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蘇繹

抱腿坐在更衣室的長椅上,俞恩面如死灰。

完了,完了,自己的一世英名,毀在一個熊孩子手上了啊!

以後可怎麽若無其事地到那個病房去值班,還怎麽面色如常地和那群實習醫生打招呼了?

“啊!煩人,這該死的護士服!”捂着腦袋吼了一句,索性把腦袋埋在膝蓋之間,不願意擡起頭來。

小劉早在一邊笑得直不起腰:“那些個小醫生才無辜好嗎?無端端受了一次制服誘惑。”

“你确定要這樣說話嗎?”

“好好好,我不說。”小劉努力憋住笑意,忍得聲音帶上些顫音,“不過恩姐啊,你身材真不錯诶。”

“滾!”

“我可看得清楚,連肖醫生都直勾勾地盯了很久呢,恩姐,你成功引起肖醫生的注意了呀!”

俞恩把腦袋埋得更深:“能不能不提他?”

“行行行,你還是趕緊給人把衣服送上去吧,指不定他辦公室裏只有這一件白大褂呢。”

“不可能,他休息室裏還預備了十幾件。”想想又覺得不對,模棱兩可地解釋,“我聽別人說的。”

小劉意味深長地看她一眼,一副“我懂,我都懂”的模樣:“恩姐,暗戀人家就直說嘛,喜歡肖醫生,不是什麽丢人的事。”

“……”

別扭歸別扭,俞恩還是自覺地把衣服拿去樓下送洗。

他們醫院有明确規定,醫護人員的工作服必須每兩天洗一次,怕他們自己敷衍了事,特地在一樓弄了個洗衣房,請了專業的人負責清洗及消毒的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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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俞恩好像很着急的模樣,洗衣房的女人先洗了她手裏的那一套,小小的洗衣房,設備卻是齊全的,洗一件衣服也不會花太長時間,俞恩手頭的事已經結束,幹脆留下來等衣服。

女人謹慎地掏了掏白大褂的衣兜,沒成想還真從裏頭摸出些東西來。

遞到俞恩眼前:“挺清秀的小夥子。”

“嗯?”俞恩疑惑地接過,看清手裏的卡片時,暗自責怪肖淮銘太過粗心,連醫生的胸卡都随意放在兜裏。

小心地收進自己的小包裏,又覺得自己大驚小怪了,這東西要補辦,還不是分分鐘的事嗎?

女人把衣服放到混合的溶液裏浸泡着:“你男朋友?”

“不算吧……”

女人眼裏閃過一絲精明,意味深長地拍拍俞恩的肩膀:“那人家的衣裳,怎麽在你這裏?”

“這個……說來話長。”

“害羞什麽?你眼光不錯,證件照都這麽好看的男人,真人一定更迷人!”

俞恩撓撓腦袋,人家誇得是肖淮銘,怎麽她也跟着不好意思起來:“還好吧。”

“你是醫院的人?”

瞅準時間,女人戴上專用手套,把衣服拿出來,用清水漂過一道,随即扔到洗衣機去,按下鍵,動作熟練自然,絲毫不拖泥帶水。

莫名的,俞恩竟然對人生出些羨慕來,倒不是說她的動作,而是那人身上那股看破世事的灑脫自如。

“嗯,寧護士長手下的。”

“她?”女人似有若無地勾勾唇角,“那還真是辛苦你了,應付那種女人,肯定不容易。”

“還好吧。”俞恩尋了處幹淨的地方坐下,女人脫下手套,扭扭酸痛的脖子,也坐到她邊上來。

“我以前來過洗衣房幾次,怎麽沒見過你?”這樣獨特的女人,要是之前見過,一定會記得的吧。

女人輕笑一聲:“我來替班的,朋友有事來不了,拜托我過來,就來了。”

“看你動作,不像第一次。”

“啊,以前在醫院待過,對這些東西有點兒研究。”

俞恩又把人上下打量了一眼,心裏的好奇更甚:“冒昧地問一句,你的名字是……當然,不方便可以不說。”

“沒什麽不方便。”女人擡手,攏去臉側垂落的發絲,露出耳後的梅花紋身,“我姓蘇,單字一個繹。”

“蘇繹……”俞恩跟着小聲念出聲,“名字很特別呢。”

“是嗎。”蘇繹垂下眼睑,掩去眼裏的情緒,“你呢?你的名字是什麽?”

“俞恩。”

“你是俞恩?!”蘇繹語氣微微上揚,帶了幾分詢問的口氣。

俞恩沒想到她會是這麽個反應,怔怔地點點頭:“有什麽問題?”

蘇繹再看了她幾眼,像是要把她的臉記下,視線在她臉上停留許久才離開:“沒,沒問題,只是偶然聽人提起過你。”

俞恩自認沒什麽特別之處,也從來不會成為別人談論的對象,這位聲稱自己是來代班的女人,又是“偶然”從哪裏聽說自己的?

許是看出她的疑惑,蘇繹低頭淺笑,覺得自己該找個像樣的理由才是。

“有朋友還在醫院工作,聽說你工作能力很出色,和我提過幾次。”

“這樣啊……”

蘇繹擡眼看了看挂鐘,随即起身:“衣服好了,我給你裝上。”

“啊,好。”

依舊是那樣熟練自如的手法,俞恩竟然看得呆了,那人的手,長得很是好看,可惜右手無名指上有道淺紅色的小疤,破壞那無暇的美感。

真可惜,俞恩想。

接過蘇繹遞過來的袋子,俞恩笑着和人道謝,又說了幾句,才拎着衣服離開洗衣房。

等她的身影完全脫離自己的視線,蘇繹才收起唇邊淺笑,眼神複雜地看了眼自己手指上的淡淡疤痕。

俞恩,沒想到在這裏遇到了……

衣服是洗好了,但是要什麽時候送回去呢?這是個問題。

現在他一定在大辦公室和人商讨手術的事,要是貿然上去,當着那麽多人的面把衣服交給他,好像也不太好。

若是大家知道他們的關系還好,可惜兩人都無意聲張,他們的關系,也只有關系較好的朋友知道罷了,啊,還有池立夏。

要是遇上池立夏,不是更糟糕嗎?三個人再處在同一個屋檐下,心裏不得堵得慌?

轉轉眼珠,俞恩把主意打到邊上還在化妝的小李身上。

暗戳戳地挪到那人身後:“那個,小李呀。”

“怎麽了嗎?”小姑娘專心化妝,并不回頭看她。

俞恩抿抿嘴唇,扯扯小李的衣角:“你待會兒要到十二樓去,對吧?”

小李扭捏幾下,面上有些不自在:“恩姐,你……你怎麽知道?”

“你都補妝補了快半個小時了,除了上去見你家那位,還能到別處去?”

小李臉一紅,嗔怪地瞅她一眼:“別胡說,他才不是我家的。”

“好好好,我不說,我有件事要找你幫忙。”

“什麽?”

俞恩拿過身旁的紙袋,遞到小李手裏:“肖醫生的衣服,你幫我送上去吧,我等會兒下病房去給405的老太太拔了針就要走了,今天還有點兒事要辦。”

小李将信将疑地接過:“什麽事那麽急?”

“和你說不清楚,以後再和你解釋。”當然,這個以後的解釋是不存在的。

“那好吧,你還有什麽話要我帶的嗎?”

“應該……沒有吧。”

小李焦心地看她,未了還怒其不争地哀嘆一聲:“我說,恩姐,人家肖醫生都主動了,你還不抓住這難得的機會?”

“他主動什麽了?”

只有一個月時間,我還不得積極點兒……

昨天,他好像是這麽說的來着。俞恩臉上微熱,眼神閃躲:“诶呀,你給我送過去就是了。”

小李看着那人臉上可疑的淡紅,無奈搖頭:“恩姐,該不會是在害羞吧?”

“哈?我害羞什麽?”

“下午的事啊,恩姐你,不是走光了嗎?”

“……”

不會聊天,哪壺不開提哪壺。

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俞恩把人推出臨時休息室,小李只當她是想起下午的事,心情不佳,回頭和人說了兩句,就不再逗留,拎着袋子進了電梯。

俞恩整理好心情,也出了門,推了小車,慢慢悠悠往405去。

老太太已經睡下了,邊上也沒個人守着,別床的病人都隔着簾子,看不到老太太的情況。好在俞恩到的及時,趕在針水完全沒有之前,把針拔了。

要是空氣進去了,那該是多危險的事?

俞恩心有餘悸,又同情老太太的境遇,子女倒是多,都不在身邊,老太太暈倒在家裏,還是鄰居過去的時候,才把人送來醫院。

聽說院方聯系了家屬,到今天也不見家屬露面。

再明顯不過,又是養了一群沒心沒肺的白眼狼。

俞恩最看不得這種事情,但終歸是人家的家事,不好多說什麽,只能在工作的時候,多加照顧,別的也幫不了什麽。

這種情況,在醫院幾乎隔三差五就會來一出,老人病的時候,子女不來陪着,等人扛不住在醫院去世了,那些個“孝順”的子女又找上門來,罵醫生無能,怪醫院見死不救,嚴重時候還會動手打人……

後來俞恩經常夢到自家老太太進了醫院,她又不在跟前,老太太會不會也這樣怨她?

應該會的吧,但不會說出來,母親這輩子,最希望的就是她能過得開心,之前身體不适,偷偷到醫院去檢查了幾次,都是瞞着俞恩的。

某次打電話回去的時候,不小心說漏了嘴,俞恩才知曉那件事,又氣又急,老太太只是在電話那頭輕聲安撫她,最後幾句,總會是“不想讓你擔心”、“會影響你的工作和心情”什麽的。

還好老太太只是小毛病,要是真出什麽亂子,俞恩能恨死自己。

大概這位老太太也是這麽個想法,每次醫院讓她親自聯系家屬,都連連擺手說沒有必要,不想讓孩子擔心,後來醫院自作主張給她女兒打了電話,老太太還賭氣不肯打針吃藥。

俞恩看到老太太的時候,總會想起老家的母親,不自覺會更認真細心一些,下班之前,也要過來看看,才肯安心回家。

給老太太掖好被角,俞恩推着小車離開病房。

啊,該抽個時間回去看看家裏的那位倔老太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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