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肖醫生要回來

正值盛夏,空氣不可避免的變得燥熱,好在中午下了場大雨,才增了幾分濕氣。

給最後一床病人拔了針,俞恩今天的工作也算結束了。把手上的任務交到來換班的同事手上,自己慢慢悠悠地往更衣室走。

護士的更衣室大多是在一起的,俞恩進去的時候,裏頭已經有兩個來實習的小姑娘在換衣服了。

見前輩過來,小姑娘們禮貌地問好,俞恩笑着和人說了兩句,也自顧自脫起衣服來。

“诶诶,聽說了嗎,肖醫生要回來了诶。”

“誰啊?”

“你不是我們學校的,不知道他,還在醫科大那會兒,肖學長就跟着醫院老前輩上過幾次手術臺,都說他是難得一遇的奇才。”

“是嗎?”

“對啊,院長的意思,讓他到國外去進修兩年,回來直接評科室副主任,等老科室主任退休了,他就成正的了。”

“你怎麽這麽清楚?”

“我爸是胸心外科的醫生,和他有點兒交集……诶诶,不說了,時間快到了,不趕緊過去護士長又要罵人。”

提起護士長,兩個小姑娘也加快手上的動作,再繼續誇了肖醫生兩句,就急急地拉門出去。

科室主任?那男人才二十九吧?院長也是器重他,有機會就把人往上提。

俞恩搖搖頭,怪自己多管閑事,她該想想自己以後該怎麽辦才好,再和他繼續朝夕相處這種事,還是提早做準備的好。

在同一家醫院就會有這種困擾,擡頭不見低頭見,偏偏她們小組負責最多的就是他們科室的病人。

早知道就該聽媽媽的話,回M市的小醫院去,也好過天天看着他的臉心神不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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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甩甩腦袋,把那人的身影從腦子裏驅逐出去,不再多想,把手機扔回包裏,挎上小包就離開醫院。

買好BRT的票,在站牌處等了沒幾分鐘,車子就過來,挑了個靠窗的位置,看着窗外發起呆來。

這條快速公交線是沿着海岸修的,俞恩喜歡海,也許是老家在內陸的原因。不論天氣如何,她總會選擇坐BRT回家,看看海浪也是好的。

在醫院一呆就是十幾個小時,心情難免躁郁,不想把壞心情帶回家去,就來看海,好似可以把那煩悶的情緒随着海浪拍在岸邊一樣,再下車時,心裏确實通暢許多。

然而現在行程已經過半,心裏還是堵了什麽一般,說不出的難受,大概……是因為肖淮銘吧,她想。

還在念書的時候,她就聽人說過:

肖淮銘啊,大抵是天上的神吧,一時貪玩,才誤落紅塵,與他們這些個凡夫俗子一道,經歷人間百态。

彼時,俞恩還不知道肖淮銘是個什麽人物,只覺得她們說得過于誇張了,再怎麽神,不也和她們一樣,待在醫科大鑽研晦澀難懂的醫學內容?

後來被宿舍八卦小姐拉着到球場去看了一場比賽,在一堆身形樣貌都不俗的男生裏頭,他是最紮眼的,饒是一心只讀聖賢書的俞恩,也看呆了。

看呆的下場,就是被球正中腦門,躺在床上喝了一個星期的白粥。此後,她為睹肖淮銘神顏而被擡進醫務室的事,傳遍整個醫科大。

許是被人念得煩了,某天傍晚,在幾個男生的推搡下,那個長相極好的少年,拎了果籃站在她宿舍樓下,她就站在他對面,氣氛無比尴尬。

那人擡手,在她腦門上還未消退的大包上按壓幾下,得出結論:“沒什麽大礙,不至于腦震蕩那麽嚴重。”

“……”

俞恩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傻愣愣地站了幾分鐘,才伸手拿過他手上分量很足的大果藍,道完謝就一溜小跑地跑上樓去。

莫名其妙的,就成了大家口中的銘嫂,以至于後來,成了真正的……肖太太。

肖太太這個頭銜,應該也戴不長久了吧?等他後天回國,一切都該結束,斷得幹幹淨淨。

扯着嘴角苦笑一聲,那兩個人,現在應該結束所有課程,在享受最後的異國時光吧?想想那個畫面,也覺得般配到不行。

真沒出息,離婚的決定已經做了兩年了,現在竟然還有幾分舍不得。

《詩經》裏頭說過:“于嗟鸠兮,無食桑葚!于嗟女兮,無與士耽,!士之耽兮,猶可說也,女之耽兮,不可說也。”說得大概就是她目前的情況。

他出國前兩天,她将離婚協議書擺在他面前,他依舊面色如常,甚至連眉毛都沒動一下,好似無關緊要一樣,只淡淡開口:“等我回來再說。”

他一走就是兩年,她不好主動聯系他,怕打擾他學習什麽的,他也沒想過要打個電話回來,只在節假日的時候發個問候過來,意思再明顯不過。

想想也是,他現在也算事業有成,又有美人相伴,哪裏還想得起她這個糟糠之妻?

這麽說也不對,對方好像,也沒把她當做妻子過,結婚也有些年頭了,除了必要的交談,好像兩人也沒有多餘的話可以說。

不,她有很多話想和他說,只是,他沒有罷了……

她結婚的時候,夏漫那個心直口快的女人就說過:“待在這樣的男人身邊,太沒有安全感,恩恩,你以後會很累的。”

她也不理,不管不顧地栽進去,等發現不對時,大好的年華都快耗光了。

肖淮銘啊,就是她人生的劫,渡過了,是她的運氣,渡不過,就哀怨一生。

饒是如此,還是不後悔自己走了這一步,雖然有些悲涼,但确實如同她在日記中寫下的那樣:

“肖太太這個稱呼,也許是這輩子最喜歡的一個,沒有之一。”

胡思亂想間,已經到站,拎着包下車去,深深呼吸幾次,還是難以平複起伏的心情。那兩個小姑娘也是,提什麽不好,非要提他?

邁開步子,磨磨蹭蹭地出了站,想起家裏還有三條大狗等着自己去喂食,才重新加快步伐。

肖淮銘離開之後,她就沒有回過那個家,只時不時過去打掃一下,不至于讓它積了灰。

在相反的方位租了一間小屋,帶着三條薩摩耶一起生活,雖然遠些,但鄰裏之間關系比原來那個小區親近些,住得也舒服些。

肖淮銘後天要回來,好像明天下班得過去一趟,距離上次打掃,好像已經隔了一個月之久。

那男人最見不得家裏髒亂,稍有一點兒不合心意,就會冷下臉來,結婚之後,他又忙着工作,都是俞恩在打理,久而久之,也成了習慣。

不對啊,都要離婚了,還管他做什麽?

這個念頭一浮現,馬上又被扼殺在搖籃中。就當是,最後一次吧……

家中的薩摩耶顯然是餓極了,有氣無力地趴在門口,不像平時那般搖着尾巴來迎接主人。

俞恩自知失職,也顧不得換衣服鞋子什麽的,先拿了盤子過來,把狗糧倒進去,看狗狗們吃得開心,才松了一口氣。

把門反鎖上,回房間去拿了衣服,就往浴室走,天氣太熱,身上的汗不知道出了幾道,現在黏糊糊的,難受至極。

溫度适中的水流打在身上,一天的疲憊也随之流走。俞恩滿足地嘆息一聲,将水又開大一些。

一個澡洗了半個小時,等她拿毛巾擦着頭發走出來時,薩摩耶們已經吃飽喝足在沙發邊上玩鬧。

走過去拍拍它們的腦袋,又陪着玩了一會兒,才把毛巾扔到一旁,到窄小的廚房去,托着下巴思量晚餐該吃些什麽。

無果,還是先把電飯煲開了,才到櫃子裏去找還可以吃的菜。

看着角落已經開始發芽的土豆,俞恩努努嘴,自己最愛的土豆看來是吃不了了,順便伸手把土豆拿出來,裝到垃圾袋去。

挑來挑去,好像也只有雞蛋還能下口,看來今晚又是蛋炒飯了。

肖淮銘出國以後,她好像就沒怎麽好好吃飯了,那會兒還記挂着那人下班之後要讓他吃些好的,不管多累多晚,她都會做好熱騰騰的飯菜等着,那人一走,沒了這樣做的必要,人也變得懶了,能湊合就湊合,不願意幹些麻煩事。

難怪最近朋友見了她,都說她比以前瘦了,敢情都是營養跟不上嗎?

等飯好了,花幾分鐘把炒飯做出來,從櫃子頂拿下媽媽從老家寄來的鹹菜,就盤腿坐在沙發上看起平板來。

都是些無聊的韓劇,但看劇,總好過什麽都不幹來得有意思,天天在醫院精神緊繃,也只有這一刻,才能好好放松放松。

在一邊玩得開心的狗狗突然停下來,在她腳邊轉了幾圈,又張嘴咬咬她的褲腿,俞恩才回過神來,詢問地看過去。

豆丁小跑着把她的包叼過來,俞恩接過,才發現手機在震動,似乎有些時間了。

這個點,應該沒人會找她才對呀。

拿出來一看,赫然被上頭的名字噎了一下,肖淮銘?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好奇歸好奇,還是按下接聽鍵:“喂……”

男人一貫清冽的嗓音透過手機傳過來,比平時更多了些醇厚質感:“我後天的飛機,晚上八點左右到。”

“額……嗯。”

“俞恩。”他喚她,語氣少有的輕柔。

俞恩猶被電擊一般,猛地坐直了身子:“什……什麽?”

“你沒什麽話想對我說?”

她該有什麽話要對他說嗎?俞恩被問得一頭霧水,胡亂猜測道:“你是……要我去接機?”

那頭無奈嘆息一聲,随即輕笑出聲:“不,不用,晉馳會過來接我。”

“啊,那你路上小心。”

沉默一陣,俞恩正準備随便扯個理由挂斷這個可以稱為氣氛詭異的越洋電話,又聽到他問:“你在幹嘛?”

“吃飯呢。”

“聽媽說,你搬出去了?”

“……是這樣沒錯,怎麽了嗎?”

她竟然問怎麽了嗎!肖淮銘揉揉太陽穴,略感頭痛:“俞恩,我說過,我們的事,等我回去再談,你這樣,算什麽?”

“就……搬出來了啊,也不算什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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