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chapter 29

飛機起飛到落地的一路上，董橋都閉着眼睛，發出輕微的呼吸聲。王遲園偷偷看他的臉，他的眼底有淡淡的青色，臉上的疲憊不加掩飾。這張安靜地睡着的美好臉龐，讓王遲園頓感內心被用力地撞擊了一下。

會心一擊什麽的，太狡猾了。

這麽想着的王遲園，像被他的睡意傳染了一樣，慢慢困頓地合上了眼皮，到最後倚靠着董橋的肩膀睡着了。

“醒醒，到帝京了。”王遲園被人推了一下。她睜開眼皮，恍恍惚惚地有種不知身在何處的錯覺。

“從沒見過你這種女人，睡覺不僅打呼嚕，還喜歡流口水。”董橋滿眼嫌棄地瞪了王遲園一眼，一只手揉着僵硬發酸的胳膊。被王遲園倚靠了一路的半邊胳膊已經全麻了。

王遲園下意識地一摸嘴角，剛想反駁，發現手指下的唇角有一點點濡濕的感覺。她臉上頓時讪讪地說不出辯解的話來。

會心一擊什麽的，肯定是她的錯覺！

董橋随時随地開啓的嘲諷技能，簡直滿點。她想撓牆。崩潰。

回到出租屋的時候，蘇雲菲在董橋走後不經意問了王遲園一句：“你動作真夠快的，都帶男朋友見家長了。”

“你別亂說話，不是你想的那樣。”王遲園像只被踩了尾巴的貓，激動地反駁。

“是，是，你說什麽就是什麽。對了晚上吃了什麽，你走了這兩天，我快餓死了。”蘇雲菲捂着肚子發出哀嚎聲。

不過王遲園下廚的計劃并沒有實現。晚上的時候，馮璐打電話回來說，她弟弟找到工作和房子了，晚上請大家吃飯慶祝。

蘇雲菲一聽有免費的大餐高興得一蹦三尺高。等晚上四個人坐在大排檔的時候，蘇雲菲臉上的失落簡直不能再多了。

她控訴馮璐太過小氣：“這就是你說的大餐，馮璐，你個死妮子，盡耍老娘！”

“老板娘，給這位老娘上兩瓶二鍋頭，堵堵她的臭嘴。”馮璐面無表情地朝老板娘高喊了一聲。

王遲園在一旁捂嘴嗤嗤笑。真是魔高一丈道高一尺，總算有人能制住蘇雲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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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雲菲鬥不過馮璐，卻不怕王遲園，見她笑得花枝亂顫，就伸手咯吱她。王遲園吓得趕緊躲開，驚恐地躲到馮璐身後：“你別過來啊，待會撞到桌子就慘了。”

馮璐慢條斯理地撇了兩人一眼：“這麽大了人了，也不怕人笑話。馮震，你別可學她們，為老不修。”

蘇雲菲氣得大吼：“老娘什麽時候為老不修了！”

“都自稱老娘了，還不是為老不修！”馮璐繼續刺激蘇雲菲。蘇雲菲龇牙咧嘴了一會，等胖胖的老板娘上菜的時候，她才安靜下來。剛剛還嫌棄大排檔的人，現在頭一個抓起筷子的人也是她。

蘇雲菲埋頭苦吃，王遲園和馮璐相視一笑，不禁有些莞爾。

王遲園招呼馮震動筷子：“今天你是東道主，快動筷子吧。”馮震笑嘻嘻地應了一聲。

馮璐給弟弟找的是一份保安的工作，還好馮震雖然整天嬉皮笑臉、沒個正經樣，但對自己的姐姐卻頗為俯首帖耳，也不嫌棄這份工作，高高興興地準備上班了。

馮璐嘴上一直在嫌棄弟弟，眼神卻騙不了人，滿滿的寵溺和疼愛簡直要羨煞旁人。王遲園突然覺得有點孤單和寂寞。越是身處鬧市，越發覺得寂寞難耐。

王遲園隔日便銷假上班了。董橋最近也忙了起來，兩人有段時間沒見面了。這人海茫茫中，王遲園發現想要偶遇一個人真難。

據非官方的統計，帝京的流動人口有7500萬，常駐的也有5000萬。在這個城市裏，到處都是人。每次從帝京地鐵一號線下來時，王遲園都會深刻地領悟到這一點。擁擠的人潮，來去匆匆的腳步，每一個角落都塞滿了人。在這裏，應該最不會感到寂寞，然而并不是，反而會尤其地孤獨。

擦肩而過的人臉上都是漠然的表情，每一個人都像帶着日本能面面具，蒼白青灰的臉頰、狹長的眼神、麻木的嘴角……因為孤獨，變得迫不及待，迫不及待戀愛、迫不及待分手、又迫不及待地開始下一段戀情……從迫不及待到最後的随随便便……愛情早已沒有新鮮感，只是重複的機械過程。

他們臉上的表情令人觸目心驚，王遲園驚悚地發現自己将來也有可能成為他們中的一員。

為了彌補蘇雲菲的不斷抗議，馮璐在馮震的強烈要求下，難得大方了一回。聚餐幾天後，她邀請大家去酒吧玩，為了省錢，她建議道：“去我工作的酒吧，我是那裏的員工，可以打折。”

馮震想了一下，就同意了。王遲園和蘇雲菲自然沒有意見。

馮璐又警惕地告誡蘇雲菲：“這次你可不準耍酒瘋。”

蘇雲菲連忙詛咒發誓自己絕對不會。上次因為蘇雲菲她們三人大鬧酒吧的事情，王遲園一度擔心馮璐被她們連累丢了工作，萬幸酒吧老板網開一面，沒有開除她。馮璐沒見過酒吧的老板，不過聽調酒師說他人很不錯，上次也是他發話，酒吧的經理才沒有讓馮璐離職。

馮璐特意和同事換班，調休了半天時間。晚上幾個人出現酒吧時，馮震和蘇雲菲兩人馬上就如兩匹脫缰的野馬，拉都拉不住。

馮震穿着他的小皮褲，蘇雲菲穿着小皮裙，畫着大濃妝，兩人勾肩搭背地大搖大擺走進去，不知道真相的人，肯定以為這兩人才是親姐弟。

酒櫃後的方元眼尖瞧見了他們一行人，朝他們打招呼：“好久不見，想喝點什麽。”

馮震和蘇雲菲已經迫不及待跳舞去了，馮璐和王遲園兩人在吧臺前坐下。今天馮璐和王遲園的打扮都很簡單，王遲園幹脆就只穿着平常的衣服出來，一件白T搭配牛仔褲，臉上清清爽爽，兩個人都和酒吧的環境格格不入。馮璐是酒吧的員工，在這地方自在慣了，一點都不在意旁人驚疑的眼光。

她朝方元說道：“小方，給我來杯水吧，我今天有點頭疼喝不了酒。”

“璐姐，別叫我小方，就我小元或者方元。”方元有點無奈地糾正。

“不能叫你小元，這位姐姐名字裏也有個園字，小元？小園？我都分不清自己在叫誰了！”馮璐一本正經地調戲小帥哥。

“遲園姐，好久不見，你想喝點什麽？”方元轉頭朝王遲園微微一笑，露出可愛的兩個酒窩。

“你還記得我。”王遲園對他的好記性有點吃驚。

方元笑着說：“我給你調杯雞尾酒吧。”

一整套華麗的動作完成後，馮璐的面前放了一杯水，王遲園面前是一杯七彩的雞尾酒。顏色層層分明，色彩斑斓絢麗。

她驚喜地問方元：“這是什麽酒？怎麽會有這麽多層顏色？”

“因為每一種酒的密度不一樣，所以才會分層。這是彩虹雞尾酒，請慢慢享用。”方元嘴角噙着笑意解釋道，見兩人沒有其他要求，便轉身為別的客人調酒。

除了舞池外的區域都挺安靜的，這裏的環境挺不錯。王遲園小心地含了一口雞尾酒，神色慢慢放輕松。

馮璐小聲在她耳邊說道：“這裏不錯吧。環境很幹淨，沒有亂七八糟的人。以後你和蘇雲菲有機會可以常來玩。”

她的話音剛落，不遠處的沙發坐便傳了一些噪音，似乎有酒瓶打碎的聲音。兩人吃驚地循着聲音看向靠窗的一排排單獨隔開的座位。那些座位比地板高了一個臺階，超過半人高的擋板隔開了座位，每組沙發半圍攏成一圈，形成半封閉的獨立空間。

沙發上站起一個人招呼服務生，過去收拾碎玻璃。王遲園覺得他有點眼熟。借着忽明忽暗的燈光，王遲園睜大了眼睛仔細辨認。

天啊！是總裁大人，鐘桓，他怎麽會出現在這裏？王遲園懵逼了。出于下班時間不希望看到領導的第一反應，她連忙低下頭，半遮着臉。

馮璐推了推王遲園的胳膊，一臉深思地問：“你轉頭看看，那人是不是董橋？”她和董橋只見過幾面，對他并不熟悉，不過聽蘇雲菲說，他和王遲園關系匪淺。她暗暗皺了下眉頭，董橋身邊有個女人像八爪魚一樣緊緊趴在他身上。

王遲園奇怪地回頭，順着馮璐的視線看了過去，剛剛一陣動靜，座位上的人都站了起來，等待服務員收拾桌面。只要不是相隔太遠，都可以看見他們的臉。

董橋和鐘桓站在一起，鐘桓趴在他耳邊說着什麽，董橋臉上的表情有隐隐的煩躁。一道亮光打了過去，王遲園一瞬間看見了董橋的臉，連他擰了一團的眉毛都看得一清二楚。

眼前的董橋十分陌生。王遲園有些發怔。鐘桓和身邊的淩風都是西裝革履，似乎剛從某個商務場合趕過來。董橋雖然沒有穿西裝，卻也和往常的T恤搭牛仔褲的平民風格大不相同。蔚藍色襯衫領口微微敞開，露出一條皮鏈子，袖子卷起一半，手腕上戴着機械表盤的手表和黑色的手鏈。

明明他的打扮很普通，但是王遲園就是下意識地覺得這一身價值不菲。或許他是和鐘桓站在一起吧，他們是一個世界的人，一向遲鈍的王遲園突然茅塞頓開。她一直覺得董橋身上有股違和感，原來是這樣，他舉止中長期優越的物質生活堆砌出來的高人一等的氣質是騙不了人的。

她真是傻瓜，還以為董橋是個窮光蛋，窮得三餐只能吃面包。從頭到尾她都像一個笑話，電腦維修工？倉庫是老板贊助的，他只是打工仔？這些話，只能騙騙小孩，可惜她卻相信了。

也許是王遲園的目光才灼熱了。董橋下意識地擡頭看向吧臺的方向。他臉上的表情瞬間變幻莫測，王遲園知道，他發現自己了，但是她并沒有收回目光，只是抿緊雙唇執着地看着他。董橋明顯愣了一下，胳膊用力甩開了趴在身邊的女人。

這一瞬間的事情不過才幾秒鐘，王遲園卻覺得像幾個世紀一樣漫長。她如置冰窖，吶吶張不開嘴。身旁的馮璐察覺到她的異樣，神色有點凝重地盯了她一眼。

王遲園看見董橋朝她的方向走過來，他身邊的女人抓住他不放。她還看見另一張熟悉的臉，淩霄。因為董橋的動靜，兩個女人都注意到了王遲園的存在。

王遲園瞳孔猛地一縮，下意識地轉身就跑了出去，腳步淩亂。

她想她已經在不知不覺中喜歡上了那個男人。難道是因為寂寞和孤獨，所以她從迫不及待變得随随便便了嗎？随随便便就能愛上一個人？

無數個念頭紛至沓來，塞滿了她的腦海，她又氣又急，什麽頭緒都理不出來。

在愛上的一瞬間，她就丢盔卸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