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1)
〔恐怖這種東西,就是對未知的恐懼。不知道,才最可怕。〕一位老人盤腿坐在風格非常古樸雅致的書房裏,镂花門外是開滿了桃花的院子。今年的桃花似乎開得特別早,也特別久,都已經四月了,花瓣才開始零星地往下飄落。院子裏有口井,井水幾乎與井沿齊平。花瓣飄落在井中,打着旋兒。
老人腿上放着一把琴,他撫琴彈奏,是一曲哀怨的《烏夜啼》。一遍一遍地彈,每一個音符都美得如夢似幻。
忽然之間,崩地一聲響,琴弦斷了一根,老人臉色一變,胸口像是遭了重擊,掐着自己的脖子,渾身顫抖着倒下來,琴跌落在他身邊。
老人掙紮了幾下就不動了,殷紅的血從他的七竅裏流出來,在地上緩慢地蔓延,一直流到放在地板上的一張宣紙上,将雪白的紙染得通紅。
紙上有毛筆所寫的兩行字:
〖林花謝了春紅,太匆匆。
無奈朝來寒雨,晚來風。〗
【1】
歷史老師在講臺上滔滔不絕,白玥卻有氣無力地趴在課桌上,唉,這課也太無聊了,不是她不喜歡歷史課,是這老師講得實在太沒水平了。她可憐的耳朵,每天都要遭受這樣的蹂躏。
就在她哀怨無比的時候,有人敲了敲教室的門,所有人都齊齊看過去,一個穿着警服的年輕男子立在門邊,模樣頗有些英俊。
“請問,誰是白玥?”
白玥一愣,猛地站起來:“我就是。”
年輕男子上下打量她,良久,說:“跟我出來一下。”
課堂上立刻開始議論紛紛,都在猜測她犯了什麽事兒,白玥也滿心疑惑,她向來都是守法的優良學生,怎麽會淪落到進警察局?
年輕警察把她帶回了警察局,作了個自我介紹,他叫柳穆,是刑警隊的副隊長。白玥不禁大吃一驚,這麽年輕就當了副隊長,不簡單啊。
“請問,你叫我來到底有什麽事?”她小心翼翼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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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過這個嗎?”柳穆遞給她一張照片,裏面是一張染血的字,她一愣:“這不是李煜的《烏夜啼》前面兩句嗎?這個字怎麽這麽熟……”她仔細看了看,忽然尖叫起來,“這是司徒老師的字!司徒老師怎麽了?”
柳穆露出一個遺憾的表情,說:“司徒老師昨晚去世了,在自己的書房裏,死因是中毒。”
這個消息無異于一道驚雷,擊在白玥的心上,她不敢相信地睜大了眼睛,這怎麽可能,司徒老師是教她彈琴的恩師,也是國寶級的琴曲大師,前幾天他們還在一起讨論過李煜的詩詞,怎麽突然就……
眼淚不自覺地流出來,她竟然渾然不覺:“是被殺?”
柳穆不答反問:“你覺得司徒老師會自殺麽?”
“當然不會!”白玥答得斬釘截鐵,司徒老師生性淡然,禍福榮辱都已經看破了,怎麽會自殺!
“據司徒老師家的傭人說,老師整晚都在書房裏彈奏《烏夜啼》。”柳穆觀察着她的神色,“其間還聽見他叫過你的名字。”
白玥一愣:“老師叫我的名字?”
“沒錯。”柳穆冷冷地看着她,“昨晚你在哪兒?”
白玥皺起眉頭:“當然是在家,你懷疑我殺了老師?”
“在案子沒有水落石出之前,我有權懷疑任何人。”柳穆說,“有沒有人能證明你在家?”
“我妹妹白婕。”
柳穆微微點頭,敲門聲響起,一個小警察帶着一個穿白裙子的十二歲女孩走進來:“柳隊,我把白婕帶過來了。”
“小婕!”白玥連忙過去拉住她的手,白婕朝她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容:“姐姐,我都聽他們說了,你放心,我可以作證,你昨晚沒有離開。”
柳穆笑了笑:“小妹妹,你晚上都和姐姐睡在一起嗎?”
白婕一呆,搖了搖頭。
“既然如此,你怎麽知道你睡着後,你姐姐沒有出去?”柳穆的語氣咄咄逼人,白婕急了,正打算争辯,卻一眼看見桌子上的照片,胸口一悶,雙眼一翻,露出白色的瞳仁。白玥一驚,連忙抱住她,她顫抖了一會兒,眼睛又恢複了正常,直直地盯着柳穆,臉上滿是恐懼的神色。
“小婕,你看見什麽了?”白玥問。
“我看見……”白婕遲疑了一下,指着柳穆,說,“他躺在一個黑得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方,全身都是血,手上拿着這張照片,嘴裏一直在念‘字謎’、‘字謎’。”
柳穆與小警察面面相觑,不明白這兩個女孩在搞什麽鬼。
白玥的臉色有些蒼白:“柳警官,實在不好意思,我妹妹從小就有一種病,發病的時候會看見一些光怪陸離的景象,而這些景象,都預示着未來。”
【2】
哀怨的琴聲,似乎是一位婉約的女子在蹙眉輕嘆。淡淡的憂傷絲絲縷縷地鑽進心扉,令人悵然失魄。
柳穆猛地按下了開關,琴聲戛然而止。司徒空明的案子,已經引起了上面的極度重視。市領導親自打電話,譴力柳穆盡快破案。可是,整個現場沒有一絲可疑之處。尤其是司徒空明的傭人說,整個夜晚,沒有任何人接近司徒空明。這簡直就是一個無懈可擊的密室殺人。唯一的疑惑便是那個叫白玥的女孩,還有那句《烏夜啼》的詞句。
門外,司徒空明的傭人正在打掃落在地上的桃花。一片片的花瓣随風輕揚,如同一幅美麗的畫卷。柳穆不明白,究竟是什麽人要殺害一個閉門清幽,遠離塵世的老人?
“隊長,我們在現場發現了這個。”助手小黃拿着一個塑膠口袋走了進來。
“琴弦?”看清口袋裏的東西,柳穆皺緊了眉頭。
“是啊,上次,我們沒有勘察清楚。這根琴弦和死者死前彈奏的琴弦并不一樣。我猜測,這很有可能是有人故意把斷裂的琴弦接住,等到一定時機讓它自己斷開。如同殺人信號一般。”小黃比畫着說着自己的想法。
柳穆沒有動,只是輕輕地捏起袋子,目光凝重的盯着裏面的琴弦。
“別攔着我,讓我進去。”突然,外面傳來了一陣争吵聲。柳穆放下手裏的袋子走了出去。
門外一個男人正在和守戒的警察在吵架。
“葉汐,怎麽是你?”看清來人,柳穆愣住了。
男人也怔住了,他望着柳穆,呆了半天,驚聲叫了起來,“你是柳——穆。”
香茗茶館坐落在城市的南邊,因為地處偏僻,所以環境很是清雅。柳穆端起茶杯,輕輕飲了一口。一股清香瞬間鑽入心房。
“十歲那年,父親把我和哥哥送到了司徒老師的門下。剛開始,司徒老師并沒有同意收我們為徒。後來,他看我們對琴藝有一定的天賦,便收下了我們。
十八歲那年,父親突然患上了惡疾。于是,我和哥哥便辭別了司徒老師回了老家。父親的病已入膏肓,在醫院支撐了幾天便去世了。
等我們辦理完父親的喪禮回到司徒老師那裏的時候,司徒老師已經搬走了。無奈之下,我和哥哥只得回了老家。
這幾年來,我一直在打探司徒老師的下落。誰知道,昨天晚上,我竟然在電視上看到了司徒老師遇害的消息。”
葉汐說完,眼淚落了下來。
柳穆拍了拍他的肩膀,沒有說話。認識葉汐是在一次推理聚會上。那是網上一個推理論壇組織的活動。在論壇斑竹的層層篩選下,只有三個人走到了最後。其中,便有葉汐。葉汐冷靜的頭腦和獨特的精辟推理,當時着實讓柳穆嘆為觀止。
“能告訴我司徒老師遇害的現場情況嗎?我一定要幫他抓住兇手。”葉汐擡起頭,憤憤地說道。
“你怎麽知道司徒先生是被害的,而不是自殺的呢?”柳穆頓了一下,反問道。
“是白玥告訴我的。”
白玥,又是她。柳穆心裏一愣,眼前浮現出白玥清秀的面容和明亮的大眼睛。
“你怎麽認識白玥?”
“也是在咱們那個推理論壇上,她的網名叫‘諾查丹瑪斯’。”
柳穆一震,原來那個“諾查丹瑪斯”就是白玥!這個ID非常厲害,論壇上的每期謎題,她的答案都是最接近謎底的,柳穆還一直以為她是個資深刑警,沒想到竟然這麽年輕。
在葉汐的一再追問下,柳穆把現場的情況說了一下。聽完柳穆的敘說,葉汐深鎖着眉頭。許久,他擡起頭說,“司徒老師平時最喜歡的便是古詞詩曲。他留下的詞句,是李後主的《烏夜啼》裏面的兩句。我想,這個案子的線頭就在這兩句詩句裏。”
“那琴弦呢?”柳穆起先對現場的那兩句詩句并沒有多大的懷疑。因為,司徒空明是個老藝術家,遺留一些書法詞句這很正常。現在想來,也許真的像葉汐說的,那兩句詞句是司徒空明留下的線索。
“斷琴續接?按照司徒老師的性格,如果他正在彈琴投入的時候,琴弦斷了,他肯定會非常生氣。我想,殺害司徒老師的人一定是非常熟悉他的人。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根琴弦上一定會有發現的。”
葉汐的話剛說完,柳穆的電話響了。
柳穆拿起手機一看,是助手小黃。
“隊長,我們在琴弦上發現了一些東西。你能快點回來嗎?”小黃的聲音裏帶着一絲壓抑不住的興奮。
【3】
回到警局的時候,小黃正在他辦公室裏等着,他将裝着琴弦的塑料袋遞給上司,說:“隊長,你猜我們從上面驗出什麽了?”
“別賣關子。”
小黃嘿嘿笑了兩聲:“是一種香料,龍涎香。”
龍涎香?柳穆愣了愣,龍涎香是一種非常珍貴的香料,傳說是龍的唾沫,其實是抹香鯨的腸道分泌物,在海中漂浮數十年甚至上百年,将雜質完全漂去,再經過加工,才能作為香料使用。
“為什麽琴弦上會有這種香料?”柳穆皺起眉頭,小黃聳了聳肩,“不知道。”
“你去查一下。”他說,“我要知道本市有哪些店鋪在賣這種香料。”話還沒說完,他仿佛突然想起了什麽,“他應該知道!”
他立刻給葉汐打了電話,記得在論壇時葉汐曾經說過,他是做香料生意的,對本市的香料市場非常熟悉。
葉汐接到電話,沉默了很久,終于說:“在本市,賣龍涎香的只有一家店鋪。”
柳穆大喜:“那你趕快帶我去。”
一個小時後,兩人來到了一間香料鋪,那件鋪子地處偏僻,看上去似乎沒有多少客人。進門,一股淡淡地桃花香味鑽進了柳穆的鼻子裏。柳穆四處望了望,目光落到了櫃臺上。上面放着一支紅得耀眼的桃花。穿着中山裝的老板趴在櫃臺上睡覺,葉汐走過去敲了敲櫃臺,老板立刻跳起來,見是他,連忙賠笑道:“葉老板,好久不見。”
“老張,別的話我就不多說了,最近有沒有什麽人來你這裏買龍涎香?”葉汐開門見山,老張點頭道,“上周的确有個人來買過龍涎香,這香料太貴,一向沒什麽人願意買,所以我記得特別清楚,而且那人穿着一件大衣,帽子壓得很低,看不清模樣,我還想這人是不是逃犯呢。”
葉汐和柳穆對望一眼:“他身上有沒有什麽特征?”
“他全身都包得很嚴實,不過,當時我手頭沒有現貨,他把地址留給我了,讓我寄過去。”老張還沒說完,柳穆就迫不及待地道,“趕快把地址給我。”
老張遲疑了一下,畢竟這是客人的隐私,柳穆不得不掏出警察證,老張這才不情不願地把地址給他,上面所寫的是郊區的一處小公寓,他曾經遠遠看過一次,早就廢棄了。
但這是唯一的線索,他不得不去。
和葉汐告別之後,他就一個人開車去那座小公寓,手機突然響了起來,他接上耳塞,竟然是白玥。
“柳警官,還記得小婕那天看到的幻象嗎?”白玥沒有多餘的話,開門見山,柳穆愣了愣,他一向不信什麽預言,白婕所說的,他根本沒當真。
“估計你是不信的。”白玥見他沒回答,繼續說,“不管你信不信,我都必須提醒你,千萬不要去漆黑的屋子,切記!”
“我知道了。”柳穆不喜歡她的語氣,挂掉了電話,回憶起昨天白婕所說的話,莫非有人想襲擊他?
他拿出那兩句詞的照片,夾在車玻璃上,莫非司徒老師真的在裏面留下了什麽線索?
到了那座公寓時天色已經有些暗了,面前的建築物空蕩蕩的,牆壁的顏色都已經發青,似乎很久都沒人居住了。他掏出佩槍,小心翼翼地走進去,地址是三樓402室,樓道裏靜得出奇,天空如同一面厚重的幕布,仿佛把整座樓都蒙了起來。
令人窒息。
402室的門虛掩着,門鎖似乎壞了,他緊握着槍,緩緩推開門,裏面空蕩蕩的,漆黑一片。
今晚沒有月亮,他拿出手電筒,剛要進門,卻突然想起白玥說的話:千萬不要去漆黑的屋子!
他咬了咬牙,還是走了進去,心髒快速地跳動,裏面似乎并沒有人,他感覺不到任何生命的氣息,檢查了幾間屋子,他推開廚房的門,卻突然有一股奇怪的香味撲鼻而來,味道有些熟悉。
是琴弦上的味道!
龍涎香!
一陣暈眩,他連忙後退,雙腿一軟,跌坐在地上,有溫熱的東西從他的口鼻裏流出來,那張照片從他口袋裏跌落,手電筒的光正好照在上面,他的世界頓時只剩下那兩句詞。
〖林花謝了春紅,太匆匆。
無奈朝來寒雨,晚來風。〗
他忽然抖動了兩下,難道……難道司徒老師想要說的是……
“字謎……”他喃喃道,“果然是字謎。”
【4】
白玥在客廳裏走來走去,臉色有些蒼白。
“姐姐,你已經走了一個小時了。”白婕說,“難道你不累嗎?”
白玥目光躊躇地望着前面,“我是擔心那個警察。”想起柳穆年輕英俊的臉龐,白玥的心裏便禁不住的砰砰亂跳。
“姐姐,你是不是喜歡上那個警察了呀!貌似,人家對你沒感覺啊!”白婕笑嘻嘻地說道。
“胡說什麽?昨天我在網上遇見了葉汐,他說那個警察就是推理論壇上的神算子。我一直以為神算子是一個隐藏在網絡背後的高人。沒想到,竟然是他。”白玥說着,臉邊浮上了兩塊紅雲。
“我不陪你犯花癡了,我要洗澡去了。”白婕搖了搖頭,起身往衛生間走去。
司徒老師的死,對白玥來說無疑是一個平地炸雷。她無法想象,那樣一個平和慈祥的老人,會遭人毒手。昨天晚上,白玥和葉汐聊了很久。他們發誓一定要找到殺害司徒老師的兇手。
白玥和葉汐的相識是在一個推理游戲裏。數百人參加的智力尋蹤游戲,到最後,只剩下了葉汐和白玥兩個人。于是,自然而然,兩人便認識了。後來,經葉汐的介紹,白玥加入了網上的推理論壇。在那裏,她學到了很多關于推理方面的知識。當然,也認識了很多邏輯缜密的推理網友。
“啊。”突然,衛生間裏傳來了白婕的驚叫聲。
“怎麽了?妹妹,怎麽了?”白玥慌忙跑到了衛生間門口。
白婕拉開了門,她眼神驚恐的望着姐姐白玥,嘴唇顫抖着說道,“我看見,那個警察,他,出事了。”
“什麽?”白玥一驚,心裏咯噔響了一下。
車子在一座灰沉沉的公寓前停了下來,四邊夜風聳動,樹影重重。仿佛是無數個張牙舞爪的幽靈一樣。
“是這裏嗎?”白玥回頭看了白婕一眼。
“沒錯,就是這裏。”白婕說着,蜷縮了下脖子。
白玥握緊了手裏的棒球棒,然後拉着白婕向公寓裏走去。
公寓似乎荒廢了很久,鐵門上挂了一把鐵鏽斑斑的大鎖。鐵門中間不知道被誰剪斷了幾根鐵柱,露出一個只容一人出入的小洞。白玥吸了口氣,彎腰鑽了進去。
公寓的走廊裏靜悄悄的,不時有風從外面吹進來。白婕緊緊地拉着白玥的手,仿佛一松手便再也抓不住似的。
手電的強光掠過地面,在牆面上幻化出猙獰模糊的影象。白玥拉了拉白婕問,“你記得,在哪個房間嗎?”
“好像是402吧!”白婕微微皺了皺眉頭,想了想說道。
“401,402。”手電筒的光線停留在一個門牌上。白玥輕輕推了推門,門吱吱地響着,然後,開了。
空氣中彌漫着一種令人迷醉的香味,兩人都不禁貪婪地多吸了兩口。
“姐姐,你看?”突然,白婕指着地上驚聲叫了起來。
白玥把手電照了過去,看見了滿頭是血,躺在地上的柳穆。
手術室的燈滅了,守侯在門外的葉汐慌忙迎了上去。白玥和白婕也站了起來,目光擔憂的望着正在摘口罩的醫生。
“病人已經脫離危險了。”醫生面色沉重,“不過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夠醒過來。”
三人臉色都有些變:“醫生,他到底是受了什麽傷?”
醫生陰沉着臉,沉默良久,終于說:“初步鑒定是中了毒,我們在他的肺裏檢測出了毒素,但是這種毒我們從來都沒見過,能夠保住性命已經是萬幸了。”說完,嘆了口氣,轉身離開,背影讓三人的心開始慢慢冰涼。
走進病房,沒有人說話,他們默默地望着插着管子的柳穆,心裏都不好受。過了很久,白玥才說:“我聽說司徒老師也是中毒?”
葉汐點頭:“柳穆就是去查龍涎香的時候出的事。”
“難道我們在那間空屋裏聞到的香味就是龍涎香?”白婕有些後怕地問,她可是吸了不少,白玥搖了搖頭,“龍涎香我知道,不過是抹香鯨的腸道分泌物,根本就沒有毒性。我們吸了那香味,不也沒怎麽樣嗎?”
“那司徒老師的琴弦上怎麽會有龍涎香?”葉汐皺眉道,“琴弦保養根本不需要香料,那麽貴重的香,也不會有人往弦上抹,除非……”
“除非別有用意。”白婕插嘴,白玥則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你怎麽知道琴弦上有龍涎香?據我所知這些都應該是搜查秘密,柳穆根本不會告訴你。”
【5】
葉汐冷冷地望着她,病房裏的氣氛突然變得很怪異,白婕看着對望的兩人,覺得一股無形的壓力襲來,打了個冷戰,說:“你們這是在比拼內力嗎?”
葉汐朝她斜了一眼,笑起來:“諾查丹瑪斯,你果然還是那麽聰明,但是我也不笨。昨天柳穆和我分開時接了個電話,說是從琴弦上發現了什麽東西,不到半個小時,他就讓我幫他查龍涎香,就算小孩子,也能猜出那琴弦上的就是龍涎香吧?”
白玥一愣,他說的确實很有道理,莫非真的是她誤會他了?
唇角勾起一抹不好意思的笑容,白玥說:“實在是不好意思……”
“不用道歉。”葉汐給她一個鼓勵的笑容,“你懷疑得很對,如果是你說了這樣的話,我也會懷疑你的。”
白玥的心中,對這個人的好感油然而生,他的笑容就像有魔力,容易讓人沉迷。
就在這個時候,病房的門被推開了,小黃沖進來,撲到昏迷的柳穆面前,急得眼淚都快出來了,白婕連忙去拉了拉他的衣袖,安慰道:“小黃哥哥,不要傷心,只要我們齊心協力,一定能找到兇手的。”
小黃臉色蒼白,看了看三人,說:“局長打算以自殺結案。”
“什麽?”三人大驚,怎麽會有這樣的事情?司徒老師分明是被毒殺的,怎麽會突然變成自殺?
小黃抱着自己的頭:“我知道你們在想什麽,不過這個案子實在太奇怪了,司徒老師的肺裏确實發現了毒素,這也是致死的原因,但我們幾乎将司徒家翻了個底朝天,仍然找不到任何與毒藥有關的東西。而且當天司徒老師一直将自己關在書房,午飯和晚飯都沒有吃,只喝了些茶。那茶是傭人自己泡的,根本不可能下毒!”
“你怎麽知道那個傭人說的是實話?”白婕不屑地表示質疑。
“她不會說謊的。”白玥插嘴,“米姨我認識,她在司徒家做了十幾年,司徒老師一直對她很好,她根本沒有任何理由殺人。我在意的是,為什麽那天晚上老師會喊我的名字。而且老師并不喜歡烏夜啼這首曲子,他覺得樂曲能夠淨化人心,導人向善,而這首《烏夜啼》太過哀怨,聽多了,心情也會跟着失落。而那晚老師卻一遍一遍地彈,實在太奇怪了。”
話還沒說完,小黃就叫了起來:“你們來看,柳隊手裏好像拽着什麽東西!”
三人都吃了一驚,連忙圍過去,果然看見柳穆右手緊緊抓着什麽,因為抓得太緊了,指關節都呈現出一種雪樣的白色,手背上青筋根根凸起,煞是吓人。
白玥和葉汐交換了一下眼色,葉汐輕輕地去掰他的手指,試了好幾次都沒有成功,也不敢使勁,害怕會不小心折斷了他的指頭。
十五分鐘後,葉汐只能滿頭大汗地搖了搖頭,白玥咬着下唇,想做最後的努力,不然只能請醫生了。誰知她蔥根一般的指頭剛碰到柳穆的手背,柳穆緊握的拳頭就自然而然地舒展開,露出半張被捏得變了形的照片。
詫異的目光一齊投向白玥,她的臉上立刻飛起兩團緋紅,顯得她少女的容顏更加嬌羞可人,衆人在心下道,果然還是美女比較有用。
白玥拿起那半張照片,竟然是司徒老師所留下來的兩句詞,小黃說,柳穆一直都帶着它。
照片只剩下半張,另外半張,很可能是被兇手帶走了。
白婕恍然大悟:“那天我所看見的情景都已經發生了,這麽說來,柳穆警官昏倒之前一定在念着‘字謎’兩個字,莫非這兩句詞就是一個字謎,只要解開了字謎,一切便迎刃而解了?”
葉汐與白玥再次互望,如今警方不願再調查這件懸案,而他們的手中,也只剩下這半張照片和龍涎香。
線索,實在少得可憐。
小黃仿佛有讀心術,一下子就看出他們的憂慮,拍着胸脯說:“你們放心,柳隊幫了我很多,我絕對不會忘恩負義!只要你們願意,咱三人,就成立一個‘專案組’,一定要把這個混蛋逮捕歸案!”
十二歲的白婕滿臉嚴肅,義正詞嚴地說:“是我們四個!”
【6】
四面是郁郁蔥蔥的桃林,陽光從樹影中傾瀉下來,絲絲點點地灑在地面上。白玥輕撥着琴弦,一铮一還。幽怨的曲子随風徐徐飄遠,仿佛是一幅青灰的畫面,寂寞與憂傷并結。
桃花是司徒老師最喜歡的花,所以在自己的院子裏種滿了桃樹,白玥擡頭望着已經開始凋謝的紅花,心裏湧起濃郁的哀傷。
“林花謝了春紅,太匆匆,無奈朝來寒雨晚來風;胭脂淚,相留醉,兒時重,字是人生長恨水長東。”白玥輕聲吟誦着李煜的《烏夜啼》。
啪,一滴淚落到了琴弦上。想起司徒老師的遭遇還有生死不知的柳穆,白玥的眼淚落了下來。
原本以為,在老師去世的地方彈奏他最後彈奏的曲子可以發現些什麽,原來也不過是白費功夫罷了。
白玥正在黯然的時候,手機忽然響了。
“姐,你在哪啊!葉大哥找你,好像有什麽急事。”電話裏傳來了白婕的聲音。
“好,我馬上回去。”白玥說完挂了電話。
白玥把琴裝了起來,往前走了兩步,又回頭望了望。不遠處的桃花輕輕地晃着,似乎有風吹過。可,白玥卻覺得有些不對勁,到底是哪裏不對?她也說不上來。
車子停了下來。白玥伸頭望了望窗外,“師傅,是這裏嗎?”
“不會錯的,這裏以前是一個非常有名的度假村。後來,承包度假村的老板家裏出了點事,便一直荒廢着。我不太明白,你一個小姑娘家,來這裏做什麽啊!”出租車司機有些奇怪地看着眼前這個女孩。
“沒事。謝謝你了,師傅。”白玥從包裏拿出一張二十塊錢放到了前面,打開車門跳了下來。
出租車司機望着白玥的背影消失在寂暗的灌木林裏,搖了搖頭說,“現在的年輕人啊,真是膽子大!”說完,他踩了下油門,車子飛快的向前絕塵而去。
白玥轉身繞着原地轉了一個圈,她有些呆滞地望了望四周。心裏有些納悶,外面明明陽光燦爛,可一進這個院子裏覺得陰暗冷森。仿佛外面是白晝,這裏是夜晚似的。
“你找誰?”忽然,一個冰冷蒼老的聲音從後面傳了過來。白玥吓得一驚,回頭一看。身後站了一個身形猥瑣,衣服褴褛的老頭。他的臉上皺紋一道蓋過一道,兩只眼睛裏閃着攝人的寒光,直直地看着白玥。
“我。”白玥剛想說什麽,老頭卻轉身走了,身形顫悠悠的,邊走邊唱。“死一個,來一個,年年亡靈拖新魂。”
葉汐到底想幹什麽?白玥心裏的火一下上來了,為什麽非要找一個這樣的鬼地方見面。想到這裏,她拿起手機撥出了葉汐的電話。
電話響了幾下,然後傳出了冰冷的用戶無法接通的聲音。
白玥氣憤得跺了跺腳,剛想破口大罵。手機忽然傳來了短信的聲音。白玥拿起手機一看,短信是葉汐發來的,上面只有一句話,我在度假村花房等你。時間是五分鐘前。白玥這才發現,手機的信號只有一格。怪不得,葉汐的電話接不通。
沉思了片刻,白玥決定去花房找葉汐。按照葉汐的性格,一定是有什麽重要的事情,他才會約她到這種詭異的地方來。
白玥往前走了幾分鐘,眼前的樹木越來越亂。白玥無法想象,眼前枯樹嘈雜的地面竟然曾經是游人甚多的度假村。
走過一片亂糟糟的樹林,幾座破舊的房子出現在不遠處。白玥嘆了口氣,擦了擦臉上的汗,花房應該就在前面吧!
“葉汐,葉汐。”白玥朝着幾個房間大聲地喊了起來。
四周一片寂靜,沒有任何回應。空蕩的氣氛,讓白玥忽然有種很不好的感覺。她聽見自己的心劇烈地跳動。她望了望四周,往後退了兩步。
“白玥,你來了。”一個人影從旁邊的房間裏走了出來,是葉汐。
“葉汐,你搞什麽鬼?”白玥松了口氣,提步走了過去。
葉汐身影一閃又鑽進了房子裏。白玥有些疑惑的走了進去。
房子裏的擺設有些奇怪,算不上破舊。房子裏彌漫着一股濃重的香味,白玥用力嗅了嗅,腦子裏忽然閃過一道靈光,難道是,龍涎香?
短短幾秒的時間,白玥忽然發現,房子裏竟然沒有葉汐?
葉汐去了哪裏?白玥全身冰涼的望着眼前這個詭異的房子。
【7】
咬了咬牙,白玥以極快的速度往門外退去,剛跑到門邊,腳下忽然一空,直直地往下掉去,手肘着地時發出一聲脆響,她慘叫一聲,右手傳來刺骨的劇痛,幾乎令她昏厥。
頭頂上的地板又合了起來,世界只剩下一片令人恐懼的黑暗。
白玥躺在滿是灰塵的地板上,很久才艱難地站起,右手似乎骨折了,一動就痛得鑽心。看來她是中了別人的陷阱了,可是剛剛她看見的分明就是葉汐啊。
難道……葉汐真的是兇手?
一股涼意順着脊背緩慢地爬上來,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如果葉汐就是兇手,他的動機是什麽?他曾經是老師的學生,老師一向待人寬厚,素不與人結怨,他殺他有什麽好處?
莫非,其中有她所不知道的隐情?
她用僅剩的手掏出手機,一格信號都沒有,她有些喪氣地打開機蓋頂上的手電筒,照了照四周。
這像是一間卧房,還放着一張鋪滿灰塵的床,那床極為古舊,但做工卻非常好,雕刻着精致的花紋,白玥用指甲掐了掐,木頭很硬,應該是紅木,絕對不便宜。
她有些奇怪,是誰把這麽好的古董放在這個地方?
除了床,這屋子就沒其他東西了,角落裏有扇門,門鎖還是解放前的,早已經損壞了。她站在那扇門前,很久都沒有勇氣推開。
她不知道門後有什麽,恐怖這種東西,就是對未知的恐懼。
不知道,才最可怕。
時間在一分一秒過去,恐懼在白玥的心裏蔓延,被困在這裏遲早要餓死,不如拼一下,反正也不過是一死罷了!
想到這裏,似乎有了些勇氣,她将門一下子推開,木門竟然倒了下去,發出沉悶的巨響,吓得白玥頭皮發麻。
門外似乎是一間客廳,手電筒的光掃過,依然是全紅木的桌椅,東邊有一只櫃子,上面雕刻着荷花圖案。
忽然,她的手抖了抖,全身的寒毛都豎了起來,櫃子門縫裏露出了什麽東西,似乎……是衣服的一角!
她倒抽了口涼氣,連忙後退,差點撞翻紅木圓桌,櫃子的門緩慢地開了,發出令人牙齒發酸的吱呀聲。
白玥慘叫起來,跌坐在地上,雙腿發軟。
櫃子裏竟然有一個人!
她顫抖了很久,那個人也沒有動,她有些奇怪,用手電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