還有…”

***

電話那邊的兩口子在争執,而電話這邊的兒子在打哈欠,以他對他老媽的了解,這一說來就沒完沒了,沒半個小時停不了。

于是在他親爹親媽的混合背景音中,他做了一個緊緊趴在牆壁上的動作。

“噓…”

他用眼神示意一旁吳伯把手機聲音關小點,自己則把耳朵緊緊貼在牆面,他應該想聽下對面的聲音,可惜什麽也沒聽到。

“我要不要去下床溜達溜達…”

看着之前他特意囑咐護士多包幾層的腿和腦袋,他決定等下吃飯時間,再去從隔壁門口路過幾趟。

不為別的,就是想去看看他。

***

這沒出息的樣子,讓從小看着他長大的吳伯也露出了不忍直視的表情。

他本想調小聲音,但他對新款智能機的操作還是不怎麽樣,一不小心給按錯了,反而調成了最大。

電話裏中年男人的聲音掩不住的辛災樂禍:“看照片那個樣子,被打了吧?”

“活該!你小子就該打。叫你天天不長記性,沒事就愛往人家面前去湊,你看人家理過你一次嗎?”

“鐘鈞,你他媽丢不丢人啊?人家理都不帶理你的,你怎麽還有臉天天湊人家跟前去啊?你要不要臉啊?老子倒八輩子黴,怎麽生了你這麽個丢人現眼的玩意兒啊?”

“你還姓什麽鐘啊,你幹脆去改姓孟得了,去給人家當倒插門吧?去吧!趕緊去,趕緊去,你看你挺樂意的。”

鐘大輝陰陽怪氣是有一手的:“哎呀,主要是孟家那小子應該不咋樂意…”

他爹無情嘲笑的聲音在整個病房裏回蕩,也不知道是不是聽到了,反正對面一直都挺安靜的。鐘鈞面無表情的挂斷了電話。

哪怕挂了電話,依稀能聽到鐘大輝最後的那句:“趁現在還能生,也開放二胎了,老子努努力再生一個,那混球絕對靠不住…”

嗯,這的确是鐘鈞的親爹,

如假包換的親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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