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21)

上書“百福樓”、“花魁游”等字樣。

原來今日是“花魁游街謝鄉鄰”的日子,如同狀元朗榮歸故裏般的氣勢,令衆人全部都想再往前擠一下,就近觀察花魁之絕色美顏。

安歌這才想起,自己這幾日都沒有繼續再關注這件事,忙問,“伶兒姑娘可入了三甲?”

伶兒搖搖頭,“正好是在三甲之外。”

接着又頗有感嘆地說:“安陽美女衆多,有才的更多,伶兒輸得心服口服。”

安歌卻又道:“想必前三甲必都是官商之女。”

若非如此,身為第四名的伶兒也就沒有資格被櫻花楚館請來鎮館了,應該去請第一、二、三名才對。不過若前三名皆是官商之女,千金小姐,又有誰會來這種地方呢?

果然伶兒道:“花魁便是今日這位羅芊芊姑娘,第二名是杜沉雪,據說她的父親是安陽第一富。第三名是薜情兒,乃是郡馬之女。”

安歌詫然道:“那何佟之竟沒入三甲?”

伶兒笑道:“以她的姿色,自是入不了的。”

那是當然,如此美人伶兒也只是第四名,何佟之又有何理由入三甲呢?

只可惜今日只能見到花魁羅芊芊,那杜沉雪與薜情兒是何等模樣,安歌卻不知道了,不知道她們單容貌比起來,是否真的比伶兒更勝一籌。

二人都起身往窗下看着,這時候,鄰着她們不遠處的窗戶忽然打開,二人齊刷刷地扭頭往那邊看着。

只見何佟之正費力地将一桶東西搬到窗上來,大概沒想到隔着一個窗的地方有人,她倒也是吓了一跳。然後把眼睛狠狠地瞪了一下,向安歌和伶兒兇道:“看什麽看?有什麽好看?”

伶兒有禮向何佟之微微點頭,安歌則立刻低頭往下看,她忽然明白,這位小郡主要幹什麽了。

這時候,花魁羅芊芊的花車已經到了窗下,只見何佟之唇角浮起一抹殘忍的笑,忽然将手中的桶一傾,只覺得空氣中立刻飄散一股讓人做嘔的臭味兒,而傾倒下去的黃色污穢,準确地落在了羅芊芊的花車之上,雖然有一層紗幔擋着,架不住這東西是稀的,真是灑了羅芊芊滿頭滿身,整個花車也變得臭氣熏天。

Advertisement

剛剛那唯美的仙氣兒,就被這桶東西弄得……形容不出來的惡心和難看。羅芊芊摸了下自己的頭頂,頭上那朵大花兒裏滴滿了粘稠的東西,她只看了一眼,便暈了過去。

這時,一條人影自地上飛起,直向窗口奔來。

此人的輕功煞是了得,安歌和伶兒趕緊地把身子縮回來,生怕遭遇魚池之禍,二人剛剛準備回房,那人已經由窗口進來。

一伸胳膊擋住了她們的去路,“是你們嗎?”

安歌聽到聲音,訝

然擡眸,不由地張大了嘴,心裏頭閃過一抹驚喜,“齊,齊爺!”

來者正是曹炟。

伶兒聽聞,目光也立刻凝在曹炟的臉上,只見他神情冷峻,面容卻是如傳說中的那般俊美,雖已經不是第一次見到了,伶兒的臉還是立刻就紅了。

安歌知道曹炟是很較真的,當下收起自己的雜念馬上道:“齊王爺,不是我和伶兒姑娘,你看我們手中什麽都沒有,怎麽可能是我們呢?我們只是在這裏瞧熱鬧而已。”

這時,幹了壞事的小郡主已經心滿意足地拍着手出來了,曹炟轉身,看到打開的門裏那只臭馬桶還倒在地上。一見到曹炟,何佟之似乎有點吓蒙了,結結巴巴地問,“齊,齊王爺,您怎麽在這裏?”

“今日是太後懿旨,要本王親自護送花魁游視,你這麽做便是害本王,本王只好把小郡主帶回去給太後了。”

“啊?!”何佟之沒想到何炟竟接了這麽小的任務。

本來以為若是随便一個統領護衛的話,拿些錢就會搞定了,又會有誰知道是她幹的好事呢?

這時候她馬上就後悔了,“不,不是我!我沒做這樣的事!”

她的目光落在安歌和伶兒的身上,忽然一指她們,“是,是她們!”

☆、即不救,何來(二更)

但是她的指證似乎根本就沒有起作用,曹炟反而問安歌和伶兒,“剛才是否這位何姑娘把污穢傾倒下去的?”

不知為何,伶兒似乎已經癡了,只知道看着曹炟,卻不說話。

安歌無奈,為了自保,只好道:“正是小郡主何佟之做的,她剛從那個房間裏出來,那只馬桶還扔在房裏呢!這就是證據。”說完,又轉向何佟之道:“小郡主不是向來自诩敢做敢當嗎?您是財高勢大,今日之事你便認了,太後她老人家疼愛您,也不會對您怎麽樣是吧?”

何佟之明明知道她是激将,還是依舊上當,“沒錯,太後不會拿我怎麽樣的。”

把目光轉向曹炟,“這事就是我做的,抓我吧!鹕”

這時,一路官兵也趕了上來,曹炟向官兵道:“把小郡主抓起來,送入宮中,請太後親自發落。”

“是!”官兵們齊齊應道,毫不客氣地将何佟之扭了起來咕。

下樓時,何佟之的目光狠狠地落在安歌的臉上,忽然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安歌剛要答,忽然感覺到她眼眸裏的狠意,忙搖搖頭道:“萍水相逢,沒必要知道彼此的名字。”

何佟之冷冷一笑,“我會知道你是誰的,我也會記住你的!”

待何佟之一走,安歌就煩惱地敲了下自己的額頭,剛才光看了何佟之的面相,知道她是大禍臨頭了,怎麽就沒有給自己蔔一卦呢?暗想自己最近肯定犯小人,一不小心就得罪人啊!這熱鬧也不是好瞧的,早知道曹炟會來到這裏,她也不必與伶兒做此賭約了。

然她剛想與曹炟說什麽,曹炟卻已經往樓下而去,安歌忙喊道:“齊王爺!您得帶我一起出去呀!”

曹炟卻如同沒聽到似的,直接下了樓。

而那四個大漢則及時站在安歌和伶兒的面前,死死地擋住了她們的去路。

……

今天算是逃過了一劫,若不是曹炟而是別的官員來,就憑着小郡主何佟之的指鹿為馬,安歌和伶兒絕對要惹禍上身呀!安歌暗道僥幸的同時,也不由在心裏恨恨地罵着曹炟,當初在北坡不打招呼就離開,讓她一路擔心到現在也就算了,現在明明知道她被關進了勾欄院,居然見死不救!

果然還是那麽冷血!

回到房間裏,她默默地坐在椅子上生氣,倒是伶兒終于回神了,問道:“安歌,你和齊王爺,認識?”

安歌賭氣地道:“是,認識,不過是我認識他,他不認識我!”

“可是我看你們的表現,不像你說的這樣呢!”

安歌吸了口氣,認真地對伶兒說:“我知道你喜歡他,可是你們不會有結果的,你們的身份地位根本就不對等……”自己也曾做過這樣的夢,但是殘酷的現實早已經打醒了她的夢,一個普通身份的女子要嫁入皇族太難。

然而這些話她也不好對伶兒說,只道:“……再說,皇族的人,都是無情的,你可以向他們要權力、要銀子,但也僅此而已,他們不會再給你更多的,跟他們談愛情,更是傻到不能再傻的事。”

伶兒忽然道:“若是,不是因為愛情呢?”她說到這裏,忽然對着安歌跪了下去,“安歌,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什麽樣的身份,但是我知道你肯定不是普通的女子,求你幫幫我,幫我約見齊王爺,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訴他!”

安歌被吓了一跳,連忙把她扶起來,“伶兒,快點起來,不要這樣……那,那件重要的事,我能知道嗎?”

伶兒卻低垂了頭,轉過身,“安歌,我,我是很想告訴你,但是很多事,知道了還不如不知道,不知道或許更安全些。”

安歌到底也是經過了大風大浪的,非常理解她說這話的意思,當下不再勉強她,只道:“那會威脅到我的性命嗎?我這條命可是來之不易,我還有很重要的事情做,如果這件事會威脅到我的性命的話,就算我和你交情很好,我也還是不會幫忙的,所以你一定會說實話,否則若出了事,我死也不會原諒你的。”

伶兒聽聞,眼睛微微一亮,轉過身握住了她的手,“這件事,雖然事關重大,但對你的性命絕不會有威脅。你一定要信我。請你幫我這個忙吧!”

安歌無奈地點了點頭,“好,我會盡力而為。不過你看他今日對待我的态度,我只怕是——”

“不,齊王爺對你定是極好的。”

“為何這樣說?”安歌詫異道,傻子都能看出來,齊王對她一點都不好。

“我在這勾欄之地混際良久,于識人方面還是有些心得的。”伶兒笑着說到這裏,頗為感嘆地道:“齊王殿下果然與衆不同,我相信他若動情,必是個極癡情的人,這樣的男子,已然不多見了。”

對于伶兒的見解,安歌不以為然。

因為不能總與伶兒擠在一張榻上,晚上的時候金媽媽将她安排到四樓最深處的一個小房間,裏頭沒有生暖爐,一張木板檔上只鋪了薄薄的被褥,房間裏連張桌子都沒有。

這分明是虐待!不過安歌也知道,這櫻花楚館也是等級分明的,她是下人,能有個獨立的住處已經很了不起了。

她抖抖索索地擁着被子,凍得睡不着。

心裏頭又把曹炟罵了幾百遍,只需要一句話,他就能救了她,可是連那一句話都欠奉!想到自己曾經冒死進明堂救他的情景,覺得太不值得了。也就是運氣好,否則在明堂很可能陪着他死了!

正在胡思亂想着,吱呀一聲,門卻開了。

門口一個修長的身影,身穿大氅,一股冷意和清淡的藥香襲入室內,因為逆光的關系,感覺他的氣勢如同天神般強大。

安歌愣住了,待他走到近前,才确定他就是曹炟。

房間裏點起了燭火,曹炟微笑地看着她。

她丢給他一個白眼,“你即是不肯救我,卻來這裏做什麽?”

曹炟也不反駁,毫不客氣地坐在了她的身邊。

安歌忽然想起來,當初她在郡王府的大牢裏,他也曾這樣陪着他靠坐在冰冷的榻上。

一時間心裏浮起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再惡毒的話也說不出來了,只問道:“你這樣的人,無事不登三寶殿,你找我肯定有事。”

曹炟終于說話了,“果然是神機妙算。”

“除了當初答應你的事,其他的事我不會再插手,是任何其他的事,小女子能力有限,還想要好好的活下去呢!”

“今天何佟之被送入宮後,反了口,說讓花魁出醜之人不是她,而是另有其人。雖然太後也知道,肯定是她,但她到底是何宴的女兒,總不能真的治了她的罪,而伶兒姑娘,自有金媽媽會想辦法保下來,只有你,攤上了這倒黴事兒,只怕只有死路一條喽。”

曹炟語聲清潤好聽,然卻帶着淡淡的戲谑。

安歌就知道自己沒那麽幸運,不過還是道:“可是你明明看到的當時的情況,所有的證據都指向她啊!再說只有她,才會介意羅芊芊當上花魁而她自己沒當上,才會報複,我有什麽理由這樣對待花魁啊!”

“有時候你怎麽說不重要,重要的是,上頭要保誰。安歌,現在能給你做證的只有我。”

“那你就給我做證啊!堂堂的齊王爺總不能看着無辜者去頂罪吧!”

“我為什麽要幫你?”

“你——”安歌見他淡然的模樣,的确沒有幫她的半點意思。

曹炟卻又說:“不過看在你畢竟曾冒死去明堂救我的份上,我給你一個自救的機會。我看白日裏的情景,似乎你現在是在那位伶兒姑娘的身邊伺候,我就是要你打聽清楚,這個伶兒到底是誰,來自于哪裏?”

安歌聽聞,忽道:“你為何不自己去問她呢?”

“我不打算插手這件事,只想知道事情的真相,只能暗中打聽。”曹炟如是說,至于不想插手的原因,他沒有必要向任何人解釋。

安歌忽然道:“八王爺與她的關系很好,想必八王爺能打聽到很多的秘密。”

其實自妃子墓事件,安歌就懷疑八王爺其實仍是曹炟的人,這時候她說到此處,也不點破。

“伶兒姑娘,似乎是不大信任他。”

“那我可以知道事情的原诿嗎?”

“你要知道,知道的太多,并非一件好事。”

“可是我怎麽知道我會不會因此而沒命?凡是你沾染上的事,必定都是要命的事,萬一我因此而死了,也能死得不那麽糊塗。”

☆、內情,皇子恪

“你這麽想知道,我就告訴你吧。其實這件事,也不是什麽秘密了,很多百姓都知道,就是有關大月氏帶着朝供禮品來訪邾國,卻在快要到達邾國境內的時候被劫殺,大月氏使者全數被殺害。鹕”

這件事,安歌的确聽到過。

在她進入還沒有進入安陽境內的時候,就聽到有人議論這件事,不過畢竟是國與國之間的事,與普通百姓扯不上什麽關系,因此衆人只是對“劫殺事件”本身有興趣,說得時間久了便自然的淡下去。

“這件案子發生的時候,我們都還在安平郡。”曹炟接着道。

安歌有點想不明白了,這件案子雖然算是大案,但也只能怪大月氏使者團太倒黴了,占山的土匪哪裏都有,年年發生的劫殺案太多了。有案子應該去查,查出劫匪是哪些人不就好了,為何如此避諱呢?

看出她的疑惑,曹炟終于道:“這次除了供品之外,大月氏還帶了一個人過來,據說此人是當年出逃的蘭妃所生下的孩子,名字叫恪。在宮內,衆人稱他為皇子恪。”

這倒讓安歌不由大吃一驚,這個恪即是被稱為皇子恪,那麽一定是先皇的孩子了,至少名譽上是的。

“蘭妃,是當年的花魁司徒蘭嗎?”安歌問。

曹炟點點頭,“正是她。”

根據她成為花魁而入宮為妃及逃出的時間算來,皇子恪應該是十四歲左右,這下就怪不得曹炟不敢沾這事了,皇子恪的身份太複雜,而此劫殺案的背景太複雜,一個弄不好,衆人會以為是曹炟不想讓皇子恪回來,而在半路殺了他!

那麽他為何不想讓皇子恪回來?這事不能深想,越想越覺得有無數可能,最大的可能性當然還是皇權之争。人的想象力是無限大的,人言的力量也是可以殺人的,曹炟暗中調查,也已然冒了很大的風險咕。

想到這裏,安歌忽然苦笑道:“我有點後悔知道的這麽清楚了,你剛才就應該用你王爺的威風來命令我直接替你辦事兒,你說這麽清楚,我感覺我半條命已然沒有了。”

曹炟淡然道:“你的命本來就沒在你手中。”

安歌想想也是,又道:“既然這麽大的風險,你為何還要淌這趟渾水?”

“我懷疑,他有可能就是沈婥一直在找的人。當初我有派人去打聽,他的左手心裏,似有一顆紅痣。”

安歌只覺得自己的心,怦地狂跳一下。

“你說的,可是真的?”安歌的聲音微微擅抖。

因為她的置疑,曹炟卻是微微地蹙了下眉頭,“原來你如此不信我。”

安歌驀然反應了過來,笑道:“我和你可是敵對身份,我如何信你?”

曹炟卻又并未真的怪她,道:“說的也是,不過畢竟我也未曾親見,還真是不能确定。”

接着又道:“皇子恪初時回國的原因也甚複雜。”他猶豫了下,見安歌已經擺出仔細聽的模樣,不知為何竟不忍不滿足她的好奇心,于是他接着說了一段與皇子恪有關的事。

原來大月氏近幾年被東且彌國的烏弋山頻頻攻擊,而東且彌國與邾國彼鄰,可是因為烏弋山此人非常好鬥,也曾攻擊邾國邊境,所以與邾國的關系并不好,近兩年更是斷了工商往來,氣氛很是緊張。大月氏因此覺得可以與邾國合作,讨伐烏弋山。

可是先皇曹項卻讨厭打仗,并且與大月氏國之間也有些心結……傳說當年蘭妃便是藏在大月氏獻供後返國的車輛中逃出皇宮的,當曹項派人追到大月氏,他們的國君卻否認了這件事。

曹項雖然沒有證據證明,蘭妃一定就是在大月氏國,但他對大月氏的反感是人人皆知的事情,而且他也的确毫不猶豫地拒絕了大月氏的請求合作的建議,打算坐山觀虎鬥,只看場好戲好了。

直到後來,大月氏國君忽然派來快使,帶來一封親筆書信,說已經找到蘭妃及蘭妃和曹項的兒子,這孩子名叫恪,如今已經長大成人,大月氏願意負責将皇子恪送返回國,讓這個流落在外的皇子回歸故裏時,條件就是邾國同意與大月氏合作讨伐東且彌國。

蘭妃出逃的時候,也的确是心懷六甲,而且信中附上皇子恪出生八字,經過确認,的确與蘭妃懷孕的時間對得上。那時候,先皇曹項病體已然沉重,雖然他有許多個兒子和女兒,可是依舊還是想見一見自己與蘭妃的孩子,而文武大臣們也都認為,既然是龍子流落在外,理當接回來才對。

經過再三考慮,曹項同意了大月氏的請求,承諾他們肯将皇子恪送回邾國,那麽兩國聯合讨伐烏弋山的事,就有商量的餘地。

可惜的是,皇子恪在準備回到邾國的前夕,忽然大病一場,病體纏綿達一年之久,以至于曹項最終沒有等到這個兒子歸來就撒手歸西。

不過,新皇曹煜卻在登基後,鄭重申明,雖然先皇已經逝世,但先皇曾經與諸國簽下的條約、許諾過的事情,依然做數,因為他要繼續維護先皇的信譽及邾國的名譽,答應過的事,不會因為任何原因而出爾返爾。

因此,在大約兩個月前,皇子恪繼續被大月氏派使者團送回邾國,只是沒想到,好不容易成行,順利上路,卻又在快要到達邾國的時候,遇到來歷不明的劫匪,後皇帝由安平郡飛速趕回,親到劫殺現場查看,經過清點死亡人數,與之前大月氏奏報上來的死亡人數一致。

而且找到了配戴皇子恪印的男子屍體,因此可以判斷,大月氏這次送皇子回邾國之事,徹底宣告失敗。

皇子恪——薨逝。

聽完這個故事,安歌首先注意到的是時間問題,這件事其實是發生在曾經的沈婥還活着的時候,但是沈婥卻完全不知道這件事。大概就是因為,皇子恪手中可能有朱砂痣的原因,曹煜隐瞞了她。

她仔細回憶,忽然憶起那段時間她亦是大病了一場,整日窩在房裏養病,卧床月餘,當她問起朝堂上之事,曹煜總是不說,因為害怕她不能好好養病。如今看來……她的病勢來得很是蹊跷,只怕,是曹煜為了隐瞞皇子恪的事,而故意為之。

她很快收回自己的思緒,道:“皇子恪既然已經死了,那麽這件事也等于結束了,畢竟尚沒有到了邾國境內,他們的死亡也不必邾國來負責,只是大月氏原本是求援,如今此事失敗,只怕更不是那東且彌的對手了,但是,這些事又與伶兒有什麽關系呢?”

曹炟接着說:“據當時的奏報,在送皇子恪的隊伍中,有一個極為能歌善舞的美女,是大月氏國主為了讨好我皇而親自挑選的大月氏第一美女,因為其父乃是學富五車的漢人,因此她有個漢人名字——鞏素衣。

據說她有一雙翠眼,極是特別,但是在清點死者的時候,卻沒有發現這位翠眼女子。再後來,宮內傳出消息,皇上甚至認為,那位配戴着皇子恪印的死者,甚至也不是皇子恪,所以皇子恪與這位鞏素衣,有可能還活着。”

這個轉折倒讓安歌有點詫異,“你是讓我尋找鞏素衣呢?還是讓我幫忙尋找皇子恪?”

“大月氏使者隊伍共計五百七十八人,其中有三百精兵專負責護衛,這麽龐大的一個隊伍,一夕之間被殺害,可見兇手勢力亦是龐大,也有可能是專門的殺手,而非普通劫匪。兇手,有可能是邾國之人,也有可能是大月氏之人,更有可能是得到消息的東且彌國。”

經過曹炟這麽一分析,事情剎那間又變得複雜了。

“那——伶兒她有可能是鞏素衣嗎?”

“有可能是,有可能不是。自她在花魁大賽上露出真容,就已經勾起了暗地裏的驚濤駭浪,而她出現在安陽城當歌妓的時間,也恰巧就是劫殺案發生之後,的确很容易讓人聯想到那位鞏素衣。可是……”

可是什麽,他沒有說完,猶豫了下又道:“安歌,你可能通過人的面貌或者是八字,推算出一個人的身世嗎?”

安歌點點頭,“如果八字是正确的,自可推算出大略的身世。”

曹炟拿出一個紙簽,上面書着一個八字。

“這個八字,是那位鞏素衣的。”

安歌接了過來,忽然又道:“可惜我的龜殼丢了……”

曹炟的手不由自主地往胸口探了探,安歌一眼瞥到,忽然撲向曹炟,曹炟躲閃不及被撲個正着,安歌伸就往他的懷裏摸去,“這裏是不是藏着屬于我的東西?”

☆、簽文何解桃花近(二更)

曹炟想要推開她,無奈觸到她身體處處柔軟,剎時臉上飛滿紅雲,急急道:“男女授受不親你懂不懂!拉開點距離!”

安歌卻已經準确地摸到了一熟悉的東西,猛地抽出來,一看,可不就是那只千年龜殼?

曹炟還要來搶,“只是長得一樣罷了,并不是你的東西。”

安歌笑眯眯地往後退了兩步,道:“你若搶走了,我沒有蔔卦工具,可就查不出這個八字的身世了。再說了,你說不是就不是啊,別以為我那天喝醉了,你就可以偷我的東西,除了你,還有誰會把這破東西放在眼裏?銀子都沒丢,只丢了這個太不合常理了,所以我早知道東西就在你這兒,原本提醒你好幾次想讓你自己拿出來,可惜你裝做不知,我只能強搶了。鹕”

她說得這麽清楚,點透了曹炟的“偷盜”行為,激得他臉一陣紅,一陣白的,忽然一掌拍到床上,“安歌!你知道自己是和誰在說話嗎?注意你自己的身份!”

安歌的眉毛挑了挑,拿出六枚銅錢在龜殼裏搖啊搖,“忘了告訴你,看八字是不必蔔卦的,你是心虛才會露了馬腳。雖然我很奇怪,為什麽你要這樣做,但是我知道你不會回答的,不過,為了慶祝它重回到我的手中,我倒願意替你蔔一卦。”

說着話,六個銅錢已經灑在面前的地上。

她蹲下身子仔細地看着,曹炟的注意力自也被這卦象吸引,一時竟收了怒氣,問道:“如何?我最近有何大災大難?咕”

安歌看了好半晌,才擡起眸子,用莫明怪異的目光看着曹炟,道:“你最近桃花運很旺啊,看來你好事近了。”

曹炟本來凝神等待答案,此時聽到了答案,他先是微怔了下,問了句,“真的?”

沒等安歌回答,他又道:“看來你根本沒真心給我蔔卦,或者胡亂說的,或者本事不到家,也無所謂,反正我是從來不信天命的。”

又一個不信天命的!

安歌讪讪地收起銅錢,把龜殼也趕緊塞到懷裏,貼身放了,這才道:“齊王即不信,算我多事好了。”

回到榻上,卻見曹炟防備她或者還在生她氣,竟把身體往另一側挪開了些,惹得安歌有些尴尬地說:“你放心,我又不是真的對你的美色動了心,只是想拿回我的東西罷了。”

曹炟害怕她再說出什麽不堪的話,冷冷地命令道:“正經點!辦正事!”

安歌只好拿起那個八字看,又掐又算好一會兒,才道:“此八字屬于一個女子,肖羊,今年十七歲有餘,年少多才,自幼被衆星捧月,乃是玉女乘鳳之命,如今父母健在。只是推算流年,便會發現此女表面順暢幸福,內裏苦澀,并且今年正是大兇之年,其人壽短,不會超過十八歲——”

她說到這裏,忽然有點兒說不下去了,茫然地看了曹炟一眼,“你真的認為,伶兒有可能就是鞏素衣,這個八字的主人嗎?”

曹炟道:“那此八字的主人,現在是否在生?”

安歌再掐算片刻,方才确定地點頭,“仍在生。”

“這個八字是不是伶兒的,相信你能夠很容易的問出來。上次在黑~森林裏,似乎聽你說,你們這些天師,能以人的相貌和際遇反推八字,此事可是當真?”

“若我師父在生,可能會有這種能力。而我……”

“你那位師兄呢?況離況先生?”

“他,我不太清楚他是否真的掌握了這種技能,想必上次你也看到了,他反推失敗吐血。”

曹炟卻又道:“不管他有沒有掌握,我不信任他,只信任你。”

安歌臉上的憂郁之色盡去,燦然一笑,誇張地向他掬了個躬,“感謝齊王殿下如此信任小女子,小女子甚感榮幸。”

……

曹炟離開好一會兒了,室內還是有淡淡的藥香。

翌日。

清晨的陽光很好,安歌探頭到窗外看着藍天上飛過一群鳥兒,聽得伶兒将另外的人都打發了出去,喚她的名字,“安歌。”

這淡淡的呼喚,忽然讓安歌覺得又是熟悉,又是陌生,“揚抱兮拊鼓,疏緩節兮安歌”,當她出生的時候,肯定是清冷的,無人等待她的出生,也無人因她的出聲而歡歌。因此安氏才會起這樣的一個名字,将潛意識裏的希望,嵌入到她的名字中。

“安歌,你在想什麽?”伶兒迎着陽光,微笑地問道。

“你叫我的名字,那麽我也叫一聲你的名字可好?”安歌笑着道。

伶兒捂着唇輕笑起來,“看來我們兩個太清閑無聊了……”她坐在鏡子前繼續打扮,“你叫吧。”

安歌緊緊地着鏡子裏的她,不知道為什麽,喉頭有點發緊。

倒是伶兒又笑了起來,“怎麽了?叫不出來?”

“伶兒。”一聲很輕卻很篤定的呼喚,自安歌的唇中溢出。

喚出來她像是輕松了許多,她剛才真想喚一聲“鞏素衣”,看看伶兒到底會是何反應。不過想來想去,還是覺得此事不能操之過急,如今一切看似風平浪靜,事實上暴風雨早已經掀起,一個不小心,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這幾日的交情又算什麽呢?

伶兒倒是大大方方在應了聲,回眸沖着她笑了笑。

安歌到了她的身後,接過她手中的梳子,替她梳頭,“伶兒,你那天是不是見識了我先人而知其事的本領?”

“對了,我答應過你,若你說中了,想辦法送你出櫻花楚館。”

“不不不,不用急,我現在反而覺得,留在這裏也沒什麽不好,反正我無親無故,出去了說不定會餓死街頭。不如就在你的身邊,跟着你混吃混喝滿好的。”

伶兒從鏡子裏觀察着她的神情,疑惑道:“安歌,這可是你的真心話?”

“自是真話。”她害怕繼續說下去,伶兒會懷疑她留下來另有目的,連忙轉了話風,“其實我是想說,我以前就是靠這個本事混飯吃,于觀人面、風水八字,相當有研究,如果你信得過我的話,我倒可以替你看看八字,看你什麽時候能嫁個好丈夫。”

伶兒的臉倏地紅了,嬌嗔地道:“安歌,你胡說什麽呢?”

“那你到底想不想預知自已的未來呀?”安歌的語氣中帶着引誘。

伶兒羞澀地笑了笑,道:“我身邊即有這樣的大能人,不算算豈不是可惜了。倒是昨兒金媽媽還說今兒帶我去廟裏求個好簽當作我在櫻花楚館開堂的好彩頭。”說到這裏卻又嘆了口氣,“其實我未來的命運已經可以預見了,女子的命運始終不能把握在自己的手中。”

雖然如此說着,還是拿來筆,給安歌寫下了自己的八字。

安歌看了眼,便發現此八字與曹炟所給的八字果然一樣,心中微微震動,把昨夜裏就此八字對曹炟說的話,她又給伶兒說了一遍,不過是隐瞞了她活不過十八歲那一條。

之後,安歌就有點魂不守舍,畢竟知道自己眼前的這個女子,在不久的将來就會死亡,那種心情也是相當不美的。

伶兒卻似沒有發現她的異樣,對于安歌能如此精準地說出她的過去,她還是很佩服,正想說些什麽,金媽媽已經親自來喚她,讓她去廟裏求簽。但是不許安歌出去,讓她留在這裏。

安歌也不鬧,乖乖地留下了。

好在沒過一兩個時辰,伶兒就又回來了,拿簽給安歌看,笑道:“果然是好簽,金媽媽說今晚我定會是整個安陽城最值錢的女子。”

安歌看那簽文是“魚沉雁杳信自稀,望斷關山不見回。相逢自在寅申日,子母堂前笑嘻嘻。”

卻是第三簽的中平,算不上是好簽,前面兩句更透着凄涼、絕斷之意。不過想來那解簽文之人,自是知道金媽媽的意思,帶櫻花楚館的女子去求簽,求的不過是個好意頭,因此解簽的時候定是只解了後面一句。

伶兒心情很好,安歌不會不識趣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