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沈淮有些憤懑的想:顧寒時就是吃準了自己喜歡他——他知道自己舍不得。
因為舍不得,所以才在最難的時候還是腆着臉求他回到身邊。
也是因為舍不得,所以硬着頭皮吞下自己曾經帶着針的“豪言壯語”,又過來看他。
回紐約的車程還有好幾個小時,沈淮覺得自己和顧寒時重遇這幾個小時已經耗盡了一天的精氣,沒有了任何社交的欲|望。
雖然對不起吳濤這個要開夜路的“司機”,他在上車後還是說了句“我先睡會兒”,然後戴上衛衣帽子閉上了眼睛。
多年的演員生涯讓沈淮練就了在任何情況下都能在車上秒睡的本領,可今天不知道為什麽,意外的很清醒。
分明覺得累了,卻一點困意都沒有。
一閉上眼,腦海裏都是顧寒時。
那車也不知開了多久,在沈淮從顧寒時聯想到Seven那張冷冰冰的臉時,突然停了下來。
沈淮睜開眼睛,看了看前方,問吳濤:“怎麽了?”
“開了三個小時了,我餓了,也有點困,再不休息得疲勞駕駛了。”吳濤說,“我去便利店買杯咖啡,再抽根煙……诶,你可別告訴我姐啊。”
沈淮說:“我和你一起下去吧。”
“你也餓了?”吳濤一愣,“大半夜的,你們明星不是要控制飲食麽?”
沈淮笑笑:“我也買包煙。”
他是和顧寒時分開後才開始抽煙的。
以前叛逆的時候學過,沒學會,最難的時候抽一口嗆一口,眼淚都飙出來了還是繼續,像是自虐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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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分手後的某一天,他從家裏的沙發縫隙找到了一包顧寒時遺落的煙,意外地抽完一根,居然還算順暢。
自此以後,便一發不可收拾。
章玥知道後還把他罵了個狗血噴頭,說和他平時的人設相差太多了。
當時沈淮就笑了,說“我奔三了,又不是未成年,抽煙怎麽了,又沒吸|毒”,章玥氣得幾天沒給他好臉色看。
吳濤的表情也有些意外,不過沒多問什麽。
沈淮暗自苦笑,想這群人要是知道自己喜歡個男人,估計得集體用口水把微博都給淹了。
吳濤和沈淮蹲在便利店門口抽煙。
右手都拿着根煙,左手——吳濤是咖啡,沈淮是啤酒,雖然不能對飲,也算酣暢。
夜風吹在身上有些涼意,但是很舒服。
沈淮很久沒覺得那麽惬意。
或許是因為在這裏才能體味到很久不曾體味的感覺——肆意、自由。
他是每天都戴着面具活在像夢一樣的生活裏的,看上去很美,但是捉不住,也總是會感到一種無法呼吸的隐痛。
好在他還有一年不到的時間就可以離開了。
只是他紅極一時,又是急流勇退,怕是在往後很長的一段時間內,都依然要過着現在這樣的生活。
吳濤的咖啡沒一會兒就喝完了,他把杯子遠遠地一丢,擲到垃圾桶裏,然後拿出手機來。
他的手指并沒有什麽動作,沈淮瞥了一眼,見他的目光停留在一個空白的微信聊天界面,咳嗽了聲,問:“喜歡的人?”
“啊。”吳濤被他問的一愣,明顯緊張了,“是啊。”
看上去有些不好意思。
沈淮心情還行,難得八卦:“還沒表白吧?”
“嗯。”
“怕被拒絕?”
吳濤嘆了口氣,頓了頓說,“她是美國人。算是學姐,在讀研,偶爾幫教授帶我們的課。很聰明,很漂亮,什麽都好。”
沈淮吐了口煙,笑着揶揄他:“哦,你自卑。”
“……”吳濤摁滅了煙頭,“是。可我從來沒和女孩兒表白過。”
說的倒是理直氣壯的。
沈淮想,我當時可從來沒和男的表白過,不照樣表白了麽?
顧寒時還躲。
躲了他這麽久。
現在想起來還有些不爽。
沈淮自然無法和吳濤分享這些情緒,沒想吳濤卻突然看了他一眼,壓低聲音問:“你和顧影帝……誰主動的?”
沈淮一愣,手上的煙蒂都差點掉落在地:“你看出來了?”
“瞎子都看出來了。”吳濤笑笑,“這也太明顯了。”
沈淮自以為是的聰明忽然被撕扯下來,不免有些難堪,欲蓋彌彰地咳嗽了聲,輕聲答:“算是我吧。”
吳濤點點頭:“挺像的。”
沈淮:“……”
兩人的煙和飲料都消耗幹淨,這段對話也終于結束在茫茫夜色中。
知道吳濤已經知曉自己和顧寒時的關系後,沈淮反而輕松些了,也順帶着對他有了些親近感,上車後也不閉眼假寐了,反而聊了些有的沒的,你一句我一句,就這麽回到了紐約。
吳濤開車沒沾到酒精甚是難受,到了紐約後邀請沈淮喝一杯,沈淮婉拒,說明天還有工作任務,萬一一時沒控制住醉了就麻煩了。
吳濤面帶遺憾,沈淮說:“等我工作結束,離開紐約前一定和你喝一杯。”
“行。”吳濤說,“我寫完這階段的論文也空了,就這一兩天。你要還想去波士頓,随時打電話給我,我可以當你司機,千萬別客氣。”
沈淮愣了愣。
他離開波士頓時确實不舍,可倒也沒想過再回去。
剛才顧寒時沒有一點挽留的意思,他心裏有些淡淡的怨;可如果之後顧寒時又想見他,倒是真說不定。
他也恨自己的不争氣,老是被牽着鼻子走……
沈淮這麽多年來運氣差的時候偏多,很少“心想事成”,沒想這回剛回酒店,倒真的收到了顧寒時的微信信息。
【到了嗎?】
他過去拉黑時删除了和顧寒時的聊天記錄,眼下他們的聊天對話框裏只有那三個孤零零的漢字和一個問號,看着可憐巴巴的。
他不敢分辨此時此刻自己心裏的情緒,就這麽看着輸入光标閃啊閃的,總覺得不能顯得過分積極,于是過了一會兒才回:【剛到】
沈淮自以為這段時間隔得夠久了,等到發出去看看時間差才發現,也就三分鐘。
他有些忐忑地等着顧寒時的回複,繼續像個傻子一樣盯着手機屏幕。
這一盯,就真的度秒如年了。
一直過了半個多小時,顧寒時都沒回。
沈淮在心裏賭氣,如果一小時內顧寒時再不說點什麽,無論之後他再發什麽,自己都決意不理。
明明是他要重新加回好友的,現在這樣,算什麽?
他這樣想着,又覺得自己挺悲哀的,最終沒忍到一個小時,還是主動把信息發了過去:【?】
現在是淩晨一點,如果顧寒時沒回,就當他睡着了,勉強原諒他。
雖然沈淮覺得在問完“到了嗎”三分鐘後就秒睡這種情況不太可能。
這次,顧寒時回得飛快:【有事?】
沈淮一口老血都要噴出來。
這他媽實在太丢人了!
他氣得直接把手機扔到沙發上,走進浴室洗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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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士頓,顧寒時在黑暗中看着手機屏幕,臉上帶着點笑容。
他想着沈淮估計被自己氣到了,果然沒了聲音。
憑他對沈淮的了解,明天睡醒消氣前是不會理他了。
一年了,從他第一眼再見到沈淮就知道,這個人沒有變,一點都沒有。
他的脾氣、心性,耿直、真誠、善良,仍然根深蒂固地紮根在他身上。
忍不住就想逗他。
而另一方面,可能還是因為放不下吧。
顧寒時輕嘆了口氣,覺得自己挺不是東西的,說好的放手,又忽然後悔。
裝不了偉大,他也真沒那麽偉大。
顧寒時剛準備把手機關機睡覺,忽然收到姜映歆的語音通話請求。
他皺眉,按下接聽:“這麽晚,出什麽事了?”
“你看到了嗎?!樂少凱被抓了!”
姜映歆的聲音難得的高亢,帶着明顯的興奮。
顧寒時一愣:“什麽?”
“你上微博!已經上熱搜了!”
顧寒時點進去匆忙看了一圈。
是,新聞源非常可靠,樂少凱确實出事了。
而且不止是樂少凱,整個樂氏都有牽連。
新聞說的模棱兩可,但是大概原因還是和經濟犯罪有關。
有消息稱樂氏被盯上很久了,這條放長線釣的大魚終于上鈎了。
顧寒時閉了閉眼。
其實過去那件事情他已經很久沒再想起了。
雖然它無疑對他的生活造成了巨大的影響,或許外人眼裏,他息影、“逃”去美國的直接且唯一的原因就是那件事。
可他心裏知道,那只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他的整個人生從來都是滿布裂痕,被脆弱的膠帶貼補,才勉強沒有分崩離析。
姜映歆很長時間沒聽到他的聲音,有些焦急地問:“你看到沒啊?沒有的話我截圖……”
“看到了。”他的聲音略帶低沉,“謝謝你告訴我。”
姜映歆沒有察覺到他的語氣過分平靜,仍是興奮地說:“你可以放心了!這家夥自身難保,一定不會再糾纏你了!”
“嗯。”
姜映歆接着說:“不然你重新追回沈淮吧!你和他說明實情!他一定會理解的!說不定會和你抱頭痛哭!”
顧寒時不覺笑出了聲:“你是肥皂劇演多了吧?”
如果他要為了維持感情告訴沈淮原委,他早在當時樂少凱威脅他的時候,就可以告訴了。
大不了和沈淮合演一場分手的戲碼。
他們是演員,這對他們來說輕而易舉。
可是在過去的一年裏,在無數夢魇折磨着他的時候,他無數次問過自己,在這背後到底有沒有藏着自己的怯懦,哪怕是半分。
然後他發現其實是有的。
他壓根兒不敢承擔另一個人用毀滅生活來成全自己的那種風險。
他沒有勇氣、擔不了那樣的愛。
可當他已經決意逃避風險,也終于好像成功了的時候,命運又讓他再次墜入那個漩渦。
這一次,連樂少凱這個借口都沒有了。
逼得他必須再次面對。
就好像一個成功逃離戰場多年的逃兵不得不重新穿上铠甲、拿起利刃,還等待着建立功勳。
非常卑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