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
嫂嫂,如此大逆不道,無視人倫之舉,自是不能為外人所知的,他殺你,有理由。而朕,朕是要找出自己的妃子并且将她好好的葬下去,乃是正當之舉,不怕人知道,亦沒有什麽可隐瞞的,所以你倒不必擔憂朕過河折橋,會在這件事完成後取你的性命。
相反,若是你真有本事,若你的本事大過況離,朕說不定會讓你為敬和皇妃重新選穴,所以你我之間,合作之事可能不止此一件。”
他這麽一說,安歌倒明白了。
曹炟救沈婥雖是好心,在外人看來乃是逾越之舉,況且他要将她藏起來不被曹煜發現,因此才會想盡辦法使消息保秘起來。而曹煜不同,他是皇帝,沈婥是她的妃子,他有資格亦
有權力,光明正大的随便欺負她,即使他最終的目的,是将她的屍體葬到極惡之處去。
安歌的內心頓覺悲哀,同時又覺得此事實在過于嘲諷,只恨她有眼無珠,曾經竟那樣的分不清誰才是真正對她好的人。
隊伍到達森林的時候,剛剛晌午時分。
随着行官的號令,整個隊伍都停了下來,曹煜掀開車簾往外看了眼,問道:“為何不走了?”
況離下了馬到了馬車前施禮道:“皇上,此森林極是兇險,不如讓我等先行前去探看,待找到墓穴後,皇上再進去。”
曹煜往前看了眼,只見巍巍森林,形成大山一樣的壓力,使人望而生畏。而且這裏的溫度明顯比之前的溫度要低得多。
曹煜問安歌,“八夫人覺得況先生的提議如何?”
“對于我來說,自是不想如此的,墓址在森林深處,我先送了況先生他們去,然後再行回來接皇上,是雙倍的辛苦。”
曹煜點點頭道:“況先生,讓隊伍繼續前進。”
況離應了聲,卻又道:“森林內沒有路,請皇上和八夫人棄車換馬。”
“好。”
曹煜和安歌雙雙上了馬,況離在前引路,曹煣斷後,小郡王夏炚和皇帝、還有安歌被保護在中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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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至安歌的身邊,夏炚忽然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只覺得她的手濕膩,而她亦感覺到他的手冰涼。
二人目光相視,都從彼此的眸中看到緊張和擔憂。
自從被自己所愛的親手殺死,安歌已經不再習慣來自于男子的這樣的關切和擔憂,她固執地把自己的手從他的手裏抽出來,忽向曹煜道:“皇上,其實我夫君并不知道這裏的任何事,他也從未進過這個森林,引路之事我一人便可,還請皇上讓我夫君先行回府去吧。”
曹煜尚沒說話,夏炚已經淡聲道:“皇上,微臣對此事确實一無所知,不過安歌即是我的女人,我自是要陪在她的身邊護她周全的。”
曹煜點點頭,“此森林遮天蔽日,的确頗為讓人心生畏懼,你在此也好,可以讓她的心安定些。”
這個小小的提議,就被曹煜一句話否定了。
安歌暗道自己還是過于天真,到了此時,曹煜怎麽可能讓夏炚退出呢?
一行人只能繼續向前,片刻功夫,已經進入森林。
才不過進入半裏,就覺得森林深處有一種陰寒之意,如同大海的浪潮般,層層進逼。
舉目看去,幽深如同黑夜,樹的枝桠就好像是鬼怪的觸角。
無風,無聲,森林裏靜的令人發怵。
龐鷹握緊了長劍,打馬貼近了曹煜,目光緊惕地往四周觀察。夏炚忽然伸手握住了安歌的手,用目光詢問她。
她告訴他,那墓址周圍設置了機關,那些機關她全部都知道,所以這次有事的只會是曹煜那些人,而她不會有事。可是現在的情形,似乎根本不是安歌說的那麽簡單啊。
安歌也有些疑惑,離之前有機關設置的地方,還很遠呢!
剛想說話,只覺得身體忽然飛起,竟被夏炚扯的淩空飛起來,身體已經由自己的馬上落到夏炚的馬上,“抱緊我!”夏炚低聲喝道。
安歌連忙抱緊了他的腰,也在此時,才發現密矢如蝗飛過來,夏炚拔出長箭擋着那些箭矢,金屬撞擊聲不絕于耳。安歌将自己的腦袋緊貼在夏炚的背上,目光卻落在曹煜的身上,她記得,他是不會武功的,他從來都是一幅文弱貴書生的模樣,見到他的人,從來不會覺得他對別人有威脅。
此時此刻,這個不會武功的人,卻是鎮定地坐在馬上,似乎根本不害怕受傷,而龐鷹也着實了得,将劍花舞的風雨不透,那些箭矢還真傷不了他們二人。
況離除了腰間那只“永卦缽”,沒有帶任何的武器,此時在馬上上下翻滾騰挪,躲避箭矢,頗為狼狽。
事實上,這會慘叫聲已經不絕于耳,跟着曹煜一起進入森林的士兵,短短的時間裏,大部分都已經倒下。
再過片刻,箭矢終于也停了下來。
衆人都緊惕四顧,只有曹煜忽然笑道:“八夫人,你果然沒有欺騙朕,朕相信婥兒的屍體定是在此林內的。”
安歌道:“妾身自是不敢欺騙皇上的。”
曹煜笑笑,又問,“龐鷹,我們現在能繼續往前走嗎?”
龐鷹向身後看了眼,帶進來的幾百精英士兵,如今只剩餘寥寥七八個人,他向曹煜一抱拳,“聖上,此林易守難攻,只怕早有人做好了準備在等着我們,此地不易久留,我們應該立刻出林!”
曹煜持頭問夏炚,“夏老弟覺得呢?”
夏炚道:“微臣聽從皇命。”
曹煜點點頭,又看向況離,這時衆人才發現,況離面色很不好,手臂上中了一只箭矢。
曹煣道:“沒想到竟是況先生先行中招,唉呀況先生你一定要保重啊,我們大家可都要靠你來分辯
是非呢,你萬一出了什麽事,我們都中了八夫人的奸計就不好了。”
他随時抓住機會,讓衆人都覺得八夫人是個壞人。
安歌都懶得理他了,只哧笑了聲。
見衆人看過來,況離忽然咬牙拔下了臂上的箭矢,用力地将它甩在地上,向曹煜道:“在下認為,可以繼續前行,在下已經算過,此行我等衆人,有驚無險,今日正是黃道吉日,生門大開,或許是找到敬和皇妃墓的最佳日子。”
他雖然受了傷,但在剩餘這幾個人的情況下依舊不怕死的想要進入森林,這點還是為曹煜所欣賞的,于是淡然地點點頭,表示贊賞,卻又道:“況先生說的沒錯,既然已經知道敬和皇妃就在此地,朕是不可能就此退出的。不過,朕是天子,自有真龍佑,朕反而更關心八夫人,若她出了什麽事,敬和皇妃墓可能永遠也不會被人找到了,現在朕要你蔔一下八夫人此行的吉兇。”
況離摘下腰下永卦,鄭重道:“在下遵命。”
況離向安歌道:“請八夫人将生辰告之。”
安歌道:“好,你且近前來。”
因為女子的生辰與她們的腳一樣,都屬于閨中之密,就算是迫不得已因為婚嫁而将生辰流露出去,也不得大肆宣揚世人皆知。況離于是走到了夏炚的馬前,安歌低首在他耳邊報出一個生辰八字。
好在她之前就問過安氏,安歌的生辰八字,這時她所報的,只是姬家七小姐,真正的安歌的八字。
況離得了八字,迅速地搖起永卦,然後低首在卦中觀看。
只一眼,臉色便些微難看。
于是重新搖了一次,再看……
這一次,他震驚擡頭看頭安歌,好半晌說不出話來。
安歌歪着腦袋露出笑容,“況先生,到底怎麽樣啊?”
況離道:“八夫人所報八字,真的是你的嗎?”
安歌笑道:“我曾聽人家說,有些高人,可以利用八字和面相的結合,看出這到底是不是真實的八字,甚至有人可以用此人生平推出這個人的準确八字,況先生是皇上請的高人,想必自是能夠驗證這八字是否本人的真實八字。”
況離一心覺得,安歌是在騙他,二人自相見到現在,一直都是對手,當下道:“可是你給我的這個八字,明明是個死人的八字。”
便見安歌微微地啊了聲,顯出些許的驚訝,“原來,我已死了啊?”她捂着嘴巴輕笑起來。
她其實不想這樣蔑視這位師兄,只是如今,二人處于對立面,她實在不能不與他争鋒相對,如果他現在輸給她,那麽接下來的行程中,曹煜便只能受她擺布了,況離的話曹煜是不會信了。
“你——”
況離眼眸中怒意一閃而過,說不出話來。
卻聽得夏炚忽然報道:“已未、已卯、癸亥、丙寅,況先生,這便是歌兒的八字,我娶她時已經向她娘親要了八字合婚,這個是絕不會錯的。”
況離聽了,臉色卻又白了幾分,永卦幾乎脫手落在地上。
因為夏炚所報的八字,與安歌所報的八字相同。
可據他所蔔出來的,這個八字,卻的确是屬于一個已死之人。
所謂,人死運滅,他自是再蔔不出這位八夫人的吉兇,且不管八夫人如何還能活生生的坐在夏炚的馬上,這樣的結果,是沒有辦法對皇帝有所交待的。
轉頭看向皇帝,果然發現他正靜靜地看着他們,顯然也很關注他與安歌之間的事情。
想了想,況離終是盤腿坐了下來,不顧自己受傷,決定以永卦反推安歌八字,這個是比較耗自身氣運及功力的事情,只是是關皇帝的信任及自己的名譽,他不得不如此。
“皇上,請給在下一柱香的時間。”
經過了剛才的箭雨陣,曹煜倒也不急了,緩緩下馬,道:“好,衆人就在此休息片刻吧。”
況離道了聲謝謝,就開始搖卦。
只見此次搖卦與之前大為不同,青色永卦被推到面前來,利用自身的內力将之托起,雙手皆未扶在永卦之上,它像被一根無形的繩子吊在半空,随着況離的法決而快速旋轉,況離所用推決手法類似于陰陽兩極的八卦,與安歌的推決手法大為不同。
安歌倒有些意外,要知道他們雖然名譽上不是同一個師父,但實際上,這位師兄沒少得她的師父楊筠松指點,她以前也看到過他推決,并不是現在這種方式。
又暗想,是了,他能得到她的師父楊筠松的指點,而她卻從未得到他的師父淳于光的指點,他是集兩家技藝大成,而她卻只精研了師父之技,如此說來,這位師兄的技藝恐怕不知高出她多少,她心裏開始有些忐忑了,他該不會真的利用此推決而蔔出她的前生後世之因果吧?
她的緊張被夏炚感覺到,不由疑惑地看着她,她這才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麽時候緊緊地握住了夏炚的手,手中的濕膩令人極不舒服。
她趕緊松了他
的手,略微有些尴尬。
聽得夏炚道:“為何如此緊張?你的八字是正确的,他推算錯誤是他技藝不精而已。”
安歌強自笑笑,“是呀,我等着他出醜。”
話音剛落,永卦已經被況離收入手中,他難以置信地看着永卦,額上滲出豆大的汗珠。
安歌忽然想到師父楊筠松曾經對她說的話,“做為一個人面風水師,若有一天,忽然蔔出眼前的活人已經死去,證明他已破功,輕則回山再修三年,重則一身技藝皆付之東流水,此後無論看風水還是相人面,都會出現問題。”
安歌忽然明白此時況離的心情了。
從他難看的面色,曹煜已經知道答案了,他推出的八字,定是剛剛安歌報給他的八字。
不過他并沒有立刻趕況離走,而是道:“好了,無論吉兇,總是要往前闖的,現在我等已經沒有回頭路。”
這算是給了況離一個臺階,況離頹然站了起來。
因為耗功太大,他甚至有些站立不穩。
目光再投到安歌的身上時,眸底有了些許的恨意,難道這個女子,竟是他的克星?
按道理說,此時的況離不但受傷,而且将自己弄到如此虛弱,該立刻離開才對。但是衆人都知道,此時此刻,誰也不能離開。
除非能夠找到沈婥墓,才會有所變數。
一柱香的時間早過了,因為馬匹也被射死很多,而且森內樹木秘集,騎馬已經是不可能的,衆人棄馬徒步而行。
出發了一小會,安歌忽然覺得胸悶氣短,腿也軟了。
她喘吸很粗重,不得不扶着樹杆停了下來,曹煜回頭見她如此,問道:“八夫人,你不舒服嗎?”
夏炚也及時扶住了她,問道:“要不要休息一下?”
“可能,可能林內濕氣太重,我……”她話尚沒有說完,眼前便忽然發黑,接着便倒了下去。
……
安歌在暈倒之前,感覺到手指某處的異常疼痛。
意識的最後,是腦海裏忽然出現曹煣扶她上馬車的情景……
所以等她醒來後,幾乎立刻就明白發生了什麽事,忙向身邊的夏炚說:“王爺,我知道是誰害我!”
夏炚疲累的眸子裏,略微出現一抹笑意,“你醒了?”聲音竟是有些沙啞。
安歌這才發現,夏炚一身衣裳已經很污穢,而且數處地方沾有血跡,他的頭發也略微淩亂,眼眸中布滿紅血絲,唇蒼白幹裂。
安歌努力地坐起來,覺得頭很重,身體也很重。
“王爺,我——”
“你已經昏了兩天了。”
安歌大吃一驚,錯愕問道:“他們呢?怎麽只有你和我?”
“我們走散了。”夏炚說着,将一枚漿果塞到安歌的口中,安歌咬下去,只覺得又酸又澀,不由地五觀都擰了起來。夏炚似乎覺得自己描述的不夠準确,又繼續說:“現在皇上應該是在到處找你,隐在暗處的人應該是齊王爺,還有,有人想要殺死你,不過我不知道是誰……”
夏炚說到這裏,聲音低了下去,将身體靠在樹上,似乎是疲累極了。他的額頭上都是細密的汗珠,安歌連忙艱難地爬了起來,雙手在他身上上下亂摸起來,果然觸到他的左脅的時候,他不由地悶哼了聲。
一把抓住了她的手,“你這個女人,怎麽能如此輕浮,随便摸男人的身體?”雖然已經受傷了,眼眸裏的戲谑不減半分。
安歌這時卻已經觸到傷處,不理他的戲谑只問,“很痛嗎?”
夏炚淡笑一下,“我被人在這裏打了一拳,有些傷着了,痛是很痛,不過沒事,我還能撐得住。”
安歌固執地繼續摸着那裏,半晌才道:“脅骨裂了。”
說着便扯過旁邊矮樹的枝條,撕下裙裾,将他的傷口綁緊固定住。
夏炚道:“沒想到你包紮傷口這麽熟練。”
安歌微怔了下,是呀,她包紮傷口是熟練,她曾經跟在曹煜的身邊,給他的屬下及他都包紮過傷口,她甚至刻意地練過,就是為了能夠在曹煜需要她這麽做的時候,她能夠做得很好。
她和曹煜的感情已經是隔世情殇了,練就的功夫卻還能用得上,這也算是一點點收獲吧。
收了雜七雜八的念頭,她現在知道,想要殺她的人是曹煣。
曹炟當然也是想将她殺之而後快,曹炟殺她她很明白是為什麽,但是曹煣呢?他又是為了什麽?
忽然聯想到那天晚上,有人進入她的房裏想要刺殺她,後來被夏炚打退,夏炚說,府內外都有皇帝的暗衛駐守,一般人等無法自由出入郡府,可是刺客為什麽能夠進來呢?除非他是被允許進入府中的,而曹煣正是那晚來到府中的……
她确信安歌與曹煣無怨無仇,他要殺她,很可能奉命行事,又有誰能命令他呢?除了皇帝就是齊王。
可是皇帝曹煜需要
她活着,找到沈婥墓……
只有曹炟才害怕她活着,害怕沈婥墓址暴露,這樣一想,她忽然明白了什麽……
聽得夏炚又問,“你剛才說,知道是誰要殺你?”
安歌神色不自然地笑笑,“我亂猜的,還是不說了,免得誤導衆人産生誤會。”她再拿出随身的傷藥,輕輕地灑在他手腕處的傷口上,看起來應該是被荊棘刮出的血口子,“這兩天,是你獨自帶着我在逃嗎?他們都想殺我,只有你在救我……”
安歌的聲音有些顫抖,能夠從曹煜和曹炟的圍攻下逃跑兩日,實在是不容易的,況且她一直昏迷……
夏炚卻很認真地看着她,“你不會因此,而對我感激加動情了吧?”
安歌的臉驀然紅了,“你自我感覺太良好,我怎會不記得,我們成親只是因為,你為了一個不知道什麽不可告人的目的保我的命而已,說不定你想從我的身上得到些什麽,說不定……”
“我可以告訴你原因。”
夏炚打斷了她,看着她的眼睛道:“我只是想知道,自己有沒有與曹煜還有曹炟抗衡的能力,我想試試他們對我的忍耐度到底有多大。這就是我要救你的真正的原因,所以,你千萬不要真的愛上我,我是不會對你的愛負責的。”
“你——”
他這麽坦白,安歌反而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只是覺得身體沉重,便也挨着他坐下來,有氣無力地道:“那你現在有答案了嗎?”
夏炚沒有回答,只道:“你中毒了,你的毒還未解。我想,現在只有一個人能夠救你,本來我打算在你沒有清醒過來的時候,将你送給那個人的,但是現在你醒了,我覺得還是尊重你自己的意見比較好。”
“曹煜?”安歌道。
“是。”
“那我寧願死了。”
“為什麽?”
“總之,求求你,別将我送到他的身邊。”
……她沒有聽到夏炚的回答就又暈了過去,再次醒來的時候,發覺自己靠在一個溫暖的懷裏,她以為那是夏炚,喃喃地道:“王爺,辛苦你了……欠了你,我要怎麽還呢……”
覺得一片葉子到了唇邊,她本能地吮着葉片上的露水。
之後便覺得有了些氣力,努力擡頭看去,卻發現一雙溫和的眸子正看着他,卻哪裏是夏炚,而是曹煜。他看起來很閑适,并不因此刻嚴窘的客觀條件而沮喪,而且進入森林好幾天了,他居然還能夠衣飾整潔,不知道的人見到此狀,倒以為他是在閑庭散步。
她驀然地坐了起來,推開他,“怎麽是你?”
曹煜笑笑,“你中了毒,若不是遇見朕,你此時已經毒發身亡了。”
安歌回憶起昏倒前的事,忙問道:“王爺呢?”
“他……”曹煜的臉上閃過一抹陰影,欲言又止。
安歌心裏閃過不好的念頭,忽大聲道:“你殺了他!?”
曹煜微怔了下,似乎是被安歌略顯猙獰的神情吓住了,忙道:“八夫人,你冷靜些,他是為了保護朕才被刺客圍攻,但是他功武高強,說不定此時還活得好好的,只是朕想到,他是為朕才犯此險,因此覺得愧疚而已。”
安歌哼地冷笑了聲,“你會愧疚?”
不過聽聞夏炚有可能還活着,心裏頭略微放松了些,卻又道:“王爺他是無辜的,他不應該卷進來,你們皇族的人都是無情的人,而他是普通人,他不應該為你或者為我而涉險,因為你我都沒有資格!”
曹煜沒想到安歌會發這樣大的脾氣,自他當了皇帝之後,再沒有女人敢在他的面前如此苛責于他,大聲和他說話了。
一個影子忽然從腦海裏閃過,那是很久之前了,那時候,沈婥還沒被軟禁,她還在他的身邊。
有一次,因為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二人産生分歧,沈婥雙眼冒火地對着他大喊,“你太殘忍了!你怎麽能對這麽弱小的根本就不會給你帶來傷害的生命下手!?這樣的你,不是我曾經認識的那個善良的四殿下了!”
當時,他殺了一只幼狼崽,因為他認為,它長大了,會為害鄉鄰,而她則認為,就算那是一只狼,也有活下去的權力。
這件事過後沒多久,曹煜登基,将沈婥軟禁了起來。
沒錯,殺那只狼仔,是他讓她第一次看到他的殘忍,他本以為她夠聰明,當他要殺她的時候,她不會再那樣的傷透心。
但顯然,她一點都不聰明,她是個笨女人。
說了這麽多,其實這些只是曹煜一個飛快的思緒罷了,那抹微笑在唇角凝得更深了,“八夫人,現在由我八弟和你的夫君将那些刺客引開,正是我們最佳的時機,你可以帶我去沈婥墓前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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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親人們的訂閱!愛你們!今天是兩更哦~第二更曹炟哥哥會粗來了,又會與安歌之間發生什麽?曹煜将
被安歌刺殺,“妃子墓”卷将結束,一定要繼續關注啊啊(*∩_∩*)
☆、妃子墓(二更)
安歌眼睛微轉了下,忽然彎腰捂腹,做出痛苦的模樣……
“我很難受,我……”她的話還沒有說完,便聽得曹煜道:“你的毒已經解了。”
說到這裏,曹煜倒如同想起什麽似的,“八夫人知道是誰給你下的毒嗎?”
安歌道:“肯定是那些刺客了!”
曹煜哦了聲,沒有繼續追問,只說:“這種毒藥算是皇宮內的獨門秘藥,通常是給為了使人犯死能留全屍,而且死得不必太痛苦而準備的,也只有宮內的人才會有解藥。沒想到這毒藥竟是流到坊間。旄”
安歌暗道,那曹煣為了殺她,竟用了這麽歹毒的毒藥,太殘忍了。不過現在即知他有可能是曹炟的人,她對他的看法産生了微妙的變化,倒不欲現在就将他揭露出來,找他麻煩。
曹煜道:“既然安姑娘已沒事了,我們可以出發了吧?阌”
此時的安歌,除了有些疲累,還有胃裏很空,餓得難受,并沒有什麽特別的不舒服。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她已經沒有退路,如果早點到了墓前,或許事情可以早點收場,夏炚活下來的機會或許會更大些。
安歌到了這一世,并未欠下誰,唯覺得有些對不起夏炚。
不論他為了什麽理由,什麽樣的目的硬要娶了她,此時他亦是為了她才卷進來,若就這樣死在森林裏,實在太冤枉。
她舉目四顧,仔細地分辯了方向,忽然發現,自己離沈婥墓其實已經不遠了。
“好,我帶你去。”安歌道。
二人往前而去,因為有安歌引路,他們很快走上一條小路,是當時土木工人踩過的,曾被清理過,沒有草叢擋着,他們行走的速度很快。
一路走一路仔細觀察路的兩側,她如記得不錯,沈婥墓的附近,其實有很多的陷井。
“呃,我——”她忽然停了下來,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曹煜,“皇上,我能不能,能不能——”她指指不遠處的草叢,示意自己需要解決一下個人問題。
曹煜有禮點點頭,“八夫人請便。”
她心中一通冷笑,他向來是這樣的彬彬有禮,仿佛是世界上最好說話的人,為了做戲,他甚至總是裝做很大度。但是今日,便讓他的這種大度,去害死他吧!
她暗暗咬牙,到了草叢中,果然看到了用來觸動陷井的機關,她蹲在草叢裏,像無情的狼的一樣,盯着不遠處的曹煜,好像盯着即将到口中的獵物。他曾經親手殺了沈婥,現在她親手殺了他,很公平!
想到這裏,再不猶豫,手指輕輕往機關上一推,只見一條削尖的木樁,忽然無聲無息從遠處飛來,直往曹煜撞去。
這一次,他的身體還不穿個大窟隆?
眼見着木樁便要到了近前,曹煜驀然有所警覺,他甚至沒有回頭,猛地往前爬倒,一個翻滾,居然堪堪躲過了這個木樁。
木樁沒有擊中他,繼續往前飛去,撞擊到擋在前面的樹杆之下。
強大的撞擊力使那棵需要幾個人才能合抱住的大樹猛地擅抖,樹葉嘩啦啦地如下雨般落下來,在這樣的簇簇聲中,木樁居然被撞得像個快速旋轉的陀螺般反飛回來,很讓安歌難以接受的是,這個東西竟然反向她飛來,她啊地尖叫了聲,便想往旁邊撲倒。
可是這木樁如今是旋轉的,中途觸到了別的樹,立刻又改變了方向,安歌一時愣住了,根本不知道往哪躲才會安全。
在這千均一發的時刻,曹煜忽然快步向她沖來,同時大喊:“爬下!”
沒等安歌做什麽反應,他已經将她撲倒在地上,大木樁從他們的頭頂飛過,又碰到了旁邊的樹,這下浮力已竭,木樁從半空掉下來,砸在曹煜的身上,他悶哼了聲,唇角一縷鮮血緩緩流了出來。
安歌被這一幕驚呆了,愣了下,才艱難地從曹煜的身子底下爬出來,只見曹煜卻已經雙目緊閉,明顯是被砸暈了。
安歌是想讓他死,可是沒想讓他在死前還救她一命。
她寧願這根可惡的木頭,幹脆把兩人都砸死了還幹脆!
她沒有立刻搬開曹煜身上的木頭,在原地踱來踱去須臾,往事一幕幕在腦子裏滑過,他騙了她,騙了她的真情。
他殺了她,他在殺她的時候,未曾想到她曾經數次救過他的命。
他殺她的時候,未曾有絲毫的留情。
而她當時将沈婥墓選在這森林裏,想要看到的無非就是現在這一幕,這森林易守難攻,危險重重,她想看到的,無非就是等待曹煜,讓他為了尋找沈婥墓而死在森林裏,她眸中寒意大盛,從懷裏拿出一把短刀,拔開刀鞘,就準備一刀刺入曹煜的後心。
就在這時,忽然一條人影接近,同時安歌覺得手背上狠狠一痛,手中的刀落在地上。
再擡頭,那人已經到了面前,卻是傷痕累累,衣衫都破裂了多處,卻依舊将脊背挺得筆直的況離。
他手中的劍猛地指在她的胸口,“你竟然想要殺皇上!”
安歌的神情變得幾變,一時間只是淡然蹲在那裏,不辯解,甚至也懶得說話。
自小她就知道,他認定的事,十頭牛也拉不回來,她的所有小把戲都會被他一眼看穿,并且他很不屑于她的小把戲,他眸子裏濃濃的嘲諷她很清楚。就算她放下女孩子的矜持在他的面前撒潑打滾或者是裝柔弱撒嬌都沒有用,他從來沒有因為她,而有一次改變過他決定的事情。
上一世,她在他的面前失掉太多尊嚴,以至于後來很久,她高高在上,成為一代佐君的奇女子,卻還是沒有勇氣見他。
如今,已是隔了一世,二人之間也完全是敵人了,她沒有理由,也再不想在他的面前有任何的乞求了。
見她不說話,他的劍尖又往前推了一點,尖劍刺破衣物,刺入肌膚,尖銳的疼痛使安歌不由地冷笑了下。
忽道:“況離,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只勸你一句。這曹煜絕非良君,也不似你表面看到的如此仁義,你有一身本事,盡可擇良木而栖,追随于他,你遲早會後悔的!”
況離的劍尖又往前推了半分,“你不過是個無知女子,你懂得什麽!你還沒有資格對我說這番話!”
安歌目光灼灼,忽然向他道:“赤龍、綠澤、蛇眼、周角。”
說完這些,她閉上了眼睛。
她剛才所說的,前兩個乃是方位,後兩個乃是方向,況離不明白她為何要說這些,難道這是沈婥墓的位置嗎?可是他已然推算沈婥墓就在附近,根本不需要她再提醒,亦或是她在故弄玄虛,她只是不想死。
他冷酷地舉起了劍,就準備刺下去。
就在這時,聽得一聲斥責,“況,況先生……你不救朕,卻在那裏啰嗦什麽?”
原來是暈了半晌的曹煜醒來了。
“皇上,她想要殺你!”況離道。
“可是沒有她,我們有可能找不到沈婥墓。況先生,請你放了她。”
“可是——”
“朕說放了她!”
況離雙唇緊抿,終是不甘地放下了長劍,冷冷地對安歌說,“去那邊呆着。”
安歌這次倒是識趣,捂着胸口的傷,踉跄往前走了幾步,看到況離彎腰搬開那根木頭,又分別點了曹煜的胸前和後背的幾處穴位,曹煜輕咳了幾聲,在況離的摻扶下艱難地站了起來。
況離道:“皇上,在下已經算出方位,這墓就在附近,我想我們已經不需要八夫人帶路了,由在下引路便可。”
曹煜看了看扔在地上的匕首,還有被刺傷的安歌,神情依舊淡然,安歌不知道他此時在想什麽。
正當她以為,曹煜一定會決定讓況離帶路的時候,曹煜卻說:“有她在,我們反而安全些,她應該知道這些陷井還有機關設在哪裏。”
果然是狡猾的小狐貍……
安歌哧笑了聲,并不應聲。
“就算如此,她才更加危險,她會利用那些陷井來害皇上!”況離繼續進言。
“住嘴!況離,朕不是讓你看着郡王爺的嗎?你怎麽擅自跑到這裏來了?”
況離微怔了下,這曹煜突如其來說這話什麽意思呢?
不過他在曹煜身邊的時間畢竟也不算短了,雖然不明白他的意思,卻還是順着說:“在下實在不放心皇上的安危,所以将他交給龐鷹看管,自己來找皇上。”說到這裏,倒也忽然明白了曹煜的意思,馬上又接着道:“如果皇上出了什麽事,龐鷹會立刻殺了他!”
果然見安歌聽了此話勃然大怒,“卑鄙!”
不過曹煜和況離這二人臉皮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