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卻始終平靜如一,沒人能猜得到他正在想什麽。只是身受重傷,沒有好好調養,因此面色蒼白,倒不似從前她見他時,他總是意氣風發的強勢模樣,一時間只覺得世事變遷無常,眼睛之所見,實在有限,真實的人事,若不深入,終究難窺全貌。
這時,家将在外面道:“王爺,有個叫況離的求見。”
曹炟和安歌同時感到詫異。
于曹炟來說,他行事隐密,這況離竟是如何尋至此處?
于安歌來說,況離這個名字,實在是她生命中太特殊的存在。
當年在山上學藝之時,唯一的樂趣便也是悄悄地躲在暗處,觀察那位叫況離的憂郁少年打座練功的模樣,如果他能夠接受她為他準備的禮物,則那整個月她都會在甜蜜的心情中度過。
只是,他終究從來也沒有接受過她的感情。
甚至她下山時,他也沒有來送他。
想到這裏,安歌竟起身想要往外面走,看看此況離是不是她曾經認識的那個況離。
卻聽得曹炟道:“告訴他,本王這幾日,誰也不見。”
☆、原來竟是為她尋墓
家将應了聲,就走了。
曹炟見安歌略有些失魂,淡然道:“這況離的名聲本王倒是聽說過,只是不知道為什麽,我更信你。”
他的話倒讓安歌驀然意識到,她此時是在別人的地盤上,不可任意妄為,于是又乖乖地坐回到椅子上,打消了去見況離的念頭,安穩坐下來道:“謝謝齊王爺擡愛。”
曹炟又取出一張紅簽,放在安歌的面前。
只看了一眼,安歌就怔住了,竟是半晌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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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炟以為她是在觀察八字,因此也沒有打擾她。直到一柱香的時間都過了,曹炟才道:“安姑娘,這八字有問題嗎?”
“這八字,是有些特別,這便是這次的陰穴主人嗎?”
曹炟點點頭,“正是。”
安歌不由地盯着曹炟看,好一會兒,移不開眼睛。
曹炟雖然還是淡漠地坐在那裏,眸中卻閃過一抹不悅,哪有女子這樣盯着一個男子看的呢?但還是禮貌問道:“安姑娘,何事?”
“我只是奇怪,死者與齊王爺即是非親非故,甚至是齊王爺的對手,這一生與您無數次作對,最後還嫁給了您的敵人。為何您竟為了她的身後事如此費心?”
原來曹炟所給的紅簽上,書寫着的八字不是別人的,正是沈婥的八字。
安歌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曹炟找人尋找陰穴,竟是為了沈婥!這怎麽能讓她不震動呢?
曹炟的回答,更是讓安歌如聞驚雷。
他看着安歌的眼睛,很凝重地說:“因為她是——我的女人。”
安歌說不出話來了,甚至連身體都是僵硬的,沈婥什麽時候變成了他的女人?
想來,反正沈婥也不會從棺材裏爬出來與他對質,所以他就如此信口開河。安歌堅信,他為沈婥尋良穴,必然有其更深層的目的。
即使作如此想,她的心緒還是複雜極了。
曹炟卻已經站了起來,向她道:“不是還要見見她嗎?”
安歌本來想說不用了,她太熟悉沈婥的容貌了,但腳步卻不由正主地跟在曹炟的身後,或許只是另外一個,同年同日同時生之人,并且名字也一樣罷了。沈婥已經是敬和皇妃,她即是被召告為皇妃,她死了,自然由皇帝曹煜去安排她的後事,以及她應該葬在哪裏。
屍體又怎會被齊王爺帶到安平郡呢?
進ru另外一個房間,曹炟将地上一塊板提起來,原來有個暗室在這裏,二人順着階梯進ru暗室,暗室中有些陰冷,周圍卻點着長明燈,一只琉璃棺停放在中間,這種材質的棺木,也只有曹炟這樣的人才能搞來了。
因棺木是瑩白透明的,安歌一眼看到了裏頭所躺的女子。
她的儀容已經被好好的整理過,因此看起來栩栩如生,雖然閉着眼睛,也可見其生前的閉月羞花之貌。烏黑的頭發被挽起,頭上插着淡紅色迎春花釵飾,身着錦繡絲綢,纖腰着玉帶,足登牧丹紋鹿靴,雙手握如意,唇間有微光,應該是含着防腐寶珠,棺木四角有四獸席鎮,棺中還放着若幹名貴陪葬。
這的确是沈婥,已經死去的沈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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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遇故人(二更)
只是安歌卻沒有想到,沈婥死後,竟能得如此厚葬。
曹炟自進來,目光就淡淡地落在棺中女子的身上,只是他的神情淡漠,讓人根本看不出他在想什麽,更沒有絲毫的悲傷之色。
很久之後,安歌才知道,有一種痛,叫做無法流淚,漠然以對。
不過那時候,曹炟卻已經再次成為她的敵人。
從暗室出來,曹炟道:“你即知我的身份,也從八字看出她的身份特殊,因此你應該明白怎麽做,我要你尋一處即隐密,又能使她安息,又與她八字相合的地方,我要她下輩子投胎到好人家,父母雙全,有兄姐疼愛,最重要要使她學得聰明點,有一雙慧眼,可以找到真正愛她的人。”
這世的事尚且紛亂搞不定,誰又能保證下輩子?
此時,安歌卻只能點點頭,心緒複雜地道:“明白。”
曹炟又道:“還有——”他似乎想到什麽,又繼續道:“你需要多久的時間?”
安歌盡量使自己的聲音平靜,“她死于非命,心極不甘,只怕良穴難尋,我需要至少三天的時間。”
曹炟道:“好。”
回來的時候,依舊被蒙着眼睛,送到街道的中間,始讓她下了馬車。
借着月影清輝,馬車辘辘而去,安歌卻在原地站了很久。
再說雲飛辦砸了驅巨蟾之事,于第二日清晨,垂頭喪氣來找安歌,安歌卻已經早早出門往山上去了。
雲飛撲了個空,回府裏向夏炚陳情。
夏炚也正得到消息,說是齊王爺往山上游山玩水去了,夏炚眉頭微擰,眸光中閃過一抹疑惑,“之前,有傳說堂堂的齊王爺,居然進宮搶了敬和皇妃沈婥的屍體出來,他自到安平郡就頻遭刺殺,此時又往山上而去,莫非這些傳言都是真的?”
雲飛恍然大悟,“定是真的!安姑娘于風水堪輿方面精通,他那日救了安姑娘莫非正是為了此事?是想讓安姑娘安置這位搶出來的皇妃……”
說到這裏,似乎覺得此事很是不可思議,驀然住了嘴。
卻見夏炚忽然在紙上,寫下安歌兩個字。
大概因為夏光主仆正在提起安歌,安歌不由地打了個噴嚏,想是天不亮就出發,着了點涼。今日上山,也是做了準備,幹糧和水都準備的充足,手中還拿了根打狗棍。
不過一個姑娘家,再怎麽樣,獨自上山也是有些危險。可惜沒有能夠與她同甘共苦的可靠之人,只能一切親歷親為了。
好在此山風景悠美,其間多建有風亭和竭腳處,還有人半路搭涼萠賣茶,安歌走的并不辛苦,一路走一路觀察,果然是人傑地靈之地,擡頭往上看,只見光芒萬丈,似有佛光照拂。
半日走下來,她忽然想到,此山若深入,肯定是有良穴,并且能夠化解沈婥死于非命的惡緣,但是此處游人處處,想要清靜卻沒那麽容易了,棺中頗多貴重陪葬,只怕葬得再深,終究難保不被挖掘出來,雖然安歌并不在意自己曾經的肉身到底會是何下場,可是人終究有私心,況且亦不想沈婥的惡緣就此化去。
她恨曹煜,恨曾經的自己,恨一切的當初。
想到這裏,她沒有再往山上行去,而是返身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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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戀情
走到涼茶鋪前,要了碗涼茶稍做竭息,就見一名青衣男子也要了碗涼茶,因桌子太少,他很自然地坐在安歌的面前,坐下後才道:“姑娘不會介意吧?”聲音清潤,正是曾經夢裏出現過無數次的聲音。
她差點就脫口而出,“況師兄!”
況離見她并未反對,微微笑着端起碗喝了口茶,又向四周看,只見山清水秀,空氣濕潤,小路彎延,果然是好地方!
安歌窺見況離的腰間攜着只碧色卦缽,心不由狠狠怦跳了下。
這卦缽原是師傅楊松筠贈予她的,後經過師傅同意,她又将他贈給了況離,并且将此缽改了名字為“永卦”,取其諧音永挂,永遠相互牽挂,愛戀之意。
後來她也明白了,這只是她一廂情願的事兒,所以她并沒有告訴他永卦的意思,只說此缽名叫永卦缽。
憶起當年,師父叫她下山助曹項,想到要與況離分別,她心中悲苦,在下山前的那個夜裏,踏着夜色翻過山頭,去見況離。心中本有打算,若況離對她稍有留戀之心,便拼着違了師命,亦要拒絕曹項,留在山上陪着況離,或者與況離一起下山私奔。
可是在她千辛萬苦跑到他的居所時,剛準備敲門,卻聽到裏頭傳出年輕女子的嘻笑聲。
況離是她師父楊筠松之師弟淳于光唯一的弟子,楊筠松與淳于光師兄弟二人鬥法多年,最後的結果是,同在一座山的不同山頭修行,可是淳于光常常不在山上,他喜歡混際于高官富商之間,在安陽城裏置下很大的家業,這山頭一年中也回不來幾次。
來了也只是指導況離幾天,便又下山了,好在楊筠松倒是非常喜歡況離,無事時也會親自指導他一些關于風水堪輿的要決。
所以況離雖是她師叔淳于光的弟子,與她之間其實更類似于真正的師兄妹,她以為自己對他很了解,也以為,他終究還是會選擇她,卻不明白,為何他獨居的屋子裏會傳出女子的嘻笑聲。
出于不想太讓自己沒尊嚴的考慮,她沒有進ru房間,而是站在窗前,從窗的縫隙裏往裏頭看去。
只見一個豔麗的美麗女子正坐在況離的腿上,那雙秋水剪瞳仿若能滴出水來,面頰緋紅,而況離正握着她的纖腰,平素裏冷漠的眸子此時盛着滿滿的溫柔,“今日,真的不走了?”
女子羞怯點點頭,目光卻像絲線似的,纏住了況離。
“難道,是你不敢留我?怕你那師妹——”女子尚未說完,便聽得況離道:“我與她之間只是師兄妹之情,她那種野丫頭,哪能與你這樣的大家閨秀相比?你放心,等我學成下山,第一件事就是娶你。”
“你可不能騙我,要知道,你說的每句話,人家可都會相信的。”
“當然,若我騙你,我就是遭天遣,不得好——”
一個死字尚未出口,就被女子捂住了他的唇。
況離動情,緩緩地吻上女子的唇……
當時的情景,像一根利箭,忽然穿透了她的心,她跌跌撞撞地又連夜跑回師父那兒,整晚未合眼,到了天亮時,這段一廂情願的愛戀,像見不得人的傷口一樣,被她深埋在心底。
☆、競争關系(二更)
收拾好包裹,與曹項下山,面帶笑容,好像從未受過傷一樣。
從那一天,她以為自己真的已經忘了況離。
自下山後,似乎總是在忙祿,而且曹煜每次總有借口阻她上山,兼每月能收到師父楊筠松的信,之後便也沒再上山了。
卻沒想到,那一夜,見況離,卻是永決。
大概況離也沒有想到,從此後,他竟永遠地失去了這位師妹。
更沒有想到,重生後,會在此處重遇。
只是,況離并不知道坐在他對面的,其實是曾經的沈婥。
況離似乎注意到安歌在打量他,他很禮貌地向她笑笑,“姑娘,我們見過面嗎?”
安歌心裏暗想,他似乎沒有變,還是那樣的溫潤如玉,謙謙君子的模樣,只是他的眼眸似乎比以前更加深沉,更多了讓她永遠也看不懂的東西。
嘴裏卻答,“并未見過,不過,見公子眉宇間黑氣湧現,怕是這兩日有鬧心之事發生。”
況離聽得一怔,接着哈哈一笑,“姑娘原來懂得相面。”
又喝了口茶,接着道:“也罷,正感無聊,不如請姑娘再詳細說些。”說着竟扔敢綻碎銀在安歌的面前,安歌也不客氣,收了碎銀信口道:“觀公子面相,家裏定已有妻妾,如今卻是因為妻妾之事煩惱,因而上山來散心。”
況離忍着笑,點點頭道:“姑娘算得很對,在下的确是有煩惱之事,只是卻非是為了妻妾之事。在下尚未娶妻。”
安歌其實并沒有看況離的面相,觀面相只能觀之大概和近期的氣運,而八字才是能夠看出流年的重要東西。可是進ru堪輿這行業的,多半都會隐瞞自己的八字,因知道八字能被人看破,也能利用八字做出很多令人意想不到的事事。就像曾經的沈婥與況離那樣的熟識,甚至沈婥深深地愛戀着況離,卻也并不知道況離真正的生辰八字。
剛才安歌只是信口胡說罷了,重要的是那句,“家裏定已有妻妾。”
如今得他答“無”,心情頓時複雜。
想到當時他在山中屋裏向那豔麗女子許諾,他日下山後,第一件事就是娶她,如今他卻為何沒有娶她呢?
不過,這也并不是她能過問的。
她還有很多事想要問,比如,她的師父楊均松如何了?
他為何下山?又為何找上齊王曹炟?
然種種疑問只能憋在心裏。
況離取出銀子,連安歌的茶錢也一起付了,“在此相遇即是緣,在下請姑娘喝茶。”
安歌盡量鎮定道:“謝謝。”
況離的淡笑如同春風,安歌看着他的背影遠去,心如潮水洶湧澎湃,雖知彼此情誼絕決已久,但內心深對對他依舊有份特殊而純真的情愫,大概是因為,他不但是她一生中,第一個愛上的男子,曾經更如同她的親人般共同生活過。
她多想撲到他的懷裏痛哭一場,向他訴說她這幾年的際遇,向他訴說自己的委屈與不平,可是,她現在不是沈婥,而是安歌,她除了看他離去,什麽都不能做。
她甚至知道,況離來山上,必也是尋找良穴的。
他與她,現在是競争的關系。
☆、前因後果
安歌郁郁回到郡城之內,便見柳益又等在客棧內。
一見安歌,就将她拉到一旁去,“唉呀,我今日差點兒喪命了!若不是小郡王夏炚趕到,只怕我們真的要被那些殺手殺死!”柳益心有餘悸,狠狠地喝了口茶,“我來問問你的進度,我今天聽齊王身邊的家将勸說齊王談話的內容,才知道齊王其實犯了大逆不道之罪……唉呀,我不知道有沒有跟對主子。”
柳益邊說話邊哀嘆連連。
“怎麽,後悔了?”安歌語氣略微嘲諷。
“不不不……不是這樣……”柳益着急忙着解釋,但又不知道如何解釋,更加壓低了聲音道:“你知道齊王要葬的是誰嗎?”
安歌當然知道,只看着柳益不說話。
柳益苦着臉道:“是,是——總之,那人不是齊王爺該動的人……現在因為這具屍體,被殺手一次次的刺殺,那些殺手一次比一次多,一次比一次狠,我是真的擔心呀,擔心齊王爺沒把人葬掉,自己的命倒要被拼掉了!”
安歌聽了柳益的話,心頭的疑團反而越來越大,他實在不明白,齊王曹炟這麽做,到底有什麽深意?他有必要冒着巨大的風險将她的屍體搶出來嗎?
不過聽柳益如此說,便也知道他現在的處境着實不怎麽好,于是問道:“柳先生,你即是聽到了他們談話,可知道他這麽做是什麽原因嗎?”
柳益往周圍看了眼,只見食客很少,且都離得很遠,他壓低聲音道:“此事卻不是我等普通人能夠理解的,反而安姑娘說不定會明白其中的道理。據說是,這位逝者的丈夫因為懼怕逝者的能力,害怕她死後靈魂不息,猶後報複他,因此找天師及風水師,要将她葬在最惡最陰最無生氣之地,因為這樣,她的靈魂便會在這樣的環境裏魂魄不存。
而齊王正是看不慣此事,因此将屍體搶出來,反而要找良穴将她安葬。你說這幽冥之事,我們普通人能懂得幾分?齊王一代少年英雄,在此事上竟如此較真糊塗,人死了就是一堆屍體,為了死人,真的值得嗎?”
這麽一說,安歌卻是明白了。
從來事情不會空穴來風,想必這個前因後果定是真的,皇帝曹煜不但要毀來她的肉身,還要毀滅她的靈魂。
而曹炟不過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可這付出的代價也未免太大了。
就像柳益說的,為了一個死人,而且還是曾經一度為最強勁對手的死人,這樣做真的值得嗎?
她寧願相信他有別的目的。
想到這裏,她道:“柳先生,你放心,我會盡力而為的。”
柳益又嘆了兩聲,執了酒盞喝酒,“不知是禍是福……我柳益自從跟了齊王爺,每天都提心吊膽……”
安歌只道了句,“富貴險中求,柳先生若害怕,大可此時退出。”
“不可,不可!這話千萬莫讓齊王爺聽見了。”
……
晚上的時候,安歌又見到了雲飛。
說的還是有關那巨蟾的事兒,又向安歌倒了很多苦水,安歌只靜靜地聽着,末了向他道:“給郡王爺說,除巨蟾的辦法已經有了,而且這次萬無一失。”
☆、只是可憐她(二更)
雲飛待要細問是何辦法,便見安歌目光冷冷,終是堵得他什麽都沒問出來,回府複命去了。
第二日,安歌向柳益要了兩個有武功的男子,然後往與昨日相反的方向行去,所去之地正是煞氣重重的那片黑~森林。
沈婥的肉身既然已經死了,就算給她尋一好穴又如何?能夠改變什麽呢?安歌想來想去,決定以惡制惡,在這安平郡煞氣最重的地方,尋一奇惡之穴,為那曹煜設下要命的陷井。
黑~森林內果然危險重重,裏頭有許多毒物,障氣重重,好在安歌懂得驅吉避兇,一路走走停停,總算避過了危險,來到了森林深處一片空地,四周樹木高大粗壯,枝繁葉茂,遮天蔽日,導致這片空地得不到陽光照射,大白天的,光線昏暗如夜幕降臨,空地上寸草不生,異常平坦,連鳥獸足印也不見。
安歌盯着這片空地看了片刻,暗想,“絕生機,陰沉地,好穴。”
當夜,曹炟就得到了消息,沈婥又被蒙着眼睛送到一處別苑,下車後發現,又不是當日所在之處了。
想必是曹炟發現況離找來,及時挪了地方。
一見面,曹炟就面色不善,冷若冰霜地道:“今日派去保護你的二人,也并非是普通的護衛,而是略懂堪輿之術。他們說,那裏很明顯是一處極惡之陰穴,若是她被葬在那裏,自是絕生機,斷塵緣,永遠被困陰暗之地。”
“人死不能複生,那裏只是一個讓屍體不受打擾的地方,王爺所求不是如此嗎?”
“當然不止如此!”曹炟忽然激動起來,大概是牽動了傷口,他不由地捂住有了腰腹傷處,有些氣急敗壞地道:“他想讓她永不超生,我怎可讓他如此做?我要你給她尋一處絕佳好穴,你卻做得什麽!你不想要命了嗎?”
大概太生氣了,他唇角竟溢出一絲血跡,安歌從懷裏取出帕子,遞給他,他狠狠地推開,忽然問道:”難道你是他的人?我殺了你!”
他說着,竟忽然拔出長劍,向安歌刺來,安歌只得大喊一聲,“王爺請聽我一言!”
不等曹炟再說什麽,她繼續道:“可聽說過物極必反,絕處逢生之語?他人所見那是惡穴,以我看那卻是絕佳好穴。只要按照我說的做,葬在那裏的人不但可以絕處逢生,而且生機源源不絕,并且能夠傷其來訪之人以自保。關鍵是,那裏極其隐秘,一般人絕對想不到她會被葬在那裏,就算知道她葬在那裏,去找她只怕也是死路一條。”
她語中暗含其他意思,曹炟怎麽能聽不出來,然而他卻說:“按道理說,我該信你,可是,人即已死,便不應再參與塵世間的勾心鬥角……”
“她不想參與,就可以不參與嗎?安歌雖然是外人,難以堪透其中內情,但眼見王爺被一次次的追殺,安歌已經知道此事兇險之處。普通的好穴并不是沒有,只怕沒有什麽能護着那穴眼,終究為人所破壞,若是被那懂得風水之人找到,好穴也會變成惡穴,到時候只怕更加的麻煩。
況且,我所尋之穴表面看是兇穴,但只要稍加動作,便是良穴,能夠自保的良穴,有何不可?”
見曹炟似乎還在猶豫,她試探着加了句,“齊王爺對她情深意重,連我這個旁人都感動。就算為了這個原因,也絕不會害她。”
“誰說我對她情深意重!她是天下最傻最笨最可惡的女子!我只是可憐她而已!”
☆、從未對我有過半分的好
說到這裏,他終是放下了手中箭,語氣也恢複了平靜。
安歌做出恍然大悟之狀,挑挑眉,再不言語了。
曹炟沉默了半晌,又道:“你聽說過況離嗎?亦是名家弟子,他已經在山上找到良穴。”
安歌聽聞,倒也不覺得驚訝。
以況離的本事,尋找良穴本就是很容易。
況且,她也不會去拆況離的臺。
當下只笑了笑,“但随王爺的意便好,想必他也絕不會害她。”
曹炟考慮了片刻,終是道:“我還沒有做最後的決定,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便是為了我曹炟的面子,也絕不允許出差錯。這況離看似人品不錯,但他的師父淳于光,并不得我信任,因此明日,還請你随我去看看況離所找的良穴,若你能找出差錯的話,我便會放棄他的建議。”
安歌也想知道,況離給沈婥找了個什麽樣的良穴,若他曾記着她的一點情,想必也會很慎重,因此欣然答應。
為了行程保秘,夜裏安歌被扣在曹炟之處,只答應安歌願意遣人回客棧給安母代個口信。
入夜,清幽小院中,曹炟仰頭看着天上的星辰。
連續的受傷,使他的背影看起來有些瘦肖,深深的沉默和眼眸裏的冷寂,這樣的曹炟讓安歌陌生。
曹炟發現了站在他身後的安歌,漠然道:“我不喜歡別人站在我的身後。”
安歌走了過來,道:“是因為害怕別人的窺探嗎?還是害怕被人暗算。”
“都有。”曹炟倒是很坦誠。
安歌略微意外,又問道:“值得嗎?”
曹炟沒有回答。
安歌又道:“夜裏風涼,王爺還是早點回屋休息吧。”
說完,她轉身就要走,卻忽然被曹炟扯住了手臂,再一用力,他竟将她扯到了他的懷裏,緊緊地抱着她,仿佛一松手,會失掉整個世界。
安歌沒有反抗,只湖水般清澈的眸光裏卻有淡淡的嘲諷,直到曹炟忽然意識到什麽,才如夢初醒似的,将她推開。
安歌的唇角浮起一抹戲谑的笑,“王爺,本以為你即能因為她而付出如此大的代價去尋找良穴,就算嘴上不承認,心頭必也對她有些情誼的。沒想到她的棺材就在此處暗室裏,尚未入土為安,你便要調戲良家女子了。”
曹炟神色大變,“找死!你胡說什麽!”
安歌毫不退縮,“你知道我在說什麽。”
“你——”曹炟氣結,但只是短短一瞬,他已經恢複了以往的平靜,目光冷的如同嚴冬,淡然道:“一個女子夜半跑到男子的面前說些噓寒問暖的話,這是赤luo裸的gou引,安姑娘,為免将來被人看輕,還請注意自己的言行。”
“你——”安歌反被噎的說不出話來,見他眸中閃過一抹輕漫,她吸了口氣,道:“死者若真有靈魂,只怕她才不稀罕由你這樣的人為她來操心,她必定不會領你的情!”
曹炟愣了下,眸光中閃過一抹痛苦,又快又急,卻沒有躲過安歌的眼睛。安歌一時又有些後悔,她是了解他與她的從前的,如今他為她的身後事而勞心勞力,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她還這樣說,似乎太過份了。
剛想要道歉,卻聽得沉默半晌的曹炟喃喃自語道:“是的,她一這生,從未對我有過半分的好。”
☆、果然良穴(二更)
只說了這一句,他便沒有再說下去,安歌也不明白他為什麽在此刻說這一句,但她也知這是事實,他曾經是她最大的敵人,她曾經費盡心機要鬥贏他,甚至想要置他于死地,她果真是沒有對他有過半分的好。
半晌,安歌道:“她既然已經離去,王爺還是忘了她的好。活着的人,總是要好好過日子的。”
曹炟忽然擡手,狠狠地扼住了她的頸,眸若寒星,其中有着濃濃的殺意,“你這個女人,沒有聽懂我的話嗎?本王這一生,不稀罕她對我的好,更不稀罕其他女子對本王的示意,本王皆視為其別有用心,乃是險惡之徒,你若還想活命,就收起你的憐憫和勸慰,本王不需要!”
安歌被扼得喘不上氣來,直到他說完了這些話,才狠狠地放開她,并且将她甩到一邊,“今晚,不要讓我再聽見你說話!”
安歌怔怔地看了他一會,果然再沒出聲,默默地回屋去了。
而曹炟對于剛才他忽然扯安歌入懷,實在沒有辦法向安歌解釋,只因她的眼睛,與那個人太相似了。整宿,他便那樣站在院子裏,直到天微明。
一行人早早地出發,安歌見曹炟面色越發的蒼白,到了半山腰,只能坐辇而行。
直到晌午,終于到了那處地方。
況離竟然于他們先到,安歌不知道他也會來,不由地愣了下。
曹炟已經下辇,向況離道:“況先生對于本王的事果然上心,本王并沒有真正決定要用這裏,你竟然還是早早地來了。”
況離迎風而來,俊透又不失剛硬的臉上帶着微笑,“對于齊王爺的事,在下必是要上心的,今日來此,是想再次确定此穴如何。”
說完,目光卻落在安歌的身上,倒記得曾在茶鋪相見過,微微地向她點了點頭。
曹炟道:“這位是安歌安姑娘,這個穴好不好,還要安姑娘說了算,不是我信不過況先生,我只是更信安姑娘。”
安歌實在好奇,為何曹炟會如此相信她?
不過這于她來說總是件好事。
況離還是很鎮定,“想必這位就是安姑娘吧?”眸中閃過一抹輕蔑之色。
安歌向他微福一下,“正是。”
因那日在茶鋪,安歌的信口胡說,使況離此刻根本沒有将她放在心上,只向曹炟道:“昨日尋到此處,我亦覺得有些不敢相信,今日再次來驗證,始知自己真的是運氣很好,此穴四面環山,處于低處,卻又由低而高,避開濕處,百鳥朝鳳,氣化運開,若是将死者葬在此處,其後人必自帶鳳格,富貴無雙。”
安歌也向這裏觀察,只見晌午的陽光暖暖地照下來,一片清流從左側矮涯洩下,有些小動物尋來此處喝水,而且周圍的樹木中百鳥争鳴,的确是生機勃勃,其後人必逞其蔭,男子高官厚祿可得,女子則如風展翅,臨駕于衆人頭上。
果然,況離所尋之處,果然良穴。
又聽得曹炟道:“如何?”
安歌道:“況先生大名在外,所尋之穴自是好的。”
☆、飲宴
安歌忽然壓下之前要将沈婥的屍體葬于森林中的想法,雖然葬在此處,遲早必被曹煜發現,以曹煜的性格,此墓終究會被破壞。不過這是師兄況離對她的一番心意,所以這個想法并沒有說出來。
曹炟點點頭,“如此其好。”
随叫人擺上酒來,“大家都累了,便在這裏休息片刻吧。”
況離面色微有遲疑,但他之前已經見識過安歌的“本事”,認定安歌是騙吃騙喝的主兒,也沒太過擔憂,見曹炟已經讓人為他擺好了位置,便欣然入座。
安歌是女子,本沒有資格與他們一起把酒暢言,想要去四處看看,已聽得曹炟道:“安姑娘一起來吧。”
安歌不好拒絕,便也入座。
菜倒是精美的,酒也是好酒,可是曹炟似乎沒有什麽食欲,剛剛入席便已經兩杯酒下肚,家将看見忙道:“王爺有傷在身,還是莫要多喝酒。”
曹炟手中的酒杯忽然擲到那人身上,那人不敢躲,硬挨了一下,立刻跪了下來,“王爺恕罪!”
曹炟沒理會他,只道:“我曾聽聞,越是好穴,越要以人氣開路,就好像新人入洞房前幾天,婚床總要人去暖暖。當年,皇上的愛将李虎戰中身亡,便由得沈婥去尋了一處好穴,之後皇上帶領一衆士兵在李虎穴前暢飲,使墓穴充滿酒氣,始将李虎葬入,按照沈婥的意思,這李将軍入穴後,将有飲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