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

的嘴唇艱難開合着,破破碎碎地說道“謝、謝、你、成、全、我。”我正驚訝疑惑間,懷裏的人已沒了生息。

喉頭一甜,我那胸口的血再也壓制不住,連綿地從嘴角處流下來。玉手五弦南雪生,剛剛那陣魔音灌耳,已将我內髒攪得沸騰錯位,內傷不輕;而剛剛我強行匆忙收陣,更是受到反噬,導致一身精血流失三分。

不過能聽到那六個字,只覺得三分精血的流失都是值得的。

今日,葉小風與南雪生六字之謎,注定随着他的屍骨而永遠沉埋,注定只有今年的峰頂上的飛雪才能聽到!

我将他的屍骨和那張古琴埋在了一起,埋在那個能看到最美夕陽的地方。在墓前樹上墓碑,上書“玉手五弦南雪生”。

哎,那樣的曠世琴音,沒想到才第一次聽到,竟然就成了催魂絕響,茫茫天地間,再也聽不到這樣的琴音了。

心中隐約覺得,世事難料,人生浮沉之間,是不是真的被命運那只手牽引前行?不然,為何生出這許多求而不得的事情出來。但人力與天相抗,又是何等強悍?我命由我不由天麽?

人生自是有情癡,此恨不關風與月。

聽雪峰頂太涼,峰頂上的血跡更涼。前路艱險,還需輕裝上陣,懂得放下,才能走得更遠。

一天都沒有吃飯,肚子餓得遭不住了。此時雖然是深夜,但離河邊的夜市恐怕正是熱鬧的時候,那就往離河去吧。打定主意,捏決離開。

這幾日,就在離河邊一個客棧裏住了下來。一邊養着傷勢,一邊在離河上下晃蕩。

下一個目标——離河上青水幫幫主,青水幫,離河沿岸上下隐秘而強大的幫派,主要從事殺人搶劫的工作。

遇上軒轅壑那妖孽的晚上,就是因為你青水幫的人給我下絆子,才讓我攬上了現在這樁生意。本想着什麽時候讓官府來端了你的老窩,沒想到我自己這麽快就找上你們了。你們是自掘墳墓,怪不得旁人了。

三天下來,通過在離河沿岸打探青水幫的行事方式、作息規律、假扮幫衆混入幫派之中,再加上軒轅雲痕給的信息,我已基本上摸清了形勢。

青水幫的勢力分布盤根錯節,在離河沿岸一帶是隐秘的大組織。因為與官府關系甚好,所以發展到而今巨大的勢力。

豐都許多官員不便擺在明面上的事情,比如暗殺對手、中飽私囊、假公濟私、消除罪證……青水可以幫負責幫他們解決。但是作為交換,那些受過青水幫幫助的官員,則需利用自己的權勢為青水幫的壯大擺平政治上的障礙。

軒轅雲痕給我的的資料裏這樣說道:青水幫內部勢力傾軋厲害,有兩個當家人,能力不相上下,誰也不能擺平對方。随着他們的的勢力越來越大,幫中分化成了陰陽兩派。

陰派就是現在的左幫主——霸刀挫領導的,主要做殺人搶劫的生意;陽派是右幫主——嘯天龍領導的,主要做酒樓、賭坊、錢莊的生意。

而兩派互相牽連,兩者的發展,誰也離不開誰。

陰派搶劫回來的東西需要通過陽派的錢莊漂白,而陽派需要陰派的人手來震住場子。形成如今相愛相殺的局面。

而現在青水幫形式上的幫主正是陰派頭領——霸刀挫。

此時已經是八月上旬,那懸挂在天上的太陽直晃晃地曬了好幾天,街上的人們開始滿口抱怨,樹木的青翠轉眼就成了幹枯焦黃。沉悶躁熱的天氣早已逼得人不堪忍受。

入夜,一陣大風吹着離河方圓二十裏的地方,因為大風的關系,一反常态的涼快。雷電在天空霹靂做響。

前幾日青水幫要做一票大生意,生意實在太大,若只靠其中一派的勢力,絕對吞不下,所以左右兩派必定要尋取機會合作。而我,就為他們牽線搭橋。

今天下午,我“好心”地派我的一個紙人去為他們雙方報信,将他們引往離河下游的一個渡口——平津渡。

為了讓那兩個人相信消息的真實度,前往平津渡,那麽紙人的身份不能平庸。

為那個紙人設定的身份是“胡不知”。

胡不知真人的身份是青水幫的謀士,不陰不陽,行蹤隐秘,不屬于左右兩派中任何一派的人,卻是青水幫裏一個隐秘人物,幫兩派出謀劃策,積極對外征讨,擴大幫裏勢力。

傳說青水幫前任幫主将他從牢獄裏救出來之後,為報知遇之恩,他就加入清水幫。那個幫主死後,他留下來,但不願見着青水幫分裂,一直積極奔走,尋找兩派合作的時機。

正是因為前任幫主救過胡不知的背景,以及胡不知不投靠任何一派的行事風格,霸刀挫與嘯天龍都十分相信他。

這次紙人扮演的身份還非選他的身份不可。

大部分人都會有他自己都不曾注意的習慣,比如每天早晚刷牙,每天喝一杯冷茶,而習慣一旦形成,自己則會很難注意習慣的存在。而當別人提起自己的習慣時,你就會“哦”一聲,随即驚訝想到:原來我還有這個習慣啊!

而軒轅雲痕說了,這個胡不知有一個習慣:每天早上都會采集他院子裏竹葉上的露水來沏茶喝。

竹葉屬性溫良,能清肺潤肺;露水寒涼,是無根之水,有利于涼血強身;煮茶,是雅事,品茶,品出人生之味,品出人事之道。

這樣的習慣,如果我養成了,我也舍不得改呢。

不過,胡不知謀士,你可知一件事情重複太久,成為了習慣之後,你就會逐漸放松警惕?

昨晚我特意用遁地術去了胡不知的院子裏,在他的竹葉上加了一點料。那點料,夠一流高手睡上兩天兩夜了。

在今早,我就讓紙人代替了胡不知。如果一切順利的話,此時霸刀挫應該已經快要趕到平津渡。而嘯天龍也應該在另一條趕到平津渡的路上。那路上,不太平!

雖然不知世界上到底有沒有鬼怪,但是鬼怪的傳說卻從來不少。我可是利用今夜的大風為他們兩方人馬設下萬魔陣。

萬魔陣,名字聽起來很霸氣,而此陣也不辜負它的名字,确實有“神鬼之力”。

此神鬼之力非彼神鬼之力,也就是說,不是這陣功力、殺傷力有多麽厲害,而是陷入陣中的人确實會看到妖鬼肆虐。

萬魔陣雖然攻擊力不大,但是卻因為陣裏鬼怪亂竄,因而極易摧毀人的心智。特別是對青水幫這種做黑道生意的人來說。畢竟做他們這種生意的,誰身上沒有背負幾條人命呢?

胡不知向霸刀挫傳的信是說:嘯天龍想要獨吞財産,今晚約戰平津渡。

霸刀挫草莽出生,專做殺人生意,性子熱血沖動。如果他知道這嘯天龍不耿直,背地捅他刀子,現在又正大光明的向他挑戰,那霸刀挫定然會去平津渡。

胡不知向嘯天虎傳的信是說:霸刀挫想要與嘯天龍謀求合作,今晚約在平津渡談判。嘯天龍掌握着那麽多的賭坊、錢莊,生性定然多疑、好利。即使是約談合作,也不會輕裝簡從的前往。而以合作約談嘯天龍,那他會為了利益前往談判。

想着時間差不多了,我捏決前往平津渡,壓陣去!

☆、困龍

? 現身在渡口上的一條船裏,感覺那兩方人馬已經踏入了萬魔陣的範圍,便閉目斂神,念起咒來。

平津渡地勢好,水中靈氣豐沛,發動陣法時借助水靈之氣,陣法力量就能倍增。

半柱香之後,将陣法一收,向着霸刀挫那邊飛身而去。盡管霸刀挫性格熱血沖動,但此時一定會發現不對勁的地方。我且去為他解釋疑惑,引他一戰。

到了地方,果然看見那些人臉色蒼白,眼中驚惶不已。

緩緩飄身逼近他們,用上內力陰森森地道,“霸刀挫,你還記得三年前,離河邊被你殺死的一個女人嗎,今天,我要你償命來。”說完了還桀桀怪笑兩聲。

誰知道三年前他到底在離河邊幹了些什麽。按照常理推斷,人在深重的疑惑、恐懼感之下,再聽見別人冷嘲熱諷的威脅,往往會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

只見人群前方一個生猛的男人猛地向我沖殺過來。其人身着褐色蟒袍,一張臉大部分地方被胡子遮擋住,眼睛如鷹眼般銳利,左臉上一道猙獰的傷疤歪歪斜斜地盤踞。

那人屈指成爪,口中大喝“老子殺的人可多了,這不幹淨的東西,不安分去地府,那老子今天再送你一程,保證讓你消失得幹淨。”

“你陪我消失,我自然消失得幹淨。”我語氣更加陰寒。

眼看他逼近,我連忙飄身急退,向平津渡中央的水面飛去。到了水中央,緩緩停了下來,雙足踏水而立。

那霸刀挫也在短短幾個眨眼的功夫飛身過來,腳踩河水、淩波傲然而立。

放眼望去,方圓百米之內都是水域。霸刀挫的随從中應該沒有誰能夠一口氣踏波飛行百米,所以,現在的局勢就是我與霸刀挫單挑。夠公平!

不多廢話,水上兩道身影就纏戰起來。

那霸刀挫出掌實在,不帶花哨,掌掌內力雄厚,含着劈金裂石的剛勁。眼見這種情況,我只管運足輕功躲避,不與他對掌交鋒。

因為在水上飄身而立,即使不動,也是極耗內力。不消一會兒,我因內功下降,輕功因而受到影響,水浸到腳踝處。

眼見自己逐漸處于下風,我将功力一收,身子頓時往水下沉去。念起閉氣咒,這樣我呆在水下的時間能比常人多出三倍有餘。

眼見那霸刀挫也沉下水來,我卻不閃不避,與他正面交手起來。

因為身處水中,霸刀挫只要出手就會受到阻力,掌勁會被水化去不少。

而我因為身形較小,而且武功走的輕快靈活路線,所以即使身處水中,行動受到的阻礙、幹擾卻較小。兩人的功力一消一漲之下,倒是暫時打成了平手。

水下交手十招已過,兩人體力逐漸消耗,眼見霸刀挫憋氣也憋得快到極限。

霸刀挫果然是青水幫的頭頭,靠水發家的。他沒有法術相助,且還在與人交手,憋氣竟能憋這麽久,果然是有能力坐上清水幫第一把交椅的人!

憋氣快憋到極限了嗎?等的正是這個時機!心裏默默念咒,低吼一聲:去!

那霸刀挫剛剛想浮上水面換一口氣,卻突然發現四周的水流向自己湧來。

那些水像有生命似的,在自己的四肢處急速繞圈流動,像繩索一樣纏住自己。霸刀挫頓時心裏駭然,大力捏動起來,運起全身功力想要掙脫水流束縛。

霸刀挫這厮在生死關頭爆發出強大的潛力,我頓時感到陣法受到強烈的沖擊,連忙再提五分功力,将自己一身修為提到極致。陣法力量再強三分。只見霸刀挫逐漸停止了扭動,瞳孔逐漸擴大,眼中神采暗淡下去。

我暗暗松了口氣。收了陣法。

突然,異變陡升!只見那立刻就要死的人突然向我沖過來。心裏狂呼中計,急欲後退,卻因為面臨力竭狀态,身體的速度完全趕不上腦袋的反應。

瞬間功夫,只覺一股尖銳的疼痛在胸口炸開。

巨大疼痛吞噬了所有的思考,腦中第一個反應是:我要死了;第二個反應是:敢取我的命、你也不要活了。

心裏發狠,迷魂咒開!口中咒語一念,渾身念力直往胸口冒血的地方而去。

霸刀挫只覺一股冥冥死亡之力從插在那人身體上的匕首傳來,那種力量太過強大、太過誘惑,不可抗拒地拖着自己往無邊黑暗堕去。霸刀挫此時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太累了,太累了。

霸刀挫閉上了眼睛,這次應該是真的死透了。

我只覺自己身上的血都往胸口流去,胸口太痛,痛得只願此刻死去才好。偏偏禍不單行,胸腔要炸開了,憋氣快憋不住了!胸口的血流得更快。

要死了?要死了!

腦袋中沉沉眩暈感襲來,出現一次次的空白狀态。

在那空白之中,又似乎想起了那日水下的情景:那張蒼白的臉,那雙不甘又霸氣的眼。它們在腦海中明明滅滅地出現,我腦中一剎霹靂閃過——軒轅雲痕!

此時此刻此景想到那人,只覺心中強烈的求生意志突然蘇醒——我不能死!

憑什麽軒轅雲痕就能夠熬過瀕死的痛苦,而我就可以選擇死?那麽多困難都挺過來了,難道現在就去死嗎,這樣真的甘心嗎?我還有那麽多的事情去做,我還沒有資格去死!

動,努力地動。盡管痛,但是痛到極致就會麻木!

努力地向水面浮去,好不容易浮出了水面,我已沒有力氣呼吸。大氣壓此時幫了忙,空氣直接向肺中壓去,我的身體逐漸呼吸過來。

待恢複了一點力氣,我努力擡手點住自己的穴道止血。做完這一切,再也沒有體力精神,閉眼昏死過去。剩下的事情,聽天由命吧。

醒來的時候正是一個清爽的清晨,夜晚的熱氣退去,清晨那涼爽的溫度讓人好生享受、惬意。很多只鳥兒叽叽喳喳,吵吵鬧鬧着,清風細細随着門縫吹進房裏,帶來了植物蓬勃伸展的氣息。

自己正在一間木屋中,屋內裝飾很簡單,卻透着一股溫婉清貴的氣質。主人該不是泛泛之輩吧。

也是,能把失去五成精血、胸口挨了一抽冷刀子、還在水中不知泡了多少天的自己救回一條命的人,豈是個簡單人物?殺南雪生的時候已失三成精血,殺霸刀挫的時候再用兩成精血引動離魂咒。現在自己算半殘了。

嘗試着動功用武,結果丹田處沒有一絲一毫的內力波動。不由苦笑。

如今軒轅雲痕明确指出了四個目标都成了名符其實的死人:将軍府軍師蒼狐,一樹繁花海棠醉,玉手五弦南雪生,清水幫主霸刀挫!

還有一個名字,得看軒轅雲痕的心情,而我得随時待命。

不過,依我現在的情況,他想要喊我幫他去殺第五個目标,我恐怕也是有心無力了。

這樁交易算是完成了,只覺累極。逢場作戲亦該到頭了。

宗華山、晚霞時、綠湖裏,那張蒼白的臉、那雙霸氣的眼,即使曾那樣鮮明地印刻在心底的某個地方,今日卻注定蒙上塵埃,成為不敢去輕易觸摸的記憶!

數聲鶗鴂。又報芳菲歇。惜春更把殘紅折。雨輕風色暴,梅子青時節。永豐柳,無人盡日花飛雪。

莫把幺弦撥。怨極弦能說。天不老,情難絕。心似雙絲網,中有千千結。夜過也,東窗未白凝殘月。

突然聽見有腳步聲在門前走近,将眼一閉,裝睡。

腳步聲輕輕推門而入,在門口停留了一會兒,似是嘆了一口大氣,又直直向床邊走來。随着那腳步聲的挨近,苦澀的藥味也越來越濃。

那人走進床邊,似乎是在床邊的凳子上坐了下來。緊接着聽見湯匙輕輕撞擊瓷碗的聲音,接着那苦澀的藥就挨近嘴邊。

知道再也裝不下去了,我索性睜開眼睛。

☆、那一刀的痛

? 一睜眼,映入一雙溫暖安心的眼睛。

似曾相識。

原來是天玉公子,沐靈川。

那人看見我突然睜開的眼睛,似乎是沒想到我會突然醒來似得,怔愣了一瞬。轉瞬輕輕低下了眸子。

幾眨眼又擡眸看我,微微一笑:“醒了?”

“玉公子,好久不見。多謝你救我。”

沐靈川打趣道:“小風,你這次可是比上次見我乖多了。”

“誰讓你現在是我的救命恩人呢?”

“能得小風這句話,榮幸之至。”

“上次見你的時候,我因為與你的好朋友——軒轅清逸“合作”,那時候被他逼得慘,當然沒心情愉快地玩耍。這次不同,你可是救了我一命,我當然是懷着萬分感激的心情謝謝你了。”我睜大眼,定定看着他說到。

只見沐靈川聽完我的話,突然嘆了一口氣。

“咦,玉公子,為什麽嘆氣呢?難道是小風的感謝讓你覺得沒有誠意?呵呵呵,這你可要放心,現在我欠你一條命,如果有什麽你不好出面的事,小風可以為你分憂。”

只見沐靈川的神色變得十分奇怪,似歡喜、似難受、似懊惱、又似無可奈何、還有一點點絕望的感覺。

他低低嘆一口氣,說,“小風,救你的那個人不是我,所以,你需要報答的人也不是我。”

“呵呵,這樣啊。那個救我的人……等我見着他的時候再感謝他吧。在我沉睡這段時間裏,謝謝你對我的照顧,即使你說救我的人不是天玉公子你,但若你有什麽需要幫忙的事,盡管開口。小風若力所能及,定不會讓你失望。”

我話音一落,只覺沐靈川那種失落情緒淡去很多。

“既然是小風你的謝意,定然不會讓我失望的。那我就卻之不恭了。”

我笑道:“天玉公子,承讓了。我的謝意很有可能只是一句不能付諸實踐的話而已。要等天玉你需要我幫忙的事情出現,恐怕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馬月去啊。”

“你太擡舉我了。一個人,總會有些東西是求而不得,怎麽追趕也追不到的。”

“咦,想不到玉公子也有這般憂愁的時候,真是讓人驚訝。”

沐靈川話題一轉:“小風看見了我,難道你沒有想起一個人?”

聽到這裏,我似乎又聞到了那股似有似無的白蓮香氣。沉默一會兒,輕笑道:“為什麽看見你,就一定要想到那個人?你是你,他是他,見到你,與他有什麽關系?”

“小風,你知道現在是什麽時候嗎?”

聽到他問起時間,我心裏也是翻騰不已,那顆本來就懸在半空的心就像要跳出來似得,胸口那傷口也是猛然一痛,眉頭不禁一皺。九月劫難,是不是已經到來?

沐靈川眼中滑過一抹不易讓人察覺的心疼,随後臉色肅然,說:“現在已經是九月。每當第一片秋葉落下、第一縷秋風吹來,他的病就會不可抑制的發作。你知道你第一次遇見軒轅清逸的時候,他是去做什麽了?”

聽他說到這裏,我心裏也是疑惑起來。是啊,沒有人會無緣無故走進宗華山山脈,那裏地勢險、方向難辨、極易迷路。更何況,那裏還有很多像我一樣做打劫欺騙生意的人。

“他的病,連墨清塵也逐漸無能為力。今年早春他的病突然發作,只有到南禾國那邊去求醫。為了趕時間,他只有走宗華山那條道路。”

墨清塵,五年前曾名動整個武林的醫者。

與所有牛人的脾氣一樣,這個人的性格也是陰晴不定,做事全憑喜好。用醫用毒、救人殺人皆是武林一絕。

所以當時武林中人,對他即敬慕又痛恨,偏偏對他無可奈何。要他救人的時候,他不救;不想讓他救的人,他偏偏性子一來,将人救得活蹦亂跳。被救活的人,比受傷前還要厲害。

武林中人對他是無可奈何,殺又殺不得,況且也殺不了,想要巴結他,偏偏這人不喜歡被人捧着的感覺,踏入他府中的人總是被第一時間被丢出來,而且會得一身怪病。

問什麽說那病怪?那病怪就怪在任你請來何方神聖,都沒辦法搞清病因、病源,更不要說醫治那病了。但是如果這樣,就只能說那病很厲害、恐怖,而不能說怪。

所以最怪的是當你傷心絕望、自覺時日無多、天要絕我的時候,那個病自己就好了。

得病的人都感覺很奇怪、很驚悚。

開始他們以為那是墨清塵的府裏有詛咒,但是後來越來越多去墨清塵府裏拉關系的人都出現這種情況後,人們逐漸明白過來,這是墨清塵下的毒。根本不是什麽怪病,更不是什麽詛咒。

人們雖然搞清了那怪病的根源,也知道那毒是用來吓唬這些人的,根本沒有殺傷力。但是得病的感覺真心很難受,那種怎麽吃藥都醫治不好病的感覺太折磨人的心理承受能力。

所以到了後來,除了個別實在很小強的人物不怕死地對墨清塵繼續拜望,同時為墨清塵繼續試毒之外,越來越多的人打消了與墨清塵拉關系的想法。

但是墨清塵卻在五年前一夕失蹤,在他失蹤前武林上沒有任何人得到半點關于他即将失蹤的消息,在他失蹤後武林上再也沒有人說見到過他。

也許,曾經有人是見到過他的。

只是那些見到過他的人,要麽成為了永生不會開口的屍體,要麽礙于某種壓力不敢說出來,要麽被他的毒控制住了。

而墨清塵也無能為力的病……很嚴重,嚴重到随時置人于死地。

我心中累極,疲倦開口道,“沐靈川,你何必告訴我這機密之事?欠你們的這條命,我會還的,葉小風不是那種言而無信的人。想要我做什麽直說便好。不過還得等兩天我的功力恢複了再說了。現在的我,”說到這裏,我冷笑一下,自嘲說到:“廢人一個!”

沐靈川聽到我這樣說,他盯着我的眼中閃過心疼。哈哈,江湖上的天玉公子果然是副菩薩心腸,一個被他利用的工具受傷了,他也會心疼。

沐靈川又嘆了一口氣,沉靜說到,“小風,我不是那個意思。你聽我把故事說完,好麽?” 沐靈川還待繼續說下去,我将頭一偏,說:“玉公子,有什麽葉某能效勞的事請直說,若沒有要緊的,您請回吧。”

沐靈川欲言又止,良久,嘆氣道:“看來那次他是真錯了。”

“當然錯了。如果那次他不背叛我們的合作,說不定我現在還在為他賣命呢。他現在發現我還有剩餘價值了,那時候還沒有将我所有的價值都榨幹就舍棄了我,是不是覺得挺可惜的?

“不過,我這顆棋子被他舍棄是遲早的事,不過是時間的問題,早一點晚一點又有什麽區別呢?”

“小風,你就這麽恨他?”沐靈川神色複雜。

“恨他幹什麽?曾經我與他不過是合作關系,他只是背叛了我們之間的合作而已。現在我與他就是陌生的關系。我也不打算找他要背叛金了。”

“小風,如果你不恨他,為什麽現在的你滿眼通紅?如果你不恨他,為什麽要為自己找那麽多的理由來說服自己與他扯清關系?有愛才會有恨,愛有多深,恨就有多深。你騙得了別人,騙不了自己。”沐靈川看着我的眼睛、語調堅定。

“呵呵,沐靈川,我可不記得江湖上關于你的傳聞中有說你是個多情浪子花叢好手啊。難道是我的信息有錯?還是你金屋藏嬌,所以江湖無人知曉?”

江湖傳聞天玉公子冰清玉潔,也可以說潔身自好,不弄風月。這人這麽懂男女之間的感情,絕對不是什麽好鳥。

“小風,你沒必要這麽看不起我天玉公子的名號吧?”沐靈川頗無奈。

“你為軒轅清逸辯白這麽多,到底是想說什麽?你說到了九月他的病就會發作,是需要我幫什麽忙?需要我做什麽就直接說。我說了,你們救了我一命,我會承你們這個情。”

“小風,你何必如此執着于宮宴上的那件事?他和軒轅雲痕之間……”

“如何能不執著?彼時我太天真,因此差點喪命,如今你還要我再天真一回嗎?”

沐靈川小心地問道,似乎十分害怕聽見拒絕的答案:“那你現在可否見他一面?”

“見了又能怎麽樣?恐怕他早就忘了還有葉小風這個人了。”

“你還是去見一見他吧。就當你還我照顧你這麽幾天的情誼罷。”

“呵呵,天玉公子真是好買賣。你可知去讓我主動去見那個人,可是比讓我再去殺一個霸刀挫還難?”

“他,後悔了。他不讓我将他現在的情況給你說,但是,我想我要違背自己的承若一回了。你若不去見他一面,也許你不會後悔,但是你一定會遺憾。”

這種沒有根據的話,最是惑亂人心。每個人都有自戀的心理,聽到別人對自己似是而非的道歉,往往會自戀地覺得這是別人很誠心地給自己道歉呢。自己随意幻想加狂想之下,往往會壞事呢!

“呵呵,盛情難卻、卻之不恭、恭敬不如從命。既然天玉公子這麽熱情,那你覺得什麽時候适合那就什麽時候帶我去見他吧。”此時我十分疲倦。

五天後,傷好了大半,身上消失的五成精血也受益于那個木屋周圍靈氣旺盛的原因而恢複了三成。沐靈川再次出現,時機已到。

☆、百千緒

? 遠遠看見軒轅清逸的王府,再次回到我離開宗華山之後第一個居住的地方,明明時間不過一年,為什麽我覺得已經滄海桑田般遙遠?

剛剛踏過那人院子門口,見那人依然一身白衣,依然不染纖塵。

頭頂夏日未盡,有秋意袅袅的陽關照射下來,那陽關被濃密的樹葉遮擋後,只投下暖暖的光斑映在那人周身。

那人側身而坐,顏色比我第一次見着他時還要蒼白。随時會冰一般化了似的。

那個身影,虛弱、寂寞、蕭索。

那些前塵往事、那些過往龃龉、那些曾經傷害,在這一眼之前似乎很有意義,但是只消這一眼,那些東西都煙消雲散、随風而去了。生死之際,一切浮雲。

我就靜靜站在院子門口,定定怔愣,腳步不知該如何踏出。

沐靈川早已離開,氣氛說不出的怪異。兩個人,一坐一站,相距十步左右的距離,都是沉默不語,似等到夕陽落山、等到倦鳥歸巢,等到彼此沉默的疲憊。

既然已見了一面,那答應沐靈川的事情也是完成了。再要走出一步,太困難。還是離開吧。

但是,知難而退不是葉小風的風格!

葉小風的風格是:有困難就要上,沒有困難制造困難也要上!

既然萬事俱備、只欠東風,那妹妹你就大膽往前走、不怕有狼狗。

想要擡腳,雙腳卻似有千斤重。我試了試左腳,擡不起來;試了試右腳,還是擡不起來。想要雙腳跳一跳,身子卻像灌了水銀似得,重得很。

平日飛身直下懸崖、淩波踏水如履平地、對敵殺人一大絕招的葉氏輕功哪裏去了?

我心裏驚了一驚,軒轅清逸,你果然厲害!你就坐在那裏,不用正眼看我一眼,我就功力盡失了。這難道就是高手的氣場?這難道就是皇家威嚴?還是,僅僅因為坐在那裏的人是你!

我動,我動,我費盡力氣地動。終于,一只腳緩緩離開了地面半公分,哈哈,內心中的自己暗暗仰天狂笑。

我還在興奮自己自己可以動了,那個坐着的人幾乎同時動了。我還在呆愣中,那人就擡腳往院子門口的反方向踏出了一步。

心裏一慌,聲音就沖破了喉嚨,不經思考地就爆破了出來,“軒轅清逸,你”

話還沒有說完,因為心裏一慌、頭腦一晃,身子便直直往前栽去。

堂堂葉小風,殺得了狐(蒼狐),弄得死鴨(海棠醉),砍得了龍(清水幫主),竟然摔倒了!

還沒來得懊惱,身上就傳來了與大地親密接觸的感覺。雖然痛,但是把人迷糊的腦袋摔醒了。

秋風拂過,那人的腳步奇異,帶動着身上的那片白。那片白色的衣袂緩緩飄舉,似一片清逸的雲,又似一團蕩漾的水。徑直緩步離開。

但是細細看去,那片白既不像雲,也不像春水,而是一團高山上的雪!這雪,那樣的冷,那樣的涼。似有着萬年不化的寂寞,卻又是那樣的自在,有着浮世萬千塵泥永不可亵渎的高雅姿态。

小風是何許人也?輕功一提,以肉眼難見的速度向那片白沖去。在天剎皇朝的江湖中,摔跤後用絕頂輕功爬起來的人恐怕只此一家別無分號。

眼看那片白就在眼前,心中一喜,我人尚且飛身空中,伸手一探,眼看就要将那片雪白衣袖握在手中。

到手的鴨子就那樣眼睜睜地飛了!突然覺得發明這句話的人真他媽有才。

那片白色的衣袖這回卻真真的的成了天上的白雲,怎麽握也握不住。左手一招清水探海,右手一招雲中握雨,再來一招萬花捉蝶手……

十招過後,體力已有點不濟的感覺,但是眼前那片白色的衣袖卻是怎麽捉也捉不住。看見過拿喬的,沒看見過像你這樣拿喬的。

明明要死要活的喊人“請”我來見你一面,現在我人倒是在這裏了,你這個主人卻拒絕見客了。這是什麽道理?

幹脆停下了手,靜靜站着。那人也停下了身子,卻是背對我站着。

“軒轅清逸,我不管你現在這個姿态是什麽意思,總之,今天不見你正面,我不可能離開。你如果真的這麽固執,那別怪我‘辣手摧花’,出手無情。”

那人背對着我,語氣清冷; “你什麽時候對我有情過?”。

我挑釁道:“我可以把你這句話當做向我單挑的請戰語嗎?”

那人沉默一瞬,似乎有低低的嘆息聲傳來,“小風,你還是像一只野貓一樣。可惜……”

可惜什麽?可惜我不再被你掌控在手心裏玩弄了麽?還是可惜野貓的利爪有一天也會向你抓來?

這人真是啰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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