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4)
都開始懷疑自己得到的消息是否正确了,進了廟門,便見那小和尚已經放下掃帚,端了碗水給門口一個花白胡子的髒乞丐,“施主您請喝點水吧,鄙廟的确再沒有多餘的糧食養閑人了。”
乞丐一把将水碗打翻,“你這個小和尚,想用一碗水打發我?當我是好欺負的!”
小和尚一臉為難,“您已經在這裏半個月了,每日裏讓我免費供食給你,可你也看見了,現在連續幾天都沒有任何香火,明天,便是我這個主持,亦要下山去化緣了,施主也請盡早離開吧,千萬莫要把自己餓死在廟門口,餓死在菩薩面前,那這罪過便大了。”
“我偏要餓死在你在廟門口,偏要餓死在菩薩面前,讓你這小和尚一輩子修不成大佛。”乞丐很無禮地向小和尚吼道。
鐘氏見狀,上前一步道:“你這乞丐好生無禮,主持大師即已經施舍你半個月的飯食,何以你不知感恩,還要如此咒他?”
乞丐懶洋洋地向她看了眼,粗魯地哧笑道:“婦道人家,懂得什麽。”
“你——”鐘氏氣結。
蘇靜清見狀,向小和尚道:“大師剛才說自己便是這個寺的主持,真是如此嗎?”
“阿彌陀佛!”小和尚向她報了聲佛號,又道:“貧僧的确就是這座廟的主持,因為香火不旺,所以本寺原本的大師與弟子都跑光了,如今就剩餘我獨自一人在這裏,因此我便是主持了。”
蘇靜清一聽這人果然是主持,又道:“這乞丐如此無禮,不如便叫我們的家仆将他趕走好了。”
鐘氏點點頭,蘇靜清得了首肯,馬上向仆人家将道:“把這個乞丐趕走!”
仆人家将們立刻撲到乞丐的面前,就把他抓了起來,往山下拖去。奇怪的是,乞丐這時卻又并不喊叫了,任他們将他拖走。到了百餘階梯下,家仆們将他一扔,吼道:“你走吧!別再回來了,也不看這是誰的地盤兒,敢在這裏撒野!真是不想要命了!”
乞丐拍拍屁股,向他們微掬一躬,“其實我早就想離開這破廟了,每天都吃不飽,奈何臺階太高啊,懶得下來。今天謝謝你們把我送下來,再見了。”
說完,他竟頭也不回地哼着小曲下山去了。
家仆們見狀,也只是搖搖頭,覺得這老頭怪極了。
再說鐘氏,見乞丐已經被趕走,微笑道:“大師,其實本夫人今日來是有要事相求,還請大師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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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和尚同情地看了看已經往遠處行去的乞丐,嘆了聲道:“各位施主請進。”
這雲山寺其實是雲山最大的寺了,其他的小寺不必提,早已經成為荒寺,而雲山寺自幾年前唐椿被蕩平之後,不知為何曹煜對這裏的風水師素清了一陣,打擊迷信及堪輿風水之術,連帶着各寺廟受到牽連,雲山寺做為最大的寺廟,規模大,寺廟建的漂亮,又是在雲山之癫,當時廟中駐僧三百多人,可見其熱鬧景象。
如今卻是各個房間的門都寂靜,長廊斑駁,庭院風過無痕,缺少人氣。
小和尚待客的居室依舊氣勢恢弘,使站在其中的小和尚更顯出幾分瘦小單薄,他替鐘氏他們斟了茶,便依舊立在那裏,并不去坐在主持的位置上。
“不知各位施主何事請貧僧幫忙?”
鐘氏沒說話,先讓人奉上二十個銀元寶。
小和尚倒也真修出了幾分素養,見到這麽多銀子,也只是道了聲佛號。
鐘氏道:“這是給貴寺的香火錢,希望大師笑納。”
“謝謝施主。”
小和尚也不客氣,收下銀子,放于佛像面前。
“這次我們來,主要是找個人。聽說當代名醫秦越人寄居貴寺,我們是專門來找他的。又聽他說脾氣怪異,只怕不相識之人難以請動他,所以我們想請大師為我們引見引見,同時為我們郡王府說幾句好句,讓他給我的兒子看病。”
“阿彌陀佛!”小和尚道:“的确有位秦施主寄居我寺,便是剛才被夫人的家仆們送下臺階的那位。”
小和尚的話讓鐘氏和蘇靜清都啊了聲,二人齊齊地站了起來,快步往門外走去。
蘇靜清還埋怨小和尚道:“大師,你怎麽不早說啊!”
其實小和尚又哪裏知道他們來到雲山寺是找人的?他還沒有修到有先見之明的地步,當下只是又道佛號。
蘇靜清忍不住多看了小和尚幾眼,“就知道念經!”
……
鐘氏一行人匆匆地追下來,卻只見山路彎彎,還哪有那乞丐的身影呢?
讓鐘氏更想不到的是,後來的幾天裏,她派人搜遍了雲山和安平郡,還是沒有把這個像乞丐一般的秦越人神醫給找出來。
五天後的傍晚,牢房的門再次被打開。
安歌從牢裏走了出來。
當她接觸到外面的第一縷陽光時,不由地眯起了眼睛,笑道:“呵,還真是黃道吉日,好天氣啊!”
安歌被請回了郡王府,她的第一個條件,自然去探望夏炚。
在房間裏,發現他果然被照顧的非常好,雖然依舊昏迷不醒,氣色卻還不錯,就像睡着了似的。
安歌與他到底做了幾天夫妻,雖然無夫妻之實,感覺上也不太同的。
這時不由自主地嘆道:“夏炚,你還不快點醒來?你可知你睡在這兒的時候,我又到鬼門關前去溜達了一圈。”
覺得他的手有些涼,便放在自己的手心裏為他暖。
忽然想起齊王曹炟的話,說是夏炚的身份來歷很神秘,又想起之前鐘氏拿來給她看的八字……
心頭微微一動,便扳開了他的左手心仔細查看,卻發現他的手心裏幹幹淨淨,什麽都沒有。
當然是什麽都沒有,一個郡王爺,再怎麽也不可能成為真龍天子呀!
她将錦被往上扯了扯,蓋住他的手,發現他的右手還在被子外面,于是想将他的右手放在錦被裏,卻覺得右手中有什麽東西,她微微詫異,再看時,不由地愣住了,夏炚的右手心裏,突起一粒紅紅的東西,不偏不倚,正中手心裏。
其實她之前也有查看過他的手,确定他的手心裏什麽都沒有,那現在這東西是怎麽出來的?
她只覺得自己的心砰砰砰跳得有些厲害,連忙仔細地查看,才發現那其實是一個小傷口。
之前在森林裏經歷了許多打鬥,再加上森林裏環境惡劣,有這樣的小傷口在所難免。這個傷口看起來應該是裏頭進入了荊棘,沒有及時撥出來,因而形成了血泡,後來沒有被人發現,荊棘一直長在裏頭,漸漸地就形成了這樣一個深紅色的突起物。
大概過幾天就會好了呢!
看清楚後,她反而慶幸,好在夏炚不是要找的那個人呢,否則……
否則什麽,她也想象不出來了。
又笑自己杞人憂天,師父明明說,真龍天子的朱砂痣是在左手心裏啊!
深夜,在自己的房間窗前賞月。
馬上就中秋節了,月亮也快要圓滿了。
秋風,卻越來越涼了。
一只袖箭帶着張紙條飛入,噗地釘在牆壁之上。
安歌将箭拔出,打開紙條,看了上面的內容,然後走到榻前,在裏頭摸索了一陣,找到了那塊墨硯。
之後,又将紙條之上的地址銘記于心,便将它放在火上燒毀了。
☆、以後我們又是姐妹了
第二日清晨,安歌早早地出門,買了一大籃子饅頭,按照紙條上所說的地址,到了一處乞丐盤踞的破廟。
通透的陽光灑落在院子裏,大早上的,乞丐們就懶洋洋地尋個角落躺着了,安歌走進來立刻引起了他們的注意,但他們也只是漠然地看着,并沒有因為她的到來而産生什麽不同的反應。
她把饅頭放在地上,揭開上面的蓋子,熱氣騰騰的饅頭香立刻彌漫開來,有的乞丐開始眼睛發亮,身子欠了欠想要過來了。安歌也不催他們,緩緩拿起一個熱饅頭充滿感情地咬了一口,就在這時,不知道誰喊了聲,“有饅頭吃!刀”
剛才還懶洋洋乞丐嘩啦全部都沖了上來。
安歌再向四周打量,幾乎所有的乞丐都沖到了裝饅頭的籃子跟前搶饅頭吃,只有一個白發蒼然的老乞丐窩在一角繼續曬太陽,似乎眼前的事情根本沒有影響到他。安歌觀察了下那老乞丐的面相,心中便篤定了。
面帶微笑地走過來,向老乞丐道:“您老看起來好像落魄,老邁迂腐,但其實一身身子骨兒好着呢,還能繼續活別人的一輩子呢。印堂開闊,眉目慈祥,天生就是要濟世救人的,秦神醫,小輩安歌在這裏給您請安了。”
安歌說着恭恭敬敬地給老乞丐施了一禮,但他連眼睛都沒睜,繼續曬太陽。
安歌笑了笑,嘆了口氣,把袖中的那方硯墨拿出來,在他的鼻端晃了晃,“秦神醫,當年您老說過的話,還算不算數了?”
就見秦越人終于睜開了眼睛,看了看眼前的硯墨,又看了看笑嘻嘻的安歌,終是道:“小丫頭,這是老夫親自研制的硯墨,是如何到了你的手中的?恍”
“硯墨既然是到了我的手中,自是我與這硯墨有緣,也您老也有緣。至于這個因,卻已經不重要了,不是嗎?”
“小小年齡,說話倒學會了打機鋒,你這丫頭不是好人。”
話雖如此,他卻站了起來,拍拍屁股上的土,“走吧。”
安歌又向他掬了一躬,拍馬屁地說:“秦神醫果然言而有信,名不虛傳!”
就這樣,秦越人被安歌請到了郡王府內。
當鐘氏看到這一幕的時候,雖然不知道安歌為什麽有這種本事請到秦越人,到底對她的氣還是消了些,熱情地迎了上去招呼秦越人。反而是蘇靜清,臉上雖然帶着笑容,眼睛裏卻如同長了釘子,恨不得将安歌的身上盯出幾個洞來。
鐘氏和秦越人在前面走着,鐘氏不斷道歉,“您老人家是真人不露相,那日在雲山寺卻是我們這些婦道人家沒有眼力見兒,惹您老人家生氣了,還希望您大人有大量,不要放在心上……”
秦越人向鐘氏看了眼,又扭頭看了眼蘇靜清,這才有些恍然大悟地說,“原來是你們二人。”
鐘氏面色些微尴尬,“是,是我們……”
秦越人道:“你們狗眼看人低,我當然不會原諒,但是我答應了硯墨的主人會救人,就是會救。”
……一席話說得鐘氏更加尴尬。
再說蘇靜清,這時疑惑問安歌,“不知是什麽硯墨,他竟能因為此硯墨來替王爺治病?”
安歌當然不會傻到把那方硯墨拿出來給蘇靜清看,當下只道:“是秦神醫大人不計小人過,我才能請到他。”
此語影射蘇靜清是小人,不但是因為她在雲山寺曾那樣的對待過秦越人,亦是因為她那日在牢房裏落井下石,差點要了安歌的命。
蘇靜清理虧,當下沉默了。
進入小郡王夏炚的房間,秦越人為他把了脈,卻是嘶地一聲皺起了眉頭。
鐘氏忙問,“秦神醫,如何?”
“他之前是受過傷,而且傷得還不清,幸好已經及時醫治,所以問題不大,但是他昏迷不醒的原因,卻并非是受傷,而是……”
“而是什麽?”鐘氏又緊張地問。
“而是中毒。”秦越人說完,所有人都愣住了。
蘇靜清道:“可是王爺并沒有中毒的症狀呀,而且先後請來好些個大夫瞧,都沒有瞧出王爺是中毒,秦神醫您是否診錯了?”
秦越人的眼睛一瞪,忽向她道:“出去!”
蘇靜清還不知道發生何事了,依舊固執地站在那裏不動,卻聽得鐘氏也道:“你先出去吧。”
蘇靜清道:“娘親,我沒有說錯什麽吧,為什麽讓我出去?”
秦越人忽然站了起來,“她不滾,我就滾!”
眼見着秦越人就要走,安歌忙道:“秦神醫,您可是答應過的,要救王爺!”
鐘氏見狀,忽然揮掌打了蘇靜清一個耳光,“讓你出去,你沒聽見嗎?秦神醫是何等的人物?就算全世界的大夫診斷錯誤,秦神醫也不會診錯的!你真是太不懂事了,現在立刻給我滾出這個房間!”
蘇靜清終于明白自己錯在哪兒了,但是被鐘氏當着安歌的面教訓,她真的受不了,捂着臉恨恨地盯了安歌一眼,就跑了出去。
秦越人又坐了下來,安歌連忙遞上一杯茶,“秦神醫您別生氣,那現在能判斷出,王爺是中了什麽毒嗎?”
“他所中的其實是最常見的砒石毒,只是投毒方式非常隐密,每日投毒極少,才沒有使衆人發現到。”
鐘氏大吃一驚,“難道是府中有人給我兒每日投毒?”
秦越人瞪了她一眼,她所問的問題不在他能回答的範圍,所以他也不回答,只讓安歌幫忙将夏炚扶起來。安歌将夏炚扶起來,秦越人轉到夏炚的身後,仔細地在頭部和頸部尋找,最後在靠近耳後的發間找到一處小小的傷口,撥開頭發給鐘氏和安歌看,“瞧這裏。”
二人仔細看去,只見那裏有個小小的傷口,傷口間有根針型細管,微微發亮,秦越人小心翼翼地把東西挑出來,放在盤子裏,仔細地用銀釘探往細管內,果然撥弄出些許藥末來。
“毒就在這裏面,又置于頭部,毒粉随着血液每日少量送入體內,他怎麽可能醒來呢?若是等管中毒粉全部都送完,他也就沒命了。”
秦越人說到這裏,又将傷口處理了下,這才道:“現在東西取出來了,他很快就會醒來,再服幾貼藥就會沒事了。”
鐘氏聽聞,激動地向秦越人跪了下去,“秦神醫,謝謝您!”
“不謝不謝,還人情而已!”
說着迅速地開了個藥方交給安歌。
安歌連忙拿了藥方親自去抓藥。
等到安歌抓藥回來的時候,秦越人已經走了,安歌又親自熬好藥,給夏炚喂下去。
安歌這一日可真是忙前忙後,一刻都不得閑。
夜裏的時候,為防夏炚醒來肚子餓,去廚房熬了碗粥,待端進來,才發現夏炚已經醒了,鐘氏正抹着眼淚和他說話。
見安歌進來,夏炚向她微微一笑,“安歌,你辛苦了。”
鐘氏将粥接過來,道:“雖然這次是她害你變成這樣,但也是她請來秦神醫給你醫病,所以她這次還是有功的。至于那封休妻書,就撤了吧。”
鐘氏料想着,如果夏炚得知休妻書的事,定會生氣,是以先下手為牆,主動承認了。
果然夏炚道:“什麽休妻書?”
“前些日子,王爺昏迷不醒,娘親過于傷心,以為是安歌之錯,所以已經替王爺給安歌寫了休妻書。”随着說話聲,蘇靜清款款走了進來,她是早聽說了今日王爺有可能會醒,所以提前打扮了自己,這把忙碌了一日,灰頭土臉的安歌對比的更加灰頭土臉。
夏炚卻并沒有注意到她精致的妝容,只無奈而帶着淡淡怨懑拖長聲音向鐘氏喚了聲,“娘——”
鐘氏道:“沒事沒事,我只是一時之氣而已。只要安歌把那封休書撕了也便沒事了,衙門那邊的事娘親自會辦妥。”
她倒是以為安歌得知此消息肯定會非常高興,因此壓根沒考慮要問問安歌的意見。
蘇靜清暗暗地咬了咬牙,卻還是和氣笑道:“這樣來說,安妹妹,以後我們又是姐妹了。”
卻見安歌上前一步,對着鐘氏和夏炚微微一禮,“老夫人,王爺,安歌雖然出身寒微,卻也有些自尊,不能揮之即去,呼之即來。經過這麽多事,安歌也覺得自己不宜再留在王爺的身邊,否則會給王爺帶來麻煩,是以此事還是做罷了。”
“安歌,你也知道自己出身寒微啊!就算本夫人之前有做的過份,但也并不代表你沒有錯!如今肯收你入府乃是你的福氣,你莫要給臉不要臉。”鐘氏氣的臉色都變了,萬沒有想到安歌如此不知好歹。
☆、男大十八變(二更)
夏炚忙道:“娘,莫要發怒,這事的确是娘你錯了,我受傷與安歌無關,這趟森林之行更是皇上的意思。安歌能幫到皇上,乃是我們郡王府的榮耀,又何錯之有?而我受傷,乃是我自己運氣不好罷了。”
“炚兒,你——”鐘氏還想說什麽,夏炚已經微微擺手,示意她不要再說了,又對安歌道:“天下沒有母代子休妻之事,此事還希望安歌你能體諒原諒我娘親當時的心情,休妻之事就當沒有發生過吧。”
蘇靜清和鐘氏的神情都變得有些奇怪,夏炚正感疑惑,聽得安歌已經繼續道:“皇上之前頒布了一條新的律法,母可代子休妻,而且所書休妻書有效。還有,那份休妻書,已經由皇上親自保管,只怕一時之間是沒有辦法撕掉它了。”
這一下,夏炚徹底地愣住了。
萬沒有想到,自己不過是昏迷了一段時間,居然丢掉了安歌這位八夫人。不過他腦子轉得很快,馬上道:“雖然如此,在我的心裏,你依然是我的八夫人,所以希望這段時間你能看在我們夫妻一場的份上,繼續留在府內照顧我。”
蘇靜清馬上道:“王爺,妾身也可照顧您。”
夏炚看了她一眼,淡淡地道:“我已經習慣了安歌照顧我。”
“王爺——”蘇靜清的眼裏忽然浮起一層淚霧。
安歌本覺得這樣不大好,可是想到夏炚是中毒,還不知道下毒者是誰,她實是有些不放心他。而且還答應曹炟要查一查夏炚的身世來歷,猶豫了下,還是點頭答應了。
夏炚這才展顏一笑。
蘇靜清看着這一幕,忽然覺得府中已經沒有自己的容身之處,今日種種,都讓她對自己的未來感到恐懼,失望甚至是絕望。
回到屋子裏,她便忍不住爬在榻上大哭起來恍。
鐘氏害怕兒子剛剛醒來辛苦,所以早早地就離開了,安歌也要走,卻被夏炚叫住了,又說自己不舒服,只怕身邊無人照顧萬一出了什麽事就會死掉了。
安歌無奈,只好留下來,夏炚于是問起那日在森林裏發生的事情,安歌如實告之,夏炚卻并沒有多麽的驚訝,只是道:“曹炟為人冷酷狠毒,這幾乎是人人都知道的事情,這次你能從他的手裏逃出命來,實屬僥幸。”
安歌點點頭,反問起他為何會在森林裏暈倒?
夏炚回憶起當時的事,道:“我們都聚到了墓前,但是不見你。我以為你迷失在森林或者是受傷了,就去找你,沒想到在路上遇到了幾只大黑熊,我與他們搏鬥力竭,就躺在地上休息,沒想到就這樣睡了過去,後來的事,我就不太清楚了。”
安歌于是把他中毒的事情告訴了他,猜測道:“必是那人趁你昏迷的時候,在你的身上做了手腳。”
“安歌,幸好是你請來秦神醫,否則的話……”
“是我連累你,請秦神醫來救你是應該的。”
安歌又道:“當時森林裏就那麽些人,不知道是誰想要害你?”
夏炚忽然撫額,露出痛苦之色,“安歌,我頭疼。”
“那你別想了,趕緊休息吧。”
說着便為他整理好了床鋪,安頓他睡下,又替他掖好了被子,這才出來,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裏。
疲累地走到桌前,準備倒杯水給自己喝。
就在這時候,門被推開,夏炚僅着白色的內裳出現在門口。
“安歌,我剛聽丫頭說,你娘親不在了。”
他邊說邊走了進來。
安歌嗯了聲,“她是不在了。”
“你怎麽不告訴我?”夏炚的眸中閃過一抹心痛,“你還做了牢。”
“嗯,反正事情都過去了,也沒有必要再提。”
“安歌,是我沒有保護好你。”夏炚愧疚地說。
“我已經不是你的八夫人,你本沒有義務保護我。”安歌淡然地道。
夏炚狠狠地砸了下桌子,“我一定會查出殺你娘的兇手,為你娘報仇!”
想到自己的仇人可能是曹炟,或者是皇族裏的某一人,而夏炚不過是個安平郡的郡王爺,又怎麽可能與那些人做對呢?
“夏炚,我娘的仇我自已會去報,不用你多事。”安歌言正申明。
夏炚的眸裏閃過一抹受傷,“你定是覺得,我無法為你娘親報仇。”
安歌也不知道說什麽好了,愣了下,才從袖中拿出之前曹炟給他的硯墨,“這方硯墨是秦神醫親自研制的,據說揮毫之間便會揮發藥氣出來,時間久了,身體的疾病都會康複,若沒有疾病也可強身健體,現在送給你,希望你的傷早日痊愈。”
夏炚收了硯墨,忽道:“我也有禮物要送給你,你跟我來。”
見他說的鄭重,安歌便随他出了房間,左拐右拐,再左拐右拐,進入了一間書房。
夏炚把書架上一個花瓶轉動了下,書架就自動向旁邊挪開,原來此書房的書架之後另有一個密室,進入密室中,卻發現裏頭東西并不多,除了幾福古董畫作有一些不知道裝着什麽的盒子外,并沒有什麽希奇之處。
夏炚拿起其中一個盒子,打開,将盒子推到安歌的面前,“這個送給你。”
安歌往盒子裏瞧了眼,便愣住了。
盒子裏竟然是一只千年龜殼,安歌乍然看到這龜殼,真是吓了一跳,因為這只龜殼與她從前用的那只幾乎一模一樣,也是很古樸老舊的模樣,但是仔細看就會發現這只龜殼被保護的太好,因此有一種精心保存後的特殊光澤。
只是這種龜殼,在她的記憶裏只出現過兩只,一只是屬于她的,另一只卻是應該是在師父楊筠松的手裏,而眼前這只,越看越像是師父的那只啊……
夏炚見她半晌反應不過來的樣子,又繼續道,“裏頭還有六枚銅錢,這六枚銅錢可是我費了好大的勁兒尋來的古物,這些都送給你。”
“送給我?為什麽?還有,這龜殼你是如何得來的?”安歌的心跳有點加快,總覺得會有什麽秘密要被揭破了。
夏炚的目光落在龜殼上,回憶着道:“十歲的時候,我和我娘從家鄉遷往安平郡,在路上被劫匪攔住,不但財物被他們洗劫一空,還差點沒命,是一個老神仙救了我們,他身邊還帶着一個很可愛的小姑娘,我們受到他們的照顧,這才能夠得以順利到達安平郡。”
“當時老神仙用來蔔卦的工具就是這個龜殼,我和我娘受到老神仙和他的小弟子的照顧,才得以生存下來。他的小弟子就是跟在他身邊的那個小姑娘,她年齡雖小,卻很懂事,因我受傷,她自己上山采來草藥,獨自陪着我和我娘在山下木屋住了七天,這七天裏她像個小大人似的,将我和我娘照顧得很好……
直到我們要離開那裏的時候,老神仙才下山來送我們,分別的時候,他将這龜殼送給了我,說這龜殼很有靈性,讓我将來找到一個合适的人,把龜殼送給那人……”
經過他的講述,安歌忽然想起了什麽,問道:“這麽說,你們是住在山角下的木屋中,那麽,那座山是叫做什麽山?”
夏炚的目光向遠處看去,仿佛已經穿越千萬裏,看到了當時的情景,當時的那座山。
“那座山,叫做燕蒼山。”
“啊!原來是——”安歌話沒說完,就捂住了自己的嘴,然後情緒複雜地看着眼前的男子,原來她與他之間竟有這麽一段淵緣,原來夏炚故事裏的那個老神仙,正是當年的沈婥和她的師父楊筠松。
現在她記起來了,當年的确是有這麽一件事,師父帶她下山去玩兒,結果遇到了一對母子差點被劫殺,他們救了這對母子。
事情過去太久,她幾乎要将這件事遺忘了。現在經過夏炚這麽一提,她就記了起來,而且記憶得那麽鮮明。
她記得那時候那個小男孩,只比她大一兩歲,可是受傷卻不輕,可憐蒼白地躺在那裏,在她給他上傷藥的時候,他緊閉着嘴巴,堅決不肯哭出一聲。但是當她從房間裏走出來一會兒,便聽到男孩因為疼痛而嚎叫。
這個男孩的自尊,一度讓安歌無法理解,然多年後再想起這情景,卻是很佩服這孩的。
後來,男孩的傷好了,他們走了。
她以為他們不會再見,卻沒想到……
只是夏炚和小時候一點都不像呢!原來男子也可以男大十八變,越變越英俊呢!
她笑眯眯地看着眼前男子,“那你為什麽把救命恩人送給你的東西,送給我?難道你認為我就是那個适合擁有它的人嗎?”
☆、潇灑離開郡府(求訂閱)
“除了你,我不知道還有誰會更合适擁有它。”夏炚篤定地說。
安歌握着龜殼的手緊了緊,當初救夏炚母子或許是天注定的緣份,她的蔔卦龜殼後來丢在了皇宮中,如今卻得到了原本在師父那裏的另一只千年龜殼。忽然想到,或許師父早已經算到她有此一劫,并且最終會到安平郡來,而且會遇到夏炚,師父只是借夏炚的手,将這龜殼在特定的時間送到她這個特定的人手中。
想到這裏,她恨不得立刻回到燕蒼山去看看他老人家,自幾年前下山助曹煜開始,由于各種原因,她竟沒有再能回山去探望他老人家,更沒有機會與師父見面,不知道他現在如何了?
想必他已經得到,他一手帶大的婥兒病死宮中的消息,如今不知是多麽的傷心呢。
夏炚又道:“你和她很像,你們的眼睛很像,而且你們都是女風水師,當初她在宮中出事時,我救不了她,是我現在最大的遺撼。如今我把它送給你,希望你能繼續她的遺志,做一個為國為民,讓人驚嘆的傳奇女風水師。”
安歌握着龜殼,好半晌都說不出話來遨。
若說這是緣,這緣也太過于奇妙,她寧願相信這是師父早就推算出來今日之事而刻意安排好的。
心中情緒激蕩,但她還沒忘了正事。
這時道:“你說你和你娘親是來安平郡的途中遭到劫殺,當時就是因為要在安平郡就任郡王爺才來的吧?那在就任郡王爺之前,你的家鄉是在哪裏呢?你又是什麽人呢?為什麽會小小年齡就可以當這麽大的官兒呢?”
“你呀,就是好奇心太強。要不然你為我蔔一卦,這些問題不都是有解了嗎?”夏炚帶着微微的戲谑笑着說。
“你是我的朋友,你不願告訴我,我也不想私下裏蔔出來窺探你的隐私,我不是那樣的人。”她說這話很是心虛,因此聲音反而很大,惹得夏炚又笑了起來,也不計較她會不會真的去蔔一卦,只道:“那麽,朋友!不如幫我蔔一蔔,在未來的這些日子裏,我會不會再遇到兇險?”
安歌見他似乎真的想讓她蔔一卦,她也有些手癢癢,想用一下師父留下的龜殼,當下很是利落地将六個銅錢舀進殼中開始搖卦。她搖卦的姿勢非常吸引人,聚精會神,神采飛揚的樣子,搖得幾下,将銅錢灑在桌子上,看了眼,便不由地心裏一沉,坎卦,上六,有陷于捆綁,并囚置于荊棘之中的釋意,乃是極兇險之卦相。
“安歌,怎麽樣?是不是顯示我馬上就會好起來?”夏炚問。
“呃,當然了,有秦神醫在,你不想好起來也不行呀。”說完她神色不大自然地收起銅錢龜殼,“既然你是真的有心送給我,而我用着也挺順手,那我就不客氣了。”
之後,二人從密室裏出來,天色卻已經有些微的亮色了。
時間過得真快……
關于安歌和夏炚在夏炚最常去的書房裏過了一夜的事情,很快就傳到了蘇靜清的耳朵裏。
她初聽消息便勃然變色,漂亮的臉蛋兒上再也扯不出一點笑容。
說起來她嫁入郡王府前後有四年了,這四年間,她努力地去學習如何當一個好王妃,在郡府裏的所有女子裏,她的地位僅次于鐘氏,可是她卻是府中最謙遜的人,便是一個小小的丫頭她都不肯得罪,生怕有自己的一點點不好傳到夏炚的耳朵裏,使他更加要冷待她。
是的,冷待……冷……
她與夏炚之間的關系,似乎只有一種彬彬有禮的“冷”,他對她很尊重,每每也有在別的姨娘小妾面前去強調她的地位,使她在郡府中有足夠的底氣在任何人面前都高一頭,她再謙遜,她們仍要小心翼翼的尊重她。這讓她感到些許的滿足,一個女子,若是沒有愛情,但是能得到多數人的敬重,有一定的權力,那也是相當成功的。
可是現在,她覺得這種局面馬上就要被打破了。
她修整的漂亮的指甲,因為她生氣狠狠地摳在桌上,折斷了。
好不容易才忍耐住,沒有立刻沖出去向鐘氏哭訴。下午的時候,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的蘇靜清,端了一碗燕窩粥送到夏炚的房間裏,他的傷好得很快,已經不在卧在床上,而是下床活動筋骨。此時,他正在用一塊輕柔的絲綢,擦試挂在他房間裏的那把寶劍。
看到蘇靜清進來,他停上擦試,将寶劍重新挂回原來的地方。
“王爺,您身體剛剛好,不易過于操勞,這種粗活以後還是由妾身代您完成吧。”
夏炚笑了笑,道:“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