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53)

又道:“為何親自上擂臺?”

鐵面嗡聲答道:“只有勝利了,才會得到這次的領導權。我必須親自領導,所以必須勝。”

安歌點點頭,忽然抓住他的另外一只手查看,他的手腕上有在沙漠幻海之時割血救她留下的傷口,就算面容能夠被鐵面遮住,傷口總歸是不能隐藏得吧?然而當她的目光落在他手腕上的時候,卻并沒有看到那條傷口,手腕處的皮膚很是光滑,哪裏有受過傷的模樣?

當下掩不住心頭的一陣失望,肩一塌,不顧靠着她肩的鐵面身子一歪,差點跌倒,她走到翟白的面前道:“白老爺子,你們勝了。”

回頭看那三個劍客,此時居然已經不見了。

翟白還在生氣安歌激他上臺的事情,這時冷冷地道:“是,勝了,那又如何?”

“先前您不是說,這次去林中不一定能夠讨得了好嗎?我覺得這事應該從長計義,今日不如讓大家先散了,有了更穩妥的辦法再說。”

“不,我覺得今夜很合适,此時天将要亮,正是守衛最為疲弱的時候,現在我們一舉沖入林中,保管将奸王打敗!”在一旁聽到二人對話的吳岱忽然插了句。

安歌丢給他一個白眼,“你不說話會死啊?”

“我是勝利者,我有權利說話啊!”吳岱得意地道。

這時鐵面也走了過來,道:“現在的确是最合适的機會,不瞞大家說,我其實已經入了林中探過,我知道他們在哪裏,現在我願意帶路,讓大家入林中去。”

翟白道:“此話當真?”

“自是真的。”鐵面道。

吳岱又道:“我和這位鐵面兄都贊成現在出發,常言道,少數聽從多數,白老爺子,事不宜遲,我們現在就出發吧?”

因為有翟白打頭兒,之前打算走的各位好漢又都站到了人群中,此時都頗為贊同此提議,“除奸王,全大義!”

這樣的口號喊起來,頓時群情激憤,不去也不行了。

Advertisement

安歌連忙自薦,“白老爺子,之前的事情我向您道歉,但我也只是想盡一已之力而已。想必您也看出來了,在下呢,對于堪輿風水,相人面,觀吉兇,破術數都有一定的心得,能不能就讓在下跟在白老爺子的身邊,關鍵的時候也可為老爺子解決某些問題。”

在翟白的心目中,如今站在面前的三人,唯有這安小弟還算單純些,當下點點頭道:“好吧,給你一次揚名立萬的機會。”

☆、不負戰神之名(二更)

就這樣,這個以各路江湖客組成的隊伍,往城外樹林方向出發了。

安歌在臨走之前,悄悄地走到那些被綁官員的柱子前,用小刀割開了綁他們的繩子,“你們快點找救兵,若齊王死在荊州境內,你們全部都得陪葬。”

官員連連答應,然而安歌剛剛轉身,就聽到身後傳來慘叫聲。

回過頭,卻是那燕蒼三劍客,原來他們并沒有離開,只是剛才不知道躲到了哪裏去,這時三人相互摻扶着出來,而沒有受傷的王漢,手起刀落,頃刻之間,臺子被這些官員的鮮血染紅,血腥的味道令安歌的胸腹泛起一陣煩惡,很想吐。

三劍客對安歌冷笑道:“你這小子,今日之事全壞在你的手裏!我等現在就殺了你!阕”

李漢說着又舉劍上前,幸好這時鐵面和吳岱一齊走了過來。

吳岱見狀,冷笑一聲,“燕蒼三劍客果然名不虛傳,殺人不眨眼,痛快。珂”

鐵面卻只冷冷看了他們一眼,不知道為什麽,鐵面這一眼讓三人都不禁打了個寒顫,他們的直覺告訴他們,鐵面這個人絕不會放過他們。

鐵面很自然地牽住了安歌的手,“一個人亂跑是很危險的,別出師未捷身先死,緊跟着我們。”

安歌噢了聲,目睹了那麽多的鮮血,驚吓之下竟然沒有甩開鐵面。

太陽還沒有露出頭,天邊青影沉沉,清晨的風有些許涼,不知為何安歌卻是滿頭大汗,一路上她邊走邊爻卦,計算出吉位,當然其實路線是由不得她來決定的,因為鐵面說知道曹炟在哪裏,并且探出了一條比較安全的道路,實際上隊伍是被他帶着走的。

直到安歌接連指出好幾處機關,并且想法讓衆人避開了機關後,此種情景才有所改變,安歌終于也拿到了主導權。

然而她并不想讓衆人那麽快到達曹炟的營地,但也不想曹炟的機關殺了這些人,是以有一陣兒,她滿臉無奈和茫然,站在那裏說不出話來。

最後衆人都有些等不急了,天都已經亮了,就算到了營地也是硬拼了,最佳時機都錯過了,安歌連忙道:“對,最佳時機我們的确已經錯過了,現在我們不能往前走,再往前便是兇兆,只怕到時候大家要得不償失。”

其實翟白是一直知道安歌的心思的,雖然不能确定她就是曹炟那邊兒的人,但他知道她不想讓大家去攻打曹炟,這時道:“安兄弟,此事已經由不得你做主,我們即來了,想必奸王已經得到了消息,我們若是在同一個地方留得太久,就會被奸王發現設計陷害,到時候才是真正的不妙。”

翟白得高望衆,如此一說,果然衆人又繼續跟着翟白往前走了,安歌在旁邊幹着急。

吳岱一直不緊不慢地跟着,此時混在人群中,聽得身邊一人道:“大将軍,曹炟的确在樹林裏設置了很多的機關,我們的人不好接近,是以不太清楚具體的情況。”

吳岱嗯了聲,又道:“打聽到這位安小弟的來歷嗎?”

“找到了江北五虎,說是在半路上與他遇到,關于他的來歷,他們也并不清楚。”

“廢物!”吳岱罵了句,嘴裏叼了根狗尾巴草,“滾!繼續打聽曹炟的動向!”

“是!”

“慢着!”吳岱忽然道。

那人又站住,“大将軍還有什麽吩咐?”

“帶人來,穿上邾國兵勇的衣裳,将這些江湖客統統殺了,對了,留下安小弟和鐵面的性命。”

“是,屬下這就去安排。”

這時,翟白向鐵面問道:“不知鐵面老弟如何看法?走,還是不走?”

鐵面道:“當然是走。”

他依舊前面帶路,完全忽略安歌憤怒又無奈的目光。

安歌只好跟着大部隊繼續往前走,餓了整夜,肚子咕咕叫了起來,就見一只餅忽然就到了她的眼前,扭頭一看,卻原來是吳岱,自己咬着一只餅,另一只餅很誘人地伸在安歌的眼前,“想吃嗎?”他充滿誘惑的聲音問道。

她不由自主地點點頭,“想吃。”

“那你得告訴我,你到底是誰?”

“我是安小弟,這不人人都知道的事兒嗎?”

“你當我那麽好騙?既然你無意交我這個朋友,那麽我也沒有必要熱臉貼上冷股屁,這餅不能送給你了。”

“你——”

安歌咬咬牙又道:“你當你很坦白嗎?我知道你定也是化名。”

吳岱聳聳肩,顯然對于安歌的指控并不放在心上。

安歌再看了一眼那只餅,按上特別想吃的欲~望,道:“我一點都不餓。”

心裏頭想着,若是能見到曹炟,若是大家都和和氣氣的不要打架,曹炟至少會請她好好的吃一頓吧?

就在這時,鐵面從懷裏拿出一只雞腿,遞到了安歌的面前。

“吃吧,還有好一段路要走。”

安歌接過了雞腿,道了聲謝謝,轉而看向好吳岱,見他也正看着她,她一臉得意狠狠地咬了手中的雞腿一口,頭一揚就往前面走去。吳岱走過來,把手拍在鐵面的肩上,“不厚道啊,半路截胡。”

鐵面像拂灰塵一樣将他的手拂下去,冷冷地走開了。

安歌和鐵面,還有翟白,幾乎是同時發現了危險,翟白一揮手,衆人的腳步都停了下來,在場的多數都是江湖客,對于危險有很好的感知,第一次如此齊心地全部都住了聲,仔細觀察周圍的動靜。

安歌手裏的雞腿還沒有吃完,這時連咀嚼也不敢了,向周圍看去,只見四處半人高的草被風吹得嘩嘩響。

這是……

怎麽了?

安歌悄悄地扯了扯鐵面的衣袖,鐵面忽然握住了她的手,道:“等會無論發生何事,保住性命為要。”

安歌連忙點頭,他不說,她也會這樣做的了。

時間仿若靜止,再過了片刻,忽然很多身影從天而降,他們個個都拿着大刀,從兵器到服飾,分明就是邾國兵勇的打扮,吳岱喊了聲,“是曹炟的人,大家殺呀!”

衆人立刻都各自亮出兵器,與這些兵勇戰在一處。

這些兵勇明顯是挑選出來的死士,他們刀法淩厲,異常兇悍,翟白也加入了戰鬥,反而鐵面似乎并不着急打鬥,他提起安歌,一個飛身将她送到圈外的草叢裏,示意她躲在那裏,一邊卻是拿出一只哨子,吹出很奇異的聲音,安歌聽着這聲音,忽然知道鐵面的身份了。

他當然不是曹炟,因為他的手腕上沒有傷痕,但他一定是曹炟的人,因為他所用的哨子便是船哨,當初煙雨橋下,她親眼見曹炟吹響這種哨子。

果然,哨聲一落,忽然從四面八方傳出喊殺聲。

四周的樹木如同地震般,發出陣陣簇響,接着從四周出來很多兵勇,手裏都拿着一種很奇特的荊棘,像一張張大網,兜頭而下。這種東西當然攔不住江湖客,他們拿起長劍,刷刷刷就将此網破壞,任網的碎片跌在地上。

剛開始這樣的網的确沒有産生什麽殺傷力,然而過了片刻,開始有人倒了下去,痛苦地喊道:“這它媽的什麽東西!大家小心這些刺網,有毒!”

原來此網是由荊棘制成,被破壞後掉在地上,上面的尖刺在他們走動的時候,會刺傷他們的腳底,這種荊棘卻是有毒的。

被刺之人腳底異常疼痛,混身麻癢,根本無法再打鬥了。

聽得吳岱道:“小心腳下!不要随便挪動腳。”

之前來的那些兵勇立刻都站在原地不挪動了,只拿刀砍周圍的江湖客,就在這時,鐵面似乎很是随意地到了吳岱的跟前,“吳兄,奸王果然陰險,要不我們就退回去吧?”

吳岱道:“殺死奸王,人人有責,不許退!”

就在這時,鐵面忽然拂上他頸後的穴道,他立時覺得全身僵硬。

“鐵面,你原來是奸細?”

“我不是奸細,你才是。”鐵面說着,忽然又吹起哨子。

荊棘網沒再投過來,而是湧出了許多兵勇,很輕易就綁住了受傷的江湖客,有些人開始開罵,“奸王,你賣~國叛國,不得好死!”

“奸王,殺了我們又如何,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安歌此時也不好走出來了,只藏在草叢裏看個究竟。

看到翟白及一些沒有受傷的江湖客還想要反抗,安歌連忙喊了聲,“白老爺子救我!”

翟白連忙飛身過來,一把提起了安歌,也就是這個空檔,安歌手裏的匕首已經端端正正地抵在翟白的頸上,待二人落下來,只見翟白氣得胡子都顫起來了,“安小弟,枉我老兒最信任你,卻原來是瞎了我的狗眼!”

安歌萬分愧疚地道:“白老爺子,對不起,我猜測,齊王之所以給烏弋山送糧草,乃是有原因的。”

“他犯的乃是叛國大罪。”翟白道。

“他若真的觸犯律法,自當有朝廷來處理此事。可是大家想過沒有,齊王送糧草至此,攔截他的人都是江湖客,而朝廷不但不攔阻,反而派五千精兵跟随于他,可見給烏弋山送糧草乃是朝廷的決定。

新皇登基,一切的決策都是由他決定,若是這個決定錯了,也是新皇的錯,而不是齊王之錯,身為臣子,只能聽從命令,你們如此不分清紅皂白,就想将齊王殺之而後快,可想過後果?”

“你現在說什麽都沒用,他向敵國送糧草乃是事實。”翟白如此道。

就在這時,鐵面道:“将他們都關在一處。”

就這樣,翟白和衆多江湖客都被一張大網圍關了起來,武器都被收走,同樣關起來的還有最先沖出來的那些兵勇。

因為某種衆人都不解的原因,他們全部都抽刀自殺。

之後,鐵面将一個藥瓶遞給了安歌,“這裏頭是解藥,三個時辰後給他們解藥。

安歌忙問,“齊王呢?”

鐵面只道:“将解藥給他們

後,會有人護送你回到城裏。”

安歌注意到,被綁走的還有那位叫吳岱的。

安歌在原地等了三個時辰,直到晌午時分,才将解藥遞給了白老爺子,之後她在兩個兵勇的護送下,回到了荊州城內。

後來,她将這件事好好的清理了一上,大概地理清了來倫去脈,想必什麽除奸大會,根本就在曹炟的監視之下完成的。而鐵面也的确是他的人,在鐵面帶着衆位江湖客在樹林裏饒路耽誤時間的時候,曹炟的送糧隊伍早已經由樹林的另一端出了樹林,并且順利通過荊州,将糧草送到了烏弋山處。

為了不傷害這些江湖客,才想出了荊棘陣這種方法,使他們失去反抗的能力卻能保存自己的生命。而第一撥沖出來的兵勇,後來在他們的屍體上發現了特殊的紋身,被證明乃是烏弋山的手下,想來他們是想假扮邾國~軍殺了這些江湖客,使齊王的聲名在江湖客中徹底變得黑暗。

那麽,吳岱很可能就是烏弋山的人,或者是——

安歌想到了他的名字,吳是烏的近音字,而岱字裏頭含有弋山,或許吳岱就是烏弋山本人呢?

可惜她是沒有機會親自求證了。

她又在荊州停留了七天,七天裏不斷有曹炟和烏弋山的消息傳來,首先,曹炟的确把糧草順利送到烏弋山處,據說與烏弋山經過了兩天三夜的長時間談判,最後烏弋山決定撤兵後退百裏,将兩軍交戰的地界轉移到了東且彌國境內。

一個月後,因為東且彌境內受兵災的百姓怨聲載道,将苦境上告東且彌朝廷,使得朝廷在三天內頒下八道回撤令,迫使烏弋山不得不撤兵回朝。

至此,東且彌與大月氏及邾國的混戰,終于告一段落。

當然這已經是後話了,只說荊州城內,聽說因為曹炟的談判,使得東且彌國後退百裏的消息傳到荊州城後,百姓歡呼雀躍,大慶三日。

安歌走在人群裏,亦是面帶微笑,她就知道,曹炟定不會負戰神之名,唯一讓她感到疑惑的便是,到底是什麽樣的一場談判,居然使烏弋山後退百裏?她已經迫不急待想見到曹炟了,好好的問一下他到底是怎麽回事?

說起來在樹林裏的一場聲東擊西,暗踱陳倉真是玩兒的太好了,若不是鐵面帶着衆人走那條據說“很安全”的路,并且成功吸引吳岱的人馬入林砍殺江湖客,那麽曹炟的人馬是不易躲過江湖客及各路人士的監視,輕易通過樹林與荊州地界的,就算通過也要付出相當大的代價,更關鍵的是,如此一來,保住了這些江湖客的性命。

江湖客當然不會如此分析,他們只知道曹炟綁了他們,有陰謀詭計傷害了他們,少有清醒的人去闡明這件事的利弊。

然而安歌知道,她就是知道,就是明白。

百姓也知道,百姓才是世界上最聰明的,他們最知道,什麽樣的結果對他們是最好的,是以荊州地界上,忽然多出了許多有關曹炟的生祠,百姓會永遠記着他的功績。

安歌又想起曹項曾經說過的一句話,曹項說:“百姓最無知,但他們并不傻,誰對他們好他們知道。所以要當明君,首先當要愛民。”

其實撇開三子奪嫡事件來說,曹項真的是個好皇帝。

三月二十二。

大慶的最後一日。

安歌坐在客棧一隅,面前的桌子上依舊擺着一壺酒和一盤牛肉,這一次她倒是很惬意,夾了筷子牛肉喂到口中,再喝一口酒,俨然學會了那些江湖人士的做派。

聽旁邊有人在議論,“烏弋山退兵百裏!真不知道齊王曹炟是怎麽做到的?若說那些糧草固然是很重要,但是比起退兵百裏又算不得什麽了,戰神就是戰神,之前大家都罵他奸王,想必是誤會他了。”

這些百姓的讨論傳到另一桌,卻是翟白在那裏喝酒,這時與安歌的目光對視,翟白冷哼了聲,顯然對于安歌當時辜負他的信任,還有些不能釋懷。安歌也不介意,看向翟白的另一邊,竟然是那位曾經被曹炟抓住關在籠子裏的鬼俠聶玉郎。

這聶玉郎應該是認得安歌的,想到他的沖動與魯莽,安歌還是趕緊地扭過頭,避免與他相見。

既然他活着,想必親眼看到曹炟是如何使烏弋山退兵百裏的,應該會把真相告之翟白,她倒不必擔心這白老頭子去暗殺曹炟了。

就在這時,有個小二到了她的面前,“您是安公子嗎?樓上雅座有位公子請您上去喝酒。”

安歌擡起頭,便見到二樓靠柱子旁有一個桌子,此時一個眉目清俊,棱角分明的男子正坐在那裏端了杯酒向她看着,那雙冰冷的眸子,那身黑色的大氅,還有那拒人于千裏之外的氣場,讓安歌的心裏,忽然就燃起了片片的煙火,照亮了她這一向有些郁悶的心情。

☆、一個人的地老天荒

她站了起來,跟着小二往二樓而去。

“在下安小弟,參見齊王殿下。”到了近前,安歌請安道。

“安小弟……”齊王的唇角浮起一抹不易覺察的微笑。

安歌擡眸看着眼前的男子,一段日子沒見,他似乎還是老樣子,并沒有大戰過後的狼狽或者是緊張,當然了,他是勝利者啊!

“請坐。”曹炟道。

“齊王殿下聽到樓下的議論了嗎?”安歌笑着問珂。

曹炟淡聲道:“預料之中。”

“你太驕傲了吧!”安歌眯着眼睛笑。

“我從來都覺得謙虛其實是一種虛僞。”

安歌點點頭,“齊王的見解很是獨到。”

這一桌子上倒是擺着不少好吃的,安歌看了一眼就餓了,不客氣地拿起筷子,挑好的往嘴裏塞了些。

聽得曹炟道:“還有很多菜,一會才上來,你慢些吃。”

“嗯!”她應完,才發覺曹炟的聲音很是自然,溫柔。

這倒是很難得啊,連忙擡頭看他,卻見他已然輕搖折扇,目光往樓下看去了。

這幾日荊州的江湖客少多了,自樹林一戰,江湖客們沒有讨到任何好處,反而被曹炟大大地挫去了銳氣。而曹炟将糧草順利送達烏弋山處,換來烏弋山後退百裏的結果,也使他們對于朝廷的決策及做法,有了重新的認識,關鍵對曹炟也有了新的認識。

或許他們以前過于激憤,把朝廷看得太無能,看得太膚淺了。這一次的鬧劇,他們像一群不懂事的孩子般可笑。

所以他們多數在事情發生後的第二天及第三天,就成群結隊地離開了荊州,只有少數如翟白和聶玉郎這樣的人還在逗留。

安歌指指聶玉郎,“他當初可是要殺你的,你為何放了他?須知這些江湖客是很容易受到他人誤導,說不定什麽時候又來殺你。”安歌說到這裏,又喃喃地道:“這可不像是你的性格,你堂堂的齊王什麽時候把人命看中了?那還不是想殺就殺。”

曹炟看了她一眼,又看了她一眼,終于忍不住道:“原來你是這樣看我的。”

“不不不,我也只是聽說,聽說而已,畢竟我倆也還不是太熟……”說着露出無辜讨好的笑容。

曹炟又道:“我還沒問你,你不好好的留在安平郡,卻跑來這裏湊什麽熱鬧?”

安歌心裏道:“還不是為了你!”

嘴上卻說:“還不是為了你交待下來的任務,前些日子我夜觀天象,發現帝星往這邊兒移動,我猜測真龍是否也在這邊,所以我跟着帝星往這邊兒來了。”

“那,有什麽線索嗎?”果然曹炟對這件事依然感興趣。

安歌苦惱地搖搖頭,“可能我看錯了,到現在沒有什麽線索。”

其實最近安歌的确有夜觀星象,帝星明亮旺盛,正在安陽方向。

安歌一直很疑惑,既然曹煜并不是真正的真龍之身,為何他掘起後,帝星所應對的明明就是他?安歌想來想去,只有一個解釋,帝星其實一直在那裏,帝星從未變過,變的是當皇帝之人,誰在此位,帝星便對應于誰。

最近這兩個月,安歌從安陽到了安平郡,又從安平郡到了荊州,可謂行了萬裏路,看盡民情,在曹煜的治下,邾國百姓也算是安居樂業,也偶爾會聽到百姓對于曹煜的稱誦聲。

師父說,真龍之身,首在良善。只有良善之人方能治國安民。

可曹煜并不良善,或者他,只是對她不良善?

若是換個人當皇帝,邾國的百姓會否過得更好?會否比他強些呢?

這時,安歌心中種種疑惑不解,卻不知,一切其實只是剛剛開始,她眼之所見的或許只是表相,心中所迷的,在日後都會有個答案。

曹炟并不知安歌心中已經在想着這麽複雜的事情了,他只道:“我們等會就會出發,回安陽。我會派人送你回安平郡。”

“千萬不要!安平郡已經沒有我的家了,姬成那個老鬼,把家遷到安陽了。”

曹炟微怔了下,“可是他那兩位夫人……”

俗話說,一山不容二虎,姬成若不是腦子出了問題,怎麽會把兩位夫人遷在一處呢?

安歌于是把在安平郡發生的事情,對曹炟說了一遍。

她雖然也沒有明确說出兇手是誰,但是曹炟這樣的人一聽便也明白了,這是一場典型的家鬥,名門旺族中常有的現象,誰生誰死,除了自生的智慧和運氣外,還要靠個狠勁兒,很顯然,這次是宓氏勝利了。

曹炟想到當初的三子奪嫡,至如今皇帝對自己的忌憚,不由心情略微煩亂起來,然而神情卻依舊是漠然和雲淡風清的。

“這麽說,你也是要回安陽的?”

“是呀,不過我一個小女子,一路過去定是危險極了,所以請求與齊王同行。”

曹炟沉吟了片刻才嗯了聲,“不過跟着我一路會很危險的,畢竟你也知道,有很多人都想殺我。”

“你忘了我是什麽人?我可是安大風水師,吉兇我最知道。我早已經蔔過了,這一路只要我跟齊王在一塊,會很安全的。”

“既然如此,不帶你也不行了。”

事情說定後,安歌心情大好,很想抱起酒壺喝上幾大口,又害怕自己喝醉了醜态畢露,或者是被曹炟甩下,因此只是很克制地小口小口嘗着。

“齊王殿下,你是不是有個叫鐵面的屬下,怎地不見他?”

“他啊,只在關鍵的時候才出現。”曹炟答。

安歌嗯了聲,忽然抓住了曹炟的手,向他的手腕看去,只見手腕處戴着一只黑曜石的镯子,很是寬大。顯然和她一樣,是利用镯子将傷痕給遮起來了,安歌嘆了聲,放開了他道:“真是有什麽樣的主子,就有什麽樣的屬下,那位鐵面和你簡直一個脾氣!不過他的手腕上沒有傷。”安歌如實道。

齊王曹炟的唇抿了抿,模糊地嗯了聲。

安歌又道:“還有那位烏弋山,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曹炟見她眼神迷離,明明是已經喝得半醉了,想到之前她被請上二樓之前,在樓下就一口肉一口酒的……

他心中有些好笑,嘴上卻道:“你問得太多了。”

安歌喝醉了。

她發誓她真的已經很克制,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心情太好,內心深處又覺得有曹炟在她絕對不必擔心自己的危險,也不怕他真的會甩掉了她,所以她還是喝醉了。

後來她聽客小二說,是曹炟親自把她送到客房裏的。

她在曹炟的面前喝醉過不止一回了,唉,為什麽每次都這麽失态呢?

她以為只是這樣,實際上她的失态遠不止這樣。

在曹炟将她抱回到房裏準備離開的時候,她忽然像八爪魚一樣緊緊地抱住了他,一臉媚笑地道:“曹炟,原來你愛我,原來你愛我呀,你真壞,你怎麽不早點告訴我……害得人家,走了好多彎路……”

曹炟好不容易才把她的胳膊腿兒一條一條地從自己的身上弄下去,剛抹了把額上的汗,卻見安歌忽然暴起,眼睛瞪得很大,直盯着他道:“你這個笨蛋!你要是早點告訴我,我就不用死了啊!而且她根本就不是沈婥了!”

她呼地撲上來,狠狠地咬在他的肩頭。

曹炟啊地慘叫了聲,狠狠地在她的頸後敲了一下,她呃地一聲爬在他的身上不動了,口中還咬着他肩頭的肉。

曹炟忍着痛,将她從他的身上扯開,然後小心翼翼地替她蓋好被子,再看了她一眼,便逃也似的一溜煙地跑了出來。

之後他再沒敢進她的房間,連第二日出發,都是讓小二去敲得門。

安歌醒來後,就覺得腿啊胳膊啊,有些酸痛,就好像一個養尊處優的人,忽然走了好幾裏山路之後的效果。還有後脖子很酸痛,這酒的力道不小啊,她如此想着,便揉着自己的後頸,慢騰騰地走了出來。

當得知因為她喝醉,便得曹炟不得不停留了一日等她酒醒,她還是有些許的感激和開心的,可惜的是,從她出了客房至吃飯至上了馬車,曹炟都與她保持着相當的距離,似乎她是洪水猛獸般。

想起昨日喝酒吃飯的時候,他們的關系還是像朋友一樣,怎麽今兒倒如此客氣了?

男人心,海底針,不好猜呀。

不管怎麽樣,曹炟和安歌,就這樣踏上了回安陽的路。

因為曹炟要趕路,所以頭一個晚上是宿在荒郊野外。

篝火的映照下,曹炟的身影有些落寞,安歌猶豫了好一會兒,才走過去,不知道曹炟在想什麽,當她拿起樹枝輕輕地敲了下他手中撥弄柴火的木棍後,他似乎被驚了下,擡眸看到她,再次被驚了下,這讓安歌很不開心,“你是怎麽了?好像我是老虎一樣。”

曹炟的肩頭還在痛呢,早上他還看了眼,發現很鮮明的齒印留在那裏。

不過他當然不會把這件事還告訴安歌,只道:“這麽晚了,你怎麽還不休息?”

“你呢?趕了整天的路,為何不休息?再說你完成了這麽一件大事,不是應該邊游山玩水邊走嗎?為何如此的着急?”其實安歌希望這條路長些,所花費的時間也可以長些。

曹炟想了想,還是如實告訴安歌比較好,因為他不想安歌對他産生誤會,而繼續陷下去。

“我之所以這麽着急的趕回去,是因為我想救玉兒出來,我也很久沒有見過她,我很想念她。”

“你——”安歌暗道自己真傻,早該想到這點才對。

“曹炟,你真的認為,潘玉兒就是沈婥嗎?”

“是,我親眼看到她複活。”

“能為我講講當時的事情嗎?畢竟我也是付出了自己的鮮血的,我應該有資格知道當時到底發生了何事。在方濟兄妹把我從淳于光那裏帶走後,到底又發生了何事?”

曹炟又将火撥旺了些,向左右示意,附近的護衛立刻都明白了,主動退出相當的距離,使曹炟和安歌的談話能夠保秘。

接着曹炟喃喃地說出了當時的事情。

原來在安歌被救走後,曹炟以為沈婥定是活不過來了,當下只是撲到沈婥的面前,抱住了她的屍體。

當時的曹炟心頭的确是異常的絕望,但就是在這種時候,淳于光卻告訴他,雖然安歌被救走,返魂缽也被帶走,但安歌的血卻被淳于光及時留了下來,所以沈婥依然有救,因為儀式的上半部分已經完成,現在只需要完成下部分就可以。

接着曹炟被況離和淳于光的另外兩個弟子扯到一邊,幾人将他擋住,不讓他上前,但卻不會擋住他的視線,他看到淳于光将安歌的血,灌入到沈婥的口中,然後他開始做法,在他做法的過程中,沈婥全身都在散發出一種白色的煙霧,然後他看到她的屍體似乎漸漸變得柔軟。

她的身體原本被凍得僵硬,這時她的手,卻忽然軟軟地垂下來。

接着她看到沈婥睜開了眼睛,并且慢慢地将頭扭過來,看着他,目光目然。他承認這是他生平見過的最詭異的一幕。若是別的人,只怕他立刻會拔劍殺了她,因為她實在很像個妖怪。不過那具屍體是沈婥,所以曹炟除了覺得詭異驚訝,剩餘的便是無法控制的驚喜。

之後她又慢慢地閉上了眼睛,這時淳于光的做法也已經完成,他猛地甩開況離等人,沖到沈婥的面前,他抱住了她,只覺得她身體冰涼,然而皮膚卻很有彈性,他能感覺到她是個活生生的人。

他就這麽一直抱着她,很久,都不願松開。

他用自己的體溫,溫暖她,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醒了過來,她茫然地看着他,她的眼角有淚,她對他說的第一句話是說,“我好冷……”

她的聲音,與沈婥的聲音一模一樣……

……

之後,根據淳于光的安排,沈婥因為要恢複自己的肌膚及所有功能,因此又在淳于光的照料下,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