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25)
來說卻如同諷刺,他淡淡一笑,扶起姬靜姝,“五小姐折煞夏某了。”
與安歌的目光相對,卻發現她正好也靜靜地看着他,目光卻一如平常,即平同情憐憫,也無刻意的讨好。
夏炚心頭微微一動,竟是與姬靜姝擦身而過,到了安歌的身邊。
“今日還是暫居蘇府吧?”他道。
“好。”安歌答。
姬歡接上了話,“這怎麽可以?安歌可是我的七妹妹,她既然來到安陽,就是回家了,自應該住在自己家裏的。”
然而,沒有人再搭他的話了。
到了一進小院,空氣裏傳出濃濃的藥香。
姬靜姝當先走了進去,帶着衆人到了裏進的天井中,只見一棵樹下有個躺椅,一個肖瘦的少年躺在椅子上,旁邊還置着暖爐等物,另一邊的小幾子上放着好多的點心和水果還有香茶,乍然一看,這少年過得可真不錯。
姬靜姝卻立刻黑臉,“來人呀!”
馬上有兩個宮人走來,同時她的聲音也驚醒了少年,少年面色蒼白,看着姬靜姝道:“姐,你不要訓他們,是我自個想要透透氣,才出來稍坐一會的。”
然後扭過頭,看向姬成等人。
安歌驚奇地發現,這蒼白少年,竟然是以前圓滾滾肥胖胖不可一世的姬寶祿!因為瘦,他的臉小了,眼睛大了,身材也細了,單看外形,倒比以前俊俏了些,再加上眼神裏沒了從前的二世祖氣息,倒也可愛多了,只是這是怎麽回事?他怎麽可能瘦成這樣子?
姬寶祿叫了聲,“爹。”
姬成應了聲,見姬靜姝還是在訓斥跑過來的兩個宮人,“現在是什麽天氣了?居然讓寶祿少爺搬到院子裏來躺着,萬一着涼怎麽辦呢?”
兩個宮人唯唯諾諾地說,“下次再不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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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寶祿苦笑了聲,向姬成道:“爹,下次我不會再要求出來了。”
姬成道:“這才像話,你現在是個病人,身體都養不好,還給你姐姐添麻煩,你姐為了照顧你在宮裏也不容易啊,你一定要理解大家對你的苦心。”
“是,爹。”
姬寶祿竟比以前乖順多了。
目光落在安歌的臉上時,他微微地怔了怔,安歌已經做好和他吵架的準備了,沒想到他卻沖着她微微一笑,“七姐也來了。”
這應該是他第一次叫她姐吧?
安歌一時間竟不能适應這種情形,略微尴尬地點點頭。
姬成卻道:“安歌,你将你弟弟害成這樣,我們都未曾問罪于你,你如今執了金書鐵卷,該知如何做了?”
安歌一時有些疑惑,他這話是什麽意思呢?
姬靜姝卻馬上明白了,道:“你若是肯把金書鐵卷交給爹爹的話,爹爹便不再追究你對寶祿所做的事情。”
安歌總算明白了,這一家人,是沖着她的金書鐵卷來了!
她只覺得心口騰地竄起一股怒火,幸好是夏炚在旁,這時道:“五小姐此話差矣,寶祿之事頗多疑點,至今尚未确定誰是真正的兇手。而安歌之罪,當初乃是齊王所赦,齊王是什麽樣的人,相信大家都清楚,若是沒有十足的證據,他不會認為歌兒是清白的,從而放了她。”
☆、被判了死刑(二更)
姬靜姝鎮定地道:“當初安歌害寶祿,可是衆人都當場看到的,寶祿,你說是不是?”
姬靜姝驀然扭頭問姬寶祿,卻發現他已經歪着腦袋,雙目微阖,睡着了。她走過去,猛地将他晃醒,“寶祿,你說話呀!”
姬寶祿猛地被驚醒,道:“姐,說什麽?”
“說說那時候在姬府,你中毒的事呀!漪”
姬寶祿依舊很困倦的模樣,“姐,我困了,我什麽都想不起來了,你就讓我再睡會吧。”
到底是自己的兒子,姬成還是很心疼的,忙道:“靜姝,你別逼他了,就算他不說,事情也已然很清楚了,你大娘早寫了信來告訴我當時的情況了。按照你大娘的推測,此事倒的确不一定就與安歌有關,此事以後莫要提了。”
姬靜姝不由地微怔了下,大夫人的信裏到底寫了什麽,她不敢妄自猜測,不過既然大夫人并未與她站在同一戰線上,姬靜姝便明白,自己也不應緊揪此事不放了,當下便不再逼姬寶祿,讓人将姬寶祿擡回到屋子裏了。
安歌沒想到姬寶祿居然變得這樣虛弱,一時間茫然問道:“他,他怎麽了?得了什麽病?固”
姬靜姝語帶嘲諷地說:“安歌,你別裝傻了,若不是當初你下毒,害得寶祿中毒,寶祿怎麽會變成這樣子?雖然我帶着寶祿來宮中請禦醫治療,然而,然而……”她說着,難過地捂着唇哭了起來。
安歌壓下心中對姬寶祿的可憐,道:“寶祿到底是誰害的,想必兇手清楚得很。”
因為姬寶祿睡了,衆人不好再打擾,便又從院子裏出來了。
出門後,安歌擡頭看了眼,只見門楣上書“雲夢閣”三字,字跡斑駁老舊,她心中忽然生出一股不祥的感覺。
姬歡在姬成的耳邊低聲道:“此時還是要順着些安歌,逼迫的緊了,這丫頭一急,若将金書鐵卷送給了旁的人,我們姬家不是吃大虧了?”
姬成點了點頭,同意了。
是以從雲夢閣出來後,他們沒有再多說什麽,姬成只叮囑安歌,他會在家裏等着她回家。
衆人散了後,只剩餘安歌和夏炚還站在樹下。
安歌道:“我想再去看看姬寶祿,想必他是應該知道真相的。”
夏炚點點頭,二人又返回了雲夢閣。
一進門,就聽見裏頭有人大聲叫罵,“你這個痨病鬼,你怎麽還不死!?你那個狗屁的姐姐,總是狐假狐威把自個當成個人物?須知這宮裏,位尊之人多了去了,你們姐弟倆不過是客,竟如此嚣張跋扈!當我們這些人是好欺負的嗎?姑奶奶我以前,可是太後娘娘身邊伺候的,太後娘娘到現在見到我,也還客氣幾分呢!”
随着說話聲,又傳來噗噗用什麽東西打在身上的聲音。
另一個聲音又道:“就是,若不是這痨病鬼拖着,上次芊芊郡主挑選丫頭,我們很可能就被選去,就是因為你,才拖着我們在這裏受罪!你真是該死!”
忽然聽得姬寶祿慘聲道:“好,我死!”
兩個丫頭驚呼起來,有茶杯被撞到地上的碎裂聲,夏炚聽聞,立刻往房裏沖去,安歌緊随其後。
進入後,看到姬寶祿手中拿着個剪子,尖兒沖着自己的胸口,兩個丫頭正手忙腳亂的想法剪子奪過來,其中一個猶自不停嘴地道:“你若想死,也不能死在我們倆的面前,你是想害死我們吧?不遠處倒是有個廢井,裏頭還有些污水,你若跳了那井必死無疑……”
夏炚走過去,一把将剪子從姬寶祿的手中奪過來,同時将兩個丫頭震開,安歌看到她們,正是剛才被姬靜姝責罵的兩個宮人。她們自然也是認得安歌和夏炚的,只時齊齊地跪了下去,“夏爵爺,安姑娘,請饒命!”
姬寶祿此時異常狼狽,木然地坐在那裏不說話。
夏炚将剪子扔在地上,道:“若是再被發現一次,定讓你們二人保不住性命,滾!”
兩個丫頭出去了,姬寶祿低着頭,不肯看他們。
安歌的心情也複雜極了,實在不知道說什麽好。她對姬寶祿的意見大了去了,是他活活打死了真正的安歌,其後又不惜以毒傷自身而害她差點命喪牢中……
她如今若幫他,連她自己都覺得意難平。
倒是夏炚,坐在姬寶祿身邊道:“寶祿,到底是怎麽回事?為何變成現在這樣子?”
姬寶祿依舊低着頭,一雙手卻漸漸地握成了拳,喃喃道:“夏大哥,我完了,我這一生,都完了。”
說完了這句,無論夏炚再說什麽,他都保持沉默。
無奈,二人只好向他告辭,在走到門口的時候,安歌聽到姬寶祿在她的身後道:“七姐,我得到這種結果都是應該的,當初我不該那麽對你,我錯了。”
安歌回眸,見姬寶祿眼睛通紅地看着她,臉上滿是淚水。
“是不是,姬靜姝她——”
“七姐,求你別再追問了,我只有五姐這一個親人,我這模樣,爹是不會要我了,我也更沒臉回到安平郡去,七姐,就這樣吧……就讓我在這裏自生自滅吧,以後你們也都別來看我了。”
……
從雲夢閣出來,安歌的心情很沉重。
夏炚道:“你剛才忽然要求再來探他,是不是知道會發生事情,我們若不來,寶祿在情緒激動之下,恐怕真的……”
安歌低語道:“只是有些不好的感覺罷了。”
又道:“為何我還要為他擔心呢?他并不是值得我擔心的人。”
“人與人之間的關系是很複雜也很微妙的,這時候是朋友,說不定什麽時候又變成敵人,現在的敵人,說不定将來變成朋友,你與寶祿之間的恩怨,若他還是從前健康的模樣,自是不能化解,但他變成現在這樣子,以你的性格又怎會與一個将死之人計較?”
“将死之人?”安歌頓住了腳步。
夏炚道:“太醫們說,如寶祿這樣的病,只怕在悉心照顧的情況下,再活個五六年也有可能,若是照顧得不好,随時可能死去,不過你不必擔心,想必那位姬五小姐不會輕易讓他死去的,否則她就沒有留在宮裏的理由了。”
安歌沒想到,命運這麽早就判了姬寶祿死刑。
當夜,安歌也并沒有去蘇府居住。
因為金書鐵卷之事,只怕進了蘇府也是被圍住問這方面的事情。夏炚很理解她,而且他當時邀她再入蘇府之語,也是為了她不被姬成逼迫。為了她住的安全些,夏炚還是把自己在外租住的屋子讓給了安歌,竟在謝流雲的百福樓內。
安歌不由自主地又感嘆了一下夏炚的錢財多,要長包百福樓的房間,沒有一定的財力是辦不到的,有一定的財力的人,不一定舍得花這錢。
安歌也不客氣,當晚入住百福樓,謝流雲倒極是殷勤,忙前忙後,安歌一律冷冷對待,真把謝流雲當個夥計使。
直到謝流雲再也笑不出來,自個知趣地退下。
第二日清晨,安歌來到了安陽城內最大的銀號——廣昌銀號。
進入銀號後,她向夥計說了句什麽,夥計就把她請到了銀號後的小院,由掌櫃的親自接待,安歌報上櫃號,掌櫃便有點神情不自然了。一杯香茶沏好擺放在她的面前,中年掌櫃也坐了下來,“姑娘說的這個櫃,可是很久沒有人動過了。”
安歌笑笑,“錢掌櫃,你們這裏租用的銀櫃不是只需要報出數字,而不會問因由嗎?”
“的确是,的确是呵呵,鄙人只是覺得時間有點久,況且鄙人記得,當初來開櫃的,似乎并不是姑娘。”
“開櫃者是誰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個銀櫃現在是屬于我了,錢掌櫃我說的對嗎?”
“對,對對,呵呵呵……”
錢掌櫃有點兒不安地搓了搓手,又道:“那麽今日姑娘是……”
“開櫃。”
“那麽,請姑娘随我來。”
安歌卻沒有立刻站起來跟他走,而是安安穩穩地喝了口茶,問道:“錢掌櫃,這個櫃號,最的有沒有出什麽事?”
錢掌櫃額上的細汗滲了出來,終于道:“倒是有好幾位陌生的公子,拿了張畫像過來,問鄙人畫像上之人有沒有在此開櫃號?”
“他們是誰?”安歌的心怦跳一下,繼續問道。
“鄙人并不全部都識得,只知道其中有一位,卻是鄙人萬萬不敢得罪的,乃是,乃是——”
掌櫃的很緊張,似乎不敢說出來。
但安歌卻馬上就猜到了,低聲道:“當今天子?”
☆、争鋒(精彩,必看章)
掌櫃一聽,臉都有些白了,忽然像安歌跪了下來,“這位姑娘,我不知道你是誰,也不知道你是如何得知這個櫃號的,但是鄙人請姑娘撤銷此櫃號,将櫃中物品轉移別處吧!”
“錢掌櫃,當初租下這櫃號時,可是一次性付了五十年的賃金,而且租的是最貴的那種,如今你讓我退出櫃號,便是不守信用,若這消息傳出去,你們銀號的生意恐怕會大受影響,況且你當時一定沒有告訴那個人關于此櫃號的事,如今若再傳入那人耳中,恐怕你要落個欺君之罪。”
錢掌櫃一聽,怔住了,好半晌說不出話來。安歌将他扶起來道:“其實你不必擔心,這櫃號只有掌櫃你知,我知,況且租此櫃號乃是只認號,不認人,也不認人名,只要櫃號沒有洩露出去,不知櫃號者是沒有權力硬查櫃號的。我希望掌櫃的還是好好的把自己的生意做下去。”
錢掌櫃抹抹額上的汗珠,“姑娘說的對,既然我們銀號開了此先例及業務,無論遇到什麽事我們都得撐下去,剛才是鄙人糊塗了。”
二人再不多說什麽,錢掌櫃将安歌領到一間房內。
轉動書架上的花瓶,一間密室洞開,這間秘室裏,裏頭空空如也什麽都沒有,只是角落放了一只箱子。
安歌看了眼那只箱子,道:“掌櫃果然守信,那只箱子自進入這裏,再沒有動過。”
錢掌櫃自得一笑,“那是自然,我們廣昌銀號租櫃服務,規矩是一櫃一號,所謂櫃又不是真正的櫃,而是一間密室。密室并不單是設在銀號內,而是全城各處甚至是全國各處都有,一櫃等于一間密室,除了我錢廣昌,無人知道櫃號到處在何處,姑娘所用的櫃號本來可以更穩秘些,無奈當初那位姑娘看中此處,是以……”
“那也無防,所謂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對對對,當初那位姑娘,亦是如此說的。”
“好了,你出去吧,我放好東西後,自會出來。”
錢掌櫃說了聲是,就走了出去固。
安歌來到那只木箱前,本想打開木箱看看,最終卻只是默默地看了她一會兒,至于懷裏的金書鐵券,卻并未放在這間櫃號中,再過了片刻,她就走了出來,掌櫃的正在那裏等待,安歌笑道:“掌櫃的,我是信你的,此是此櫃號若是出了什麽事,你可要雙倍的賠償于我。”
“自然,自然,。”
安歌沒再多說什麽,道了聲再見,就走了出來。
才出門,便迎面撞上曹炟,仆素的青衫,同色青帶,身上并無多餘飾品,若說奢華,便只有徑上帶着一枚佛珠,此珠看起來卻有些不同尋常,将曹炟身上那種不動聲色的尊貴都放大了出來,二人在此遇見,都微微怔住,接着安歌便笑了起來,“好巧。”
暗想,莫非掌櫃所說的那幾個在問詢沈婥是否在這裏開櫃號之事的人,也包括曹炟在內?他們為什麽要尋找沈婥的櫃號?
曹炟神情冷冷,“其人無罪,懷壁其罪,看來你是要把你的金書鐵券藏起來?”
安歌道:“那是自然。”
曹炟哧地冷笑,“在做無用功罷了。”
說到這裏,似乎也并不忙着去辦自己的事,反而盯住安歌,“聽說皇帝讓你和況離較量一番,明日你們二人将介入一樁奇案,你不知道知道那件案子的內情嗎?”
“你千萬別透露給我,我是要與他公平競争的,事先做好了功課,那是投機取巧。”
“哧——天真!你以為況離會與你公平競争嗎?他要的就是一個嬴字罷了,我剛剛還聽說他已經到了皇帝的書房,想必便是求教明日的案子。”
安歌知道曹炟不是會說謊的人,當下竟也覺得自己的确是天真。
眸光擡了擡,“那,那你肯幫我?”
曹炟鳳目斜藐,竟不搭理她了。
她倒也乖巧,跟在他的身後默默地走着,他沒趕她,她便一直跟在後面,奇怪的是,曹炟竟帶着她走了好幾條街,依舊沒有停下的意思,就在她已經快要累倒的時候,他終于在一處煙雨橋上停了下來,大橋兩頭的橋廊之下,有賣點心香茶等各類小吃的,曹炟選了一高處坐了下來。
看到安歌還在那茫然無措地站着,他道:“過來坐吧。”
安歌這才走過來坐了下來,曹炟忽然道:“你們女子真是一點都不聰明,該你們大方的時候一點都不大方,好似男子們會吃人似的。”
安歌道:“你是在說我嗎?”
曹炟伸指在她的腦袋上敲了下,“這裏還有別人嗎?”
安歌愣住了,事實上,曹炟以前敲過她的腦袋一次,那是大約兩年前吧,那時候她還是沈婥,有一次曹炟忽然約她去外面談事情。她把這事告訴了曹煜,曹煜自是不放心,要她去應約,但是暗中派了好些暗衛保護她,但是當她與曹炟見面後,曹炟卻是一派悠閑自在的模樣,根本沒有任何打算殺人放火跡象。
他反常地沒有與她吵架,也不允許她讨論政事,而是帶着她去吃街頭小點心,還說她自到了安陽根本就沒有好好的逛過,今日他就是要帶她領略安陽之好!二人走了好幾條街道,直到她吃飽到無法再吃下去的時候才停止。
他一路興致勃勃,她卻始終保持緊惕,一張小臉崩的緊緊的,連目光中似乎都緊崩着一條弦。
後來曹炟提議劃船,她馬上拒絕,他卻已經不由分說将她扯到了船上,延着護城河整整地滑了一圈,在此期間,他一直試圖讓她了解到安陽之美,他說安陽是個被水圍饒的地方,安陽有許多美人,美食,還有很多令人無法放棄的風俗習慣等等……
然而她的腦海裏,只是想着,曹炟又在耍什麽陰謀詭計,他只是想在她放松的時候,施出一個什麽手段,給她狠狠一擊!
最後他說到了安陽的一種魚的做法,他說,這魚不能去除內髒,而是直接以活魚夾在兩只磚石之間,使它動彈不得,其下以火烤之,使魚在漸漸炙熱的磚石之間被烤出魚油,但是魚兒卻還是活的,直到将它烤到體內水份盡濕,這魚兒才能死去……
她聽聞後,覺得很是殘忍,于是打斷他,忍不住問道:“那麽,你是不是想用對待這條魚兒的手段,來對付我?”
曹炟忽然頓住了,接着在她的腦袋上敲了下。
他的眸子裏滿是失望,然而他卻什麽都沒說,在這樣的沉默中,二人的船就那麽停在了護城河中心,
直到忽然下起大雨,這僵局才被打破。二人沒打傘,幾乎剎那間就被淋濕,曹炟迅速地脫下自己的外裳披在她的身上,之後開始奮力将船搖到岸邊。上了岸後,二人都已經很狼狽,曹炟更是冷得連手都在微微地發抖。
她氣極了,驀然将他的衣裳從自己身上扯下來,扔到他的面前,“齊王若是無事,請莫要浪費彼此的時間!若是有事,也必是公事,請以後莫要再做這麽無聊的事情!”
說完,她轉身就跑了,剛跑過拐角,就見曹煜從一輛馬車內探出頭來向她招手,她連忙上了馬車,馬車內竟置有暖爐和幹淨的衣裳。原來曹煜害怕曹炟對她不利,一路上都暗暗地跟着他們,更貼心地準備了暖爐和幹燥的衣裳,她非常感動,紅着臉換好衣裳後,就任由青皮馬車在煙雨小道中緩緩前行。
當時的她,完全沒有顧忌到,被她扔在雨中的曹炟。
那之後,聽聞曹炟生病了,這一病竟病了好久,有一兩個月都再未見到他。
後來有一次,二人在宮宴中再行見面,她發現他面色蒼白,人亦是肖瘦了很久,一雙原本神采飛揚的眸子裏,似乎有着讓人難以察覺的失意。
她當時亦有些微的愧疚之情的,但是後來又想,誰知道他當日有什麽陰謀詭計呢?因為她的緊覺,他的詭計沒有得逞,并不證明他就是好人了。
……事情已經過去很久了,大概當時那條船也曾經過這煙雨橋下,是以讓她的記憶那麽鮮明的紛紛浮現。
特別是他當時敲她的那一計,此時回憶,竟然稍微的有些理解那其中的含義了。
或許,他當時只是單純的想帶着她玩一天,見她那樣的拘謹,緊惕,又似乎有被迫妄想症般懷疑他,防着他,才使他忍不住敲了那一計,她的不領情,不接受,她的懷疑和敵對,都使他受傷。
現在再次被敲一計,她竟不生氣。
怔然了一下之後笑道:“是,女子有時候是很笨的,可能因為女子從小都是被養在深閨的,少于人情世故,是以很多事不講明白,是不會懂的。”
☆、出奇之處(二更)
她眯着眼睛笑的沒心沒肺,不知為何竟引得曹炟眸中滑過一抹深痛,接着他把目光看向遠處,護城河中,船來船往,早已經不見當初那人的身影。夥計過來詢問,需要點些什麽漪。
安歌從來沒有在這樣的地方吃過東西,一時間不知道該點什麽,還是曹炟又轉回了目光,眸底深處的那抹痛已經如同輕雲般飄散無蹤了,卻還是那麽的漠然,淡聲說道:“兩份鍋蓋面,再上幾個糖粘和一盤小酸菜好了。”
聽着這口味,便覺得又是甜,又是酸的,味道好不了。雖然走了幾條街,已然很餓了,安歌的吃興卻有些受到打擊了。
不過即來之,則安之,安歌也往護城河裏頭看去。
此時并不是觀景的最佳時辰,天氣微涼,薄霧輕籠,陽光如同被蒙了層紗布般不通透,莫名壓抑的感覺。然而卻依舊掩不住護城河內那濃濃的生活氣息及兩岸百姓人家的小門戶美景,安歌第一次覺得,這裏的風景其實真的很不錯。
一會兒,面上來了,熱氣騰騰的小面聞着挺香,她拿起筷子就準備吃。卻見曹炟從盤子裏夾了些酸菜在她的碗裏,同時又把一只糖粘也放在她的碗裏,她略微尴尬地看着這些,覺得齊王爺有點過于多事了,這下要怎麽吃得下啊?
曹炟似乎并沒有感覺到她的不滿意,自顧自如法炮制,然後吃了一口,神情還頗為舒心。
再擡眸,見安歌還沒動筷,疑惑道:“怎麽還不吃?”
“哦,哦,就吃了……”
她勉為其難地吃了一口,只覺得一種很難形容親切美道在唇齒間彌漫跳躍,這種親切的美味如同是家鄉的味道,這面似乎是娘親親手做出來的一樣。
她只覺得胃口大開,餓虎撲食般哇嗚哇嗚大口吃了起來固。
在她低着頭大吃的時候,曹炟那冷冰冰的臉上,終于綻開一抹淡淡的微笑。吃完後,這初冬裏陰寒天氣的冷意一掃而光,她用帕子抹抹額上的細汗,“齊王爺,你可真會吃,這裏的小面可比宮裏的珍馐有意思多了。”
齊王冷道:“好似你吃過許多次宮宴似的,你昨日去的宮宴不過是普通宴席,若是好宴,美味的食物那也是有的。”
接着卻又道:“但是若讓本王選擇,還是這小面好,特別是這樣陰寒的天氣,還有下雨的天氣裏,若是不小心淋了雨,就過來吃碗這個小面,寒氣被逼出來,也就不會生病了。”
安歌贊同地點點頭,心中卻在想,若是那日,她不将她扔在雨中,他會不會帶她來吃這麽一碗小面驅寒?
忽然又想,齊王說出這麽一句話,是否也想到了當年之情景?
一時間,心懷鬼胎的她,連忙将目光別到別處去。
見曹炟吃完了面似乎起身要走的樣子,她忽然道:“要不,我們去劃船吧!”
曹炟怔了下,便點點頭同意了。
曹炟在這河道處,有專用的三條船,确切地說,是一條畫舫,一條烏蓬船,還有一條窄細的僅能容兩個人的小船,長年鎖在碼頭倉庫點,需要的時候才會滑出來。
安歌立刻認出那條最小的船,便是當年曹炟帶她滑的那一條。
不過這次曹炟卻選擇了烏蓬船。
安歌一時沒忍住,說:“這條小船也不錯。”
曹炟道:“萬一下雨,就會被淋在雨中。”
安歌忽然意識到,曹炟經過那一年,與沈婥劃船最後沈婥卻憤怒将他丢下的事情後,多了許多的領悟,或者說是有了經驗,他一定是覺得那一次的事情太不完美了,如果能夠重來一次,想必他和她都不會被雨淋得很濕,而且還能在烏蓬船內喝喝酒,聊聊天。
烏蓬船果然不同,船被撐到河心,撐船人便上了另一只小船,不遠不近地跟着,曹炟将溫好的酒給二人斟了杯,安歌也不客氣,接過酒就喝幹了。
結果還是曹炟提醒她,“莫要喝醉,你喝醉的樣子真是不敢恭維。”
安歌放下酒杯,道了聲,“小氣鬼!就是怕我喝完了你的陳釀,這酒是二十年以上的女兒紅吧!”
曹炟有點意外地說:“沒想到你還有這辯酒的本事。”
安歌一點不謙虛地說:“小意思!”
曹炟讓安歌別喝醉了,他自個卻一杯接着一杯的喝。做為沈婥,對他還是有一絲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愧疚的,便想着只要他開心,想怎麽喝就怎麽喝吧。曹炟的酒量卻又并非安歌想象的那麽不好,喝了好半晌,竟然越喝越清醒似的,一雙眼睛亮亮的,倒比平日多了幾分溫暖。
安歌被他看得不好意思,想要轉移他的注意力,于是問道:“……那個奇案,到底是什麽……”
曹炟放下酒杯,在桌子上寫了一個“鬼”字。
安歌看得心怦跳一下。其實跟着師父楊筠松住在山裏久了,是相信有些動物是具有靈性的,因為太聰明而修練的如同精怪般令人感到害怕,但是從來沒有見過鬼。師父也曾說過,他認為世上有精怪存在,乃是因為相信世間萬物皆有靈性,只要努力,修出靈性并不成為難事。
可是人死如燈滅,他不相信鬼魂存在。
安歌以前也不相信,可是自從她借屍還魂後,她從前的一些認知被癫複了,因為她自己就是鬼,只不過借了另外一人的皮饻活着。
“鬼?”安歌用頗為詭異的聲音問出來。
曹炟蹙了下眉頭,一把抹掉桌上的字,“不要擺出一幅小神婆的樣子,你要知道你是風水師,要有大師風範才好。若那人還在世上,這時必定是一聲冷笑!”
安歌知道他說的那人就是沈婥,而且他也的确了解沈婥,以前的沈婥,放在此情此景的話,肯定是他所說的那個反應。
這是安歌再一次意識到,自己與從前的沈婥是不同的。
沈婥是沈婥,安歌是安歌,或許在沈婥死亡的那一刻,她身上一些特殊的特質也随之消亡,留下來的安歌則是與大多數女子一樣,世俗的世間人。
不過她還是聽從曹炟的話,收起了那詭秘的神情,正襟危坐。
曹炟繼續道:“事情頗為詭異。”他似乎不知道從哪裏說起,又喝了杯酒才道:“我父皇去世前,沒有依例要求後宮妃嫔陪葬,他是個仁慈之人,因此特意在臨死之前頒旨,不需要任何人陪葬,是以後宮妃嫔得以赦免。在皇上登基後,有一部分位置比較高的,依舊住在原來的宮苑裏,不曾變化。
有些妃位比較低的,很大一部分被打發出宮,有些不願出宮的則集中在同一個宮苑,此宮苑就是宣室殿,內有六進院落約十九閣,每個閣中分別居住一至二位妃嫔。宣室殿內最後一進院子,叫做翠羽閣,乃是此宮苑中最大也最美的閣室,居住的便是曾太妃。”
曹炟目前所說的這些,安歌大致是了解的。當初先皇頒旨不必陪葬,其實亦是當時的沈婥以自己的觀點說服了他,認為陪葬是造大孽業,于後輩子孫并不宜,于是先皇打消了陪葬的念頭。
當時除了位尊的妃子,大部分都被打發出宮,然而也有那些死也不想出宮的妃子留了下來,她們已經過慣了宮中的生活,感覺出去後會無法生活,或者預料出宮後不一定比現在過得好。留下來的所有妃子中,以羅妃和曾貴妃為尊。
羅氏是曹煜的親生娘親,在曹煜登基後不久便被尊為皇太後。而曾經比羅氏高出一品的曾貴妃,卻因為一生無兒無女,沒有什麽靠山,而成為曾太妃。
據安歌所知,曾氏與羅氏在先皇還在世時,就一直明争暗鬥,如今先皇離世,她們也終于鬥出了高下。
羅氏為皇帝之母,高高在上,後宮之主。
曾太妃卻只能居住在最裏進院子的翠羽閣,實在令人唏噓不已。
曹炟繼續道:“一個月前,曾太妃失蹤了。”
安歌點點頭,知道必有後文。宮中失蹤一個兩個人,其實不算什麽大事,就算是太妃,落到這樣的處境,失蹤後也只會按死亡論,給其家人有點補償也就算了,斷然不會成為奇案,成為奇案的,就必有出奇之處。
曹炟又繼續說:“她雖然是失蹤了,可是她還是常常出現在宣室殿。前幾天,她甚至到了太後的永壽宮,擾得後宮不安寧。”
安歌這下明白了,人即失蹤,人蹤卻又在,人蹤雖在,卻能在那麽多侍衛宮人眼皮底下随意來去穿梭,似乎除了“鬼”之一字,無法解釋了。
安歌衡量了下,終于說:“我想皇上肯定搞錯了,我也好,況離也好,我們都是風水師,而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