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49)
手絕不是安氏的。
姬成連忙喊道:“快點,快點将棺材拉上來!”
小厮們齊心協力将棺材拉上來,姬成也不管什麽安氏的屍骨了,直接将上面子的錦被錦衣甚至是安氏的骨頭一把扯起來扔在棺外,骨頭散落在地,有一種非常難聞的屍臭味彌漫開來,骨頭落地的聲音聽在耳內也極度令人不适,夏炚只見安歌的面色在那一刻,忽然浮現刻骨的仇恨。
将上面幾層的東西扯去,果然就在棺底發現了辛氏,不知道她是如何被塞入到棺材裏去的,可以肯定的是,在棺材埋入到土裏後,她其實清醒過,并且想要掙紮着上來,可惜的是她的身子被繩索綁着,她掙紮好久也只有一只手得到自由。
而那時候,棺內的空氣已經很缺,她呼吸困難,導致嘴巴大張,雙眼突出,面部扭屈,死相極慘。
另一只手因為被壓在身子底下,手指摳在棺木底,指甲都斷裂了,暈染出一團血跡。
屍體蜷縮,有臭氣彌漫,身子底下有濕膩,想必是大小便失禁導致……看到自己的娘親不但死了,而且死的如此不體面,姬歡和姬如雪都跪下痛哭了起來,姬成也在剎那間面色鐵青,手指微顫,好半晌才道:“來人呀!把安歌給我抓起來,我要用最嚴厲的家法懲罰她!”
安歌冷冷地道:“此事與我無關!”
“哼哼,與你無關?若不是你搞這麽多事,提這麽多要求,她怎麽能就這麽死了?靜姝讓掘墳,你還阻止!不是心虛是什麽?想必當時在安陽的時候,你就已經對她心懷不滿,這次便趁着給你母遷墳而殺死她對不對?我姬成怎麽會有你這麽狠毒的女兒!”
說着,依舊叫人來抓安歌,夏炚忙道:“姬大人慢着,安歌手執金書鐵券,皇命庇佑,您不能随便動她。”
“哼哼,金書鐵券,如今已然到我姬成的手中,好在是如此,否則今日我難以給我的夫人讨回公道!”
眼見安歌要被抓,夏炚又往前一攔,“你如今已經辭去官職,安平郡我最大,出了這麽大的案子我要親自審,姬大人還是将安姑娘及此案都交給我吧,我定會将此案查個水落石出。”
姬成哈哈哈笑了起來,“辭官?你以為,我真的會因為這個丫頭幾句話而去辭官嗎?”
他說着拿出那份官逞,當着夏炚的面,三下兩下撕碎,灑在半空,“我今日,就是要殺了這個逆女,替我的夫人讨個公道!”
原來,他根本沒有辭官。
果然,金書鐵券到手,他立刻就翻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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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歌眸中不由浮起一抹嘲諷。
目光再落到安氏的屍骨之上,已然被無情地踐踏在這些人的腳下,甚至聽得到碎裂的聲音,想必再想将屍體撿拾完整,也已是不可能了。
“姬大人,就算如此,依然不能随你胡來,案情不清的情況下,任何人都有可能是兇手,姬大人如此做,只能是縱容了真正的兇手。”
“夏爵爺不必多說,此乃我的家事,夏爵爺還是不要插手為好。”
姬成與夏炚争執不下,安歌卻趁着這個機會,觀察起周圍的人來。就在她對上姬靜姝的目光之時,發覺她忽然向她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安歌微怔一下,然而姬靜姝的神色随便冷漠,看向別處了。
安歌仔細地想着白天的每個過程,安氏的屍體被起出來後,經過一系列的事情,送往墓園,果然中間其實有很多個機會,可以将棺材內塞入一個大活人,只是一路走來,安歌心情沉重,并未過多注意旁的事,卻叫人鑽了空子,毀了這次遷墳之事,還将安氏的屍骨暴露光天化日之下。
安歌想到了姬靜姝找到的那只鞋子,按道理說,墓園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但是姬歡和姬如雪已經帶着一衆小厮在園子裏找了一下午,都沒有找到,怎麽那只鞋子就被姬靜姝輕易找到了呢?事情過于巧合。
眼見姬成和夏炚争執不下,安歌終于開口了,“姬大人,請您給安歌一夜的時間,如果在明日天亮前,我還不能給您一個滿意的答複,那麽要殺人剮随你便好了。”
姬成道:“你有什麽理由,讓我給你一夜的時間?”
安歌尚未回答,聽得夏炚道:“就憑她是我郡府的八夫人!姬大人,這時間你大可不給,只是從此以後,郡府與姬大人将水火不容,我夏炚也絕不會輕易放過姬大人的!”
其實這次夏炚入安陽,在各方複雜的情勢中,能夠自保,出入皇帝面前,自有其本事與背景。姬成是非常明白這一點的,沉吟半晌終于道:“好,就給你一夜的時間,明天早上如果沒有答案,立刻殺了你!”
姬成說完,派了四個人跟着安歌,以防他逃跑,然後叫人擡着辛氏的屍體匆匆回府去了。
安歌蹲下身子,想将安氏的屍體撿起來,然而骨頭大多已經被踩得零落,而墓地多石子雜土,已經不可能完全撿起來,最後還是夏炚撿了些幹柴過來鋪在上面。安歌明白他的意思,此時将他遞過來的火把扔在幹柴之上,就地将安氏的屍體焚燒了。
☆、兇手被指認(二更)
看着青煙袅袅升上半空,安歌喃喃道:“娘親,對不起,我沒想到事情會變成現在這樣……既然他已經對您如此無情了,想必您也沒有什麽可多留戀的了,這便随風自由去吧,娘親,請您原諒女兒吧……”
将這些事辦完的時候,其實天已經快亮了。
夏炚擔心地道:“歌兒,此事你到底打算怎麽辦?是否已經有辦法了?”
“我相有人是知道真相的,只是不知道她将讓我付出些什麽樣的代價。”
二人來到姬府的時候,辛氏的靈棚已經搭了起來,姬如雪和姬歡跪在那裏哭泣,其他的兒女們也都被勒令跪在靈前。
看來喪事是要大辦的,果然與安氏的待遇極不同。
安歌在旁等待了片刻,見姬靜姝擡起了頭四處看着,似乎正在找什麽,安歌連忙向她招了下手。
姬靜姝就從孝子的隊伍中悄悄出來,走到了樹下。
“你現在才回來呀,天都快亮了,只怕這次你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你知道父親大人為何一定要把罪名推在你的頭上嗎?”
安歌很感興趣地問道:“為何?”
“其實很簡單,只有将罪名推天你的身上,他才能名正言順将金書鐵券據為已有,女兒死了,又沒有夫君,她的東西可不就是他這個當父親的來繼承嗎?至于辛氏到底是誰殺死的,又有什麽關系?反正人都死了,未來才是最重要的。”
安歌其實也不是沒想到這一點,只是現在被姬靜姝這麽緩緩地說出來,又是另一番令人恐懼的滋味兒婕。
将事情看得這麽清楚,姬靜姝一定不幸福吧?
安歌這麽想着的時候,竟忽然有點明白姬靜姝一切的所作所為了。
“你一定知道事情的真相吧?”
姬靜姝緊緊地抿着唇,露出一抹淡淡的笑,然而只是看着安歌,并不回答。
安歌只好道:“要怎麽樣,你才肯把真相說出來?”
“我要你寫一份字據,将金書鐵券名正言順的贈于我。你放心,這件事我不會告訴別人的,也不會向父親大人将金書鐵券要過來,只要有這份字據,他不過是替我暫時保管罷了。我才不會那麽傻,覺得你死了,這東西就真的會落在他的手中,我相信只有你的贈予,皇上才會真正的認可執有人。”
姬靜姝果然聰明,比她那個老子姬成聰明多了,安歌沉吟半晌,沒有說話。
“你還有什麽猶豫的?你現在如果被父親大人殺了,這東西于你也沒有任何的好處,況且現在除了我,還有誰能救你呢?”
安歌道:“我并不是在猶豫,我可以寫給你。”
“那就走吧。”姬靜姝皺皺眉頭,顯出幾分不耐煩。
二人到了書房,姬靜姝親自給安歌研墨,安歌于是在宣紙上寫下這樣的內容,“安歌在此鄭重申明,吾父姬成所持金書鐵券并非由我本人贈予,但因吾父強行霸占,安歌無法取回。但安歌心中亦有更有資格持有此券之人,便是吾五姐姬靜姝,如今在此立據,吾将吾父所持金書鐵券贈予姬靜姝,她才是此券持有人,此券也只對她生效。”
姬靜姝看她寫完,不由自主地皺皺眉頭,“寫這麽多,看起來有點饒口。”
“我是為了将事情說的更清楚,否則将來提起來,衆人會說我已經将此券贈予了父親,再贈于你,是我太糊塗使金書鐵券兩落,然最後的歸屬定還是由父親大人決定的,誰叫他是家主,是我們的父親呢。所以唯有這樣寫,才能将整件事寫得清楚,以确定這金書鐵券便是你的。”
姬靜姝覺得安歌說的也有道理,又道:“按手印!”
說着将朱砂遞到她的面前,她于是在紙上,端端正正地摁了一個手印。
“現在你可以說了吧?”
姬靜姝臉上閃過一抹奸侫之色,将這份字據在手中欣賞半晌,卻不說話。
安歌道:“我已經對夏爵爺說了,你是知道真相的。而且我也會付出相應的代價來換取這個真相。剛才你我二人過來的時候,他就跟在後面,他應該知道你我達成了某種交易,假如你現在反悔的話,他肯定會替我讨公道的,五姐,你想和小郡王做對嗎?”
姬靜姝微怔了下,終于不甘心地道:“你想到哪裏去了,既然我已經拿到了字據,自然應該說出真相的。你放心吧,這次,你運氣好,死不了。”
須臾,天光大亮。
院內白幡挂滿,姬成此時坐在椅子上,面色悲凄。
姬靜姝一身孝衣,紅着眼睛走到姬成的面前,撲吞地跪了下去,“父親大人,都是我不好,如果我能夠再堅強一點兒,大娘或許就不會死!”
姬成不解地道:“靜姝,你在說什麽呢?”
擡頭看到安歌和夏炚二人齊齊過來上香,又道:“有什麽事後面再說吧,先把你大娘的喪事辦完。”
“父親大人,只怕現在不說,大娘才會死不瞑目。”
“靜姝,你發瘋了吧?”宓氏忽然冷聲道。
“我并沒有發瘋,我知道兇手是誰!我親眼看到他殺了大娘!”
姬歡和姬如雪震驚擡頭,齊聲問,“是誰?”
只見姬靜姝舉起自己的手指,緩緩地指向衆人……
從姬如雪和姬歡的面上滑過,又到了姬雲和姬如情的面上……二人都沒有緊張之色,最後她的手指落在宓氏的臉上,只見宓氏哧地冷笑一聲,沒有絲毫要躲臂的感覺,但是姬靜姝的手指卻又滑開,落在了姬風的臉上,宓氏的神色微微一僵,終是忍不住喝道:“你這丫頭亂指什麽呢?風兒是昨日我們從墓園回來,他才到家的。”
姬靜姝的手指微微一滑,又指到了安歌的臉上,安歌神色平靜,并不多說,倒是姬如雪道:“竟真的是她!”
不料姬靜姝卻在這時,手指驀然指向姬雲,“父親大人,殺害大娘的人,就是姬雲!”
姬雲在家裏向來沉默,不過十七八歲模樣,因為母親是小妾,在家裏沒有地位,一直被大夫人壓制,這兩年其母更是病重,而姬雲也越發的不多說什麽,唯唯諾諾做人,這時聽得姬靜姝說他是兇手,真是大吃一驚,腿都幾乎發軟了,“不,不是!不是我!你不要亂說!”
姬靜姝冷笑,“在大娘的靈前,我怎麽敢亂說呢?姬雲,大娘只是拒絕帶你去安平郡而已,你便心生憤恨,你好生狠毒!”
面對姬靜姝的指證,其實姬成也有些意外。
姬雲的存在感不強,若不是忽然被指證成兇手,姬成簡直就忽略了這個兒子的存在。
“靜姝,到底是怎麽回事?”
姬靜姝面對衆人的目光,露出哀傷之色,緩緩地講述了事情發生的經過……
原來姬靜姝和姬雲一起住在西院,一入夜很是安靜。姬靜姝晚上睡不着覺,就出來走走,結果就看到姬雲悄悄地從院中走出去,姬靜姝一時好奇,便跟在他的後面。後來便見他進了辛氏的房間,一進去就跪了下去,給辛氏嗑了好幾個響頭。
接着向辛氏道:“娘!從今日起,雲兒就是您的親兒子,請娘這次回安陽的時候,帶着兒子一起去吧!”
辛氏将他扶了起來,倒是很心疼的替他整了下衣服,說了幾句安慰的話,然而卻一直不答應帶姬雲去安陽之事。反而拿出些糕點水果什麽的,妄圖用哄小孩子的方法打發掉姬雲。
姬雲知道這條路走不通,氣呼呼地從辛氏的房裏走出來,因為姬靜姝就躲在暗處,因此姬雲從她身邊經過卻沒有看到她,然而她卻聽到姬雲說:“一定要殺了這個死女人!一定要殺了她!”
姬靜姝講到這裏,大家心裏都明白這肯定是真的,在安平郡不會有更多的前途,而且又有大夫人壓制,像姬雲、姬寶祿還有姬靜姝這樣的庶子庶女,根本是沒有一點點前程可言。
衆人心裏其實更恨大夫人,可是沒有辦法。
姬雲聽到這裏卻道:“你胡說!都是你!是你告訴我,現在只有去求辛氏,才有可能能夠去安陽!”
姬靜姝沒有否認,點點頭道:“好,你若硬要說是我說的,那也行,但是我說這句話并沒有錯吧?”
“你——”姬雲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得姬靜姝繼續道:“從這件事後,我便開始注意到姬雲,生怕他真的去傷害大娘。昨天清晨,我們給安姨娘起墳的時候,我就發覺他不對勁兒,當棺木送入到墓園的那片小樹林時,因為進園之前還有個小小的儀式,以通知先祖們,在新人要入園了……”
☆、與大夫人的聯手(三更)
“不知道大家記不記得一件事,當儀式進行到一半的時候,忽然起了陣風,将棺前的紙錢吹起了很多,而燭臺也跌倒,大家一陣忙亂,也就是在那時候,我親眼看到姬雲将大娘扯出了人圈,一掌敲在她的頸後,使她暈了過去,他便把她帶走了。”
這件事衆人其實都有印象,那陣風也來得怪異,當時安歌正好跪在棺前,風吹來的塵土迷住了她的眼睛。
等風過後,大家重新布置,将儀式進行完畢,就将棺材擡進了墓園,現在想想,辛氏似乎真的是那陣兒不見的。
大夫人深深地看了眼姬靜姝,嗡聲問道:“既然是看到姬雲将她帶走,你怎麽不通知大家呢?”
姬靜姝道:“我想通知,只是沒有來得及,你們仔細想想,是不是那時候,其實我也不見了一陣子?婕”
衆人一想,的确,姬靜姝似乎真的失蹤了一陣子。
姬靜姝又道:“我跟在他們的後面,本來是想要看個究竟,沒防着身後有人一下子擊在我的腦後,我暈了過去,再次醒來的時候,卻已經到了新墳附近,周圍并沒有人,我被綁在一棵樹上,好在我随身有帶着皇後娘娘當初賞的匕首,割開繩子逃了,大家想想,那個時候,除了我和大娘,還有誰不在?丕”
衆人一想,的确似乎也沒有見過姬雲,不過他向來都沒有什麽存在感。這時候,姬如情忽然道:“姬雲不在,我親眼看着他在樹林那兒,提前離開了。”
這下更坐實了姬雲就是兇手的可能性。
“那你時候逃出來,就應該及時告訴大家這件事。”大夫人又道。
“我只看到是姬雲将她擄走,卻并不知道最後的結果如何,只怕事情被我說出來後,姬雲狗急跳牆反要被大夫人不利,因此才裝作不知情依然與大家一起去找,找到了那只鞋子——現在想來,必是姬雲後來又趁亂将打昏後的大娘放在了棺材底……”
後面的事情她已經不必再述說,見她可憐兮兮,哭的眼睛紅腫,基本也都是能夠理解她的,再說她醒來的時候新墳都已經造好,那時候又有誰能想到辛氏是在棺材裏呢?總之,辛氏這一劫難逃,就算姬靜姝早點告訴衆人,也沒有辦法改變結果。
姬歡驀然沖到姬雲面前,一拳打在他的臉上,“你這個混蛋!只不過是為了去安陽,居然就殺了我娘,你簡直喪心病狂!”
“不是我!不是我!姬靜姝你這個賤人,你為什麽冤枉我!”姬雲的唇角流血,向姬靜姝大喊道。
姬靜姝眼神冷冷,“我有沒有冤枉你,你自己心裏清楚。”
這時大夫人道:“我也知道姬雲一直想離開安平郡,總覺得我這個大娘沒有好好的照顧于他,只怕此事為真。老爺,這可如何是好?”
姬成面無表情地道:“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殘忍殺害主母,按照家法,應該杖責五十,明日執行。”
姬成執意要用家法處置,衆人竟都沒有異議。
其實細心的人聽了姬靜姝述說的過程,可以看出來漏洞還是很大的,但是此時她自身難保,只能自己先行過了這一關再說。當下亦只是沉默着,大聲喊冤的姬雲就這樣被關進了柴房。
姬成心煩意亂,回屋去了。
夏炚主動留了下來,以防今夜再發生事情。
大夫人找了個借口單獨将姬靜姝單獨叫到了房裏,二人目光對視,皆都是很平靜,而姬靜姝的眼裏似乎還帶了一點點笑意。
大夫人忽然道:“靜姝,你長大了。”
姬靜姝點點頭,其實大夫人對她說這種話也不是第一次。大約是她成長的太快,因此每每讓大夫人有些吃驚。
“為什麽?”
姬靜姝微笑着不回答她的問道,只道:“我父親與辛氏共同生活了多年,辛氏又是頗具些姿色,是以他很尊重她的意見。想來,她何止是拒絕了姬雲要求去安陽的要求,只怕只要她在,便連二哥姬風和三姐如情亦是沒有辦法去安陽的,三姐直到現在未嫁,想來,這安平郡的男子,除了夏爵爺,又哪有一個可以入得大娘的法法的。”
這時姬靜姝又改口叫宓氏大娘,而将辛氏直稱為“辛氏”了。
大夫人依舊不動聲色,“你都看見了?”
“是,我都看見了,我知道誰是真正的兇手……不過大娘你知道的,我其實是站在您這一邊的。畢竟我在這裏生活了多年,與大娘還是有些感情的,不能眼見着大娘失去了自己的孩子。”
“你不必說這麽假腥腥的話,你有什麽條件說出來吧。”
“我沒有任何的條件,我只知道,現下辛氏死了,姬家的大夫人非你莫屬,這次父親回安陽的時候,除了姬雲,所有人都可以跟着他去安陽。大娘,你知道嗎?安陽真的是個好地方,二哥和三姐這樣的人兒,在那裏肯定能夠大展身手的。”
“這次的事,我記在心上了,你放心,從此以後,你和如情風兒一樣,我會如對待親生女兒般待你。”
“謝謝——娘親。”姬靜姝笑着參拜了下去。
另一方面,安歌則到了柴房。
房鎖着,安歌就在窗口輕喚姬雲,“姬雲,你聽得見嗎?”
姬雲猛地撲到窗前來,驚疑不定地問,“你是誰?”
“我是安歌。”
姬雲愣了下,忽然道:“你來做什麽?是來看我的笑話的嗎?你走!你快點走!都是你,若不是要給你娘遷什麽墳,我如何能惹來這禍事?”
“姬雲,你不是兇手對嗎?”
“我當然不是!”
他說完後沉默了一下,“我不明白五姐為何這樣待我,以前她住在府裏的時候,對我也是多番照顧,如今卻要如此的空口白話。還有你,你們肯定都知道她是冤枉我的,為什麽你們都不替我說話!”
安歌道:“那你知道是誰做的嗎?”
“我怎麽會知道!”姬雲絕望地吼道。
安歌害怕他的情緒更加地激動,便不再說下去了。其實姬靜姝之所以把罪名推到姬雲的身上,是因為姬雲實在是府中最好欺負的,而且他的娘親躺在榻上即将病死,姬雲被害死,連替他找公道的人都沒有。
固然也可以給安歌安上這個罪名,只是安歌好在有金書鐵券,使得姬靜姝動了貪念,再一個有夏爵爺保着,恐怕到最後依然毫發無傷。是以姬靜姝選擇姬雲,也是頗經過反複考量的。
安歌再一次感受到了姬靜姝的狠毒和心機,關鍵也戲也演得好,一雙眼睛哭的那個紅呀!
沒錯,對于姬靜姝救她,她真的一點都感激不起來。
“歌兒,你還在不在?”裏頭姬雲惶然問道。
“我還在。”安歌連忙答。
“歌兒,相辦法救救我吧,只要你救了我,将來做牛做馬報答你。你去求求夏爵爺,讓他救救我吧。”
“只是找不到真正的兇手,該怎麽辦呢?這事總得有個結果才好。”
“真正的兇手——”姬雲想了半晌忽然道:“歌兒,有件事是很奇怪,那天走到樹林之後,便有個小厮說辛氏在府中等我,我想着是否有關去安陽之事,因此提前回到了府中,可是在府中的時候,正與二哥撞了個正着,他也剛剛趕回來,可不知為何,頭上腳上都是泥土,我懷疑他可能早就回來,并且也去了墓地。”
經他這麽一說,安歌也豁然開朗了,這也就是他們都回府後,姬風卻仍然在洗浴的原因。
恐怕就是要洗去身上的泥土,換衣服,還有遮去傷口。
當初的辛氏,定是拼命反抗過,在他的身上留下了些許痕跡。
眼見着天又要亮了,安歌道:“姬雲,夏爵爺也是沒有辦法救你的,但是我可以送你這個。”
安歌将一把薄薄的匕首從窗的縫隙中遞了進去,“這把匕首或許能幫到你,若是你能逃掉,便去參軍吧,如今與東且彌的大戰消耗很多戰力,各處都在招收新兵的,将來若是你能在那裏做出一番事業,今日之事自有水落石出之時。”
姬雲收下了匕首,“歌兒,若我今日能逃過此劫,大恩來日必報。”
“我們都是親兄妹,不必如此客氣。”
安歌說完,便回了房間。
翌日,姬靜姝的驚叫聲首先打破了清晨的寧靜,因為她起身後梳妝,居然見到妝臺上的銅鏡上用胭脂寫了一行大字,“等着我回來找你報仇!”後面居然還有落款,分明寫着姬雲的名字。
姬靜姝連忙沖出房間,“姬雲跑了!快去追!”
衆人到了柴房,果然看見柴房的門半開,卻哪裏還有姬雲的影子呢?
姬靜姝見狀猶為怕,大聲道:“還不趕緊去追,在等什麽?”
衆小厮與家将全部都湧出了門去追,姬靜姝站在柴房門口,想着鏡子上的那些紅字,纖手微顫。
她卻不知道,正是她的驚慌失措,使姬雲成功逃出姬府。他就藏在姬靜姝的房間裏,藏在妝臺後面,等她沖出去叫人的時候,他在她的房子裏安穩地呆着。等到衆人都齊齊往院外跑着要去追人的時候,他已經換了一身小厮的衣裳,從姬靜姝的妝匣裏順了幾支珠釵和一只稍值錢些手镯,混在人群中出了院子。
出去後立刻當了從姬靜姝那裏拿來的東西,換了些銀子,買了身新衣裳,備了幹糧,就毫無留戀地離城而去了。
當姬靜姝失魂落魄地回到房間裏,發現妝匣被人動過并且少了東西後,馬上就明白是怎麽回事了,不由後悔自己的大意,氣的想吐血。之後卻是邊狠狠地擦着鏡子上的紅字邊咬牙切齒地道:“好,你來找我!有本來你找我報仇啊!你現在都不是我的對手,将來我更不會怕你!”
……總之,姬雲沒有被找回來。
辛氏被葬在了原本安葬安氏的地方。
安氏的屍骨之事,再也無人提起。
倒是大夫人宓氏,淡淡地與女兒姬如情談起時說道:“其實葬在哪裏又有什麽要緊?生前不愛,死後還硬要綁在一起嗎?情兒,若是将來你娘我死了,切要記得,也要像安歌燒掉安氏的屍體一樣,不留痕跡是最好。”
姬如情從來都搞不清楚她娘的想法,聽也也只得糊裏糊塗的答應,反而更擔憂能不能去安陽城的事。
大夫人道:“你放心,這次我們将舉家遷到安陽,到了那兒後,娘親會為你找一戶好人家,絕不讓我的女兒受委屈。”
姬如情撲在大夫人的懷裏,“娘,到了安陽,真的會那麽好嗎?”
“自然是好,你看安歌這樣的賤人,到了那兒居然能得到金書鐵券呢,你可沒有哪一點是比她差。”
姬如情不由地裂嘴笑了起來,“那倒是的。”
之後的一些日子,姬成開始處理安平郡的雜事,比如将這裏房産和地産賣掉,有些帶不走的家具和書籍都賣掉,還有養的幾匹馬,果然是要舉家遷移的模樣,安歌并不參與這些,無事可做時就開始細想在宮裏遇到的每件事,企圖找出些蛛絲馬跡,能夠知道害師父及安氏的人是誰?最後卻都沒有什麽結果。
倒是夏炚,這些日子極不好過,首先是鐘氏,從未與兒子分開過那麽久,她幾乎快要瘋了,這次夏炚回來,她簡直形穩不離,像看三歲小孩子一樣看着夏炚。
☆、女人是阻滞
而夏炚的那些妻妾們更是如此,因此夏炚的身後總是跟着一大串女人,他簡直都要頭疼死了。
好在還有雲飛這個好兄弟,說起來二人亦是很久不見,初見夏炚,雲飛厚着臉皮抱着夏炚狠狠地哭了一頓,“王爺,你總算回來了,你不知道,在你不在的日子裏,我過的是什麽樣的日子……”
雲飛其實本來是與夏炚一起出發,往安陽而去,後來因為夏炚的安排,提前回到了安平郡,沒想到入了女人窩出不來,被這些每日裏擔心夏炚的女子們纏的快要瘋了,就算他們知道,他其實也得不到他的什麽消息,她們仍然樂此不疲地每日照例詢問他,害得他每天都要重複回憶和夏炚一起在安陽的很多事,然後被迫分析些有的沒的,總之,過的不是人過的日子。
倒是蘇靜清之父蘇合讓夏炚帶回來的禮物派上了大用場,派發下去後哄得一衆女人高興極了。
想起蘇合後院的那一票女人,夏炚不能佩服這位岳父,果然,姜還是老的辣啊丕!
再說蘇靜清,在後院的這些女人中,屬蘇靜清這個王妃地位最高,然而也是她最矜持,夏炚回來的第一日,她只是微笑地站在遠處,默默地看着,用膳的時候也沒有來打擾夏炚和鐘氏母子相見,直到過了幾日,夏炚忙完了姬家的事,夜裏她才端了一碗蓮子湯進來與夏炚說話。
夏炚倒是對她産生了些許歉疚之意,喝了她端來的湯,二人坐下來敘話一陣。蘇靜清第一句就是,“安陽那邊發生的事情,我父親有寫信告訴我,細細想來很是驚險,妾身一直擔憂王爺的安全,本來打算如果王爺再不回來,妾身便想辦法尋到安陽去。婕”
她說的情真意切,卻又是淡然的,仿若理所應當如此,她的确是把自己放在夏炚的妻子的位置上的。
夏炚笑道:“其實也還好,總算一切順利。”
“再不會去了吧?”蘇靜清問道。
沒等夏炚回答,蘇靜清又道:“下次若再去,帶我一起去吧,反正我也是很久沒有見到父親了。”
夏炚微怔了下,只好點頭答應下來。
蘇靜清喚道:“王爺——”
夏炚應了聲,就見她一臉羞怯地将自己送入到他的懷裏,“王爺,這些日子,靜清真的很想你。”
夏炚神情尴尬,喉嚨有些發幹,“靜清,我——”
“王爺,我錯了,當初您重病之時,我不應該讓娘那麽沖動,替您休妾。您放心,男人三妻四妾最正常不過,您于安歌的事情,我也明白幾分。若是王爺不棄,明日便由我去說服娘,把安歌再迎娶進門便也罷了。”
夏炚咳了聲,站起身來,蘇靜清只好坐直了身體,有些受傷和不解地看着夏炚,“王爺,您怎麽了?”
“安歌的事,由我自己處理吧。雖然在我的心裏,她還是我的女人,但她似乎并沒有将我當成他的男人。所以靜清,有關她的事,你不要插手,也切莫要為難她去做任何她不想做的事。”
蘇靜清的唇微抿了下,眸中卻閃過一抹不甘,真是沒有想到,夏炚居然會如此護着安歌。
然而她只是笑笑,“放心吧王爺,凡是您喜歡的女子,靜清絕不敢對她怎麽樣。”
夏炚向來只負責把女人娶進門,卻從來不負責夜裏替女人暖身子,蘇靜清那晚膩在夏炚的書房內很久,最後還裝成疲累之極,扶着下颌在書桌上睡着。夏炚靜靜地看了這女子片刻,便将她抱起來,放在書房的榻上。
在他準備直起身子的時候,蘇靜清忽然睜開了眼睛,一雙彎臂緊緊地套在他的脖子上,“王爺,靜清,真的很愛你。”
她眼神微微迷離含着傷,一雙唇瓣如露珠般顫着,這樣的媚惑的确令人心動,然而夏炚卻只是将她的胳膊從自己的頸上拆開,用錦被蓋住她,“乖,還是早點休息吧,女人是熬不起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