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回家
在網上訂了下午的機票,俞恩直接打車去了機場。
到了地方,櫃臺剛好在辦理值機,取了登機牌,辦理好行李托運,俞恩背着小包到候機大廳,過幾天就是端午,機場也比平時人多。
尋了個靠邊的位置,俞恩戴上耳機,随意點開一首歌,卻怎麽也聽不進去,盯着對面的空椅子發呆。
出了這種事情,醫院當然不會讓她繼續上班,早上寧護士長打電話過來,說讓她休整一個月,能不能繼續在醫院待下去,還要看上面的意思。
醫院對外封鎖了消息,怕給醫院抹黑,然而在內部人員裏頭,早已經傳得變樣了,倘若一個月後上頭同意不辭退她,她自個兒也沒心情待下去。
聽說這個消息的朋友們陸續打電話過來安慰她,就是蘇繹那樣只見過幾次的人,都打來關心她,反觀肖淮銘,到現在為止,非但沒露過面,短信也沒有。
這是打定主意不相信她。
自己跟了他六年,換來的,就是這樣的收場?
剛才還大晴的天,轉眼竟然飄起毛毛細雨,俞恩看了,心裏愈發堵得慌,連老天爺都不待見她。
好在不是雷雨,飛機可以正常起飛,呆坐了一個多小時,廣播就提示可以辦理登機。
一刻也不想留,俞恩拿了包站在隊伍最前面,率先上了飛機。換做以前,她一定會留在最後再登機,畢竟,她暈機暈得厲害,越早上去,就難受越長時間。
上機前吃了暈機藥,但心理作用太強,才一坐下,就又覺得喘不過氣來,座位靠前,身邊不斷有人過路,談話聲有些嘈雜,聽到耳朵裏,又是一陣心煩意亂。
旁邊坐了一對年輕的小情侶,俞恩難受得勁,和女孩子商量,坐到靠窗的位置去。
女孩心地善良,還轉頭詢問她情況如何,俞恩笑着應和幾句,和乘務員讨了毯子,蓋上就要睡覺。
到M市還要三個多小時,要是不睡覺,估計還沒下飛機她就不成樣子了。
之前就是因為害怕坐飛機,她回家都是轉高鐵的,一坐就是二十幾個小時,但也好過暈機暈得死去活來。現在只想快些回家去,窩在自家老太太懷裏,痛哭一頓,然後躺在自己的小床上,睡個昏天黑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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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老太太好像還不知道她今天要回家去。
真是疏忽大意,竟忘記要給老太太打個電話知會一聲,還早早關了手機,飛機已經開始滑行,再開機好像也來不及,算了,就當給老太太一個驚喜吧。
飛機果然坐不得,這是下飛機時,俞恩腦子裏唯一的想法。
睡着也逃不過折磨,總也睡不安穩,老覺得馬上就要吐出來,然而昨天到現在什麽都沒吃,幹嘔了幾次,也吐不出什麽來。
那會兒儲嘉琪的婚禮定在海南三亞,夏漫她們一夥人,把她的機票一并買好,親眼見着她暈機的模樣,驚得不知如何是好。
待下飛機後,夏漫還心有餘悸地拍着胸脯說她當時那反應,就跟孕期反應一樣強烈,她們差點兒沒打電話給肖淮銘報喜。
等行李的時候,也是晃晃悠悠的,機場工作人員過來攙她,好心地給她送了杯白開水,俞恩仰頭灌下,才覺得舒服一些。
等前面的人都取完了,俞恩才有氣無力地給工作人員指了指,小哥會意,三兩步上前給她取了行李,服務到位地把她送到出口處,看她打上車才轉身回大廳。
果然還是家鄉好啊,比那個過于現代化的大都市多了不知多少人情味。
司機師傅是本地人,知道她剛從X市回來,不停和她搭話,說是兒子和女兒都在那邊念書,鮮少回家來,心裏想得緊,就想知道知道X市是不是真的那麽好,子女在那邊會不會受了委屈之類的。
對方說的方言,俞恩覺得親切,頭也不是那麽暈了,細細地回答起問題來,看到師傅滿足地迷了眼笑時,又覺得心酸。
她們這些小城市的年輕人啊,總想着往外跑,父母親就這樣留在家裏,挂念也不敢輕易打擾,只能想方設法打聽一些關于那個城市的消息,期許得到一絲安慰。
就像家裏的老太太一樣,只要她不主動打電話回來,她斷然不會打給她的,那份小心翼翼,讓人窩心,又愧疚不已。
說到底,真正會毫無保留愛你的,只有至親而已,所謂愛人,全然不該被劃在當中。
這樣想着,就越想老太太了,和師傅說話間,眼眶已經泛紅,只想趕緊到家,看看母親,看看外婆。
趕巧了,今天家裏來了客人。
俞恩不但見了母親和外婆,連已經重組家庭的父親和随父親生活的哥哥也一并見了。
她開門進去的,裏面正忙得熱火朝天。
看到她,一屋子人沖出來對着她又抱又親,外婆拉着她的手,直言今天是好日子啊,孫子孫女都回家來了。
細問之下才知道,今天哥哥俞傑帶對象過來吃飯,這種情況,稱之為見家長。
父親也不避嫌,帶着後來娶的老婆以及和那人生的一雙兒女過來,極其自然地在廚房幫忙。
俞恩搖頭,父母那一輩的關系,還真是和諧得不像話,按理說,這樣的會面,該是尴尬的才對,但在她的印象裏,好像一直這樣的相處方式。
那位阿姨生孩子的時候,母親還帶着她到醫院去看孩子,以過來人的身份安撫着虛弱地躺在病床的人。
好像……也沒什麽不好的。
這樣日子裏,心情是會變好的,一掃之前的陰霾,俞恩笑眯眯地陪人吃了晚飯,又拉着未來嫂子講了一通俞傑小時候的糗事,和那兩個即将高考的弟弟妹妹傳授了一下當年的經驗,才滿足地回房間去洗澡。
M市的習俗,凡出遠門回來的人,都要洗去身上的髒污,連帶着,在外所染得晦氣也能洗去。
早先俞恩是不信,但是今天,卻洗得格外認真,足足花了一個小時,才換了睡衣出來。畢竟這個月,她已經倒黴到家了,确實該去去黴運。
再出房間去,父親一家已經離開了,哥哥送未來嫂子回家,母親和外婆在客廳看她們最近在追的狗血劇。
俞恩擦着頭發過去,倒在母親腿上,嚷嚷着好累啊好累。
母親輕輕彈彈她的腦袋瓜,了然地拿過她手上的毛巾,細細地幫她擦起頭發來。
“哪有這樣的道理?女兒回來了,還要老娘伺候的?”母親抱怨。
俞恩哼哼兩句,不做回答,倒是外婆給她出了頭:“你年輕時候還不是一個德行?”
“嘿嘿,還是外婆疼我。”
“少油嘴滑舌,說吧,怎麽突然回來了?”
“哥哥不是要結婚了嗎?我總該回來看看。”
外婆不信地搖搖頭:“你落地起就是我看着長大的,還能不知道?肯定又和人小肖吵架了。”
“您眼神還真好。”俞恩坐直身子,歪着脖子,把腦袋搭在沙發背上,“估計得離。”
意料之中的事,倆老太太沒多大反應,倒是優哉游哉地喝起茶來:“離就離吧,回來,我們仨一起過活。”
“您二老倒是想得開。”
“怎麽,你想不開?”
“之前想不開,現在想開了。”
老太太們完全不關心事情的經過,直接問了結果:“手續都辦了嗎?”
“沒呢,現在情況有點兒複雜,還得過段時間。”
外婆取了假牙,小心地放到平日保養得水裏,口齒變得有些不清楚:“要我說,小肖那孩子不錯了,當初人能看上你,也是你的福分了。”
“您這老太太,怎麽說話呢?”
母親拍了她一下:“你這孩子,怎麽和外婆說話呢?”
外婆笑着擺擺手:“你呀,就是被我和你媽寵壞了,肯定是結婚之後不懂讓步,才讓人小肖嫌棄了。”
“您別瞎猜了,這還真不是我的問題,結婚之後,我斂了多少性子,別提過得多憋屈。”
“他外邊有人了?”母親問。
“我不知道那算不算。”
“什麽叫不知道?”
俞恩嘆息一聲,把池立夏的事大致說了一遍,也把和肖淮銘的近況說了說,倆老太太皆是吃驚。
“那姑娘膽兒還真大,也不怕摔出個好歹來。”
“都是精心挑選的地方,那人精着呢,哪能真讓自己出事兒?”
母親沉吟片刻,扭頭看她:“所以你是在怪小肖沒站在你這邊?”
俞恩仰頭望着天花板上的貼紙,眨巴兩下眼睛:“也不是,就是不想處了,早點兒離了也好,要是那女的後面真鬧出人命來,我心裏也過不去,為了一男的,這樣也不值得。”
外婆卻略激動地拍着沙發扶手:“糊塗,和你媽一樣糊塗!”
俞恩被吓了一跳,疑惑地望着外婆,母親卻嗔怪地挽着外婆的胳膊:“這都多少年了,您怎麽還提?”
拍掉女兒的手,外婆拉過俞恩:“你以為你媽離婚之後真的過的快活嗎?你沒瞧見你把每回帶那女人回來,你媽那臉臭得跟什麽似的。”
“有嗎?”
“她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我還能不清楚?當初和你爸分開,只是一時意氣用事,等想回頭的時候,你爸就找好下家了,你媽後悔也沒用,怕你哥在那頭受了委屈,才腆着臉和人和睦相處,心裏指不定都快嘔死了。”
俞恩不相信地看看母親,又轉頭望望外婆:“那您的意思是,我該再争取争取?”
“你先問問你自己的心,是一時生氣,還是真的做好失去他的準備了你媽自己帶你那幾年,有多苦你是知道的。”
“可是我也沒懷孩子呀……”
外婆恨鐵不成鋼地瞪她:“你以為你媽動不動讓你離婚回來是真的啊?她只是順着你的話說說而已,你要是離婚啊,她估計是第一個反對,今天外婆就把話撂這兒,如果要問我們意見,我們絕對是不同意的。”
“诶呀,外婆,你不知道,這真不是我能決定的。”
老太太敲敲她的腦袋:“不是你,還能是那個仨兒?”
“人家也不是仨兒,和肖淮銘認識二十幾年了。”俞恩頓了頓,接着道,“而且那天肖淮銘親眼看到的,我再解釋,他也不會相信的。”
兩位老太太不說話了,意味深長地看着她。
俞恩被看得心慌:“怎麽了?我說錯了嗎?”
“不和你說了,快回去睡覺,我和外婆還要看劇,別在這兒打擾。”
莫名遭到驅趕,俞恩覺得委屈,但也确實對那個劇不感冒,踢着拖鞋回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