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為愛癡狂
〔帖子不是他發的？那會是誰呢？〕
C師大有一個傳說，八十年代初的時候，有一對學生違反了校規，談起了戀愛，被人舉報後，學校決定開除兩人。絕望的二人用猩紅的鐵絲将手系在一起，從女生寝室頂樓躍下，天井一般的寝室樓下，盛開了一朵妖豔的花。
從此之後，C師大的戀人們都受到了詛咒，每一年畢業時，都會有人因愛成恨，死在女生寝室裏。
李蓓蓓從來不相信這些無聊的傳說，直到她遇到了那件恐怖的事。
【1】
那年，李蓓蓓大一，大四的學長們又到了畢業的時候，每年的這段日子，校園的樹陰下都能看到哭泣的人。
戀人本是同林鳥，畢業來臨各自飛。
沒有人願意為了愛，放棄前程。
李蓓蓓卻完全沒有這樣的憂慮，她依然高高興興地到後校門的美食街吃了晚飯，一邊看着漫畫書一邊往回走，就在快到宿舍的時候，她一下子愣住了。
她所居住的女一舍是座四合院版的八層高樓，只有一扇鐵門可以進出，其他的安全門都用碩大的鐵鎖封死了。現在鐵門前圍滿了學生，裏三層外三層，很多都穿着睡裙，似乎出來時走得很匆忙。
她拉住一個女生：“同學，發生什麽事了？”
“聽說一個男生闖進去了，手裏還拿着一把西瓜刀，嘴裏喊着一個女生的名字。”那女生不但不害怕，還有一絲興奮，“保安已經用喇叭把人都叫出來了。”
李蓓蓓後背一涼，想起那三個室友，連忙掏出電話，打給其中一人，電話響了一聲，對方接了：“喂？”
“劉莉，你在哪兒？”
“我在寝室裏啊。”
李蓓蓓頭皮一陣發麻，女一舍建在一座斜坡之上，所以最底層的寝室都在地下，根本聽不到四合院裏的喇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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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寝室裏還有誰？”李蓓蓓壓低聲音問，劉莉說，“就我一個，怎麽了？”
“小莉，你聽着，把門關好。”李蓓蓓說，“有個男生拿着刀進來了，不知道是要找誰，宿舍裏很危險，無論誰敲門，都千萬不能開，明白了嗎？”
劉莉緊張起來：“我現在出來。”
“不行。”李蓓蓓急道，“宿舍樓裏已經沒人了，我們又住在地下室，你要是遇到那個男生怎麽辦？”
劉莉急得想哭，李蓓蓓安慰她一陣，讓她關掉燈，千萬不要發出聲音，然後挂掉了電話。
學校的保安都過來了，圍在宿舍門前商量對策，李蓓蓓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擠到鐵門前，擔心地望着面前的高樓，覺得它像是一只巨大的怪獸。
這個時候，忽然聽到有人喊：“你們誰認識楊月清？”
李蓓蓓回過頭，看見管理員李阿姨站在管理室門前，連忙擠過去：“楊月清就是那男生要找的女孩嗎？”
“聽來報告的女生說，那男生确實是喊的這個名字。”
李蓓蓓沉默了一會兒：“學生名冊！李阿姨，快查查學生名冊！”
李阿姨如夢初醒，連忙找出厚厚的學生名冊，李蓓蓓接過來，一頁頁地翻，一直翻到最後一頁：“李阿姨，沒有這個人。”
“什麽？”李阿姨眉頭皺起來，管理室裏也圍了不少女生，有人說，“找找發音相似的。”
李蓓蓓又開始重新翻名冊，當找到一半的時候，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是劉莉打來的。
“小莉，發生什麽事了？”李蓓蓓關切地問。
“小蓓……”劉莉的聲音有些顫抖，“我，我聽見走廊裏有腳步聲。”
李蓓蓓吸了口冷氣：“別慌張，找個地方躲起來，別讓他聽到你的聲音。”
“我，我躲到床下去。”劉莉的聲音細如蚊吶，正當李蓓蓓想要挂電話的時候，話筒裏傳來一聲慘叫。
這聲慘叫透過話筒傳出來，雖然并不大，但頃刻之間就讓原本吵鬧的管理室安靜下來，李蓓蓓吓得連忙大叫：“小莉，小莉，發生什麽事了？”
也許是劉莉的手機摔壞了，話筒裏傳來嘟嘟的轟鳴聲，李蓓蓓再也顧不得許多，沖到還在商量對策的保安們面前，吼道：“快，快去救救我的同學，她在底樓的107室！”
保安們臉色也變了，拿起一根又粗又長的棒子，走進了宿舍，管理員擋着想看熱鬧的學生們，人們都騷動着，只有李蓓蓓一人渾身發抖。
小莉，你千萬不能出事！
大概過了一刻鐘，一個保安帶着劉莉走了出來，李蓓蓓一喜，連忙喊道：“小莉！”
劉莉哭着撲進她的懷裏，她抱着她：“別怕別怕，沒出事就好。”
那個保安的臉色很難看，李蓓蓓隐隐覺得有些不安：“小莉，發生什麽事了？”
劉莉哽咽了好半天，終于開口說：“小蓓，我，我看到了夢潔，她……她在床下……”
那一瞬間，李蓓蓓像是掉進了冰窖裏，即使已經五月，仍然冷得她渾身發抖。
保安拿出手機，撥打了110：“喂，警察局嗎？我要報案，C師大一個女生被殺了。”
【2】
被殺的是李蓓蓓的另一位室友，名叫陳夢潔。
當她的屍體被警察擡出來的時候，李蓓蓓、劉莉還有最後一個室友金可欣哭得跟淚人似的，李蓓蓓撲上去，扯開蓋在陳夢潔身上的白色被單，看見她身上裹着一條學校統一發的床單，只露出一張驚恐萬分的臉，床單已經被血染得通紅。
她臉上的神情，李蓓蓓一輩子都不會忘。
警察和保安一起将整棟樓仔細搜了一遍，但沒有找到那個拿着刀的男生。在長廊的轉角處，有一處陽臺，通往操場，二樓的陽臺極矮，警方估計那男生殺了人後，就是從這裏逃走的。
這個案子，在C師大掀起了軒然大波，人人自危，警方更是派了大量人力進行調查，甚至叫了陳夢潔那位學心理系的男朋友去查問，但依然沒有任何結果。
全校只有一個名叫“楊月清”的女生，但她住在女二舍，也沒有男朋友。
這個案子，終于成了懸案。
107寝室沒有人敢再住了，學校将它封存，李蓓蓓三人被分別安排在不同的寝室。
一眨眼，三年過去了。
李蓓蓓也終于到了要畢業的時候。
她從來沒有想過，三年前的那樁懸案，竟然成為接下來所發生的恐怖事件的序曲。
李蓓蓓打算考研，而寝室裏那幫女生每天都叽叽喳喳聊着實習和名牌化妝品，她終于忍無可忍，決定搬出寝室，在校園裏租一間小屋子住。
搬好了家，安裝了寬帶，李蓓蓓興高采烈地打開電腦，浏覽學校的BBS，每天這裏都很熱鬧，人們躲在一個個網名背後，說着任何想說的話。
當她一打開網頁，一個點擊超過一千的帖子就映入她的眼簾，發帖人叫“為愛而殺”，黑色的字像是刀子，刺痛她的眼睛。
三年前，我，為愛而殺。
三年，這個數字是李蓓蓓心裏的隐痛，她忙打開帖子，主貼不長，但字字驚心。
“三年前，是我殺了她，在那間地下寝室裏，用西瓜刀一刀刺進她的心髒，在那一刻，我終于看到了她最美的一面。日光燈發出嘶嘶的聲響，我在閃爍的燈光下，從櫃子裏找出床單，将她包裹起來，推進了床底。我是愛她的，所以我殺了她，這樣我就永遠得到她了。”
三年前的恐懼感又一次回來了，李蓓蓓拉動着網頁，看到“為愛而殺”還發了一個附件，她不假思索地下載下來，竟然是一張照片。
顫抖的手操縱鼠标，點開照片，那是證件照，照片裏是一個很英俊的男生，留着一頭短發，一雙黑色的大眼睛。李蓓蓓額上冒出冷汗，難道這就是當年那個持刀進入女生寝室的男生？
這個帖子很快就成為了熱帖，但下午就被删除了，對于有損學校聲譽的事情，校方總是非常敏感。
李蓓蓓盯着BBS的界面，愣了一會兒，忽然想到，在學校BBS上注冊都是需要身份證號碼和真實姓名的，也許能查到些什麽。
她馬不停蹄地趕到網絡管理室，網絡管理員安宏是她的好朋友，聽她說明了來意，安宏連忙搖頭：“不行，要是被校方查到了，我就死定了。”
“安宏，不是我在求你，是夢潔在求你。”李蓓蓓一臉嚴肅地說，“你和她也是好朋友，難道你願意看到她死不瞑目嗎？”
安宏打了個冷戰：“你，你別這麽說，好像你被夢潔附體了似的。我查就是了，不過一定要保守秘密！”
李蓓蓓連忙點頭。安宏打開系統，輸入一串密碼，當看到跳出來的對話框時，兩人的臉色都變得慘白。
楊月清！
“安宏，你再幫我查查這個楊月清的資料。”李蓓蓓皺着眉說。
安宏又進入另一個系統，楊月清的資料一應俱全。李蓓蓓的臉色更加難看，這個楊月清，無疑就是當年那個住在女二舍的人！
難道，她就是殺害夢潔的兇手？
夜有些深了，她回到租的屋子，遠遠地看見一個瘦高的人影站在門前，她的心裏咯噔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喊道：“誰？”
那人影從黑暗中走出來，李蓓蓓吃驚地望着她：“劉莉？你怎麽來了？”
“小蓓，我很害怕。”劉莉的眼睛裏充滿了驚恐，“我看到了那個帖子，我覺得當時我回宿舍時，他還在寝室裏，也許，也許他也想殺我……”
“你別胡思亂想。”李蓓蓓連忙安慰道，“都是三年前的事了，你的工作有着落了嗎？”
“我簽了個學校。”劉莉絞着手指，“三年了，我一直做噩夢。”
“小莉，這不是你的錯。”李蓓蓓拍了拍她的肩，“忘記當年的事，好好生活。”
劉莉點了點頭，轉身走進路燈的光亮中，李蓓蓓似乎想到了什麽：“小莉，當年你是什麽時候回寝室的？”
劉莉愣了一下，眼睛立刻蒙上一層恐懼：“不記得了。”
【3】
第二天，李蓓蓓一大早就按照資料上的地址，找到了女二舍324室，幾個女生正在梳洗。她禮貌地說：“請問楊月清在嗎？”
全寝室的人都詫異地看着她：“怎麽最近老有人來打聽月清。”
李蓓蓓一愣：“除了我，還有人來找過楊月清？”
“是啊，是個女孩。”其中一個女生說，“你們不必找了，月清去年就過世了。”
“過世了？”李蓓蓓的音量一下拉高了八度，那女生漫不經心地說，“是啊，去年她回鄉時出了車禍，全車人無一人生還。”
李蓓蓓的手心裏全是冷汗，如果楊月清已經死了，那用她的ID發言的會是誰？
她定了定神，又問：“能告訴我那個來找月清的女生長什麽樣子嗎？”
“穿着個紅色的裙子，短發，有點矮。”另一個女生說，“眼角還有一顆痣。”
眼角有痣？李蓓蓓深吸了一口氣，是金可欣！
她為什麽要來打聽楊月清？
出了女二舍，她立刻給金可欣打電話，沒有人接，只得打寝室電話，裏面傳出一個慵懶的聲音：“喂，找誰？”
“請問金可欣在嗎？”
“可欣啊，她出去應聘了，還沒回來。”
一種不祥的預感從心底冒出來，她突然發現自己并不了解這些曾經朝夕相處的室友。
也許，從某種角度來說，她們是陌生人。
李蓓蓓坐在圖書館裏，看完手中的書，起身去還，卻聽到有極小的嬉笑聲，她有些厭惡地從書架縫隙裏看出去，一下子愣住了。
竟然是劉莉，她正摟着一個男生，兩人有說有笑地挑選着書，李蓓蓓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的這一幕，只覺得全身的冷汗直往外冒。
那個男生，她認識，他叫周桓，是陳夢潔的男朋友！
為什麽劉莉會和周桓在一起？
兩人說笑着遠去，李蓓蓓覺得胸口一片冰涼，三年前，真的有那個持刀的男生嗎？
陳夢潔，究竟是誰殺的？
回到家，打開學校BBS，那個“為愛而殺”又了發帖子，帖子名觸目驚心——“今夜，我将為了愛，再次殺戮”。
她的心驟然一冷，打開帖子，內容只有一張照片，正是上次附件裏的俊美男生，不祥的預感如同咒語，如影随形。
他要再次殺人？這次，他要殺誰？
一個人影在腦中閃過，她連忙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對方拿起話筒，軟綿綿地說：“誰？”
“是我，李蓓蓓。”
“小蓓？”劉莉奇怪地問，“有什麽事嗎？”
“你，你現在在哪兒？”
“在寝室啊。”
李蓓蓓的後背一陣發冷，這對話好熟悉，一如三年前那恐怖的傍晚。
“寝室裏就你一個人？”李蓓蓓覺得自己的聲音在顫抖。
“室友們都在，今晚我們要出去吃畢業餐。”劉莉似乎興致很高。
李蓓蓓松了口氣：“那你玩得高興點。”
挂掉電話，她軟軟地坐在椅子上，也許只是她杞人憂天了吧。
沒過多久，手機鈴聲忽然催命似的響了起來，她拿起電話，是安宏打來的。
“李蓓蓓嗎？”安宏的語氣急促而恐懼，“快到網管室來，我有新發現！”
【4】
推開網管室的門，空氣中有一股淡淡的鐵鏽味道，安宏坐在電腦後面，看到她的時候吃了一驚，眼中閃過一絲恐懼。
李蓓蓓奇怪地看着他：“你沒事吧？”
安宏指着電腦：“你，你不認識他？”
電腦屏幕上是“為愛而殺”所發的俊美男人照，李蓓蓓搖頭：“不認識。”
安宏臉色更加難看：“你來看。”說着，他将照片放大，整個屏幕都被俊美男生的眼睛充滿，“看這個眼睛。”
李蓓蓓湊過去，瞳孔裏依稀映出一個人的影子：“看不太清楚。”
安宏又用軟件将照片調試了一下，李蓓蓓仔細看了看，好像是一個人在舉着照相機拍照，而拍照那人的身後，站了一個女孩。
那身影，很熟悉。
李蓓蓓頭皮一麻，那就是她自己！
“怎，怎麽會。”李蓓蓓不敢置信地說，“這張照片拍攝的時候我在場？為什麽我一點印象都沒有？”
“這個就要問你了。”安宏用懷疑的眼光默默地看着她，她絞盡了腦汁，始終想不起這個男生是誰。
對了，那個攝影師！
她再次看向屏幕，攝影師一頭亂發，她一眼就認出，那是本校攝影室的老板。
也許，他知道些什麽。
因為學生經常會用到證件照，學校就在辦公樓後面開辟出一間小屋子，當作攝影室，出租給攝影師。那位極具藝術家氣質的攝影師叫唐煌，李蓓蓓記得他已經在這裏照了十幾年的相了。
天色有些暗了，樹影搖曳，投在地上的光影有些迷離，臨近畢業，攝影室的生意應該很好才對，可這個時候卻沒什麽人，唐煌坐在門前，正在調試他的寶貝數碼相機。
“唐老師。”李蓓蓓上去打招呼，唐煌頭都沒擡，“照相嗎？等一會兒。”
“不是的，我是想跟你打聽個事。”李蓓蓓将打印出來的照片遞給他，“你記得這個人嗎？”
唐煌看了一眼：“認識，當然認識。”
李蓓蓓一喜：“他叫什麽？是哪個系的？”
“你等着。”唐煌進了屋，過了好一陣才出來，遞給她一張有些發黃的傳單，“自己看。”
李蓓蓓後背有些發涼，那是三年前警方發出的尋人啓示，女生寝室案發生後不久，有人匿名向警方發了一封電子郵件，郵件裏就是這張照片，說是殺死陳夢潔的疑犯。
“這……”李蓓蓓目瞪口呆地看着傳單，唐煌說，“當年警方來學校調查過這個人，沒有人見過他，後來就不了了之了。”
李蓓蓓拿着傳單，失魂落魄地回到租的小房子裏，打開BBS，帖子已經被删除了。這兩天發生的事情太詭異，“為愛而殺”究竟是誰？他今晚真的會再殺一個人嗎？
這次，死的會是誰？
睡意朦胧中，手機鈴聲忽然響了起來，她有氣無力地問：“是誰？”
“是我！”電話裏傳來劉莉顫抖的聲音，“我，我剛剛接到一個奇怪的短信，一個落款叫‘為愛而殺’的人說他殺了人，屍體就在游泳池裏！”
李蓓蓓睡意全無：“殺了誰？”
“金可欣！”
【5】
李蓓蓓從來沒想過，自己竟然會再次看見室友的屍體。
學校的只有一座游泳池，已經荒廢了很久了，水面上浮着厚厚的青苔，樹影搖曳，映在青苔上的影子像是一個個張牙舞爪的怪物。
當她帶着戰戰兢兢、已經有些說不出話來的劉莉到學校游泳池的時候，看見一個女孩躺在泳池旁的躺椅上，臉上蓋着一張沾了水的毛巾。
李蓓蓓覺得全身發冷，兩人小心翼翼地走過去，一把掀開毛巾，劉莉頓時尖叫起來，是金可欣！真的是金可欣！她雙目緊閉，頭耷拉在椅子上，脖子上有一圈淡淡的勒痕！
劉莉躲到一邊嘔吐去了，李蓓蓓壯着膽子，過去摸了摸她的脖子，忽然叫道：“快，快叫救護車！她還有心跳！”
醫院的走廊始終透着一股令人暈眩的味道，李蓓蓓坐在長椅上，劉莉沒有跟來，她眼中的恐懼與慌亂，并不僅僅是看到室友被殺害，還有更深的東西，李蓓蓓不敢深想，只覺得渾身都像是浸在冰水裏。
醫生終于從急救室裏出來了，李蓓蓓連忙迎上去，焦急地問：“我同學怎麽樣？”
醫生面色凝重：“她缺氧太久，不知道能不能恢複意識，還是趕快聯絡她父母吧。”
滲入骨髓的冷，金可欣的父母都在農村，她根本不知道該如何聯絡。思量再三，她還是報了警，錄了口供，回到家，已經是第二天淩晨了，她有些無力地躺在床上，很快便沉沉地睡去。
她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夢，夢見在唐煌那間小小的攝影室裏，自己站在唐煌的身後，這位攝影師正在為一個人拍照，被拍的是一個年輕英俊的男生。
漸漸地，那個男生的臉開始慢慢地變化，臉上的血肉一點點地融化、變形，像是被打翻的顏料盤，五官都溶在了一起。
李蓓蓓覺得自己的胸膛快要炸開了，拼命忍住尖叫的沖動，恍惚之間，男生的臉又開始漸漸散開，凝聚成形。
猛然間從夢中醒來，李蓓蓓的額頭上全是冷汗，為什麽她會做這樣的夢？難道她真的和那個神秘的英俊男人見過面嗎？
為什麽她一點都想不起來？
學校将金可欣被襲擊的事件壓了下來，但流言依然像藤蔓植物，在枯燥的大學校園裏蔓延。李蓓蓓這幾日都有些心神恍惚，連複習功課都有些乏力，只是每天都盯着那張發黃的尋人啓示。
照片裏的人在她眼中無限地放大，盯得久了，連面容都覺得模糊不清起來，她忽然想到，事隔三年，為什麽唐煌還保留着這張啓示？
他與這個男生，究竟有什麽關聯？
想到這裏，她收拾好東西，馬不停蹄地往攝影室而去，剛一繞過辦公樓，就聽見一陣争吵聲，是從攝影室裏傳出來的。她躲在牆後，看見唐煌和一個男生推攘着出來，魁梧的攝影師将那男生用力一推，他跌倒在地，憤怒地望着唐煌。
是安宏！
他從地上爬起來，似乎撂了句狠話，氣沖沖地走了。李蓓蓓滿腹心事，敲開了攝影室的門，唐煌一看見她，就滿臉怒氣地說：“你也是為了那張照片的事來的吧？”
李蓓蓓一愣，難道安宏也是為了那張照片？
“我跟你直說了吧。”唐煌似乎很不耐煩，“那張照片是在我這裏拍的，這樣的照片我每天要照幾十張，哪兒能記得那麽多！”
“那你怎麽知道是在你這裏拍的？”
“我這裏用作證件照背景的紅布有塊污漬。”唐煌說，“我留着那張尋人啓示，就因為照片裏也有那塊污漬，我想看看這男生會不會再來！”
李蓓蓓有些茫然地望着他，在她的記憶中，只是大一的時候來拍過照，還是劉莉陪她來的……
等等，劉莉？
昨晚所做的夢像是一道霹靂般在她腦袋裏閃過，她顧不得許多，連忙往回跑。
打開電腦，找出那張俊美男生的照片，又找出劉莉的照片，将兩人的臉放大，再重合在一起。
密密麻麻的雞皮疙瘩開始不停地往外冒，在PS軟件之中，兩人的五官驚人地重合。
難道，這個英俊男生，就是劉莉？有人将她的證件照改成了男人？
這個人為什麽要這麽做？他又為什麽要襲擊金可欣？
李蓓蓓想起BBS上的那個帖子，難道，那個人是想向別人暗示，當年殺死陳夢潔的，是劉莉嗎？
【6】
第二天傍晚，劉莉一個人在寝室上網，自從金可欣出事之後，她就不敢再出門了，三年前的場景就像一場噩夢，無時無刻不在糾纏着她。
她永遠不會忘記陳夢潔那張被死亡所扭曲的臉，那雙睜大的雙眼，她幾乎能夠從瞳孔中看到自己的臉。
“對不起。”她抱住頭，痛苦地說，“夢潔，對不起……”
敲門聲忽然響了起來，她吓了一跳，抹去臉上的淚，小心翼翼地問：“誰啊？”
“是我，安宏。”
安宏？劉莉在腦子裏搜索，好像是李蓓蓓的朋友，他來幹什麽？
“你怎麽進女生寝室的？”她警惕地問。
“我在網管中心兼職，你不是說網線有問題嗎？”
劉莉這個時候才記起來，昨天上午給網管中心打過電話，放心地開門，安宏滿臉微笑地站在門外，手裏提着一只工具箱。
“進來吧。”劉莉說，“麻煩你了。”
安宏進了屋，反手将寝室門緩緩地關上了。
李蓓蓓打算到劉莉寝室問個清楚，她始終難以相信劉莉會殺死陳夢潔，殺死一個人，哪裏是那麽簡單的事情？
寝室的門關着，她敲了兩下，沒人應，難道沒在家？她掏出手機，給劉莉打過去，手機鈴聲從寝室裏傳了出來。
一種不祥的預感從心底升了起來，她連忙用力地敲門：“劉莉，你在嗎？小莉，快開門！”
還是沒人應，李蓓蓓咬了咬牙，後退一步，打算将門撞開，忽然之間，門開了，開門的是一個男人。
“安宏？”李蓓蓓驚詫地望着他，“你怎麽會在這裏？”
安宏臉色黯淡，欲說還休，李蓓蓓從他的肩膀看過去，其中一張下鋪的床上伸出一只手來，軟軟地搭在床沿。
李蓓蓓不敢置信地望着他，猛地将她推開，撲到床前，劉莉面目猙獰地躺在那裏，脖子上纏着她自己的絲襪。
“小莉！小莉！快醒醒！”李蓓蓓扯開絲襪，喊道，“安宏，趕快去叫救護車啊！”
“她已經死了。”安宏站在門邊，面無表情。
“為什麽你要這麽做？”李蓓蓓覺得渾身發冷。
“我愛夢潔，從三年前就愛。”安宏的眼中露出刻骨的恨意，“帖子裏的那張照片我已經查到了，就是劉莉。剛才她已經承認了，她搶了夢潔的男朋友，被夢潔發現，在寝室裏争吵起來，被夢潔打了個耳光，她一時沖動，拿起水果刀，刺死了夢潔。當時金可欣也在寝室裏，她們兩人一起将夢潔藏在床鋪下，然後虛構了個‘拿刀男孩’的故事，以逃脫懲罰。”
“金可欣也是你……”李蓓蓓的聲音在顫抖。
“昨晚我去追問她，她太害怕，把什麽都說了。”警笛聲由遠及近，像是從另一個世界傳來的消息。
李蓓蓓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他被帶走，淚流滿面。
“等等！”她似乎想到了什麽，追出門去，“那個帖子也是你發的？”
“不是。”他回過頭，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再見了……也許，再也不見吧。”
帖子不是安宏發的？那會是誰呢？
夏日炎炎，李蓓蓓坐在咖啡館裏，三點鐘聲敲響的時候，一個高大的身影走進門來。在她對面坐下。
“你很準時，周桓。”李蓓蓓說。
“有什麽事嗎？”周桓微笑着問。
“我發現一件很奇怪的事情。”李蓓蓓從包裏取出一張報紙，“這是楊月清出車禍的報道，我發現當時你也在那輛車上，聽說你還請了兩個月的假養傷，對吧？”
周桓依然微笑：“你想說什麽呢？”
“我在想，那個用楊月清的身份證發帖的人是誰呢？”李蓓蓓意味深長地望着他。
周桓的目光變得飄渺起來：“你相信一個人，為了愛，可以做任何事情嗎？”
李蓓蓓沉默一陣：“我相信。”
“我也信，所以我不相信她會無緣無故被殺，為此我調查了三年。”周桓嘆了口氣，“所以當我在那輛出車禍的車子裏看到楊月清的時候，我知道機會來了。”
“為什麽你不直接報警？”
“我沒有證據，但我知道以前有一個男生曾經瘋狂地追過夢潔，夢潔曾跟我抱怨，那個男生簡直像個瘋子。”周桓站起身來，“學心理系也有好處的，對嗎？”
望着他的背影，李蓓蓓覺得胸膛一片冰涼，愛，是瘋狂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