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05

桂枝是壽貝勒府裏的家生丫鬟,自從小王爺受封齊親王從紫禁城搬到貝勒府後,就一直是她在貼身服侍,小王爺模樣生的好,又總是對她笑,雖然平日裏愛和怡親王那一衆人去戲院樂坊尋花問柳,不然就是和奇奇怪怪的洋人鼓搗奇形怪狀的東西,但從未有過親近的姑娘小姐,聽說未婚妻敏格格性子桀骜,必不讨喜,她心裏已認定了小王爺早晚有一天會納自己為側福晉,外面人說變天了,那又與她何幹,他們王府裏的日子照樣過得悠閑自在。

崖香是和她同等級的丫鬟,卻只有在後面捧着衣物的份兒,桂枝故意系領巾系的很慢,這樣就能和小王爺多親近一會兒。

這天他照例服侍小王爺穿戴,小王爺今日心情好,跟着唱片機裏的交響樂曲哼唱了一段,她剛要出口稱贊,屏風後面突然響起一個好聽的男聲:“怎麽穿衣服還這麽磨磨唧唧的——”

一個好看的小公子從屏風後轉出來,身上穿着小王爺備用的睡衣,桂枝幾乎要以為是小王爺那個寶貝鐘裏跳舞的黃金小人活過來了。

他舉手投足抑揚頓挫,像是從戲臺上走下來的,可和那些下了臺就恨不得骨頭都軟了的戲子不同,他自帶一種讓人移不開眼,卻又不敢出聲的氣場,這種氣場她只見過一次,是在貝勒府正廳,她家小王爺接見一個穿軍裝的長官。

這個小公子随手在崖香托着的盤裏撿了一條領巾,伸手拉住小王爺的領子,往自己那邊一拽,笑道:“怕什麽,站過來點,我給你系個好看的。”

桂枝滿腦子都是“小公子笑起來真好看”和“好看也不能這麽冒犯王爺啊”。

小王爺沖她使了個眼色:“去把達山叫過來。”

達山是他們西府的主管,也是看着小王爺長大的,只是作風有些老派,堅持要向小王爺跪下行禮,小公子看見,嚯了一聲:“夠有派頭啊,小王爺。”

小王爺指着那位好看的小公子道:“這是我朋友,解語花,你們就喊他花兒爺,最近住在咱們府上,收拾間屋子出來,飲食起居一律按我的來。”

幾個人應了後就出門去布早飯,達山直皺眉頭:“聽說這個花兒爺是小王爺從戲樓裏帶回來的。”

桂枝眉頭一擰:“我還以為他是什麽好人家的公子,原來不過是個小相公!難怪小王爺喜歡的他樣樣精通!”

崖香搖搖頭:“可是這個花兒爺,看着和別家的戲子相公不同。”

桂枝呸了一口:“能有什麽不同,你想想,昨晚小王爺一個人回來時屋裏是沒人的,要是正經人,能幹出來頭一天認識,第二天就爬王爺的床這種事?”

達山表情凝重了些:“他是怎麽進來的。”

“要我說,這種人就不能留在王爺身邊,不是收拾屋子嗎,咱們就給他收拾間最偏的,讓他挨着瘋姨娘住,吓死他!”

皇上感念齊親王從小跟在隆裕太後身邊,搬到壽貝勒府時特意撥了宮裏的幾個禦廚跟他一起來貝勒府,小門小戶出來的人看了定會被吓住,桂枝這樣想着,偷瞥解語花。

他不但沒被吓住,還顯得興致缺缺:“你們家早上吃火鍋,還吃這麽多肉,不嫌膩嗎?”

桂枝笑道:“花兒爺,我們親王府每餐小鍋幾品,盤幾品,碟幾品,點心幾品,果品幾品,都是有定數的。”

解語花哦了一聲,語氣平靜的評價:“原來這才是真正的奢侈淫靡。”

黑瞎子笑問:“你以為的奢侈淫靡是什麽樣的?”

解語花道:“豆漿喝一碗倒一碗。”

黑瞎子樂不可支。

解語花撿了幾塊點心果脯吃,又問:“你會做飯嗎。”

黑瞎子搖頭。

解語花語重心長:“那你得學一學啊。”

桂枝在一旁聽的心驚膽戰,原本只覺得這位恃寵而驕,現在看來簡直是恃驕而寵——因為過分驕傲而覺得小王爺自然會寵他?

解語花邊吃邊點評:“這個點心聞着有花香,吃起來卻一般。”

崖香湊上前笑道:“這是廚房合着花時新做的,叫玉堂富貴,糖漬了玉蘭和海棠,換了蜜糕奶卷裏的蜜糕做成的。”

黑瞎子囑咐崖香:“花兒爺喜歡這個味道,就讓廚房每日多做些,拿個好看點的碟子來盛,每天放到他房裏,味道散了就麻利點換新的。”

解語花笑笑:“我是不是該跪下向您謝恩。”

黑瞎子舉手做投降狀:“您就別折我的壽了。”

用完早飯黑瞎子要帶解語花去東府見見恪福晉,桂枝收拾桌子,聽見二人說悄悄話。

“我還以為你至少會客氣一下。”黑瞎子裝作遺憾。

“你是這裏的主人,我在這裏沒什麽身份,讓他們知道你有多喜歡我,這不好嗎?”解語花端着白玉蓮花瓣的茶盅,向黑瞎子遞了個有點狡黠的眼神。

聲音拿捏的剛好讓他們這些人聽見,卻又不敢插話。外頭變天不算變天,這王府裏才是要變天了。桂枝咬牙切齒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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