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2)
曹煜點點頭,未加表示。
曹煣道:“看樣子,就算是皇上,也沒法保住這位‘八夫人’呢!”
安歌忙問,“八王爺,郡王爺到底如何了?”
“他被發現的時候,幾乎已經是個死人了,從現場看應該是被幾頭大黑熊圍攻了,他殺了那幾頭熊,但自己也遍體淩傷,體力不支虛脫了。說起來也真是怪你,本來我們都是在一起的,他擔心你,說去找你,結果單獨出去,弄到現在這樣的結果。太醫說,很可能一輩子都醒不來了,就像一株會呼吸的植物般,不會再醒來了,這就是事情的全部,說起來你還真是克夫命呢,你們才成親幾天,就把他弄成這樣了。”
曹煣竹筒倒豆子般把事情的經過都說了出來,看到安歌的臉色剎那間蒼白。
“怎麽可能,既然會呼吸,為什麽會醒不來?”安歌簡直就聽不懂他在說什麽,又問道:“他現在受傷這樣的重,正該是我在他的身邊侍候他,為何老夫人卻要打殺我?”
曹煣看了眼曹煜,發現曹煜目光中含着威脅的意思,示意他住嘴。
曹煣往後退了兩步,才快速地道:“因為皇上說是你布置了太多的機關才會害了郡王爺!”
曹煣說完,迅速地開門出去跑了。
安歌驀然把目光轉到曹煜的身上,曹煜面色尴尬地想解釋點什麽,“八夫人,不是你想的那樣,只是鐘老夫人無意間聽到我們的談話而已,朕并未特意去告訴她這些事,她……”
“曹煜,你不是男人!出了事只會讓女子扛!”
“你,你說什麽?!”曹煜也怒了,他堂堂天子,竟然被人說不是男人?!天下間除了她可能沒人敢這麽說了!
安歌再不理他,一把推開他,就沖出門去。
……
這時候,曹煣不知道又從哪裏冒出來,向曹煜認錯,“四哥,是我不對,你懲罰我吧!”每次他犯了錯求饒的時候,就稱曹煜為四哥了,平時只叫皇上。
“八弟,謝謝你。”曹煜聲音平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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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煣擡起頭來,才發現曹煜不但沒有絲毫生氣的意思,唇角反而浸着深沉的笑容。
曹煣愣了下,忙笑着道:“四哥,是不是我無意間做了什麽事,又,又幫了您的大忙了。”
曹煜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八弟,你猜,鐘老夫人接下來會怎麽做?”
曹煣道:“如果不是四哥你護着安歌,鐘老夫人當然是立刻會殺了她!”
曹煜嗯了聲,“只是我曹煜要保的人,誰又敢真的殺了她?我猜,一定會是另外一種結果。”
只是那是什麽結果呢?曹煜卻又不說了,留待曹煣自己去想。
曹煣也果然聰明,忽然想到了什麽,驚訝的嘴巴都有點合不攏了,“皇,皇上,你打的主意該不是,不是……”
卻見曹煜點點頭,微笑着。
“可是,可是,她只是
個普通的……”
“不,八弟,她并不是普通的女子。她不但為沈婥尋穴,并且還出賣了沈婥,無論是前一條還是後一條,按照老五的性子,都一定會殺了她以絕後患,可是直到現在,她還好好的活着。而且,她真的和沈婥太像了,如果不是外貌完全不同,朕真的會以為是她複活了。
朕有預感,她将有可能成為曹炟最大的弱點。”
傳聞中,曹炟是沒有弱點的。
他不好女se,沒有皇族子弟普遍擁有的一些惡習。他學富五車,狠絕冷厲,是最具有行動力的實幹家,他目标清晰,與皇帝分庭抗禮,卻始終站在自己該站的位置上,但是所有人都認為,如果他想當皇帝,随時可以拿下這個位置。
這樣的人,曹煜不能不防,不能不怕,他一直都在仔細地尋找他的弱點,現在發現了安歌的存在,這使他略微有些驚喜。
……
再說安歌,不顧一切沖到前院,還未接近門口,就被兩個奴婢惡狠狠地攔下,“八夫人,您想做什麽?”
“我要進去探望自己的夫君。”
奴婢面帶難色,“八夫人,老夫人叮囑了,誰都可以去探望郡王爺,但是您不能。若奴婢們放您進去,便連奴婢們也一同懲罰,您就不要為難奴婢們了。”
安歌眸光忽然變得冷冽,她曾經便是曹煜身邊的最大助力,雖說沒有高高在上的職位,但是與曹炟那樣的男子争鋒多時,身上自有種難以侵犯的禀冽之意,也曾有殺伐果絕的時候,震懾住疆場上的常勝将軍,何況只是這郡王府中小小的奴婢。
兩個奴婢見狀,都忍不住跪了下去,“八,八夫人,奴婢該死,奴婢冒死請求八夫人莫要為難我們。”
就在這時,鐘氏走了過來,身後還跟着幾個丫頭。
其中一個丫頭的手裏捧着藥罐子,鐘氏的臉色也的确非常難看,同來的還有蘇靜清及夏炚的另外七個小妾,此時她們個個都哭的眼睛紅腫,怒目瞪着安歌。蘇靜清的眼睛裏更如同長了釘子,恨不得将安歌的身上盯出血來,再不是與安歌初見時的和氣模樣。
鐘氏向跪在地上的兩個奴婢說:“你們起來,就算是我們郡王府的奴婢,也是比一般人的身份要尊貴的,你們的大禮不是随意一個人可以承受得了的。”
有了鐘氏的撐腰,二人對視一眼,都站了起來。
鐘氏走到安歌的面前,唇緊抿着,雖然神情還算平靜,但眸子裏仿佛有吃人的獸般,令人心悸。
安歌向她微微一施禮,“老夫人。”
“啪!”一個耳光,就是鐘氏給她的回應。
安歌捂着被打痛的臉,口裏微微腥甜。
“老夫人,你——”
她的話尚未說完,鐘氏已經轉過身道:“靜清,把東西給她!”
蘇靜清說了聲是,就從袖裏取出一張寫滿了字的粗箋,遞給安歌,“這是老夫人代郡王爺出具的休妻書,你且收好。從此以後,你與郡王府及郡王爺都再無刮葛了,男婚女嫁,但憑自由。”
安歌接過紙細看,只見上面的确蓋有小郡王夏炚的印章及郡府章,證明此休妻書已經在郡府落案,鐵板上釘釘了。
內容也不必看了,總之要休妻,總會有很多理由。
但這天下,絕沒有母代子休妻之事!
聽得蘇靜清又道:“你害得王爺生死不明,娘親這樣待你,已經是你的幸運,你若是聰明人,便不要再糾纏此事,請立刻離開郡王府吧!”
安歌和聲道:“王妃說的是,只是我要走,也要等王爺醒來後才走。這封休妻書須等得王爺親自承認才可以。因為這天下,絕沒有母代子休妻之道理。況且,王爺的确是為了我才受的傷,我更應該好好的照顧他直到他康複。”
蘇靜清的臉上俱是嘲諷,“王爺病了,真正有資格照顧他的人多的事,卻不勞你這個外人費心了。再說你害得王爺如此,你還有臉等他醒來見他嗎?”
安歌冷笑一聲,就打算把這份休妻書給撕了!
就在這時,一只手橫插進來,輕松将休妻書給奪了過去,衆人見狀,都跪了下去,“參見皇上。”
原來是曹煜來了,安歌想要奪回休妻書,曹煜一擡手就擋住了她,“這休妻書即是蓋過了印章,便是有效的了。從現在開始,你不再是八夫人了,安姑娘,這休妻書就由朕親自代替你保管了。”
“要休妻也只能由郡王爺親自休妻,沒有老夫人代為休妻的道理,這休妻書也絕沒有讓皇上保管的道理。”安歌不卑不亢地說。
曹煜點點頭,“你說的也有道理,不過,道理是人說出來的,規矩也是人定的,朕現在就宣布,從今日起,我邾國可以母代子休妻,已成親的婦人,但凡犯了七出之條,就算其夫不在,其父母亦可代為休妻。朕金口玉言,馬上就會将這一條新的律法公布出去,所以這份休妻書,是絕對有效的。”曹煜邊說邊把那份休妻書收好在袖子裏。
“你欺人太甚!”安歌咬牙切齒道。
卻見鐘老夫人及蘇靜清,還有一衆小妾,都跪了下去,“謝皇上恩典!”
就這樣,安歌被休了。
其後此條律法害苦了邾國已婚女子,自古婆媳關系便難處,況這時候婆婆的地位要遠高于媳婦,當媳婦的人晨昏定醒,端茶送水,打理家務,而婆婆一般則是被伺候的那一方,本來就有“多年媳婦熬成婆”之語,當從媳婦變成婆婆了,自然好日子也就到了。
可見婆婆已經占了主導位置,現在律法一出,很多婆婆不顧兒子反對,都替兒子出了休妻書,被休女子很多不能回到娘家,因為此時被休女子是被視為不體面的,娘家爹娘都休于接受她們,一時間,許多女子因此而流落街頭,命運發生重大改變。
當然,這種怨聲載道及民間慘狀,像曹煜這種高高在上的人是聽不到的,其後,他終于遭到了這些女子的報複,不過這亦是後話了。現在,他只知道,他利用自己的權力,讓安歌獲得了最大限度的自由。
安歌聽了他的新律法之後,便被氣笑了,鐘老夫人一衆人謝完恩後,目光都齊齊地盯在安歌的身上。
蘇靜清道:“安歌,連皇上都發話了,你該走了。”
安歌的目光在她們的臉上淡淡的看過去,他們每個人都想讓她走呢!雖然如此,她還是語氣淡然卻堅定地說:“我不走,我要照顧王爺,直到他康複。”
蘇靜清又向她走近兩步,低語道:“安歌,你不要太過份了,你知道你現在什麽都做不了,也是,你不過是一個不學無術的外室之女,本來連進郡王府的資格都沒有,還被稱什麽八夫人?呵呵真是可笑,你何德何能能擔得起‘夫人’此稱?如果你識趣的話,趕緊走吧,否則所有人都不會放過你。”
蘇靜清與安歌離得近,又是低語,別人自是聽不到什麽,只以為蘇靜清是在和氣的勸說安歌而已。
哪知她話音剛落,曹煜便發話,“安歌雖然已經不是郡王府的八夫人了,但到底與郡王一場夫妻,此次更是夫妻二人共患難,相互扶持度難關,因此朕允許安歌繼續照顧郡王,直到郡王康複或者是她自個想離開的時候再離開。”
“皇上,您這是——”蘇靜清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鐘氏也道:“是啊皇上,我兒自有他的女人去照顧,不需要這個賤人。”
曹煜的目光微微露出些寒意,龐鷹這時忽然喝了聲,“大膽!你們想抗旨嗎?”
衆人這才發現到他的存在,原來他一直站在不遠處的柱子旁保護着曹煜,不過衆人的目光都被安歌吸引,因此直到此刻才發現他。而他一身威武,滿面剛硬,讓人畏懼,他的樣子終于提醒了衆人,眼前與他們說話的男子,可是當今的皇上,他的話,不是誰能刻意違抗更改的。
鐘老夫人和蘇靜清及一衆小妾,微微抖了下,不約而同地跪了下去,道:“謹遵皇上聖喻。”
安歌看了眼曹煜,她反正是不會感謝他的,此時快步往夏炚的房間裏走去。
滿屋子都是藥味兒,簾幕深沉處,夏炚躺在榻上,所受的外傷已經被細細地包紮過,面色蒼白,雙目緊閉,似正在深深的沉睡之中。
安歌細細觀察過他的面容,又捏指掐算,微微地呼了口氣出來。
其實在進入森林之前,安歌就替夏炚蔔過卦,知他有兇無險,但為何他最後卻受如此重的傷,而且有可能永遠都醒不過來了呢?這次她再仔細捏決推算,才明白雖然她已經及時将巨蟾遷出郡王府,但最終郡王府的氣運卻還是受到了重大的影響,這巨蟾當初若再多留個三五天,郡王府的氣運将徹底崩壞,小郡王的命真的便要被吞了。
而此時,他看似情況兇險,畢竟還是找到了一線生機,他會醒來的,一定會醒來。
不知道曹煜什麽時候進來了,道:“看起來,他應該沒事。”
安歌點點頭,“他自是沒事的,他生來便是有福氣的人,便是有人想要害他,他也能躲過。”
她話中有話,曹煜如何能聽不出?
不過他卻只微笑着道:“朕曾經聽一個朋友說,像你們這行的人,一生只能替自己蔔卦三次,若是超過三次,那麽多年來練就的一身本領便付諸東流。這是真的嗎?”
這是曾經的沈婥,告訴他的。
安歌冷冷答道:“自是真的。”
“那麽,你們在什麽樣的情況下,才會為自己蔔卦呢?”曹煜對這個問題似乎很好奇。
安歌道:“這個很難說了,有些時候可能會因為一些很小但是意義重大的事情這樣做,有時候或許是在生死關頭之時。”
“若是有這麽一個人,直到死前一刻,還是選擇不為自己蔔卦,又是為什麽呢?”
安歌這次算是聽明白了,原來曹煜的心中有疑惑,他不明白,為何沈婥在臨死之前都沒有為自己蔔上一卦,想必他的心裏也很清楚,若是沈婥早早地為自己蔔上一卦,也不會留在那裏坐以待斃。
想到自己曾經的傻與癡,安歌淡然一笑,道:“或許那是因為,她最信任的人就在她的身邊,她以為自己生活在最為安全的環境裏,所以并不曾有過一點點的防備。”
曹煜的面色微微地變了下,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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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親愛的們昨天的支持,感謝親愛的們今天的繼續支持~真的很感動,本來以為這個文肯定沒人看了,結果卻發現有那麽多的親在關注~說實話上架之前吓得心髒病快發了,以為會很寂寞的寫完這部,結果當然是出人意料的令人驚喜,愛你們,謝謝你們給我的支持與鼓勵,真誠的謝謝大家!
☆、連出命案
這時候,忽聽得龐鷹在外面道:“沒有皇上的命令,你們都不許進去!”
“為什麽那個賤人能進去,本夫人卻不能進去?”鐘氏的聲音微微擅抖,顯然已經是生氣極了。
“是呀,要不您給皇上通報一聲,讓我們進去吧。”蘇靜清的聲音裏帶着略微的乞求。
曹煜皺了皺眉頭,向安歌看了眼道:“朕今天就走了,你好好保重。”
安歌只拿了打濕的手巾擦去夏炚額上的汗珠,沒應聲姚。
曹煜忽道:“朕那位五弟,素來是不達目标不罷休,只怕你還是會有危險,如果你覺得這裏不安全的話,可以随朕入宮。你是因為朕和朕的愛妃才惹上這種麻煩,朕必會負起責任,護你周全。”
若是從前,他這樣鄭重承諾,她定會信的愎。
可是現在,她只是在心裏冷笑一下,便淡然道:“各人自安天命,不勞皇上費心。皇上一路順風。”
說着話已經向曹煜微微地施了一禮,算是送他了。
曹煜再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又道:“有一天,你會想通的。”他的眸光中閃過一抹冰寒之意,一甩廣袖大踏步出了門。門口一衆郡府女眷都巴巴地看着他,他神情和緩了些,和聲對她們說:“你們自是有權力去照顧他的,就算朕也有理由阻止你們,但是安姑娘是朕允許她在側伺候夏愛卿的,請你們不要為難她。”
鐘氏強忍着心中的怒意,道:“皇上即是如此叮囑,我等自是不敢違逆聖意。”
曹煜點點頭道:“朕有要事要趕回安陽,就此向老夫人及各位道別。”
“臣妾等恭送皇上!”
……
曹煜将恭送聲甩在聲後,直接上了龐鷹準備好的快馬,馬鞭在空中響了聲,馬兒一聲嘶鳴,曹煜直接由府中騎馬而出。
待他走遠了,郡府一衆女眷才推門進入房裏。
只見安歌正坐在榻前為夏炚擦試着雙手,鐘氏走過去一把奪下她手中的手巾扔在地上,狠狠地瞪着她不說話。
雖然安歌得了聖命,鐘氏不敢真的将她怎麽樣,安歌到底還是害怕這樣會影響到傷者的休息,微微地嘆了聲,起身在衆人的注目中走出了房間。
此時此刻,客棧中。
安歌的娘親安氏總覺得心神不寧,好似有什麽事情要發生一樣。她在房間裏踱來踱去,想到安歌自出嫁後就沒有回來過,她更是沒有見過,不知道她過得到底怎麽樣了,郡王府雖大,可也不應該三朝回門的習俗也不遵守啊!她越想越不對,就從屜子裏拿了安歌之前給她留下的碎銀子,準備買些禮物去郡王府親自看看。
出門前還對着銅鏡整理了下頭發,總想着不能太給安歌丢臉。一切準備就緒後,她打開了房門。
寒鋒一閃,一把匕首準确沒入她的胸口。
她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人,萬分驚異。
她張了張嘴,想喊救命,那匕首又已經從她的身體裏抽出,一股鮮血飙出,房門及時關閉,鮮血都被擋在門內,安氏終是一個字也沒喊出來,就直挺挺地倒了下去,身體微微地抽蓄了幾下,就斷氣了。
那雙眼睛,卻始終沒有閉上。
門外之人則将一只玉佩扔在門口,然後就跟什麽事也沒發生般離開了。
……安歌身體也是剛好些,迎春拿來一件披風,為她披在身上。安歌見她神色冰冷,有些尴尬地說了聲,“迎春,謝謝。”
迎春卻冷冷地道:“這是奴婢該做的。”說完就準備離開。
“迎春,郡王爺不會有事的。”
迎春聞言,停住了腳步,怔怔地流下眼淚來,忽然轉身道:“你說沒事就沒事嗎?大夫都說他永遠也醒不過來了,郡王爺好好的一個人,只不過是出門了一趟居然變成這樣!如果他不娶你為妾,或許這一切都不會發生,如果,他不曾認識你,他現在還是好好的郡王爺!”
迎春說完,捂着嘴巴哭着跑了。
安歌這次沒有喚住她,有些事現在也是解釋不清楚的,恨只恨那個曹煜,居然将責任推個一幹二淨,當然衆人的心裏就算明白,這事還是曹煜的原因,可是誰又敢找皇帝算帳呢?只能把這帳都算在安歌的頭上吧。
安歌正在那兒胡思亂想,就見一個小厮過來道:“安姑娘,有人要見你。”她被休的事情鐘氏已經安排全府都知道了,大家對她的稱呼都改了口。
“是誰?”
“他說自己是那個什麽客棧的掌櫃……”
安歌馬上想到安氏所住的客棧,随着小厮匆匆地走出去,果然是那個客棧掌櫃滿臉焦急地等在門口,“八夫人!八夫人唉!出事了!出事了!”
安歌只覺得心狠狠一沉,“出什麽事了?”
“你娘她,她被人殺了!現在屍體都被衙門擡走了,你趕緊去看看呀!”
安歌只覺得頭腦轟地一聲響,腿一軟差點從臺階上栽下去,好在那小厮及時扶了一把。
安歌甚至沒進府打聲招呼,其實也沒有打招呼的必要,她已經不再在郡府的人了。
一路上,腦海裏都是與安氏相處的點點滴滴,雖然她真正認識安氏不過一個月,但是這一個月中,她真的體會到了什麽是母愛。想到真正的安歌雖然死了,但她死前必也被安氏好好地護着,她一定也曾經感到過幸福。而這幸福,現在沉甸甸地砸在她的頭上……
她本來以為,這一生能好好的享受這幸福,沒想到……
安歌一路跑一路抹着眼淚,視線總是模糊的,因此摔了不少跟頭,等到達衙門的時候,已經是灰頭土臉。
她雖然已經被郡府休了,但是消息一時還未人盡皆知,她由一個外室之女,驅惡蟾、尋良穴、嫁郡王、得皇上金口玉言稱八夫人的事情卻早已經傳的街知巷聞,所以她來到後,衙門的人并沒有如何為難她,就帶她進入了停屍房,一個仵作正收起驗屍工具,見到他們便報告道:“死者被一刀刺中胸口,當場死亡。系他殺無疑。”
安歌走到安氏的面前,只見她臉上猶存着驚訝的神情,她的眼睛卻還張開着,胸口一道觸目驚心的傷口,整個人因為失血而比平時似乎縮小了一圈……
安歌嘶心裂肺地喊了聲,“娘!”
她哭倒在安氏的身邊,心裏頭自責不已。
忽然想到曹煜從郡王府離開時提醒她,像曹炟這樣的人,不達目的不罷休,沒能殺了她,是不會輕易罷手的。
難道,是他?!
她站起來,目光落在衙門老爺的身上,“你們有查到兇手是誰嗎?”
衙門之人面面相觑,欲言又止……
“到底發生了什麽?難道你們不怕郡王府嗎?快點如實說來!”
衙門之人似乎感到無奈,讓人取來一件東西遞到安歌的面前,那卻是一只青色玉佩,“這只玉佩是在案發現場發現的,我們懷疑是兇手落下的。”
安歌将玉佩拿在手中仔細查看,發現這玉佩竟然是五爪金龍佩。像這種玉佩都是有配戴規格的,比如皇帝所戴的玉佩一般為九爪金龍佩,代表九九歸一,天地合和。而五爪金龍玉佩是除皇帝以外,皇族嫡系子孫常佩戴的。
這一次來到安平郡的,除了皇帝曹煜,便是齊王曹炟和八王爺曹煣,而從森林尋找沈婥墓的過程中,安歌判斷曹煣有可能仍然是齊王曹炟的人,也就是有資格配戴這種玉佩的兩位皇子,其實都是一路人,是曹炟的人!
這樣說來,竟真的是他!
曹炟!曹炟!你這個殺人不見血的魔鬼!
也明白了衙門之人為什麽神色這般難看,即知有可能是皇族之人所為,這案子又豈是他們能夠辦的?
安歌想明白這點,便也不去為難他們。
況且他們很快就知道她已經是郡王府的棄婦,更不會辦這件案子了。想到這裏,她當即決定将安氏接回去,先行入土為安。至于她的仇,做為女兒她一定會替她報的。
因為客棧掌櫃害怕靈堂設在客棧內影響他的生意,不允許安歌将靈堂設在客棧內,甚至不讓安氏的屍體進入房裏,雙方正僵持着,姬五小姐姬靜姝攜姬寶祿來了,她徑直走到安氏的屍體旁,跪下就對她嗑了三個頭,眼圈也是紅紅的,站起來後才發現她真的流淚了。
姬寶祿也跟着嗑了幾個頭,卻不堪誠心。
末了,姬靜姝走到安歌的面前,她道:“事情我們都聽說了,沒想到安姨娘一生辛勞,人又善良,卻落得這個結果。大娘聽說此事後,特意請我來這裏接安姨娘回去,畢竟她也算是姬府的人,你也是姬府的血脈,安姨娘的後事理當是在姬府辦的。”
安歌很幹脆地拒絕,“你們的好意安歌心領了,但是我相信,我娘親不會想回到姬府的。”
姬寶祿道:“你別不知好歹,這還是我姐哀求大娘,大娘才同意的。也就是我姐心善,否則的話誰管你。”
“不勞寶祿少爺操心!”安歌冷冷道。
姬靜姝以手式制止姬寶祿再說下去,又進一步的勸說安歌,“安歌,我知道,你一定有辦法安置安姨娘,但是你想過沒有,若是不回姬府,不進宗譜,安姨娘也便是孤魂野鬼,到了陰間亦是無家可歸,孤身一人啊。如今大娘好不容易開口,願意把安姨娘安置起來,你為什麽這麽固執呢?你現在這樣說,你是爽快了,開心了,可想過安姨娘的可憐?她生前就是孤苦,死後你還要讓她繼續孤苦下去,有家回不得嗎?”
這話重重地砸在了安歌的心上,是啊,女人最終的歸宿是男人,死了的女人,最終的歸宿是一個男人家族的宗譜,入了宗譜,才能進入家族的墳墓,才不會是孤魂野鬼。
安歌想到以往安氏的表現,雖然她一直過得很辛苦,卻鮮少埋怨她的夫君——那位安歌沒有見過的父親。
她的略微動搖,立刻被姬靜姝感覺到了,輕輕地握住了安歌的手,“安歌,以前是我對不住你,整個姬府都對不住你,
但是請你為了安姨娘,暫且放下這些恩怨,讓安姨娘好好的去吧。”
安歌看着安氏的屍體,好半晌,終于微微地點了下頭。
至傍晚時分,安氏的屍體運回姬府,姬府已經挂上了白幡,一幅要大辦喪事的模樣。
靈堂也已經布置好,披麻戴孝的孝子跪了滿地。
安歌當然知道這些人只是逢場作戲,但終究娘親能夠風光大葬,也算是一樁極好的事情,是以見了大夫人及另外幾個姨娘後,都禮數周到地給她們施了禮表示感謝,大夫人依舊是原來那冷清的模樣,對安歌也只是點點頭。
安歌之後又向這些孝子們嗑了個頭,這時候念經的和尚也到了,經聲嗡嗡,使院子裏增添了幾分悲涼之意。
安歌雙目含淚,心中對安氏及真正的安歌愧疚不已。
只願她們能早日投胎轉世,來生再不必受今世一般的苦。
大夫人和姬靜姝走到別苑中,進入房間,只見皇後姬烨妤的丫頭們正在收拾行禮。
大夫人道:“皇後娘娘——”
姬靜姝也跟着施禮。
皇後姬烨妤連忙将她們扶起來,“家中還有喪事需你們操勞,莫再如此多禮。”說到這裏輕輕地嘆了口氣,“說起來本宮還是很喜歡安歌這個孩子的,沒想到她的命運卻如此坎坷,同一天不但被夫君休了,娘親又不在世了,真是可憐啊。”
大夫人應道:“皇後娘娘說的是。”
姬烨妤又繼續道:“也虧得是大夫人,才德兼備,有仁心仁義,才能在此時向安歌母女伸出援手。等本宮回到安陽,定将此間事如實禀告皇上,好好嘉獎大夫人。”
大夫人忙施禮謝恩,又愧疚地說:“只是皇後娘娘好不容易來一次,居然正趕上這白事,唉——”
姬靜姝忙道:“這證明安姨娘是個有福氣的,能得皇後娘娘親自送行。”
姬烨妤笑了起來,“瞧五妹妹這小甜嘴兒,就是會說話讨吉祥。不過,明日本宮也的确該走了。”因為皇帝曹煜忽然回到安陽,姬烨妤這位皇後也只能緊随其後。
想到深宮寂寥,難得能出來一趟見見親人,這一回去,不知道何時才能再出來,倒真的有些許分離之苦緒。
又道:“人死為大,本宮去拜祭一下安氏。”
“皇後娘娘千萬不可,須知皇後娘娘在府中,已經是她的福氣,不必再專門拜祭,以免沾染邪物晦氣。”大夫人忙道。
姬靜姝道:“是啊,大娘說的對。”
姬烨妤倒也是個不拘小節的,“你們不必說了,便是看在安歌的份上,本宮也該去的。”
大夫人和姬靜姝對視一眼,心想難道皇後娘娘還不知道安歌已經被郡王府休離的事情?都在想要不要将這件事告訴皇後娘娘?卻聽得姬烨妤繼續說:“她雖被郡王府休離,但本宮見她那孩子眸光明湛,一身傲骨,該不是池中之魚。五妹妹,請頭前帶路吧。”
姬靜姝說了聲是,便又帶着姬烨妤往安氏靈堂而來。
安歌倒沒想到,姬烨妤會到安氏的靈堂來,她與這個女子前世今生只寥寥幾面,然而淵緣實在深重。她做為孝女,在姬烨妤向安氏的棺靈微福時,她以頭扣地還禮。
末了,姬烨妤虛扶一把,柔聲對她說,“歌兒,你小小年級娘親便不在了,實在是令人感到心痛,對以後有什麽打算嗎?”
安歌擡眸,平靜地說:“皇後娘娘,皇上已允安歌留在郡府照顧郡王爺,一切等郡王爺的傷好之後再做打算。”
姬烨妤點點頭,“也好,倒的确是個穩重的孩子。”
衆人正在這裏說着閑話,忽聽得姬寶祿慘叫了一嗓子,便滾倒在地上,像個大蛆蟲一樣伸縮蠕動,把衆人都吓了一跳,姬靜姝連忙跑過去驚喊,“寶祿,寶祿你怎麽了?出了何事?”說着卻是用目光詢問,他是否吃了之前她給他的藥?
姬寶祿點點頭,口吐鮮血,“姐,姐……我好辛苦……”
姬靜姝連忙低首在他耳邊道:“照計劃行事,寶祿,堅強點!”
姬寶祿得了她的示意,雖然腹痛如絞,感覺身體寸寸筋脈都斷裂了,卻是一把推開姬靜姝,掙紮着爬起來,面色猙獰地向安歌走來,那慘狀令人覺得他恨安歌入骨,果然他指着她道:“安歌!是你!是你給我下了毒!你一定是恨我,恨我曾經那樣的對待你,你想殺了我!!”
姬寶祿說完,一口鮮血噴出來,倒在了地上。
姬靜姝驚叫一聲,捂着嘴巴,仿若不能相信眼前之事。
“大夫!快叫大夫來!”大夫人命令道。
姬靜姝忽然淚流滿面跑到姬烨妤的身前跪下,“皇後娘娘,請您為寶祿做主!”
姬烨妤道:“會的,會的,你先起來吧。”接着向身邊侍衛道:“将姬府控制起來,所有的人只能進不能出,好生盯着每個人。”
侍衛領了命,姬府內立刻兵刀嚴陣,靈堂上的燭火忽然滅了,
除了安歌,未有人注意到。
安歌看向姬靜姝,正對上姬靜姝的目光,她的目光冰冷漠然,透着一抹幽幽的狠毒與狡猾,安歌這才确定,自己落入陷井了。她本來就在懷疑,這姬靜姝怎麽會忽然這麽好心,勸說大夫人将安氏接回姬府設靈堂?
只是抱着能将安氏好好安葬在夫君家的墓園裏才存了僥幸之心,姬寶祿這麽一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