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5)
一定為你做主，痛扁這不要臉皮的如來一頓。”
陸珥回身看菩提老祖，“師父…”
菩提老祖面色和藹的，“怎樣？是否放心不下你的小師妹？陸珥，為師不是不懂你的心，你若是放不下七七，也是可以拒絕他的。”
沒想師父竟會提到蒙七七，陸珥面上一難，原先的平靜之色全然消失了，只剩下窘迫和不舍。
“怎樣？！”菩提老祖覺了他的難色，越發激動起來。
這陸珥是他一手養成的好徒弟，一個法力甚至快超過他的好徒弟，他怎能讓一個從未教導過他，從未養育過他的西天如來，垂着手什麽事都不做，就生生地拿去了？！
“老祖，你這是做什麽呢？難不成是想強行留下陸珥？”
菩提老祖動作太過明顯，如來也察覺到了其中的不對勁。
他把自己有些肥碩的頭轉向菩提老祖，嘴角有不大善意的笑。
菩提老祖不動作也不說話了，“但憑他自己做主。”
如來這才把頭轉回去，陸珥道，“我不會改變自己的心志。”
語氣更是堅定了。
“這便好。”如來道。
陸珥道，“不過我對此處有情，一時間不能放下。師父也需要安撫，佛祖能不能允我一些時間，留在此處，将後事悉數處理好的。”
如來笑道，“這也正是我想說的。”
他站了起來，因為身材太過高大，竟生生地頂破了屋子的房梁。
“你你你！！”菩提老祖見狀，氣得語無倫次，如來卻還只是笑笑，領着自己手下的衆多小佛，徑直從那被他撞出來的缺口裏走了。
菩提老祖惱怒地放下了袖子，想言語卻又止住了。
“陸珥！”他道，“你走之前，記得幫為師把這處缺漏給補了！”
陸珥點頭道，“師父，我記下了。”
“這便好，師父因為你而傷心氣憤，心情郁結，如今誰都不想見了。”
陸珥問，“師父又要閉關！”
“為師要閉關！閉關三百萬年！若沒有什麽事，誰都別想把我喚出來！”
“真是氣死為師了！怎麽養出你這麽個徒弟來？！為師這麽些的心血，全白白地流失了！氣煞人也！”
菩提老祖不住地嘟囔，可見真是氣極了，陸珥垂着手低着頭，不知該如何安撫師父，只好呆呆地站着，看自己腳下的一小塊方寸天地。
等到周圍都寂靜無聲了，他才擡起頭來，望着屋子裏那一大塊缺口，呆呆地望着，心中什麽都沒有，唯有蒙七七的聲音，一遍又一遍回響開來。
“我不喜歡修仙的。”
這聲音之中，又有他自己的，慢慢地回旋開。
“這天地之間，我喜歡的，唯有你而已。”
“唯有你而已。”
***
“陸珥！”
陸珥出了師父的屋子，竟又見菩提老祖站在屋外。
“你若真是走了，便永遠別來見我！”
陸珥呆看着他，低聲應了，“是。”
菩提老祖過來敲了一下他的腦門，氣道，“你可知，他要你做的，是甚麽事”
“不知。”
“那你可知，你若跟了他去，便永生永世是一只死禿驢了？”
陸珥望着他，“知道。”
菩提老祖深吸了一口氣，跺腳道，“那你便去吧！我再也不肯跟你好了！”
陸珥呆看着菩提老祖跺了腳之後快速跑開，越看那身影，竟越覺得奇怪。
師父走路向來的健穩的，怎麽這會兒，居然搖搖擺擺了？
莫不是真的氣壞了？
方才，死禿驢這樣的話，也确不像是他會說的。
果然，前面的“菩提老祖”跑了幾步後，便露出了馬腳。
她把自個兒綠油油的青蛙腳露出來了。
陸珥追上去，拉住了她，“師妹，我便知道是你。你不是酒醉在床嗎？怎麽又化作師父的樣子了？”
蒙七七回身，眼淚汪汪的，“我睡得難受，想找水喝，可是屋裏沒有。我想找你，循着聲便找到師父房裏了。可沒想到，竟看到你和那群禿驢在一起，還說自己也要跟着禿驢去。你方才，居然還說，自己也要做一只禿驢！”
陸珥道，“師妹不要老是禿驢、禿驢的，人家是佛，你這樣說不好。”
蒙七七眼裏的淚水更甚了，“明明是禿驢！憑什麽不讓說！這些禿驢，還要把你搶走！別以為我不知道他們要走你是想做什麽？我看過書的，我知道後面的故事。師兄，你不要跟着他們去，不要變只死禿驢好不好？”
陸珥看着她，強忍住心中的難受，“不行。”
蒙七七跺腳，“為何？！”
她的酒醉還未全部醒，這會兒再這樣一叫嚷一激動，身子便左搖右擺了。
陸珥扶住她，卻只看着她不言語。
蒙七七道，“我就知道你其實不喜歡修仙，裝的甚麽正經樣子，原來就是想做個死禿驢！”
陸珥，“．．．．．．”
蒙七七又道，“不想理你了，心累！原來師父把我們喚回來就是為這種事情，你還神神秘秘地不肯告訴我，如今被我知道了，你可難受了吧？！陸珥啊陸珥，我把你辛辛苦苦養這麽大，不是讓你去做死禿驢的！”
陸珥仍是呆滞着，他壓根沒把蒙七七說的想到心中去，只是腦中一直想着，七七喝了酒，便變話唠了，以後可不能再讓她這樣喝酒了。
他想得太過入神，竟連蒙七七何時脫下了自己的一身衣服，化為原型，做一只巨型的綠皮青蛙，蹦跳着躍入草叢都不知道。
蒙七七喝了太多酒，再加上被方才的情形刺激，已然有些喪失心智了。
她滿腦子都是，“師兄也不修仙了，修仙再也沒什麽意思了，她要走，做一只自由的美妖精”，便由着自己的妖性，蹦跶着往濕潤的适合青蛙生存的地方去。
×××
“再也不想來這兒，師父要閉關三百萬年，師兄也要做禿驢了！”
蹦跶着進了草叢，蒙七七仰頭呆望着天，“該去哪呢？不知西王母離開她的小院之後，便回了天庭。又不知，孫猴子，此刻會在哪裏．．．”
孫猴子．．．．．．
自然是在花果山了！
念着孫猴子，蒙七七倒是清醒了過來，她搖一搖身子，又披着一身綠裙從草叢裏站了起來。
去找孫猴子玩兒吧，那猴子那兒，鐵定比這裏好玩得多。
西王母，興許也在花果山呢。
☆、蘇溦
去往花果山的路，并不難尋，特別是蒙七七在靈臺山修煉多年，已然有了一些法術，這辨位的法術，于她而言，并不難。
花果山上山如其名，到處是果子和猴子，蒙七七倒是想到的，她唯一沒想到的，是牛牛，居然也在這花果山之上。
更沒想到，孫猴子之流，吃的食物，不僅僅是山上的各色果子，還有，山下的人。
蒙七七到達花果山時，正巧遇着了孫猴子帶着幾只小猴在山下狩獵。
若不是孫猴子化作她的樣子，将一個無辜的村民吊打起來，她還真認不出他來。
他的變化太大了。
曾經那樣一只小巧可愛的黃毛猴子，如今已比她高出許多。
他遠遠地站着，除了因為臉化作她的而顯得嬌小異常，四肢，都碩大得令人咋舌。
“孫猴子！”
蒙七七站在遠處，看那孫猴子手裏拎了村民血淋淋的腿，聲音有些打顫，“你在做什麽？”
孫悟空回頭，見蒙七七站在身後，還以為是自己眼花。
待他仔細揉了眼睛，再看蒙七七，仍在原地，才慢慢地反應過來。
“小師姐！”
他喊了一聲，放下了手裏的村民腿，朝蒙七七奔去，“你怎來了？師父…”
師父兩字到了嘴邊，又覺幾分生澀，他把這倆字硬生生地吞下去了，問，“師兄呢？怎不和你一起？”
“他不要靈臺山了！”蒙七七的語氣是憤憤的，“我便也不要了！小猴子，我無處可去，你這花果山，是否可以給我一住？”
“可以是可以…不過…”孫悟空面露難處。
“怎了？”
“也不是什麽大問題，小師姐若是真心想留在俺這裏，需不怕那牛牛來搗你的亂才好。”
蒙七七笑道，“他搗我什麽亂？”
“從前的事，俺已經聽牛大哥都說過了。那修為…渡劫的事……”
孫猴子說着搓起手來。
蒙七七見他手上都是血，不由得離他遠了幾步。
“你去洗洗手吧。”她道。
孫悟空答應了，卻是不拿水洗手，只從嘴中吐了幾口唾沫出來，抹在手上，仍仔細地搓着。
蒙七七看了心上一寒。
她覺得自己好像來錯地方了。
這孫猴子，怎麽變成這副樣子了？從前她記憶中那個雖有些調皮，卻不失可愛的孫猴子，哪兒去了？！
“小師姐也別見怪，俺本來便是這樣的。只是在靈臺山時，為了學那長生之術，不免要學些為人的道理。”
蒙七七到點點頭，倒也不說什麽，只是想着牛牛的事。
她真沒想到，牛牛也會在花果山上。
她也沒有想到，牛牛還這樣記着過去的事情，他似乎，一直記着她的仇？
真是來錯地方了啊！
現如今她沒有了師兄的保護，這牛牛，真不知會怎樣對付她呢？！
蒙七七跟着孫悟空往水簾洞越走越近，蒙七七聽着那水簾洞嘩啦啦的流水聲，身上也一陣一陣地出冷汗。
“要不我就不去了吧。”蒙七七抱住了身邊的一棵樹，“小猴子，我不想去你那兒了，我想去西王母那兒晃晃。”
她指天上。
孫猴子望天，“小師姐想上天嗎？”
蒙七七道，“正是，師姐才想起來自己怕水，便不去你那兒了。”
“可天上，不是你想上便能上的啊。”孫悟空笑道，“小師姐還是快快随我去水簾洞，和我一衆徒子徒孫快活吧！”
蒙七七抱着樹，猛搖頭。
她已經察覺到孫悟空的不同尋常之處了。
這個孫悟空，已經不是她從前認識的那個了。她來錯地方了。
“我想走。”
“不行！”
“真的想走！”
“真不行！”
見蒙七七死抱着樹再不肯向前走一步，孫悟空把毛手搭在了她胳膊上，“小師姐便走吧！”
蒙七七低頭看着他的毛手，恍惚間，竟見那手上的黃毛，顏色越來越深，成了粗壯的黑毛。
她再擡頭，孫猴子的毛臉也不見了，有的，只是牛牛那張大張着鼻孔的，氣沖沖的滿懷恨意的臉。
蒙七七被他吓了一大跳，“怎麽會是你？！”
“就是我！”牛牛獰笑道，“好你個死青蛙，我沒去找你報仇，你倒自個兒先找上門來了！今天，我就要你知道，我的憤怒是什麽滋味！”
蒙七七，“…我不想知道！一點都不想知道！”
她把樹抱得更緊了，甚至把兩條腿也纏在了大樹上。
可這會兒，牛牛的怒氣上來了，哪裏還管得了她。
他力氣甚大，直接扯斷了那棵樹，将樹和蒙七七一起，投擲進了水簾洞。
蒙七七只覺得身上一陣冷，自個兒便和樹一起，滾落入了光線有些幽暗的水簾洞內。
這洞內又有數多猴子圍觀，笑嘻嘻地看着她，“這哪裏來的？長得這麽好看？！是不是大王新找來的美人？！”
“大王大王，你的美人來了！”
那些猴子又激動着，往水簾洞內一處高地奔去。
蒙七七抱着樹，見那高地上，坐着一只身材精瘦的猴子。
那便是真的孫悟空了。
“甚麽美女？俺可沒有讓甚麽美女上山來！”
孫悟空顯然喝了許多酒，說話都不大利索。
見了蒙七七，更是遠遠地擺手，“不認識不認識，殺了她吃了吧！”
殺了她？還要吃？！
這孫猴子，回了花果山後，真的是妖性大發啊！
蒙七七戰栗着站起來，“別吃我！孫猴子，我是你小師姐啊！”
那頭的孫悟空全然不把她說的放在心上，“甚麽小師姐？俺可沒去過甚麽靈臺山，也沒拜過甚麽師父，更沒遇過甚麽傷心事！”
蒙七七，“…沒去過你怎麽知道你去的山叫靈臺山？”
孫悟空，“……”
“俺說俺沒去過俺便沒去過！”
蒙七七便不知道該說什麽了，她呆站着，那些孫悟空的猴子猴孫們，總是要扒拉到她身上來，即使是扯去她一根頭發，也覺得是好的。
蒙七七不得不多次使用法術，将它們驅趕了去。
可這些猴子卻不甘心，她每驅趕它們一次，沒過多久，它們便又爬上來了。
孫悟空在上頭看着，也不言語，只是笑。
蒙七七完全不知道這有什麽好笑的。
只是她自己，越發後悔來這花果山了。
她應該上天去找西王母的！
唉對了，西王母在哪兒？
這裏，好似不見西王母的身影啊。
蒙七七揮着手驅趕猴子，便問孫悟空，“西王母去哪兒你可知？便是那棵常與你說話的小桃樹。”
孫悟空不笑了，道，“不知。許久未見了，倒是想念。”
蒙七七想，西王母既然不在花果山，那便是回天庭去了吧。
要不這會兒……
她看看四周圍的猴子，再看一看外頭，牛牛還沒有跟過來。
要不她去天上看看吧，省得再和那牛牛碰面。
她挪了挪身子，往水簾洞外走了一步。
孫悟空察覺了，“小師姐，你想去哪兒呢？”
蒙七七看着他，怎麽看怎麽覺得他已經和牛牛是一體了，于是道，“不幹什麽，看你這水簾洞的瀑布甚是好看，想湊近瞧一瞧。”
孫悟空笑了一聲，沒說話，蒙七七又往外挪一步。
然而牛牛來了。
扛着先前那個村民的屍體，沖破了瀑布，直往孫悟空身邊去。
怪不得她進來後，他這麽久還不出現，原來是扛屍體去了。
“弟弟，你瞧我帶誰來了！”
牛牛進了水簾洞，把屍體放下，便來拉蒙七七。
蒙七七躲閃不過，只得被他拉住了袖子。
孫悟空斜眼看她，“是小師姐，我還不瞎。”
“真是奇怪，也不知道這個一心修仙的青蛙妖，來我們花果山做什麽。不過，來了便是客。既然你來了，我們也不能虧待你。來啊，把好果子都拿出來招待小師姐。”
牛牛的态度，竟和之前有了百八十度的區別，蒙七七不得不多長了一個心眼，“你想做什麽？！”
“不做什麽？只是想小師姐留在我們花果山而已。”
蒙七七，“…可是我不想留下。”
牛牛看着她，“這便由不得你了。”
他一揮手，立刻有數多小猴子撲上來，拽住了她的胳膊和腿。
猴子們撲上來的太快太多，她法術施展不開，只好被硬生生釘着。
有猴子端着各色的果子上來了，牛牛笑道，“小師姐別不好意思，想吃便吃吧！”
蒙七七看看他，又看看他身邊那具鮮血淋漓的村民屍體，咽了一口口水，搖了搖頭。
牛牛不再理她了，對孫悟空說，“可巧，方才化作小師姐的模樣去山下打獵，便見小師姐來了。她把我誤以為是你，我便化作你的樣子，把她哄到了山上來。”
孫悟空笑而不語。
牛牛繼續道，“小師姐，還是跟以前一樣蠢呢。我覺得小師姐似是以前更蠢一些，不過大師兄總是護着你，讓你的蠢不大明顯了而已。”
蒙七七，“……”
她很想離開這裏，如果沒有被這些該死的小猴子絆住的話。
“小師姐…你可知道，再過幾天，便又是我的渡劫日了。”
蒙七七看着他壯碩了許多的身材，搖頭道，“不知道。”
“你怎會不知道？小師姐，你一定是知道我的渡劫日到了，所以巴巴地往花果山上來，想來幫我渡過此劫，是吧？！”
蒙七七皺眉，“你在說什麽？怎麽我聽不懂？！”
“別裝蒜了！”牛牛的語氣瞬間變得狠毒起來，“我告訴你，今天是你自己撞上來了，這仇，我不報也得報了！當日你毀我十年修行，今日，我也要毀你十年修行！蒙七七，別和我扯什麽師兄師妹的大道理，自孫悟空被逐出師門的那一天，我就已經不再是菩提老祖的徒弟了！咱們之間，只有仇恨，沒有道義！”
蒙七七張了張嘴，“我扯大道理啊！”
牛牛從兩個大鼻孔裏噴出氣來，“就算現在不扯，以後你也會扯的！你們這些修仙之人，滿嘴的仁義道德，其實心底裏，都是最自私的蟲子！你是，菩提老祖也是！陸珥更是！”
蒙七七看着他，完全不知道他這麽大的火氣是哪裏來的。
而且孫悟空，聽他這樣講，也憤怒起來了。
他在高處站了起來，“大哥，別跟她廢話了，綁起來扔到一邊，等到你渡劫之日便推出去讓她替你渡劫算了。”
蒙七七，“……”
所以她當初到底腦瓜子哪裏出問題了要來花果山？
師兄要當禿驢了，如今連可愛的孫悟空，也變成這副血腥模樣了？
她不在靈臺山的時候，到底都出了些什麽事兒。
為什麽她覺着，不管是誰，都有許多事情瞞着她？……
行吧，被瞞着就瞞着吧。
被猴子們用滑膩膩的藤條綁住身子的時候，蒙七七閉上眼睛，只希望自己再睜開眼睛的時候，還在那小小的荷塘之中。
☆、蘇溦
“她可曾醒過？”
“未曾呢，大王，是不是要小的澆一泡猴尿上去，叫她提起精神來？”
“不用，你們且去吧，俺在這兒看着她便好。”
迷蒙中，蒙七七聽到有猴子說話的聲音。
待她睜開眼睛時，眼前便只有孫悟空了。
孫悟空一臉猴毛，烏黑眼珠子滴溜溜轉着，眉頭略皺，細細地看着她。
“孫猴子。”
蒙七七看着他，昔日的稱呼脫口而出，“你回了花果山，日子過得可還好？”
孫悟空卻嫌棄地偏過頭，“好着呢，也不勞煩你惦記。”
“我可不想惦記你，這樣問，只是客套客套。”蒙七七笑，“我問你，你為什麽和牛牛在一起了？我和師兄回了靈臺山上，怎不見你身影呢？”
孫悟空道，“俺與誰在一起，與你何幹？俺是否在靈臺山，又與你何幹？”
“我知道你為什麽回花果山，師父不要你了，是不是？”蒙七七笑道，“我告訴你，所有的事情我都知道。”
孫悟空被她這句話激怒了，“既是知道，你又何必問俺？！”
“這不是……”蒙七七拽拽自己身上黏膩的藤條，“我自個兒的難受，是因為你而起，我也得讓你難受幾下，我心裏才舒服呢。”
孫悟空，“…真有你的！”
他兩條毛腿岔開，蹲了下去，毛手捏住了蒙七七的臉，語氣惡狠狠的，“也不知你們這些心思純良的修仙人是怎麽回事，明明心裏惡毒着呢，偏偏要裝作普度衆生的樣子。俺最恨的便是你們這些人的這副嘴臉！自打被那菩提老兒逐出了靈臺山，俺便對天發誓，以後見了你們這樣的人，有一殺一，有百殺百。”
要殺她？
蒙七七聽到此話，心中先是一震，後又釋然。
“小猴子，我與你無冤無仇，你還記得麽，當日你上靈臺山拜師學藝，還是我給你引的路呢。”
孫悟空站了起來，雙手背着，冷哼了一聲，“那又如何？”
“你不記着我的恩情倒罷了，今兒個居然還想殺我。小猴子啊，你便是這樣報恩的？”
孫悟空不語。
蒙七七在濕潤的地方折騰了幾下，仍是沒有掙開滑膩的藤條，“還有師父，他雖把你逐出了師門，但從前他對你的好，你都忘記了嗎？師父向來是個貼心的老頭兒，那日你在山上無依無靠，是誰把你護在身邊，教你七十二變的法術，你都忘了嗎？”
孫悟空的眼神起了變化，他烏黑的眼珠子漸漸地變紅了，蒙七七以為他是想到菩提老祖的好處，感動到想哭，卻沒想到，他一雙眼睛全數變紅之後，卻是一甩手，把她身側的一大塊石頭拍碎了。
“別給俺提那老兒，俺一想起他，便想殺了他！”語氣更是比先前惡劣三分。
蒙七七被他吓得有些懵，沒想孫悟空對菩提老祖，竟是這樣的态度。
看來這孫悟空，對菩提老祖的怨念，已然到達了無法輕易釋懷的地步。
她不願趟這趟渾水，把眼睛閉上了，假裝自己還昏迷着。
孫悟空卻不肯了，既是提開了菩提老祖這個話卡，他便要她非說下去不可。
更何況，她是菩提老兒最疼愛的小徒弟！
“小師姐。”孫悟空痞笑着拎起了蒙七七，硬讓她站在濕滑極了的泥地上，“俺想到一個絕好的主意，你是否想聽一聽？”
蒙七七閉着眼，搖了搖頭。
“你把眼睛睜開，俺便告訴你！”
蒙七七還是閉着眼睛，孫悟空失了耐心，硬拿毛手把她眼睛撐開了，“你罵菩提老兒一句，俺便松你一根藤條。你罵得好聽些，讓俺開心了，俺把你放了，如何？”
“罵他什麽？”
“你便罵他是個，‘無仁無德，嘴上跑馬，褲管裏冒青煙’的臭老頭兒，罵他‘假人假面，居心不良，色膽包天’，根本就是個山野村夫，是個騙子，是個強盜，不配修仙，也不配收什麽徒弟！你再說，他之所以收女徒弟，是為了一己私欲，你和他之間，更是有着肮髒的勾當！俺便開心了。”
蒙七七，“．．．這些話你是哪裏想出來的？師父不是你嘴裏的那種人，難道你不知道嗎？”
“你管我知道不知道？！想要活着，便把俺方才說的，原封不動地說出來，若是不然，便等着死吧！”
蒙七七偏頭，“我不說！我寧可死也不會說那些話的！師父養育我長大，對我恩重如山，我絕不會和你一樣忘恩負義！”
“不過罵幾句而已，你真想去死？”孫悟空笑。
“倘若我罵了之後，你卻不放我走呢？”蒙七七也笑，“我不信你會輕易放我走，即使你放我走了，我也不會污蔑師父！”
孫悟空便不言語了，只把自己拽着蒙七七胳膊的手放下了，道，“有骨氣，你便替牛大哥歷劫，然後去死罷！”
他扔下此話，便快步出了濕潤黑暗的小山洞。
已經一天一夜沒有吃東西，也沒有喝水，再加上方才這樣和孫悟空據理力争了一番，蒙七七已是渾身無力，筋疲力盡。
她站了一會兒，覺得雙腿酸軟，便慢慢地坐下去，心中只想着，這些妖怪真不講道義，當日她讓牛牛擋了一劫，讓他失了十年修為，如今他要報複，照理應當也只讓她失十年修為而已。
而他卻，不僅要她替他歷劫，還要殺了她？！
不講道義啊．．．．．．
蒙七七擡頭望黑黢黢的山洞頂：不知師兄這會兒在哪裏呢？他若是知道她因了當初不肯聽他的話自己歷劫，而被牛牛捉住，眼瞧着就要沒命，會不會氣得一拳打在山壁上，罵她任性不懂事呢？
還有師父．．．．．．
算了，師父已經閉關去了，指不定他出來的時候，她已經不知道輪回了多少世了。
×××
蒙七七：不知師兄在哪裏，在做什麽。
陸珥：在靈臺山，修師父的屋子。
烈日當空，山上日光更是耀眼，陸珥手拿小錘子，終于把最後一塊木板，按在了屋子的空缺處。
放下手裏的錘子，他抹去臉上的汗水，低頭去看底下郁郁蔥蔥的樹林。
“可以去找師妹了。”他想，“不知這些天，她去了哪裏。許是荷塘？除了那兒，她似乎無處可去。”
被困在黢黑山洞裏的蒙七七：并沒有去荷塘
×××
正午，陽光正好，花果山頂的雲卻變黢黑了。
牛牛和孫悟空在山頂站着，牛牛臉上顯現出了危險的笑意。
“他們來了。”他對底下候着的小猴子道，“把她帶出來。”
有小猴子把昏迷着全身無力的蒙七七從山洞裏帶出來，好幾天沒有洗澡，蒙七七聞見自己身上顯着的酸臭味。
她垂着頭，被小猴子們推到山頂，牛牛的身邊。
牛牛一只手就拽住了她。
“來吧。”
蒙七七聽到他嘴中的低語，“替我歷劫，幫我報仇！”
“替你歷劫，是我應當的，當日是我不對，但你不能殺我。我們修道之人，最重要的就是講道義。”蒙七七低聲說。
她實在是想大聲告訴他這個真理的，但她實在是一點力氣也沒有了。
“講道義”牛牛笑了，“我不僅要殺了你，還要把你做成咖喱人肉湯呢？！誰是修道之人，誰要跟你講什麽道義？！”
蒙七七，“…我讨厭咖喱。”
花果山頂的烏雲越發黑和濃重了，其中又夾雜着閃電和雷鳴，蒙七七知道是雷公和電母執行任務來了。
身邊的牛牛愈發的狂喜，孫悟空卻焦躁不安起來。
“牛大哥！”
終于——孫悟空發聲。
蒙七七差點哭出來，小猴子果然良心未泯！
可他卻道，“等俺問出她那小桃樹去哪兒，你再殺她不遲。”
去——你——媽——的——
☆、蘇溦
蒙七七垂着頭，聽孫悟空問她，“小師姐，俺最後這樣叫你一聲。你告訴俺，昔日那可愛的小桃樹，到底去哪裏了？那日俺一個不注意，她便消失了，俺回花果山這些天，幾乎将整個人世找遍，可怎樣都找不到她。”
蒙七七輕笑，“你能找到她，那才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了。你知道她是誰嗎？”
“不就是一棵快成精的小桃樹嗎？”
蒙七七搖頭再笑，“愚蠢！”
孫悟空急道，“你定是知道她去了哪裏的，快告訴俺呀！俺這些日子日日想着她，真想喚她來花果山，和俺同過風流倜傥日子！”
孫悟空，想和西王母一起在花果山過風流日子？
蒙七七擡頭看孫悟空，腦海中将他這張毛臉，和西王母那張十五六歲少女的臉湊在了一起，搖搖頭，“小猴子你真不是一般的蠢啊，你以為那…”
她見孫悟空和自己越靠越近，明顯是對西王母有極大的興趣，“你以為那小桃樹，是一般的桃樹嗎？”
“你什麽意思？”
孫悟空果然被她說的話吸引了，他幾乎把頭湊到她嘴邊，“你這話甚麽意思，快些仔細地告訴俺。”
“來，來，你過來。”蒙七七努努嘴，讓他把耳朵再湊近些自己，“你放了我，我便與你去找那西王母，如何？”
“這……”孫悟空直起身子，看向一旁激動搓手等着報仇的牛牛，“牛大哥，俺……”
“你想做什麽？！”牛牛這便發現了其中的不妙。
“小師姐說帶俺去找小桃樹呢，牛大哥，你先別殺她，待俺找着了小桃樹，再殺她也不遲。”
“甚麽叫再殺她也不遲？！”牛牛怒了，“弟弟，你可知今日是甚麽日子？！”
孫悟空道，“俺自是知道今日是你的渡劫日。”
牛牛道，“我等這一日已經許久，你竟叫我放了她？！弟弟，你這胳膊肘，拐得可真外啊！”
眼見着牛牛開始冷嘲熱諷，孫悟空也急了，“牛大哥，你莫誤會，俺只是……想找着那小桃樹。”
“不行，我不許。眼瞧着歷劫時辰已經要到，我必須讓她替我渡劫。”
蒙七七見牛牛眉間顯出焦慮來，便知他是遇到了和自己當年一樣窘迫。
“牛師兄。”她唇邊帶着嘲諷的笑，“你是不是和我當年一樣，沒有好好為渡劫做準備啊？”
牛牛被蒙七七戳穿了心結，這就失了分寸，“你，你別亂說！你…”
蒙七七于是更确定了，她笑，“我看便是了！”
孫悟空也尴尬看向牛牛，“牛大哥，這是這麽一回事兒嗎？”
牛牛道，“不是，怎麽可能？！我這幾日都為着渡劫而努力練功呢！我才沒有因為抓到了這醜青蛙而去山下花天酒地。”
“原來是花天酒地去了！”
牛牛太急，說漏了嘴，蒙七七忍不住笑出來，她看頭頂，烏雲比之前更加濃重，隐約間，她見雷公和電母站在雲端，已經蓄勢待發。
牛牛自是也見到了，對雷公和電母，他深有恐懼，“弟弟，我在這裏問你一句，你若是真要放了這醜青蛙，我與你之間的兄弟情分，便也算是完了！”
孫悟空皺眉道，“可是俺…着實想見那小桃樹。”
蒙七七看着孫悟空，心想孫悟空這是被西王母迷得不行了啊，沒想他一只潑猴，居然喜歡西王母那樣強勢的女神仙。
烏雲又濃，這會兒，雷公和電母的身影，可是愈發明顯了。
蒙七七見他們站在雲端，也是一臉愁容，牛牛把蒙七七推到了自己身前，“當日我替她擋了一劫，今日，她也得替我擋一劫，天上的兩位，你們從前對我的做的事兒，我早已忘了，可若今日放過了她，我定要記起從前的事，要你們好看！”
站在雲端，雷公和電母望着下頭的蒙七七和牛牛，心中有猶豫，手上自不敢太随意。
“怎辦？”雷公問電母，“當年的事情，咱們都有份。”
電母道，“當日之事，是我們錯了。如今再讓七七替這牛妖擋了一劫，也算是将功贖過。”
“可……”雷公道，“她是西王母的人啊！”
“是啊！”電母越發猶豫了，“西王母雖已久不現身天庭，可我總覺得，這其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