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20)
而純真,穿着卻是仆素得緊。這幅畫實在普通,挂在這裏有一點點不和諧咕。
這裏不但大,而且重重紗幔,四角置着暖爐,一進來她更嗑睡了。即來之,則安之,安歌也沒有多想,癱在柔軟的床上,一會兒便睡着了。
這一睡便是一整天,又一夜。
最後被溫朗月叫醒了,她已經打扮得很漂亮,大聲問安歌,“這衣裳漂亮嗎?是他們送給我的,我從小到大都沒有穿過這麽漂亮的衣裳!”
安歌揉了揉眼睛,發覺她穿着一襲淡綠色底印白花的裙裾,走金絲銀線,衣領處還有個寶石扣,将溫朗月顯得像一株清新的小樹。當下笑道:“這衣裳漂亮,很适合你。”
溫朗月笑道:“這都是托你的福啊。不知道那位姬公子今天不會不會來呢?他肯定是喜歡你,在你還很小的時候就很喜歡你,所以現在才會忍不住對你這麽好,我看這位姬公子相貌不俗,定是貴人,老人家常說,表哥表妹,親上加親,你要好好把握啊!”
安歌想了想,為了不使溫朗月因為不知道姬烨妤的身份而說出什麽過份的話或者做了什麽過份的事,最後招來禍事,還是打算告訴溫朗月真相。
“那位姬公子,就是當今的皇後娘娘。我們現在可是在她的地盤上,你說話做事時定要時時提醒自己,對方可是皇後娘娘,一定要小心緊慎,莫要糊裏糊塗惹上大禍。”
見她說的凝重,溫朗月終于有點笑不出來了。
溫朗月到底也是曾經做過老虎賽的當家,當下便不再問有關“姬公子”之事了,有時候知道的越多,麻煩也越多,危險也越多。她反而坐下來,疑惑地以手撐着下巴,盯着安歌看。
安歌就知道,告訴她真相,免不了要為她的好奇心善後。
不等她問,已經道:“沒錯,我和她呢,是老相識,前些日子她還回到我居住的安平鎮,好多事都是她告訴我的。”
溫朗月點點頭,還是覺得哪裏不對頭,就算是有人告之,安歌對這個安陽城,還是有點太“自來熟”了吧?
反正沒什麽事,溫朗月邀請她去參觀這座園子。
安歌拒絕了,溫朗月便自個去了。
安歌靠坐在廊下,心事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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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已經來到了安陽,但是對于要做的事,一點頭緒都沒有。心裏頭只是暗暗地想着,當時師傅說的真龍天子是皇族中,手心裏擁有朱砂痣的人,當時自己理解的範圍是直接想到皇帝的兒子們,當然也是皇帝的兒子們最有機會繼承皇位。
如今曹項最優秀的幾個兒子曹煜、曹炟、曹煣都已經分別被排除,而其他的皇子們要麽耽于享樂,毫無雄心,要麽年齡還小,不成氣候……難道這個“皇族”,指的不指是曹項的兒子們,而是有可能是他的兄弟或者是兄弟的兒子們?
曹項共有十一個兄弟姐妹,如今已經有七個離世,但他們遺下的後代現在加起來大約有三四百人了,還有活着的三個兄弟一個妹妹,如今分別駐守東西南北要塞,被稱為四大藩王,這四人中的家族中,後代更是很多,曹項的妹妹,孫子都有好幾十個了,再別說旁支……實在是……
範圍忽然一下子擴大到這樣的地步,安歌苦惱地敲敲自己的頭,要從哪裏開始呢?
就在這時候,忽然聽得不遠處有人講話,聽聲音應該是個少女,聲音清脆悅耳,幹脆利落,“我說吧,這園子不會讓你們失望的,我要的這個價錢完全适中,可要知道,好東西往往是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兒,這幾天看宅子的人可是很多的,畢老爺你想要的話,一定要趕緊做決定,否則真的就……”
安歌撥開眼前的樹枝,往聲源處看去,只見一個穿着粉色小衫及同色裙裾的少女正在前面認真地講解此園。
她看起來大約也就十四五歲的模樣,皮膚如同嬰兒般細膩光滑,一頭黑發只用一只釵子釵起來,那只釵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明貴得不得了,她的面前是一位頭發花白如同暴發戶的六十歲左右的老頭,身後還跟着幾個小厮丫頭。
少女又繼續道:“況且,您是知道我是誰的女兒的呀!您信不過我,還信不過我爹嗎?”
畢老爺的神色又多加了幾分恭敬,“對于宰輔鄙人自是相信的,可是……你這小丫頭倒是古怪得很。”
少女忽然哭喪着臉道:“其實我一點都不古怪,這都是人之常情啊。你想想,我老爹是誰?當今宰輔啊,該是多高的地位多麽的有錢,置幾個園子算什麽。我姐姐又是誰?今天的皇後娘娘啊,可是她要以身作則,不能貪污,所以也幫不了娘家什麽,我爹呢又是那樣的清廉,如今我們府內日子難過,才想要賣掉這個宅子的,畢老爺您不會因為這是陳留王遺下的宅子,就不買了吧?”
這畢老爺微眯了眼睛,“若這真是陳留王遺下的宅子,我就是花再大的價錢也得買下來,能住陳留王當年所住的宅子,該是多麽的榮耀!可是……”
“沒有什麽可是,我有房契啊!”
這少女說着,立刻從袖子裏抽出一張房契,在畢老爺的眼前晃晃,“看啊,是不是?”
房契上面果然寫着“陳留府靜園”一行字。
畢老爺尚沒有看清楚,少女又收了房契,“好了,好了,掏錢,掏了錢,這宅子就立刻是你的了。”
見畢老爺還是猶豫,少女又道:“好,既然畢老爺對這宅子不滿意,那麽恕我不奉陪了,我還要帶下一批對宅子有意思的老爺看宅子呢。畢老請請吧。”她冷冷地下了逐客令。
“這,這——這樣吧,這宅子,我買了!”
少女馬上變了臉色,笑道:“還是畢老爺爽快,我就說,畢老爺這麽有錢,買這麽個宅子還不是分分鐘的事兒。來,畢老爺,咱們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畢老爺示意身後的小厮過來,拿出一疊銀票給了少女。
少女也不含糊,立刻把手中的房契給了畢老爺!
之後她裝出很有急事的樣子,“呃,這樣,畢老爺啊,我忽然想起來我還有些重要的事情沒做,這樣吧,您先走,我得去忙點事。你給我兩天的時間,我會讓宅子裏的人都走了,再把宅子打掃整理的好好的,您就可以搬進來。”
“呵呵,姬小姐想得很周到啊!
少女嘿嘿一笑,拍拍手中的銀票,笑得露出一排漂亮的貝齒,“那是當然,自是想得很周到。”
畢老爺心滿意足地走了,少女才抹抹額上的汗,“老狐貍,不就幾個臭錢嗎?快累死姑奶奶了!”她自言自語地說着,便徑直往安歌的方向走來,安歌想要躲已經來不及,再說她都買了這個宅子,安歌反正也要被“清理”出去,當下便幹脆大大方方地站了出來。
少女猛然見一個陌生面孔出現在宅子裏,還是個打扮略像男孩子的女子,便立刻好奇起來,圍着安歌走了兩三圈,道:“唉,你是何人?你也是來看宅子的嗎?可是我記得我約好的人裏,沒有你這麽個人啊?”
“我叫安歌,是暫住在這裏的。”
“暫住?誰,誰同意的?”少女更加的疑惑了。
就在這時,有個丫頭匆匆地跑來,在她耳邊說了些什麽,就見少女一下子跳了起來,“快,快請,財神爺來了啊!”
少女剛準備離開,又不由地瞥了兩眼安歌,立刻把她推到矮灌木的後面,“你即是客人就不要多事,等會我來會會你。”
安歌很老實地蹲在矮灌木後面,繼續往外看着。
只見來了一個四十幾歲,商人模樣的男子,看他的容貌倒長得很“睿智”,可是不到一刻鐘的時間,居然又掏出了一疊銀票,買下了少女手中的房契,滿意地走了。
接下來的一個多時辰,同樣的事重複演了六次。
☆、櫻花楚館(二更)
從安歌見到這少女開始到現在,少女的袖中~共掏出八張房契,每一張都順利地賣掉了。
安歌先是驚奇,後來就有點兒哭笑不得,覺得這世上怎麽會有這麽多愚蠢的人,被這少女騙得團團轉。再到後來,就完全是佩服了,這少女不簡單啊,有些人一輩子,都賺不到百兩紋銀,但她只用了這短短的時間就賺了這麽多銀票,估計她現在手裏的銀票,能買下這安陽城內最繁華地段的一條街了。
再再到後來,安歌看重複的戲碼,終于有點兒嗑睡了,居然真的就靠在矮灌木上,睡了起來。
最後還是被這少女叫醒的,“唉,唉,你這人,怎麽随便就在別人家的地盤上睡覺呢?”
安歌見這少女兩個黑黝黝的大眼睛盯着她,眼珠子辘辘地轉,不知道在打着什麽主意,忙一個激靈站了起來,向她擺手道:“你可別打我的主意,我是沒錢的!很窮的窮人!一會呢,我就走,絕不會耽誤你賣宅子的!鹕”
少女卻笑着拍拍她的肩,“別這樣嗎,我又不是老虎,不過是敲幾個為富不仁的家夥的銀子而已。你即是這裏的客人,該是我姐姐的朋友吧?既然如此,你也是我的朋友,走,我請你吃飯。”
其實這時候,安歌大約已經猜到這少女的身份,她把這宅子的主人叫姐姐,那應該是姬烨妤的妹妹了咕。
果然少女自我介紹道:“我叫姬小蝶,是皇後娘娘唯一的妹子。”
安歌點點頭,也不問她為何将這宅子同時賣給了那麽多人,也不問她為何就敢賣她的皇後姐姐的宅子。
反正人家既然敢做,肯定就扛得住後面的暴風驟雨,這事不必她這個外人來操心!
不過親眼看到了她如何騙人,心裏頭對這個丫頭還是蠻忌憚的,當下道:“我才想起來,還有事做,吃飯的事呢……”
“不許拒絕我,要知道我可不會輕易請人吃飯的,我可是給了你天大的面子哦!你要是拒絕就是傷了我的自尊,以後我們就只能當敵人了!”
語說,寧可得罪十個君子,也不得罪一個小人。
安歌可不想一來到安陽,就與這麽個小人當敵人,只好無奈地點點頭,“好吧。”
兩個時辰後。
安歌被關在一個充滿脂粉香的房間裏,欲哭無淚。
原來這個姬小蝶請她來安陽最大的妓院喝花酒,說起來安歌還沒在姬院喝過花酒,雖然不大情願,但還是被強硬地扯來了。
喝就喝吧,喝花酒沒事,關鍵喝到一半,姬小蝶說去上個茅房。
上茅房就上茅房吧,關鍵是,上到現在都沒回來。
然後她被妓院的老鸨使了幾個人,抓到了這個房間關起來。
然後聽到老鸨在門外面蓄蓄叨叨,罵罵咧咧的教導她,她才知道自己被姬小蝶這丫頭給賣到了這家名為櫻花的楚館。
賣就賣吧,居然就賣了三兩銀子。
她安歌有這麽不值錢嗎?
死丫頭!
安歌暗暗地想,總有一天,要披了那丫頭一整層皮,一報今日之血海深仇!
因為老鸨一直在門口“勸說她”,她也聽得煩,幹脆走到門口對老鸨說:“金媽媽,您不必再勸說我了,其實在這裏生活也沒什麽不好的,吃有吃的,玩有玩的,還有銀子賺,簡直就是天堂啊!只是有件事,金媽媽可能不知道,那位姑娘之所以肯賤價把我賣給你,乃是因為,因為……”
老鸨聽她吞吞吐吐的,忙問,“你倒是說呀,因為什麽呀?”
“因為我身染惡疾,已然命不久矣,随時都會倒下去,再也起不來……我不是不想接客,乃是害怕,害怕萬一死在這裏,倒要給金媽媽惹來麻煩呀……”
“少來!我要信你,我就是個二!”
這老鸨在這裏也算是最有名的媽媽了,她吃過的鹽比安歌吃過的飯都多,這點小伎倆自瞞不了她。
正在此時,聽得外面一個女子道:“金媽媽,快,快,那位伶兒姑娘到了!”
老鸨一聽,眼睛亮了。
惡狠狠地叮囑道:“叫幾個人來,守住這個門。若是這死丫頭敢跑出來,立刻給我往死了打。反正她死了,我也就是陪了三兩銀子而已,老娘陪得起!”
之後,老鸨匆匆地走了。
在裏頭的安歌免不了又将姬小蝶狠狠地罵了又罵,她憑什麽把她這麽賤價罵了?憑什麽?!
不過,他們說的那位“伶兒”姑娘,是花魁大賽上的那位“伶兒”姑娘嗎?
這不由地勾起她的好奇心,把耳朵貼在門上,聽來來往往的聲音。
……
一會功夫,聽得甬道裏傳來紛亂的腳步聲,一些女子邊跑邊喊,“來了,來了!啊,相貌真的有傳說中的那麽特別嗎?”
“也不知道功夫怎麽樣呢?會不會搶走我們的客人?”
“哼哼,這東西也不是光有相貌就能決定的,若說功夫,誰能和牡丹姐比呢?”
“那倒是……”
聽她們這話,九成就是那位在花魁大賽上的伶兒姑娘了。
令她感到奇怪的是,她明明記得,在花魁大賽上,八王爺曹煣買了她所有的铢子,當時包括她在內,所有人都覺得這女子定會被八王爺收了,就算不當福晉也能當個小妾,最不及也應該成為暗室,找地方金屋藏嬌把她養起來,她怎地又到了這櫻花楚館?
她扒着門鏠努力地往外看,可惜卻幾乎什麽也看不到。
她又來到了窗前,窗戶倒是能打開,往下一看,一面光光的牆壁,而她在四樓,樓下的道路上倒是人來人往,只是當初如她似的,在這裏求救的姑娘肯定不在少數,又有誰敢救她呢?
除非從這裏直接跳下去。不過自從她借屍還魂後,對自己這條命卻保重的很,若不到萬不得已,絕不輕易做有可能損傷性命的事情。
坐在榻上嘆了口氣,有點擔心溫朗月了。
此時她應該還不知道她被姬小蝶賣到櫻花楚館的事,只希望姬小蝶也不知道溫朗月的存在,要不,誰知道會把溫朗月诓到哪裏去?
深夜,安歌忽然滾倒在地上,痛苦地呻吟。
門終于打開,是金媽媽來了。
其實金媽媽長得也算很漂亮,只是年齡大了,便覺得臉上橫生了些肥肉,可是五觀依舊可看出年輕時的顏色。這時候她狠狠地踢了安歌一腳,“這會正是客人最多的時候,我沒功夫跟你磨,你小着點心,否則立刻把你從樓上扔下去!”
安歌依舊痛苦呻吟,然後忽然就不動了。
金媽媽想起白日裏,她說身有惡嫉,難道竟是真的?
當下便彎腰探她的鼻息,就在這時候,安歌忽然靈巧躍起,手中暗藏的釵準确地抵在金媽媽的脖子上,“放我出去,否則我立刻殺了你!”
話還未說完,忽然就覺得自己的手腕生疼,安歌萬萬沒有想到,看起來上了年級又一身肥肉的金媽媽居然還是個練家子,她的手腕幾乎快要被捏斷了,手中的釵當地掉在地上,她的身體被金媽媽猛地摔了出去,撞在房裏的牆壁之上,這上心肺都裂了般的疼痛。
她哇地吐出一口血。
金媽媽淡定地拍拍手,“你這個死丫頭,老娘若是沒有幾下子,能在這安陽經營櫻花楚館這麽多年?你姿色平平,三兩銀子我都覺得虧了,又是這麽個不聽話的,時間浪費在你身上多餘,來人呀,把她往死裏打,打死了直接裝麻袋扔亂葬崗子裏去!”
眼見幾個大漢兇神惡煞地走了過來,忽然聽到一聲柔柔的呼喚,“金媽媽……你們在幹什麽?”
“伶兒姑娘,你怎麽出來了?”金媽媽的語氣剎那間變得很是溫柔,像最慈愛的媽媽與自己的孩子說話般。
“金媽媽,她是誰?”
“她是一個不值得浪費金錢和時間的人,我們不用管她。對了,剛才我讓人給你炖了金絲燕窩,現在去吃吧。”說着就要拉着伶兒走,安歌見狀,忽然喊了聲,“伶兒姑娘,救我——我們擁有共同的朋友啊,相信八王爺在此,也一定會救我的!”
伶兒忽然頓住了腳,走過來,撥開安歌臉上的亂發,仔細地看了看她的臉,這時安歌也終于近距離看到了伶兒,只見她的皮膚如同牛扔般白晳,眉如黛,眸如翠,唇如櫻,真是越看越覺得,這世上再沒有比她更美的人兒了。
“伶兒姑娘,救我……”安歌小聲企求着。
伶兒輕輕地握了握她的手,向她點點頭。
再站起來時,便向金媽媽說:“這是我的朋友,不過之前走散了,還請金媽媽網開一面,不要殺她吧。”
金媽媽很是猶豫,“這——可是她這樣的人,很會惹出亂子。”
伶兒輕笑道:“不會的,就讓她跟在我的身邊做個侍候丫頭,我會好好的看着她的。”
金媽媽面目冷冷地走到安歌的面前,“伶兒要保你,我自是要給她面子,不過你聽好,若是你再敢亂來,我是不會再留情的了。”
安歌只好點了點頭,“金媽媽,我曉得厲害輕重了。”
金媽媽滿意地點點頭,“那還不起來,好好整理一下,從今天起,好好伺候伶兒姑娘!”
“是。”
就這樣,安歌成了伶兒姑娘的侍女。
等她換好衣裳把自己重新收拾幹淨,到了伶兒的面前時,伶兒已經讓人取了藥箱放在桌上,見她過來,便握了她的手替她把脈,不一會兒,見她臉色微微一變,“安歌,你的傷真的很重呢,而且是積沉的老傷。”
真正的安歌曾經被姬寶祿活活打死,內傷必然是很重的。可是後來的事情變化太快,她也根本沒時間好好調養,甚至還受過幾次傷,想來伶兒說的對,她這積陳的老傷,應該是不會好了吧?好在平時也沒覺得怎麽樣。
伶兒卻道:“你今兒又挨了打,只怕要引得舊傷發
作,好在我這裏還有一粒療傷聖藥,可以暫時将你的傷壓下去。不過這次以後,真的要好好調養,否則終有一日發作起來不可收拾。”
安歌點點頭,“謝謝伶兒姑娘。”
又道:“沒想到伶兒姑娘竟會這金石之技。”
伶兒微微苦笑,“倒也不算得什麽,我們那裏的人,生活在大草原上,只是與牛羊做伴,哪裏會有大夫呢?時間久了,倒是每家都有自己的療傷藥,也摸索了些瞧病的伎倆,沒想到今兒倒是用上了。”
說着從藥箱裏取出一個精致的盒子,盒子裏放着一枚很大的朱紅色丹藥,伶兒将它遞給安歌。
安歌放在鼻端聞了下,只覺得藥香撲鼻,真正是難得的好藥。
卻又将它放回盒子裏,“這藥太名貴了,我不能要。”
伶兒笑着搖搖頭,“再名貴的藥,能和人命相比嗎?這個世界上,只有人的性命才是最保貴的。”
不由分說,硬将她塞到安歌的嘴裏。
她只好咽了下去,只覺得一股清涼之意入腹後又化成暖融融的感覺,只不過剎那間,剛剛還隐隐作痛的內腑,竟然舒服了許多。伶兒見她一幅昏昏欲睡的模樣,便示意兩個丫頭将她扶到榻上去睡着,安歌只覺得身體沉重,很累,也不反抗,乖乖地去睡了。
再醒來的時候,天依舊黑着,燭火搖曳,光線昏暗,外面寂寂無聲。
應該是很深很深的夜了。
不過伶兒卻沒有睡,隔着紗帳,安歌模糊地看到她與一名男子對桌而座,不知二人之前說了什麽,氛圍有些凝重。
安歌見狀,倒不敢稍有動彈,依舊側卧在那裏裝睡。
過了半晌,那男子終于說話了,“伶兒,其實我身邊各種女人都有,不過真正讓我愛上的幾乎沒有。我今日之所以還能到這裏,就是因為我是真的喜歡你,你到底為什麽,一定要拒絕我的好意呢?”
聽說話的聲音,正是曹煣。
曹煣與安歌一直不對付,當下安歌更不敢說話了。
聽得伶兒道:“雖然我來到邾國不久,可是自小受父親的影響,對于邾國的文化及生活習俗、禮教都了解的很深。我知道,青樓女子地位低下,而我如今正是個青樓女子,如何能配得上王爺?就算王爺收了我去,也不過是成為暗室罷了,從此伶兒與王爺的感情便如見不得光般令人尴尬,還在惹得王爺被人非議和嘲笑。
即是如此,我們還不如就保持現在這樣的情況,王爺想來見伶兒,大大方方的來就罷了,王爺若不想伶兒染上塵世雜色,自可将伶兒長包,這安陽又有幾個人,敢和王爺做對呢?
再者,若是王爺信伶兒清白,就算我身在勾欄又如何?”
曹煣聽到這裏,倒是噗嗤地笑了,“伶兒,你果然與衆不同,若是別的女子,就算是成為我曹煣的暗室,亦是覺得是祖上的墳冒了青煙才會有如此際遇,但是你卻敢嫌棄呢。既然你都這樣說了,我也不想做那世俗之人,我就長包了你,我就天天都入勾欄院,就這樣!我會每天都來看你!”
伶兒終是道:“謝謝八王爺錯愛。”
曹煣忽然往榻前走來,“那我今夜宿在這裏可好?”
安歌吓了一跳,連忙翻了個身,緊緊是縮着身子。
聽得伶兒道:“今夜不行,我今日由萬花樓被買到櫻花楚館來,雖然看似簡單,過程卻極為累人。我真的很累了。八王爺請回吧。”
曹煣聞言,頓住了腳步,“好,既然如此,我先走了。”
說着走到伶兒的面前,深情地吻了下他的額頭,真個就走了。
安歌坐了起來,長長地籲了口氣。
伶兒掀開紗帳,問道:“你早就醒了?剛才的話你都聽見了?”
安歌點點頭道:“是聽到了,你不會怪我吧?”
伶兒脫掉外衣,也上了榻,“那也沒什麽可怪的,八王爺風~流成性,人盡皆知,他雖為我花費錢財,可我卻并不覺得他是可靠之人,是以……”
安歌道:“你說的對極了,我看他亦非可靠之人。”
☆、花魁三甲
伶兒卻又道:“聽說有位齊王殿下,倒是很有些威風的,只可惜他為人冷酷,當日花魁大賽上都不肯多看我一眼……”
安歌的心怦跳一下,“他也沒什麽好,就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
“你認得他?”伶兒的目光忽然凝在安歌的臉上。
“遠遠的看到過,他經常騎着烈馬招搖過市,安陽城不認得他的人極少。”她說的是曾經的曹炟,那時候她和他争鋒相對,而他也的确常騎烈馬招搖過市,不過是沒有她形容的這麽誇張罷了鹕。
“他喜歡騎烈馬招搖過市?我來了這些日子,倒從未見過他如此。”
“看來你對齊王殿下是格外關注啊,喜歡上他了?”安歌嘻笑着問。
“像他這樣的英雄,又有哪家女子不喜歡。”伶兒也坦然。
……安歌見狀笑道:“你還是莫要喜歡他的好,聽說他是個痨病鬼,卻又心高氣傲,等閑女子難入他的法眼,卻對一個已經死去的女子好的不得了,不知為何竟想扮癡情人,呵呵……咕”
伶兒笑笑,“男子癡情者有之,只是沒有遇到更好的,若是遇到更好的,從前的癡情自可抛卻一邊。”
安歌聽聞後,忽想到,曹炟終有一日,也會把他沈婥忘了完全抛到一邊,心裏頭的感覺甚是複雜,一時內裏情緒翻滾,雖然與伶兒一起躺在榻上老實睡覺,卻再也睡不着了。
第二日清晨,安歌早早地起來,打開門,卻見門口守着四個兇神惡煞的大漢,她只得沮喪地退回來。
伶兒也已經起來,見狀笑道:“金媽媽自萬花樓将我買到這櫻花楚館是花了大價錢的,她自是要找人好好的盯着我,這樣一來,你卻更不能随意的出入了,只怕要在這裏耽誤一些日子。”
她說話很是溫柔婉轉,明明是她救了安歌的性命,說的卻好似她給安歌帶來了麻煩般。
安歌一時很不好意思,“伶兒姑娘,對不起啊,其實我想了想吧,反正暫時也沒事可做,不如便在這裏住段日子也好。只是我有個姐妹,現在不知道她如何了,頗讓人擔心。”
伶兒坐在鏡子前梳着頭發,“人各有命,即是你的姐妹,相信她必然會吉人天相。”
安歌出不去,再讨論這件事也無意義,當下嘆了口氣。
伶兒尚未打扮好,屋外就出現嘈雜聲。
安歌打開了門往外看,只見一個女扮男裝的女子正往樓上沖來,身後跟着兩個少女正在拉住她,“少爺!少爺!您可一定不能這麽任性,會闖下大禍的!千萬不要啊!”
這位少爺說:“滾開,誰給你們的權力居然敢管我!”
伶兒在安歌的身後,也向外面看着,“想必這位少爺家中有妻室,因此被管束,不過看他年齡尚小,就入這裏來玩,的确也是任性了些。”
安歌冷然笑道:“她可不是什麽少爺,是個女子,而且伶兒姑娘您也認識她。”
伶兒的目光再盯在那“少爺”的臉上看了看,忽然道:“是她呀!”
原來這位女扮男裝的“少爺”,正是小郡主何佟之。
在安歌和伶兒低聲議論的時候,她終于兩腳分別把兩個丫頭踹得辘辘滾到樓下去,兩個丫頭皆跌在地上起不來,何佟之從懷裏拿出張銀票給了老鸨金媽媽,“你們還愣着幹什麽?想讓她們死在這裏嗎?快點把她們扔出去!如果你們誰再敢把她們放進來打擾小爺,爺就拆了你們這個櫻花楚館!”
金媽媽使了個眼色,已經從側面的走廊裏匆匆出來兩個大漢,将兩個跌得遍體淩傷的女子扶起來從後頭送出去。
何佟之又向金媽媽吩咐道:“給我找一間靠窗臨街的房間!”
金媽媽笑着道:“但聽公子吩咐!請公子随我來。”
金媽媽帶着何佟之去的地方,卻正是昨兒安歌被打的房間,何佟之進入房間打開窗看了眼,表示非常滿意。又在金媽媽的耳邊說了些什麽,金媽媽一時間很是為難,“卻不知公子要這東西做什麽?這卻不太好吧?”
何佟之的眸子裏有抹深切的邪侫色,又拿出一張大額的銀票在金媽媽的眼前晃了晃,“你這老東西,是要和銀子做對嗎?”
金媽媽見錢眼開,讪讪地笑着接過銀票,“好說,好說,全憑公子吩咐,只要您想要的,咱這兒什麽都能提供。”
說着金媽媽出去了,不一會兒,又捂着鼻子進來,将一只桶遞給了何佟之。
……
關住門,安歌道:“這位小郡主只怕大禍臨頭了。”
伶兒道:“為何如此說?”
“我見她印堂發黑,眸中有戾氣,全身上下隐隐泛着衰象,乃是有殺身之禍呀!好在她本屬于年少時運高福厚之人,因此而得了一抹生機。即使如此,這關也不好過,她今日必然惹下大禍。”
伶兒驚訝地道:“難道你會相面?”
“略微懂得一點而已。”
伶兒笑道:“那我今日卻要驗證一下,若是被你說中了,我就想辦法送你出這櫻花楚館。”
“此話當真,伶兒姑娘可不許反悔。”
“自是當真,女子一言九鼎,驷馬難追!”
既然伶兒這樣說了,二人便幹脆坐等好戲上場了。
這中間金媽媽倒是來了一次,給伶兒送了好些上好的胭脂水粉、頭上飾物和手串什麽的。安歌仔細地看這些東西的成色,暗暗地想着,沒想到這櫻花楚館內的頭牌姑娘所用之物不比宮中的娘娘們用的差,甚至在樣式方面比她們有過之而無不及。
伶兒看着這些東西,忽道:“如今大家都知道了我的模樣,只怕不久之後就會惹來麻煩,不似當初縛面紗唱曲來得更自在,只不知這樣做值不值得,只盼着那個能幫助我的人盡快出現。”
“伶兒姑娘,我看你行為舉止優雅,而又多才多藝,面有貴相,想必您以前定是生活在富足之家,卻不知如何淪落到這樣的地方?”
伶兒一笑,“往事不堪回首,不提也罷。”
伶兒倒不是被軟禁在房內的,她至少可以在四樓自由活動,只是身邊一直跟着那些大漢罷了。
二人幹脆讓人在四樓看臺之上設了桌椅,上了香茶,左側臨窗能看到樓下的情景,右側位置正好對着小郡主何佟之所在的房間門,這樣子看戲可是太沒有道德了,不過二人即有賭約,況花魁大賽頭一日街道上的馬車橫沖直撞事件,讓安歌對這位小郡主沒有什麽好感,也不怪她現在偏要看她的好戲了。
過了會兒,何佟之還是沒有任何動靜,倒是街道上一陣敲啰打鼓,兩側人群忽然增多,衆人都擠擠挨挨地探頭往來路看着。
安歌也探頭往樓下看去,只見不遠處一支華麗的隊伍正走過來,前面是一衆旗手,這旗卻不是官旗而是制造熱鬧氣息的花彩旗,後面一衆粉衣女子邊走邊随着樂聲跳舞,後面則是一輛十六擡的大轎,轎身只薄薄一層輕紗帳幔,裏頭一個女子端莊地站在那裏向衆人示意。
她穿着潔白的絲制衣裳,頭上也插着白色的大花,中間略微有淡黃色點墜,妝容卻是頗為豔麗。
正是那有着沉魚落雁之貌的羅芊芊。
轎子的後面,是一衆武夫,舉着的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