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45)
了。”
曹炟的心裏驀然一空,不知道為什麽,聽到這個消息,居然比剛才與潘玉兒告別時,還要令他難受。
他拿着那龜殼看了半晌,想到要再去探潘玉兒已是不可,明日清晨就要出發送糧草給烏弋山,而且皇帝定不會讓他在同一天探望潘玉兒兩次的。只能回來後,再給她了。但是不知道為什麽,他并沒有将龜殼裝到盒子裏,放到一邊去,而是貼身放在了自己的懷裏随身帶着。
第二日清晨,曹炟帶着送糧草的隊伍出城,略過不表。
只說安歌,自從經歷了破陣之事後,心情一直不怎麽好,好在路上夏炚一直逗她笑,不讓她感到寂寞,倒也走的沒那麽難受。只是有一日,正走到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地方,忽然刮起大風,下起了雨……
算起來已經是春天了,這應該是春天的第一場雨,還夾雜着雪花,又陰冷,又潮濕。
安歌想起自己在幻境森林中所經歷的那陰冷潮濕的一日,便不由自主地更加冷,因為沒有地方宿營,二人只好宿在車中,夏炚把自己的厚衣裳和被子都盡量壓在安歌的身上,結果第二日安歌還是病了,額頭熱得很厲害,整個人無精打采,也吃不下東西了。
夏炚趕緊加快速度将馬車趕到一處小驿站處停了下來,将安歌送往客棧安頓好,立刻請來了大夫。
大夫說病得并不算嚴重,只是需要靜養幾日,可方再次上路。
二人無奈,只好在這個小驿站中暫留幾日。
此驿站叫八馬驿,據說最初是朝廷派人帶了八匹千裏馬養在此處,是一處八百裏加急信函的換馬之處。後來因主道路改道等多方原因,此小驿便形同虛設了,但卻并沒有撤去此驿,而駐守驿站的兩個驿官不得不長年在此居住,再後來,朝廷似乎遺忘了此處,不再發給饷銀,兩個驿官只得自力更生。
在此處修建了八馬客棧,迎來送往客,生意漸紅火,慢慢成為江湖客喜歡的一處竭腳處,如今除了客棧更有馬棧、籌劍、賣水、飯店、賣酒的地方,比之前不知道繁華了多少。
安歌就住在八馬客棧天字號房,休息了兩日,身體好多了,便爬在窗上看遠處青山綠水,出于風水師的本能,不免地又将八馬驿觀察了一頓,發現這裏乍然看起來環境不錯,但是因來人馬踩出來的兩條道路皆于此驿背道而馳,再加上不遠處一片山涯路段,常有人馬跌下山涯而亡,造成戾氣和陰氣皆過重,因此此地實屬最易發生殺戮的地方。
恐怕這裏早已經不知道發生過多少次械鬥了,想到這裏,她便打算明天,便讓夏炚帶自己上路。
女子須得與君子一樣,不立危牆之下。
就在這時候,樓下忽然來了一隊人,個個都神情兇悍,手持木棍或者是殺豬刀,氣勢洶洶地來到八馬客棧,将客棧大廳裏的食客都趕了出去,領頭之人大約二十幾歲出頭,原本也算是面目周正,只是因為左臉上斜着一道刀疤,破壞了整體的和諧,扳起臉時,看着特別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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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腳踩在桌上,手中刀一揮,“黃仁你給我聽着,你這個狡猾的膽小鬼,今天你躲起來也沒用,今日若不解決用水問題,我就把你這八馬客棧給拆了,以後這八馬驿有我李英雄,就沒有你黃仁!”
從櫃臺後頭走出一個亦是二十幾歲,卻已經留上了小胡子,穿着文士衫,手提一把描金扇的男子走了出來,大概是因為唇上的小胡子,使他顯出幾分油滑和老~江湖的模樣,這時和聲道:“李兄,你又在鬧些什麽啊?前面不是已經談好了,我過我的獨木橋,你走你的陽關道,我的八馬客棧與您的八馬酒棧互不幹涉,井水不犯河水,好好的在這裏過日子啊,你倒是又鬧些什麽啊?”
“你還裝糊塗!你就會滿嘴的和稀泥!我問你,都三天了,為何我那裏供不進水了?我是開酒棧的,沒水我怎麽造酒?你這是成心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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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棧內的青衣客
“沒水?不可能吧?怎麽會呢?”
看到黃仁那一幅“我真的不知道”的神情,李英雄更加的氣不打一處來,幾步到了黃仁的面前,一把擰起他的耳朵,“你在我面前裝什麽?走,親自跟我去看!”
黃仁被捏得哇哇大叫,“李兄,李兄,注意形象,我的面子唉……”
“你這為富不仁的小人,你還要什麽面子!”
說着,黃仁真的就被李英雄給提溜了出去旖。
安歌在樓上将這一切看得清楚,倒覺得這黃仁與李英雄平時的關系應該極好才對,雖然鬧得氣勢洶洶的,但明顯沒有打算傷害對方。這種小打小鬧很見兄弟情義。
這會,夏炚正好提着藥包上來了,看安歌望着黃二和李英雄的背影若有所思,他笑道:“這二人原是八馬驿兩位驿官的後代,黃李二家自邾國建國起便在此處,說起來也有一百多年了,兩家應是世交,不過自這二人的父輩開始,兩家開始交惡,原因就是山上那口泉眼。燠”
原來這八馬驿地處偏僻,周圍又沒有河泊溪流什麽的,唯一的水源便是從山縫裏出來的一股手指粗線的山泉水。好在是終年的長流不息,特別幹旱時還是會忽然不再流水。因此兩家合力在山泉處修建了一個儲水池,再從儲水池上開一口子,将水分流,整個八馬驿用水都靠這細細的一股山泉。
這水自然是不夠的,但是因為泉水分流線是先經過八馬客棧,是以有時候黃仁為了保證自己客棧的用水,而刻意截斷供往下面的水,致使在下游的李英雄常因為缺水,而來找黃仁的麻煩。
但是黃仁可謂是屢教不改,這種情況簡直就是頻頻發生,漸漸地李英雄糾集了一些下游的受害者,阻成一隊兇悍的讨水隊伍,隔三差五來找黃仁的麻煩。
安歌倒有些奇怪,向夏炚道:“我看這裏林木興榮,遠處霧氣升騰,絕不是缺水的模樣。這八馬驿附近水源定是很豐富,只是可能藏在我們看不到的地方而已。”
“也有可能,畢竟是山裏,有時候站在這個山頭不知道那個山頭上有什麽,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夏炚到後堂親自替安歌熬藥,安歌則又回到窗子前往街道上看着。這時有個十三四歲的小丫頭興奮地來到一個賣珠花的攤子前,“哥哥,你說今日是我的壽誕,我要什麽你都會給我買,這是真的嗎?”
“自是真的,小妹,你挑吧,你今兒挑了,哥哥肯定給你買。”女孩身後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二人皆是很純仆的山裏娃,穿着粗布衣裳,膚色泛着健康的小麥色。
那少女認真地挑起珠花,安歌忽然想起什麽,之後不由自主地笑了起來,今日可也是她的壽誕呢!
一會兒,待那少年和少女走了之後,她也下樓去,在珠花攤子前仔細地挑了起來。
女子愛花,安歌亦是不例外。
這些珠花制作的很粗糙,質地也極差,但在這八馬驿內依然是抹亮色,而且價格極便宜,安歌仔細地挑了三四支,拿在手中看呀看,這就是今日給自己的禮物了。
正在這時,有人從安歌的身邊經過,大概是因為路有些窄,也有可能正好前方來了輛馬車,總之有人撞了她一下,她身子一歪,珠花又重新落回到珠花框子裏,回眸看時,正見幾個拿劍的青衣人經過,他們目光冰冷,沉默不語,撞到安歌的人雖然也向安歌看了眼,卻并沒有要道歉的打算
直覺告訴安歌,這些人不好惹,而她出門在外,不予多惹麻煩,只能忍氣吞聲地繼續把目光落在珠花上。
聽得一人道:“站住!”
安歌再次回首,卻見到一身白衣的夏炚已經攔住了這群青衣人,神色亦是冰冷,向他們緩聲道:“給這位姑娘道歉。”
其中一個青衣人見夏炚只有一人,而且看起來眉目俊逸,膚白唇紅,并不似練刀劍之人,因此沒将他放在心上,伸手就推他,“你小子敢管爺們的閑事,活得不耐煩了吧!”
夏炚側身僻開這人推開的手,眨眼間反而更向前欺了幾步,二人個頭差不多,但不知道為什麽,青衣人只覺得夏炚此時居高臨下,目光懾人,“我再說一遍,給她道歉!”
眼見雙方要扛上了,安歌連忙放下了珠花走過來道:“不必了不必了,沒關系的,夏炚,我沒事的,放他們走吧。”因為稱呼夏爵爺或者是小郡王,恐給二人帶來麻煩,安歌直呼夏炚名諱。
幾個青衣人沒有絲毫後退的意思,領頭那人更道:“這女子雖然相貌一般,這男子卻俊得很,沒得今晚可以好好陪陪爺們。”他的話引得衆青衣人哈哈哈狂笑了起來,形容極是猥瑣。
夏炚不再猶豫,一把抓起自己面前的男子,将他狠狠地扔到一邊去,同時一個旋身進入青衣人圈中,尚未等他們刀劍出鞘,已經聽得啪啪聲不絕于耳,各人臉上身上都挨了夏炚的好幾掌,齊齊受驚退開,驚疑不定地看着夏炚。
被扔出圈外的男子更是覺得骨頭都要斷了,這時候艱難地爬了起來,和自己的兄弟們站于一處,抹了抹唇角的血,緊惕地看着夏炚。
大概終于發現自己等人遇到了硬爪子,青衣人雖然極不服氣,在衡量片刻之後,之前撞了安歌之人忽然轉身向安歌單膝跪下,“對不起姑娘,剛才不該撞你,在下誠心給姑娘道歉。”
安歌連忙将他們扶起來,“沒事的,你們快走吧。”
青衣人站了起來,那頭領拍拍這道歉的青衣人的肩膀以示安慰,衆人便越過夏炚,往八馬客棧內而去。
夏炚擔憂問道:“歌兒,你沒事吧?”
安歌搖搖頭道,“沒事,倒是你,為了這一點小事跟人家起沖突,若是這些人個個都是武林高手,你剛才要怎麽辦呢?豈不是要吃虧?”
“他們即便個個都是武林高手又怎樣?做錯了事就應該認錯,況且無論如何,我都不會讓別人欺負你的。”
“夏爵爺,你——”
“歌兒,以後就稱我的名字吧,我喜歡你直呼我名字的感覺。”
說着已經走到珠花框子前,準确地撿出剛才掉入框子裏的幾只珠花放在安歌的手中,“既然喜歡就拿着吧。”說着取出碎銀給了攤主,帶着安歌回八馬客棧,客棧內的夥計已經招呼那群青衣人坐下,雖然客棧老板黃仁被李英雄抓去還沒有回來,但是夥計也算是訓練有素,做事依舊僅僅有條。
衆青衣人看到安歌和夏炚進來,目光都盯着他們,卻終究也沒再多說什麽,安歌和夏炚徑直上樓去了。
進入了房間,安歌道:“我們吃過午飯就走吧。”
“你怕了他們?還是覺得我沒有能力保護你?”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只是——”
“歌兒,大夫說你必須服完今日的三幅藥,否則病氣再上來會很嚴重的。總之你聽我的沒錯,我們明日一定離開八馬驿。”
見他神色堅定,她沒辦法了,只好點點頭。
喝完藥,夏炚出去了,不知道去幹什麽,安歌趁機給夏炚蔔了一卦,竟仍然是被禁锢之預示。
安歌一時間有些憂心,到底是什麽樣的危機,居然使夏炚逃不了這個禁锢之預示呢?
是誰?是誰要對夏炚不利?
想來想去想不出頭緒,她自病後精神不大好,就又倒頭睡了。
此時夏炚正在不遠處的樹林裏,看似閑庭漫步,實際上卻并非如此。等了一會兒,有兩個背劍的青年男子出現在他的面前,“不知七殿下急喚我二人何事?”
夏炚道:“白天來的那夥青衣人,不像江湖人士,倒像是兵勇,你們替我查清楚他們的來歷。還有,我雖不懼他們,但恐他們會下黑手傷害安姑娘,你們要保護好安姑娘。”
兩個青年男子齊齊說了聲是,夏炚又道:“那邊有傳來消息嗎?關于那位潘玉兒。”
“暫時還沒有打聽到任何的消息。”
“這件事要更加上心些,無論是我,還是安姑娘,我們都想盡快知道這個女子的來歷與目的。”
“是,屬下會盡力而為!”
兩個青年男子見夏炚沒有別的吩咐,就轉身離開了。
午飯安歌沒有出去吃,她不想再見到那群青衣人,夏炚把飯端進來,二人就在安歌的房間裏吃。午膳後,天氣陰沉沉,再加上是在山裏,比外頭更易顯得天色暗沉,安歌幹脆就當是晚上了,早早地睡了下去,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忽然被一陣地動山搖的雷聲給吵醒。
安歌連忙爬了起來,打開門往樓下看去,只見樓下聚集了很多人,格外的熱鬧,客棧內老板和夥計竟是不打算休息,連夜做生意了。
店內食客也是興致高昂,大吃大喝之餘,有人議論道:“今晚這場雨如此大,明日是沒法出山的了,只怕今日有人要倒黴。”
另一人道:“是啊,每遇大雨,必有兩天不能出山,也必有人被水沖下山淹死。”
這時候,店老板黃仁不由嘆道:“這雨水若是都下在儲水池裏多好?那李英雄也不必總是找我麻煩了。”在青影下,可見他臉上有一處地方青黑,顯然這日被李英雄狠狠地教訓了。
關于李英雄和黃仁之間因水而起的争執,常來常往的江湖客多數都知道,有人哈哈一笑道:“所謂一山不能容二虎,這八馬驿若是只有八馬客棧沒有八馬酒棧,豈不是黃掌櫃一家獨大?到時候把酒棧也一迸納進來,我們想喝好酒,也不必挪地兒了。”
“你們什麽意思?”黃仁趕緊道:“可別亂來,這李英雄是我兄弟,再說了,你們以為除了他,誰還能釀出那麽好的酒?唉,這世上的事,有得就有失,想喝好酒就得忍辱負重,大家想開點吧。”
衆人是怕這黃仁想不開,沒想到最後是黃仁勸衆人想開點,一時間,安歌倒覺得這黃仁和李英雄當真是很有意思,不由地看看天上的雨水,又想起白日裏的情景,以她的眼光來看,這八馬驿絕不是缺水之處,為何缺水至此,定是有所原因的。
心裏頭有了想幫助他們找到水源的念頭。安
歌剛準備卻另一側,好好的再看看這八馬驿的風水,忽然就覺得有人從後面蒙住了她的唇,眼前一黑,就失去了意識。
再醒來的時候,依舊是在客棧內,外面雷聲滾滾,大雨傾盆,她被綁在一把破椅子上動彈不得。
昏黃的燈光下,房內或站或立着白日所見的五個青衣人,這時他們皆面色凝重,并沒有發現安歌已經醒了,還在繼續讨論之前讨論過的話題。
“老三,我看那男子來歷不凡,你這次是真的沖動了,抓了這女子過來,要怎麽收場?”
“大哥,難道我們就仵在那裏,被那小子欺負?”
“老三,大哥說的對,我們這次來這裏,是有要務在身,你如此任性,沒得壞了我們的大事。”
“反正人都已經抓來了,你們說怎麽辦?”
“要我說,幹脆悄悄地将她——”另一青衣人在燈下比了個殺的姿勢,“然後将屍體扔到不遠處的涯下去,被發現後至多也就是說她自個下山時掉到了涯下,卻與我們無關,就算那男子問起來,我們也可以蒙混過去。”
“殺人放火金腰帶,我們殺人都是要有目的的,這次卻是為什麽?就因為白天那一點沖突,要殺人?”最後那個青衣人也說話了。
“五弟,你這人就是婆婆媽媽,在東且彌,你我兄弟是受人尊重的英雄,個個都敬重我們,我們走在路上,哪個不是主動讓路?今日卻來受這鳥氣!?我們刀裏滾,血裏去,手上早沾染了鮮血,殺個把人尋常事,這鳥氣卻是幾時受得?”
這一番話出來,其他青衣人都不由地點點頭,同意了他的話,一時間,要殺安歌,似乎已經是定論了。
原來他們是東且彌之人!兩國現在是個什麽狀況,大家心裏都清楚得很!她連忙閉起了眼睛裝昏迷,否則被他們發現她醒了并且聽到他們的話,只怕他們要立刻下狠手!心頭卻在不斷地想辦法,如何才能逃出這夥人的魔爪。
“可是今夜雨勢如此大,我們要如何把她送到涯邊去?今夜所有的過客都躲在這八馬客棧中,直到現在還有人在廳中喝酒,想要神不知鬼不覺地送出一個人,簡直不可能。”
聽聲音,這應該是那位性子比較猶豫的老五。安歌心裏暗暗感激他,感激他又提出一個比較現實的難題,她真的希望這些人能夠好好的考慮一下,不要随便殺人,她雖然遇到了很多糟心的事兒,可不想現在就死去。
衆人似乎都被這個問題難住了,隔了片刻,安歌适時地睜開了眼睛,道:“各位大哥,其實你們本無殺我之意,只是我被你們抓來後,你們害怕此時再放了我,我向我的朋友告狀,使他找你們的麻煩而已。其實我哪有那麽笨?我和我的朋友只是路經此地而已,早上的小沖突根本就是意外啊,你們放了我,我絕不會讓他找你們的麻煩的。”
青衣人們都把目光轉向他,早上碰她那位忽然欺身上前,手中的長劍劍柄狠狠地推到她的臉上,“你這女人,以為我怕你那位朋友嗎?只是我們不想多生是非而已!都是女人是禍水,你便是真正的禍水,若不是你,我兄弟幾人哪有這些煩惱!”
這分明就是推卸責任啊,安歌還說自個倒黴呢!若那會子買珠花,不是這個不長眼的青衣人撞上了她,她也不會有現在這樣的麻煩。
這種話她當然不敢說出來,只道:“若你們将我放了,我好好的回到他的身邊,自不會告訴他我此時遇到的事,他便會好好的。可是若我不能回去,他立刻就能想到是你們為難于我,因為我們到這八馬驿不過兩三天功夫,我們從未得罪過其他人。”
衆青衣人面面相觑,似乎也有些猶豫起來了。
老三恨恨地道:“都怪老天,沒事下什麽雨!”
衆青衣人都明白他的意思,若是天不下雨,他們幹脆殺了安歌扔在路邊,然後他們盡可大搖大擺,快馬加鞭跑了,還怕夏炚找什麽麻煩?
☆、死裏逃生
衆青衣人似乎有些猶豫了,沒想到最後還是那位比較年長的老大道:“不行,此女看起來狡猾得緊,說話不盡不實,誰知道她在想什麽。我們的行蹤是一點不能洩露的,此女非殺不可!”
安歌忙道:“慢着!慢着!餐”
青衣人又停了下來,“你這女子,死到臨頭,還有什麽遺言要說嗎?”
正在這時,卻忽然聽見門口有人道:“各位客官,今日大雨将我們聚于八馬驿,乃是緣分。八馬酒棧李英雄特地備了美酒一壇送與各位品嘗,請各位客官開開門。”
青衣人互視一眼,離得近的老三趕緊捂住了安歌的嘴。安歌氣得狠狠瞪他,若是她要叫,早在李英雄敲門之機她就叫了,她之所以沒叫,是因為一旦她開口,就會引得這些人狗急跳牆,殺了她,再殺了那個李英雄。她不想死,更不想連累別人被殺,所以這位老三捂她的嘴根本是多此一舉。
“我們不喝酒。”老大道。
“怎麽會呢?男子漢大夫哪有不喝酒的?而且我李英雄的酒,可是人人想喝而不得,今日贈酒,各位客官卻不給我李英雄面子嗎?”
“啰嗦什麽,滾!”老三又喝了聲。
外面稍微靜了下,接着卻飄進一股濃郁的酒香,老三不由自主地吸吸鼻子,“大哥,這酒聞着還真香。”
他的話卻被外頭的李英雄給聽見了,此時得意一笑,“就是說啊,酒不香我也不敢贈人!斛”
安歌聽得好笑,這李英雄的脾氣還真是執拗,他要贈酒,不管別人想不想要,他非得讓別人要。想必是今日被黃仁給打了一頓,心情好,因此忽然大方的要贈大家酒喝。
老三忽然将安歌連椅子帶人,都扔到榻上去,然後把帳簾拉上,低聲威脅她道:“若你敢出半點聲,立刻殺了你!”雖然這樣叮囑了,還是拿出自己的髒帕子,塞住了安歌的嘴。
待一切妥當,老五将門打開了,伸手就要接李英雄手裏的酒壇,“謝謝李掌櫃,這酒我們收了。”
李英雄卻诶地笑了聲,将酒壇靈活地換了個手兒,人也一側身擠進了房間,笑道:“既然接受了我的酒,陪我說幾句話又不會死!其實是有個事兒,請大家評評理。”
他把酒放在桌上,酒壇上的封泥已去,酒香陣陣,引得青衣人肚裏饞蟲亂拱,李英雄大刺刺地坐了下來,“你們說吧,這算什麽事兒,我酒釀的如此好,這可是幾代單傳的手藝,如果我死了,這酒也就就此失傳了,可是我到現在都娶不上娘們,最重要的是,因為黃仁這小子的不仁不義,總是斷我的水,我的酒質量已經下降了。”
他說是請人喝酒,說到這裏自己卻拿起酒壇就灌了一口。惹得老三狠狠瞪他,從他手中搶過酒壇,也灌了一口,“好酒!”
大概這酒真的是非常香,他又連續喝了兩口,惹得另外兩個青衣人也抱了酒壇喝了灌了幾口。
最後才是老五,見老三一張臉被酒燒得通紅,正向李英雄道:“你說的這事有什麽難解決的?只要你找幾個殺手,将他咔嚓——”他比了個殺的手勢,“之後這馬八驿不就是屬于李掌櫃你一個人的?”
這老三定是聽到了大廳裏衆人的議論,并且非常之贊同,因此也如是說。李英雄聽了,笑道:“好主意!”
他站了起來,從剛剛灌了兩口酒的老五手裏奪過酒壇,走到老三的面前,道:“這主意當真是好得很!可是這位兄弟,若你的兄弟得罪了你,你願意讓人去殺了你的兄弟嗎?”
老三搖搖頭,“看是什麽樣的兄弟——”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見李英雄忽然舉起手中的酒壇,狠狠地砸在這老三的頭上,老三啊地慘叫一聲倒在地上,頭上破了個口子,血流了滿臉,其他青衣人立刻拔出了劍,“你找死!”
然而李英雄一點都不怕他們,他們刺來的劍被他輕易躲過,而且還将他們每人都踢了一腳,将幾人都踢得半跪在地上。
“你們這些家夥,果然不是好人,敢破壞我們兄弟間的情義,簡直該死!”李英雄大罵道。
這時黃仁不知道也從哪裏冒了出來,依舊文士的打扮,愁苦着臉道:“唉呀我說李英雄,你又鬧啥子啊!他們是我店裏的客人,你把他們打了,我該如何交待啊?”
“不好交待?扔到涯下好了,這些年你扔下去的人還少了?”李英雄如是說着。
“哪有,李英雄,你別含血噴人。”黃仁雖如此說着,但明顯他的确把很多人扔到了涯下。
掀開簾帳,将綁着安歌的繩子解開,安歌總算獲得了自由。黃仁道:“這位姑娘,真是不好意思,您住在我們的店裏卻讓您受到這樣的驚吓,但我敢擔保,絕不會有第二次了,請姑娘多多原諒一次吧。”
安歌反而不好意思了,又有些擔憂地說:“這些人可不是好惹的,你們二位得罪了他們,只怕……”
李英雄一聲暴吼,“我們兄弟二人怕過誰來着?八馬驿就是我們做主!八馬驿在這裏多年,遇到的麻煩還少嗎?但從來吃虧的
都不會是我們。誰敢在我們的地盤上撒野,我就扔他下涯去喂狼!”
安歌縮了縮脖子,不敢多說什麽了,只向二人道謝。
然而她出了屋,卻又探了半個頭進來看動靜。
聽見老大道:“栽了,這酒有問題。”
李英雄狠狠地敲一下他的頭,“你的酒才有問題!我這酒不過是特意給你們加了點料,說起來真是可惜了我這壇好酒。”
“李英雄,現在這樣情況,該怎麽辦?若是被別的客官知道,我這生意還做不做了?”
“不做拉倒,巴不得你的客棧倒閉!”李英雄很幹脆地說。
話雖如此,李英雄卻扯起一個青衣人,從窗口就扔了下去,安歌見狀是吓了一跳啊,連忙跑去走廊裏的窗前查看,卻見青衣人被扔下去後,并不是摔在地上,而是有人在下面接,也是客棧夥計的打扮,夥計很熟練地接住這青衣人,将他放在馬車上,然後又有青衣人落下來,他就将他們摞成兩層放在馬車上。
這動作和态度明顯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了。
五個青衣人都被扔下去了,夥計往他們身上蓋些稻草,趕着馬車悠哉游哉地走了出去。
黃仁來到安歌的面前笑道:“姑娘莫要害怕,我們這不是黑店,不害人,也不做人肉包子的,但也是見不得有人害人。他們只是中了軟骨散,幾個時辰內會動不了,夥計只是把他們送到山那邊去,使他們多走點兒彎路受點教訓,相信以他們的聰明,不會再返回這裏,姑娘你已經安全了。”
李英雄出了半天力,此時拍拍手走過來,很是不樂意地道:“哼!出力的總是我,裝好人的總是你!”
卻也只是說說而已,很快就下樓去了,等安歌謝了黃仁往房間走時,便見李英雄已經在樓下和客人呦五喝六的喝起酒來。
安歌到了夏炚的房間,發現他仍沒有回來。
回到自己的房間裏,覺得今日自己的這個生日過得很精彩啊,心中又感激這黃仁和李英雄,因此更加堅定了她為八馬驿找水的念頭。因為這些青衣人的原因,安歌一直都沒睡着,半夜的時候聽到隔壁夏炚的門響動,馬上出去看,果然看到夏炚回來了,不知道在哪裏喝得酒,已然醉熏熏。
此時他正靠着牆,想要打開門卻一時打不開,安歌連忙走過去替他打開門,将他扶進房間。
夏炚看清了安歌,道:“怎麽還沒睡?”
“你怎麽喝這麽多酒?”
夏炚裂唇一笑,“今兒是個好日子。”
“什麽好日子?”安歌邊将他安頓到榻上,邊随意地問道。
“是她的,生辰——”
安歌的心微微一跳,“你是說,沈婥?”
夏炚笑笑地躺在榻上,“歌兒,你是真的很聰明。我從小到大,一直在想,如果有一日,我能夠再見到她,我一定娶她——可是,我長大了,我沒娶她,她嫁給了別人,她還死了,是我,害了她——”
說到這裏,他忽然坐了起來,直直地盯着前方,“曹煜,你還她的命來!”
安歌連忙捂住他的唇,“你亂發什麽瘋啊,要是被有心人聽到了,到皇帝那兒去說些什麽,你還有命嗎?”
夏炚聽了她的話,居然很贊成地點點頭,“你說的對,不能亂說話。”
他又道:“你不用擔心我,我睡了,你走吧。”
安歌嗯了聲,卻沒有真的就立刻走,下樓端了熱水上來,擰了個毛巾把子,放在他的額頭之上。
“夏炚啊,你為什麽會将沈婥放在心上呢?”安歌喃喃地問。
“她很漂亮——每次看到她獨自站在院子裏傷心,我就很難過。我知道是她,可是我沒辦法救她出來——”
安歌原本只是随意這麽一問,沒想到夏炚會回答,而且這個答案真是讓她太震驚了,夏炚竟然見過長大的沈婥,而且應該是沈婥被禁在宮裏的時候,他見過她!
她努力地回憶當時的情景,實在想不起來小郡王夏炚在那段時間裏出現過……
看來,她曾經忽略掉的事情實在太多了。
安歌沒敢再問下去,又把毛巾把子重新擰上,蓋在他的額上。
原來今日,自己并不孤獨,還是有人把她的生辰放在心上的。
當下便有些幸福感了,雖然今日其實也有在鬼門關上走了一遭。
第二日,大雨雖然停了,但是道路淋漓,還是不能下山。安歌卻在夏炚的相扶下,艱難地爬上了離八馬驿不遠的一處山坡,站在坡頂極目遠眺。
夏炚道:“怎麽樣,真的有另外的水源嗎?”
安歌點點頭,“一定有。”
“可是若是太遠的話,遠水不救近火,依舊還是不可以的。”
“一定就在附近。”安歌說得很肯定。
夏炚看着她極度認真的模樣,問道:“為何一定要幫他們?”
安歌想了下,道:“因為他們人其實很好。我也不希望八馬驿消失,可是如果長此下去,沒有水源,這個地方還是會消失的。”
“沒有別的原因嗎?”
“為什麽還要有別的原因?”安歌不知道夏炚在糾結什麽。
夏炚忽然扳過安歌的身子,使她不得不面對他,“昨晚,發生了很多事,你差點就沒命了,若不是這兩兄弟救你,你可能已經死于那些青衣人之手,這麽大的事,為什麽就不能告訴我呢?歌兒,難道你真的要與我這麽生分嗎?”
安歌有點不好意思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