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那天晚上,鐘鈞鄭重其事的表達了自己不應該趁人之危,不該編排那樣的瞎話,不該哄他穿那樣的衣服。
孟玉言在聽後沉默了幾秒,也慢吞吞的表示自己那天也的确太氣了,下手的确太重了,他不該那麽情緒化。
“我也不對的地方,不該動手的…”
“還好吧,反正你打人也不是特別疼…”鐘鈞竟然還仔細回憶了一下,認真的和孟玉言說,“小貓都是這樣的。”
孟玉言不解:“什麽意思?”
鐘鈞繼續一本正經講述以前如何喂一只流浪貓,如何被抓傷,他依舊堅持不懈的繼續投喂,最後小貓終于被打動的故事。
孟玉言皺眉:“你到底在說什麽?”
“我說…”鐘鈞從胸口長長的舒出一口氣,“我在你不記得的時候,對你說的那些話,絕對沒有別的什麽想借機羞辱你之類的意思…這個你得信我,我們又不是第一天認識了,對吧?”
“嗯。”孟玉言從鼻腔裏發出一聲單音節,“我知道,畢竟以你的腦子,你壓根也想不到那麽深的地方去…”
鐘鈞:“…………”
***
兩個人說這段對話時,正躺在同一張架子床上,一人蓋着一條被子。
鐘鈞想趁着這個還不錯的氛圍,他想要好好和孟玉言說一下他的想法。
他一直都覺得自己和孟玉言缺少一場推心置腹的交流,好多年前就應該有的。
小玉習慣壓抑情緒,隐藏想法,這導致他看上去不怎麽好相處,心思琢磨不定鐘鈞就只能猜,猜他的想法。
哪怕兩人從小相識,哪怕鐘鈞已經比世界上的其他人都要了解孟玉言,但猜總會有猜錯的時候。
Advertisement
“小玉,你總是自己生氣,又不說。我都不知道你什麽時候又不高興了,你這樣不好,我們都應該坦誠一點…對不對?”
***
在沒有意識到自己的感情之前,鐘鈞以前是真把孟玉言當最好的朋友,後面慢慢回味過來,又有點擔心孟玉言不能接受。
“也就是在那次事情以後,我發現好像好像有點喜歡你。”鐘鈞深吸一口氣,“不是朋友之間的喜歡,是…”
是戀人之間的喜歡,是想要在一起的喜歡,是帶有濃烈占有欲的喜歡…
鐘鈞自己也不知道,是怎麽發酵的,但是他挺感謝之前孟玉言失憶那事的,才讓他發現了隐藏在心底的想法。
“我知道你可能一時半會兒接受不了,但是沒關系,我們可以慢慢來。我很有耐心的,我可以等你慢慢接受我…”
“你覺得怎麽樣?小玉…”
鐘鈞算是把這次見面想和孟玉言說的話說了。可等了好一會兒都沒等到回應,再一看,旁邊的人已經睡着了。
“…………小玉?”
***
孟玉言整個人蜷縮着靠在床邊的位置,看起來睡姿略拘謹。睡前洗完吹幹的頭發被靜電給弄炸毛了,像個小海膽。
當然,這都不是關鍵。
因為背對着鐘鈞的緣故,鐘鈞幾乎是一眼看到青年不經意露出的半截雪白清瘦的後頸,埋着腦袋的動作也讓第七頸椎椎體棘突格外明顯。
鐘鈞不自覺的咽了一口唾沫,同時下意識伸手想要去觸摸,就在即将差一點點就可以觸碰到時,卻如夢初醒般縮回了手。
“……行吧行吧,還有幾天呢。”
***
白天的确太累了,又坐車坐飛機又走路的,晚上在簡陋的環境裏裏洗完澡洗完頭發後,孟玉言整個人完全放松下來。
在吹頭發那會兒就已經有了隐約的睡意,後面更是和鐘鈞說着說着話,就感覺越來越像困,眼皮也愈來愈沉重。
具體自己到底是什麽時候睡過去的,孟玉言完全不知道,只知道第二天醒來時,他睡覺的位置變了。
不僅從之前的床外側變成了床裏側,連他的頭還貼在鐘鈞的臂彎裏,手繞在人家腰間,腳還搭在他大腿上。
“…………”
這個親昵的動作對于孟玉言來說并不陌生,在他失憶時,他就是這樣天天睡在人家懷裏的,幾乎可以說是很熟悉了。
***
“醒啦?”
頭頂傳來一道隐隐帶着笑意的問候。
孟玉言都不用擡頭就知道是鐘鈞,他用手肘枕着腦袋,不知道醒了多久,樣子悠閑極了:
“你昨天晚上睡着了,半夜的時候冷得縮成一團,然後自己鑽進我被子裏的。”
鐘鈞說着說着,不知是不是想到了什麽畫面:“不信的話,你先看看,你自己的被子被你踢到哪裏去了…”
孟玉言的視線往旁邊掃了掃。
原本他們倆一人蓋着一床被子,還算非常富裕,而現在他之前的被子皺巴巴的縮在一團,而他正縮在鐘鈞的被子裏。
***
好像,還真是…
剛睡醒的腦子也朦朦胧胧的想起一些片段,昨天晚上好像是他自己覺得很冷,半夢半醒間靠着本能找到了熱源…
“………”
在意識到的确是他自己主動鑽進別人被窩後,孟玉言的臉紅一陣白一陣的,下意識開口:“抱,抱歉…”
在說話的同時,孟玉言也騰地一下坐起身,想着趕緊回到旁邊自己的被子裏,結果剛過去就被冰的打了一個顫。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旁鐘鈞見狀笑得眼睛都眯起來了,手臂一伸又把孟玉言一把給撈了回去,還帶着些許抱怨:
“我才剛把你捂暖和的,你看看,又冷了吧?你是生鐵做的嗎?”
***
孟玉言被鐘鈞這個笑話被戳中了笑點,不合時宜的笑出了聲。
經過這一折騰,孟玉言也沒再掙紮。
可能是被窩裏太暖和了,也可能是破冰效應起了效果,總之,他幹脆破罐破摔卸了抵抗的力道,躺在鐘鈞身上了。
“幾點了?”
“我醒那會兒是五點,現在應該快六點了。”鐘鈞給孟玉言掖了掖漏風的被角:“你先睡會兒吧,我到時候再叫你。”
孟玉言也沒睜眼,只閉着眼睛從鼻腔裏發出一聲長長的嗯,表示知道了。
不得不說,鐘鈞身上是真暖和啊,也不知道他哪裏來那麽多熱量,身上暖烘烘的。
安靜了大概有五六的分鐘後,在孟玉言隐隐有睡意時,又聽到鐘鈞的小聲嘟囔抱怨的聲音:
“小玉,你別老抱歉抱歉的,搞的我們關系很生疏一樣。”鐘鈞那會兒正單手在給孟玉言理頭發,一下一下給他理着發絲:“你能主動靠近我,我挺高興的…”
“………”
孟玉言一時半會兒,完全想不到該說什麽,幹脆閉着眼睛繼續裝睡。并沒有發現其實他露出來的耳廓已經在慢慢變紅。
“真睡着啦?”
“………”
孟玉言裝睡還是很像的,他會慢慢調整自己呼吸頻率,假如忽略耳廓的顏色,那麽的确還真像睡着了那樣。
“看來真睡着了。”
“…………”
***
節目組來拍攝時,孟玉言和鐘鈞已經起來了,雖然他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能明顯覺察到兩人關系比昨天親近多了。
孟玉言還是那一副平靜如水的表情,完全看不出絲毫的喜怒變化,鐘鈞的喜悅可是非常明顯的,絲毫不加掩飾。
“你們來啦?”
鐘鈞打開門,把攝像組裏面迎,俨然一副主人家的做派:“快進來吧。”
在攝像組沒打開鏡頭前,鐘鈞主動詢問着他們幾班倒之類的話,幾句話下來其他工作人員的事也都給交代出去了。
等孟玉言自己洗漱完出來時,鐘鈞已經和攝像組打成一片了。他看向孟玉言:
“沒事,我讓小鄭先去拍房子四周的鏡頭裏,我的鏡頭已經拍完了,一會兒你去補一個叫晨晨起床的鏡頭就行…”
“…………”
小鄭?他怎麽連攝像姓什麽都知道了?再一看,昨天睡覺前還怕鐘鈞怕得不行的、不願意和他們兩個人的講話的小孩那會兒好像也沒那麽怕鐘鈞了?
晨晨還穿着昨天晚上睡覺時的睡衣,邊揉着眼睛,邊蹲在地上,嘗試
明明也就那麽一會兒工夫而已,孟玉言心思莫名有些複雜。
“……嗯,好。”
***
第一天早晨的集合點就沒有昨天那麽吵鬧了,沒抵達之前一臉的興奮沒有了,大部分嘉賓的面容都有程度不等的憔悴。
還有兩組嘉賓姍姍來遲,來的時候一邊打着哈欠,眼下還有深深的黑眼圈。
一問才知道是昨天晚上找房子找了很久,好不容易找到了吧,小孩又鬧騰得很。而其他憔悴的嘉賓理由也都差不多,就算小孩乖巧一點,但他們又不習慣了。
他們平時睡什麽樣的床,昨晚又睡什麽樣的床,會睡不着,會不習慣也很正常。
興許為了節目效果吧,在這樣的怨聲載道中,主持人并沒有吱聲,反而是讓鏡頭緩慢移動,等所有嘉賓的唉聲嘆氣的樣子
都素材收錄得差不多了,主持人這才又開口說只要好好完成上午的任務,就會獲得什麽任務獎勵。
“什麽任務獎勵啊?”
“什麽獎勵啊?”
“說的這麽神秘兮兮的…”
主持過不少節目的人精實在太懂怎麽吊人胃口了,越是這樣,他越不明說,神秘兮兮的說:“你們倒時候就知道了…”
***
其實孟玉言昨天前半夜也睡得不怎麽樣,哪怕鐘鈞特意在草席上又鋪了一層厚厚的棉絮,但對他來說還是有些硬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對上面的什麽物質什麽過敏,又或者水土不服,總覺得有點不太舒服,直到後半夜才稍微好了一點點。
想到這裏,孟玉言的眼神不自覺瞟向鐘鈞,好巧不巧,鐘鈞那時剛好也在看他。
兩人的視線在半空中交彙,不過這次卻并沒有像開拍第一天那樣快速避開。
“嗯?”鐘鈞拿眼神詢無聲問他怎麽了,并悄悄挪動了他的位置,更靠近了孟玉言一點,和他說着悄悄話。
“小玉,是不是哪裏不舒服嗎?”
孟玉言沒開口,只小幅度的搖了搖頭,表示自己沒事。那會兒最前面的主持人已經講到了今天上午的任務有哪些。
***
任務一共有好幾種類型,且每個任務根據其內容不同,所獲取的積分點也不同。
輕松點的在田地除草,在家裏喂雞喂豬等等,稍微累點的就跟着村民去山上采挖冬筍,或者走路很遠出海撈海鮮。
其實就是幫村民做農活,每個嘉賓在幹完以後就從村民手裏獲得積分卡,再拿積分卡在節目組這裏兌換物品。
“當然,除了我們兩位代理家長需要做任務外,小朋友們也有任務哦。”
主持人看向長桌前的五位表情不一的小朋友,說話聲音稍微放溫和了一點。
“只要你們認真完成當天作業,也能夠根據得分也可以獲得一定的積分,這樣也幫助你們的兩位家長!”
一旁的小孩子們興許以為來參加節目就可以不用寫作業了,結果聽到還要寫什麽業,一個個都不怎麽高興。
經過昨天的相處,五個小朋友之間也已經建立了屬于他們自己的友誼,互相之間也有了更親和不怎麽親的小團隊。
而在其他小朋友講話時,孟玉言發現晨晨還是不怎麽說話,埋着腦袋摳着手指。
***
鏡頭裏嘉賓們讨論着每個任務對應的點數,以及多少點數又能夠兌換到什麽東西了,到時候怎麽分,誰更合适做哪個…
而攝像鏡頭外就這麽不少當地村民都趴在一邊的院牆處看着他們,仿佛看稀奇那樣,一個一個都笑咪咪的。
也不知道他們在小聲說什麽,孟玉言反正也聽不懂,專注看着前面板子上一個個任務的積分,可兌換食物的積分數。
像除除草,喂喂豬,喂喂雞這樣的任務是五個積分左右。如果非要跟着村民去海邊或者山裏的話,則是十個積分左右,如果收獲很多,還可以另外得到一些海鮮。
除此之外,主要的獲取來源只能通過找節目組兌換,可以兌換一些米,青菜,雞蛋,肉類等食物,不同的食物積分不一樣。
如果兩個大人和一個小孩想都吃飽,肉蛋菜都有,每頓葷素均勻的前提下,一天大概需要十五六個積分的樣子。
這意味兩個代理家長都不能閑着。
***
這些積分的分配,一定不是随随便便都,節目組一定是提前仔細考量的。
就在孟玉言正思考性價比最高的搭配時,突然感覺手心處傳來一陣微弱的癢意。
是鐘鈞在輕輕撓他的手心。
他用着只有他們兩個人才知道的暗號問他想好了嗎?手心那一點點的酥酥麻麻順着蔓延進孟玉言皮膚裏。
他看了看其他嘉賓。
那會兒其他組的嘉賓已經有決定好了,其中一對是男嘉賓跟着村民去海邊撈魚,女嘉賓留下屋裏喂喂雞。
“我人有點不舒服。”那個女嘉賓看起來臉色的确不太好,“我就留在家裏輔導媛媛作業吧。”
這樣的組合倒也還算可以。還有的就是打算帶着孩子一起去的,作業可以拿着一起嘛,小孩聽說可以出去高興得很。
***
還有兩對嘉賓在商量,其中雙胞胎的那個哥哥打算讓弟弟留着,好像是說他怕水什麽的,弟弟不願意,就這麽争執着。
還有一對是那兩對老前輩,兩個人也都過過苦日子的,他們沒趕過海,但山裏挖菜還是挖過的。
于是就想把孩子一起帶着去山裏挖冬筍,但這一組的孩子不願意。兩人看着對小孩遷就得很,于是僵持不下。
其他組在商量,而作為孟玉言的搭檔,鐘鈞也在和他商量着,他小聲的“小玉,我想試一試最上面那個那個五十積分的。”
鐘鈞頓了頓,用一種篤定的語氣說:“你剛才也在看那個對不對?”
***
不止鐘鈞,孟玉言的确早就看到了那個五十積分的任務。包括其他嘉賓也看到了,但知道任務內容後又都放棄了。
這個積分比其他任務都要高的任務,其內容自然比所有任務都要危險。主持人介紹說這個任務是幫助村裏人殺豬。
村裏年底都會殺豬,這是慣例。只是今年,他們村以前的殺豬匠半月前受了傷,就想着他們能不能幫忙。
而這個任務節目組是準備當做團體任務,由所有嘉賓一起完成,也算能增進一點團體友誼的。
但工作人員放的時候牌子失誤了,給不小心放在的單組那一塊,介紹的時候主持人明顯有些糾結,只能盡可能委婉的規勸:
“我必須要先提醒一下啊,這個任務有一定的危險性,大家不要看着好像很簡單,實際上家豬發起狂來是會傷人的…”
主持人剛介紹完,有沒見過的嘉賓半信半疑的說了一句真的假的,立馬就有嘉賓肯定了主持人的說法。
說他們老家殺豬都是經驗豐富的殺豬匠,哪怕這樣前期按住豬也還是需要七八個年輕小夥子才行,不然按不住。
此話一出,
就沒人再看着那個任務了。
這會兒鐘鈞又提到這個,他用篤定的語氣說知道孟玉言也在看,兩個人對視着,都在彼此的眼裏看到了相同的情緒。
幾秒鐘後,孟玉言和鐘鈞幾乎是異口同聲的開口:“我們合作啊,又沒要求一定要用什麽辦法殺,我們可以制作陷阱。”
***
如果按照傳統的殺豬方法,其實孟玉言和鐘鈞兩個人加起來也不一定能成功。
哪怕鐘鈞有一股蠻勁,但依舊很難,而孟玉言就更不用說了,他不被掙紮中的豬給頂到就不錯了,更別說把豬按倒。
所以孟玉言從一開始就沒想過用傳統方式來,他想着可以制作根據豬的體型制作一個陷阱,只要能把它控制住。
至于把豬控制好以後的事兒,就太簡單了,單單鐘鈞一個人就足夠了。
“是吧?我們本來就是搭檔诶,搭檔就是要一起合作嘛…”
鐘鈞和孟玉言說着悄悄話,因為靠得太近,近到他能聞到孟玉言發梢的香味。
那股淡淡的清香味,
是他早晨的時候才聞過的。
那會兒的鐘鈞剛一睜眼,閉着眼睛睡在他胸口,熱乎乎的身軀緊緊抱着他,發尾随着呼吸的頻率輕輕掃着他的下巴。
那一刻,只有鐘鈞自己才能夠清楚當時的心情是如何的。
***
孟玉言倒還沒注意到鐘鈞靠近的動作,還在腦袋裏構思着要如何利用地形,如何憑借現有的工具來制作陷阱…
等在腦海裏演練一遍後,感覺有一點底,孟玉言這才又松口:“好。”
孟玉言同意後,鐘鈞立馬去和節目組的人說了他們的選擇。主持人在知道孟玉言和鐘鈞打算接這個任務後,表情略遲疑。
主持人似乎想說什麽,但最後還是只看了眼鏡頭,含含糊糊的說:“這個有點危險的,您要不再考慮考慮?如果要是…”
後面的話雖然沒有明說,但通過他的表情以及一些肢體動作中,是可以看出來的:
如果您兩位在節目中受了點什麽傷,他不好交代是一回事,他們假如真沒完成,到時候真讓餓肚子嗎?真讓他們丢臉嗎?
別說他倆,就是其他嘉賓如果真沒有食物,在鏡頭外也還是會适當給一些的,又怎麽可能真的就讓他們餓肚子呢。
更別說這倆祖宗了…
***
“沒事的,我還不至于這麽玩不起。”鐘鈞倒是沒像他們那樣吞吞吐吐,“游戲嘛,如果真輸了,就認呗。”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節目組的人才沒糾結這個,在給了一個地址後,就算是接下這個任務了。
再去那家村名屋裏時,鐘鈞和孟玉言并排走在鄉間小道上,兩人腳下的步子幾乎一致,默契得幾乎就像是同一個人一般。
“小玉,肯定能成的。”
鐘鈞的語氣很篤定,他一向如此,對所有未發生的事都持有樂觀态度。
“不一定。”孟玉言慢悠悠的否認,“話不要說得太滿,萬一失敗了呢。咱們今天就得挨餓了。”
聽到這話,鐘鈞還沒說呢,個子不高的晨晨擡頭,認真的問:“那怎麽辦啊?”
***
原本孟玉言一直以為會和晨晨再磨合個兩三天的樣子,結果早上吃早餐那會兒,發現他的态度明顯和緩了許多。
也不知道是不是鐘鈞說了什麽。
孟玉言沒帶過孩子,實在是不知道怎麽帶,與其說是在當代理家長帶娃,倒不如是像哥哥在帶弟弟那樣。
不會過分寵溺晨晨,也不會對他太過于嚴苛,對待晨晨更像對待同齡人那樣。
甚至于在決定好在做這個五十積分的任務前,孟玉言還特意和晨晨說了這個,晨晨當時也是同意了的。
他是城裏長大的,吃過肉,但沒見過活豬,因此剛聽到的時候還挺高興的。這會兒聽說完不成就沒飯吃,這才有些慌了。
“……那,我也幫忙!”
***
小豆丁個子不高,倒是挺勇敢的,他緊緊抓着鐘鈞的衣角,略帶嬰兒肥的臉上浮現出一絲絲擔憂,故作老成的嘆氣道:
“哎,早知道早上就找奶奶多拿一個土豆了,這樣中午就有吃的了…”
孟玉言對他突如其來的發言愣了一下,鐘鈞最先笑出聲:“你就拿一個土豆嗎?那我和你玉言哥哥怎麽辦?”
“那…拿三個吧。”晨晨掰着手指頭,“我們一個人一個。”
鐘鈞繼續逗他:“可是我們是大人,我們要吃點多一點。怎麽辦?”
晨晨眉頭皺得很緊了:“可是要太多,奶奶不給怎麽辦?”
也不知道之前鐘鈞到底和他說了什麽,一個幾歲的小孩居然順着鐘鈞的思路開始糾結:“你能不能少吃點…”
而鐘鈞一個大人,居然也跟一個小孩較勁起來了:“不能诶…”
一旁的孟玉言:“………”
幼不幼稚。
***
在一大一小幼稚讨論中,孟玉言抵達了要提前殺豬的人家,也見到了即将要殺的那只豬。
說實話,比他想象中要肥很多,
目測兩百多斤接近三百斤了。
或許是節目組已經和主人家溝通的緣故,那戶人家看孟玉言過來也沒有什麽驚訝,沉默拎着他們往關牲畜的棚子走去。
能看出那個皮膚黝黑的老漢不怎麽習慣被黑漆漆的鏡頭對着,帶路時,步伐走的特別快。到了地方,也只是給他們指了指就急匆匆的離開了。
期間跟拍的工作人員想活躍氣氛來着,但那戶老漢的口音太重,幾乎也沒人聽得懂,也就放棄了主人家攀談。
***
抵達的農戶家的時候,孟玉言特意看了看時間,那會兒是上午九點半。
前期挑選場地,制作地面陷阱,及電擊棒并沒花費孟玉言太多時間。
其中用到的锂電池從節目組帶的一些設備中拆的,模板也是孟玉言自己改的,沒一會兒就做出來了一個簡易的電擊棒。
包括後面的趕豬出欄,驅逐都做的非常順利,比想象中還要順利得多。
直到那只肥碩的家豬被繩套倒掉起來,又被電暈時,孟玉言心裏依舊還是覺得太順利了。
期間,晨晨很聽話和攝像小哥一起,都站得遠遠的。小豆丁的手裏緊緊的攥着一個小盆,那個盆本來是最後裝血用的。
而鐘鈞則按照他們的之前說好的那樣,拿着一柄磨得鋒利的殺豬刀,開始靠近那只被電暈的豬準備放血。
***
之所以是電暈,不是電死,是因為這邊的村民知道他的方法後,并不怎麽滿意。
他們用覺得用電死的豬肉裏面有死血,會很影響豬肉的肉質,總之就是不行。
所以孟玉言特意把電壓控制在一個不高不低的範圍內,保證只電暈豬,不會電死,并且也打算在豬暈厥期間,立刻放血。
這樣痛苦最少,肉質也不受影響。
是這樣想的沒錯,鐘鈞也的确拿了殺豬刀準備抹脖子,前面非常順利,看着嘩啦啦的血往外冒時,孟玉言也過來幫忙。
***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差一點點就要成功的時候,原本沒動彈的豬好像醒了一樣,在一遍痛苦嚎叫,一遍奮力掙紮。
凄慘的嚎叫聲在半空回蕩,
吵得孟玉言腦袋都是嗡嗡的。
當時的事情發生的實在是太快了,孟玉言根本反應不過來,而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重重被定開了。
一只近乎三百斤的豬,在瀕死邊緣,又是完全狂躁的狀态下,所爆發的力量,的确足以将兩個成年男人掀翻在地。
如果不是離孟玉言最近的鐘鈞幫他墊了一下,他可能還要受傷嚴重一點。
***
村花村地方本來就小,這邊巨大的聲響也把其他留在村子裏的幾位嘉賓和節目組的人吸引過來了。
等別的嘉賓趕來時,看到的就是孟玉言和鐘鈞兩個人身上手上臉上都濺有不同程度的血。乍一看,鮮血淋漓,格外滲人。
沒見過這幅場面的嘉賓覺得很吓人,跟着一位小孩直接尖叫出聲,趕來的工作人員顧不上拍攝,立馬圍上來。
工作人員看上去挺擔心的,問候他們有沒有哪裏受傷,說話的聲音都結巴了。
“孟,孟先生?鐘先生,你們,你們還好嗎?有沒有哪裏受傷?有沒有哪裏不舒服?先不要動!!”
一旁村民有覺得很可惜:
哎呀,豬血怎麽都浪費了,也不知道拿個盆接着啊。也有擔心兩個人受傷的,連忙回去給他們拿了好多草藥來。
因為不太會說普通話,只能焦急的一邊比劃着,一邊想把草藥塞給孟玉言。大抵意思應該是說他們這兒受傷都是抹這個。
***
孟玉言最後還是接受了老人家的好心。知識從對方手裏接過時,他不小心碰到了對方皲裂粗糙的手背,心裏頓時一沉。
說實話,這個村子比他之前想象中要偏僻落後太多了,交通不方便是一回事,村裏全都是老人又是一回事。
從經濟學的角度,這個村落的未來發展很難有希望,除非能找到當地的特色,大力發展旅游産業。
不過,就算投資,能看到回報的可能性很小,幾乎微乎其微。哪怕節目能夠帶來一時的熱度,但終究不是長久之計。
就那一瞬間,孟玉言的腦子裏閃過很多很多有的沒的,但現實中的時間也不過瞬息之間。
他耳邊有鐘鈞和那些村民的寒暄,還有其他人對他的關心。
“孟先生?你還好嗎?”
“孟總,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還有,鐘某人的聲音,更明顯,更慌亂一些:“小玉?小玉哪裏受傷沒?”
***
“我沒受什麽傷,謝謝關心…”
孟玉言的确沒受太重的傷,而他臉色不好和緊緊皺着眉的原因,并不是因為身上有多痛苦,僅僅只是因為滿身腥臭的豬血太沖了,讓他有些難以忍受。
鐘鈞不知道從哪裏摸出紙巾,學着孟玉言之前給那個小孩擦臉上的灰塵那樣,輕輕擦臉上的血點子。
在場的人,恐怕也只有鐘鈞知道孟玉言為什麽緊緊皺眉,同樣的,也只有孟玉言感覺到了鐘鈞那會兒手都在輕顫。
孟玉言明明很不喜歡這種血腥味,但在鐘鈞靠近時,他依舊還是沒動,自顧自的想伸手去掀鐘鈞的衣擺:
“你是不是受傷了,我那兒有藥…”
鐘鈞反應也很迅速的反手握住孟玉言的手,制止他的動作,他更擔心孟玉言,“我能有什麽事,你摔哪兒嗎?”
***
看着兩人緊緊握在一起的手,以及兩個人都再說邊自己沒事,邊詢問對方的态度,一旁的工作人員只想就此消失。
——外面不是都說他倆關系不好嗎?不是說他們是死對頭嗎?這怎麽看,看着不像啊…好像發現了什麽不得了的事?
一旁的攝影也很懂事的将鏡頭關閉了。工作人員幹笑兩聲:“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看來,看來兩位沒事了啊?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工作人員和孟玉言說完話,還要讓其他村民和嘉賓先回去,扯着嗓子喊道:“沒事了沒事了,大家不要圍在一起…”
***
——挺吵的。
那天唯一值得欣慰的是:
最後殺豬任務還是算完成了。
雖然最後豬掙紮着跑了,但因為前面鐘鈞在豬昏迷時就已經用刀破開了喉嚨,豬越是掙紮,血反而流的越快。
沒跑多遠,踉踉跄跄還是倒下來了。
孟玉言在聽到那聲沉重的倒地聲後,打斷了,試圖和他道歉的鐘鈞:“閉嘴。”
鐘鈞立馬住嘴了。
任務沒開始前還一直告誡不能太掉以輕心,把“說不定會失敗”挂嘴邊的孟玉言,在真出現狀況後又一改之前的口風。
“你看,這不是完成了嗎?”
作者有話要說:
最後其實是小玉在安慰鐘鈞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