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引子

一大屋子的女人杵在那裏縮脖子瞪眼，緊盯着屋中間面無表情的少年的那只手，先是艱難地幹咽了口口水，然後又瑟縮着向一起擠了擠。

因為那只手在打算盤。

少年纖長秀氣的手将算盤珠子打得噼啪響，動作恍若行雲流水，連臉色都不帶變上一分。

“糯米，藥物相關的賬本，記錯四百兩，起居記錯三百五。”

頓時，原本鴉雀無聲的賬房像被活生生澆了盆沸水下來，慘叫聲炸開賬房這口鍋，幾乎要把鍋蓋掀翻。

“蒼天吶，我的老心老幹老肺喲！”藥閣老板率先翻了個白眼，西子捧心狀直挺挺後栽，肥碩的身子“咣”一聲砸到衣房總管身上。

衣房總管勉強接住她，疼得扭曲着一張老臉，顫巍巍伸出手哆嗦着指頭控訴少年“你，你看你還有半點男人家的樣子嗎，尊老愛幼，尊老愛幼知不知道？我……我可是上有老下有的！”

管起居的捶胸頓足，忙湊上前去推開裝暈的藥閣老板和憤怒地衣房總管，擠到最前頭對着神色淡淡記賬的少年點頭哈腰陪笑連連：“您看，不就這點銀子嘛，小事兒啊爺……小事兒……”

正記賬的顧江離頓了頓筆，蹙眉略微擡首，一旁站着的小厮糯米瞬間會意，“啪”一聲重拍木桌，伸着白嫩小指頭隔着空氣在一群女人臉上頭上戳戳點點，杏眼圓睜豎眉怒斥：“瞎嚷嚷什麽，瞎嚷嚷什麽！我家主子喜歡安靜，安靜！要是讓我家主子分神算錯賬，可有你們受的！”

他冷哼一聲，斜眼看着一群人，嘴巴一撇道：“管藥的，莫不是你想虧空四百變九百？”，“還有你，負責起居的，也想再添一百兩不成？”

頓時雜亂變無聲。

一群女人忙頭搖若撥浪鼓，小心翼翼從臉上擠出一個來，連連稱“是我們的錯我們的錯”

屋外倚門看戲的小王女“噗嗤”一聲笑出來，攬過一旁的纨绔小姊妹用紙扇尖懶洋洋戳了她下，道：“你家何時養了這麽刁蠻嚣張的小仆和年輕俊俏的男賬房？”

纨绔撇撇嘴，将半塊糕點塞入嘴後含糊不清嘟囔着。

“我家可無這等無修養的仆，這是我娘從外面那顧氏錢莊雇來幫忙的”，待咽了糕點，她清清嗓子賊兮兮趴到好姐妹耳邊道：“不過有一點你倒說的不假，那會打算盤的生得真是标致，哎呦，何止标志，美得能勾魂兒！不過啊，可惜咯，可惜咯……”

“怎麽就可惜了？”越染漫不經心推開她的頭，歪在門框邊繼續看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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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啧，可惜，可惜……”

纨绔吧唧着嘴，咋咋舌一副意猶未盡的模樣：“他是個瘸子。”

裏面恰巧閃了個大空隙，讓越染斜倚在那裏也能将裏面看得清楚：那小厮糯米嬉皮笑臉着不知道湊在他主子耳邊說了什麽，只見那眉目間都透着淡淡清冷的少年停了筆，長睫輕斂，垂首輕笑。一時間，仿若梨花初落水，皎月映澄塘，端得讓人移不開眼。

越染發着怔，半晌呢喃“那倒也是個極漂亮的瘸子……”

不笑尚能勾魂，一笑便能奪命。

三魂六魄，俱勾去了…………

見她愣神許久，纨绔狂笑，朝她擠眉弄眼：“阿染，你莫非是看上這個瘸子了？姐姐我支持你，出征前嘗嘗男人的滋味嘛！而且別看他那生得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模樣……我聽說，他可是在床上不知羞恥地很……”

她湊到她面前，有幾分嫌惡明明白白顯在臉上“而且，你還記不記得當年給你五妹不小心推下樹的那個？”

“對，就是這個瘸子，那個顧家的顧江離。據說啊，早早就被人弄沒了清白，而且我聽說他可是——人盡可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