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一回合,敗! (4)

風從來沒有在東離三皇子手下走得過兩招,從一開始在宗華山的湖底遇見你的時候便是如此。那時候你重傷幾乎至死,但是卻在一招之內就讓葉小風認慫。龍游淺灘,竟然也讓地頭蛇奈何不得,真是厲害!

“恐怕在你的眼中葉小風稱不上對手。不過,既然三皇子想要捏死一只脆弱的螞蟻,那只螞蟻卻還是想要掙紮一番。也好為這殺生之行添點樂趣不是?

“葉小風也不是一個不懂得意趣的人,既然注定這一戰免不了,葉小風還是獻獻醜,添點樂子的好!”

開戰之前,文绉绉的說話真是考驗人的文采。

“葉小風!”

這一聲,喊得似乎要震碎人的心魄。可是即将以命相搏的人,若是被對手一句話就吓着了,那實在太丢面子。

我低聲咯咯一笑:“哦,叫我名字幹什麽?想打架?知道你想打架,哎,別婆婆媽媽的,站起來好好打一架就好。

“不過打架的輸贏得有個籌碼,說好了,誰贏了誰就負責買酒。這霜翎山的氣候不錯,景色也幽美,若是年年歲歲還有美酒相伴,那長埋地下也是一個不錯的歸宿!只是不知道誰有那個福氣呢。”

“你!”這次軒轅雲痕的聲音幾乎是盛怒。

“哦,你說那個你能夠躺在地下喝酒的人是我?我有那個福氣?嗯,這個決定貌似挺好的,那就多謝三皇子承讓。還請三皇子出手狠辣,招招不要留情。

“江湖傳聞天月公子,性情霸道狠厲,做事手腕讓人膽寒。一手流月無極劍式一出,必須見血。是江湖人人害怕的得罪的對象。今天能夠有幸得見那傳說中出手見血的流月無極劍術,真是有幸!”

軒轅雲痕身上散發出來的那股香味越發濃厚起來,伴随着他的怒氣一股腦地往胸腔裏面灌去,刺激而壓抑。

“葉小風,你還真是讓我開眼界。”

這人終于說話了,而且是贊美的話,除了語氣太過不真誠了一點,其餘的聽起來還好。

“過獎過獎,不知現在咱們是否可以打一架了。再不動手,恐怕天就要亮了。秋深露涼,小心來不及收拾機密被洩露後的局面。”專往老虎須上面去挑,這下連我自己都暗暗贊嘆了自己一把!

話音剛落,身上的人似發了瘋,頭狠狠一埋,所有的頭發鋪天蓋散下來,遮住我整張臉。脖頸猛然間一陣撕咬的疼痛。

我在手上聚起內功,用力向着身上的人劈去。

卻不想,一掌下去,身上的人卻是不閃不擋,維持着那個撕咬的姿态,不動如山。

這厮是發了狠要把人咬死為止嗎?下三流的打法中也未曾聽說過這種打法!

我只覺脖頸間有溫熱的液體緩緩流淌。

我可憐的吹彈可破的肌膚,我可憐的一捏就碎的脖頸,我可憐的經常被主人更換的鮮血,我可憐的小命……

怒!對付狗不需要用人的方式!

心頭怒氣一起,再一掌劈去。這次是真的發了狠,直接用上六成功力!

掌風沒有遇見任何阻力,實實在在劈在了人的肉體上。

脖頸之間疼得更厲害了,尖銳的牙齒在肌膚上不斷的撕、扯、咬、磨,堪比淩遲,把肉一塊塊扯下來,好生疼痛。

血液流得越發歡暢,随着那人嘴唇變态的吸引,歡快地向那人口中流去!竟然是嗜血吃肉的行為!

我心中驚恐,再次運功于掌,猛然向着那人身上劈去,那人硬生生挨了這第三掌,伏在我身上的身子動也沒有動。

腦袋逐漸有點暈沉,我怒道:“軒轅雲痕,你是男人就起來好好打一架,這樣的行為算什麽?”明明飽含怒氣,語調卻分外虛弱。

那人停止了撕咬的動作,沒有擡頭,随即感覺被撕咬的傷口出被一個溫軟的、涼涼的東西舔過去、舔過來,舔得人雞皮疙瘩全部立起來。

“硬撐着挨了我三掌,三皇子不僅能夠不吭一聲、面不改色,還能有這般興趣來‘好生對待’我的脖子,真是難得。”

沉默半晌,那人說:“可惜你沒有聽完我的話,我對待自己的弱點還有一個方法。”

“飲其血,食其肉嗎?”

“藏起來。讓對手永遠看不見,你說好不好?”

“哼,這倒是個新奇的法子,只是不知道三皇子有什麽辦法将自己的弱點永久藏起來,不暴露在對手的面前?”

“小風,你的血很好喝!”

我吐,這樣變态的話也說得出來?什麽時候讓我喝喝你的血,然後再像評論食物好吃難吃似的來說說喝你血的滋味。

“好吃你就多吃點。”我呸!這話剛一出口,心中便有千萬頭草泥馬奔騰而過!不能怪小風,都是廣告惹的禍——好吃你就多吃點……

真心希望這人不要太過紳士地接受鮮血主人的建議,不要真的來‘多吃點’。

“你還真是熱情,既然你盛情相邀,那我就不客氣了。”

“你還真來?再吃就真成死人了。我還不知道你那個把弱點永遠藏起來的辦法是什麽,就這樣死去豈不是太可惜?”

他喃喃道:“我身體裏面自小就被種進了嬰株盅。現在我把其中一半給了你,你說我是不是找到了一個絕妙的法子?”他笑了起來。

☆、五魂五魄術

? “軒轅雲痕,你的這個法子真是好,好極了!”我的喉頭已經被那怒氣攝住,用盡全力也只能發出這幾個音節而已。

“小風,你現在就是我的,誰也奪不走。你若是再背叛我,就等着和我一起下地獄吧。”

這樣恐懼癫狂的語氣,配上他嘴中濃郁的血腥味,不禁讓人一陣陣膽寒。

嬰株盅,像植株一樣,種在孩童的心上,需要以被下盅之人的心頭血來養活。年深日久,那盅便會逐漸與主人融為一體,逐具靈氣,達到一定的年歲之後,還能夠與主人心靈相通。

嬰株盅有一個奇怪的特點,随着成長而逐漸由一個分化成兩個。一雌一雄。

因為是由一個盅分化而來,所以這一雌一雄的感情極好,同生同死,忠貞堅守,至死不渝。

若是這個盅的主人将這一雌一雄中的某一個給了另外的一個人,那麽他倆的性命便是連在一起了。受盅之人因為受到盅蟲的影響,會對那個施盅之人愛得忠貞堅守,生死不離。

若是那嬰株盅的主人一輩子不放出那盅來也是沒問題的,但像軒轅雲痕這種皇室中人,怎麽會種這種有關愛情的盅?

而他沒有任何理由将這牽系着他性命的東西給交到別人手上。這樣的做法——實在是蠢!

說什麽海誓山盟,至死不渝?道什麽金玉良緣、木石前盟?這些人還不是要以這樣的方法來保證愛情不變質。可惜,所有不是出自本心的感情都不會維持太久的時間,也沒有感動人心的力量。

随着世道薄涼,江湖中人已經很少有人聽見櫻珠蠱這個名字,更不要說能有幸親身經歷過嬰株盅,更不用說解法。

但可笑的是,我偏偏太虛門的葉小風、太虛門異術的繼承者。既然是這樣一個身份,卻不知道嬰株盅這個東西,是不是太丢面子了?

不巧,嬰株盅的解法,卻恰恰是我了解的,也是順手拈來的事情。只是,那個解法簡單,後果複雜,讓我怎麽下手?

若我将軒轅雲痕植入我身體中的嬰株盅中的一只殺死了,便解除了對我的控制,但是因為另外一只嬰株盅還留在軒轅雲痕體內,那只還活着的盅蟲會因為另外一只盅蟲的死而傷心欲絕,進而不□□分,軒轅雲痕的心頭血因此受到感染,他會莫名傷心,傷心的程度很嚴重——傷心至死!

同理,若是軒轅雲痕将他身體中的盅蟲給殺死了,我也是傷心至死的下場!

如果說兩只盅蟲同時被殺死呢?哎,這樣的後果更不好了,都說了是同生共死,以心頭血澆灌的盅蟲若是全部死了,那受盅的兩人也是一起死去的結局,一個也活不了。

我開口罵道;“軒轅雲痕,這就是你的法子?虧你這眼光,竟然看上一個來路不明、屢次背叛、平生最恨的人!還要賠上自己的性命來拴住那個人。真是蠢,蠢到無可救藥!”

伏在我身上的人靜靜等着我把話說完,靜靜開口,“是,我是瘋了,我的腦袋進水了。

在宗華山湖底見着你的那一霎我腦袋就進水了!從我看見那個我找了那麽久的女子竟然站在軒轅清逸身邊的那一霎我就瘋了!從你屢次在我身邊如風般消失的時候我就在瘋子的道路上越走越遠。

“我會成為今天這個樣子,葉小風你是最大的幕後推手。”

久久囚禁在眼中的淚水終究流了下來。

第二天,山風吹得勁烈,朝陽還沒有升起,霜翎山上,四國皇族都行動起來。

以東離國為東家,搭起了祭天拜地的祭拜臺,四國皇族紛紛按照将自己的人馬排列好秩序。以東離為首,北闌第二,西晨第三,南禾第四。在軒轅雲痕的安排之下,我扮作他貼身侍衛,跟着他來到祭拜的隊伍裏。

山頂上空間很大,此時的視野極其開闊。天幕是深沉的藏藍色,伴着晨露求秋風,讓人的頭腦分外清醒。在山頂那片開闊的地面的東方,一個微微高于四方、百米見方的地方處建起了一個高高的祭拜臺。

臺子修建在霜翎山頂、懸崖邊上,下面是千尺深淵。掉下去,粉身碎骨無疑。

四國之人面朝東方,一片恭敬肅穆,等着那朝陽初升的一刻。

場中氣氛極盡沉靜肅穆,空氣似乎都被這些最尊貴的人難得的虔誠給凝固。深重得堪堪讓人喘不過氣來。

此時拜祭天地的地方時在天下第一秀麗之山——霜翎山頂,地勢應是極好的。而此時又是深秋的黎明時分,迎接朝陽初升的前一刻,那麽時間也是極好的。在場的人物都是皇家貴胄,他們身上都帶着皇家的真龍之氣,那麽這些人的存在也是極佳。

天時地利人和都有!按照這樣的規制來算,此時的靈氣應該極其充盈,我修習的是與自然之道極其接近的異術,對自然之氣的感受極盡靈敏。

可這股靈氣被一股說不出的厚重的氣息給壓制住了。

還有一股極大的勢力隐藏着。一定是這樣,而且是同類的氣息!南禾人?還是煉魂教?

正疑惑間,眼睛一陣刺痛,朝陽初升,第一縷霞光出現在天際,萬丈金光散出,光華燦爛,盛世景象!

衆人齊齊跪下,膝蓋磕地的聲音咯得人的牙齒發酸。我斂裾跟着軒轅雲痕一跪。

突然,巨變陡生。

只見随着那逐漸自山頭升起的朝陽,以朝陽為背景,一個玄空人影緩緩升了起來。似天邊佛祖一般,朝陽是随着他的升起而升起。

一身金光閃閃的袈裟,在朝陽萬千光芒的照射下,反射出千萬道霞光,菩提轉世,金身不死。

第一眼看去,整個人的心神都被震懾住,心中極大的感動——被佛光加身的感動,見到佛祖的感動,佛祖渡我離開苦海的感動,對神靈的極致敬畏帶來的深刻感動。

正是被感動得忘記了自己肉身存在的時候,腦袋中傳來一聲鳥叫。

這聲鳥叫便如閃電一般劃開最深沉的黑暗,如一柄雪亮的刀劃開擋住視線的萬千蛛絲網。 我只覺額上已是汗淋淋一片,心肝驚顫得撲撲跳個不停,渾身血液自凝固中緩緩流淌起來。

暗驚:這是——禦咒于光-五魂五魄術!

若不是那一聲劃破腦袋黑暗的鳥叫,恐怕此時自己也是着了道。

五魂五魄術,極其厲害的妖邪之法。惑人神智,控制人心,将人禦為己用。

這術法是将五魂五魄咒術駕馭在光裏,處于一定角度的人,受到那光芒照射,會在不知不覺中中術。此咒随着光芒而存在,殺傷力範圍極廣,幾乎無死角。

都說三魂七魄,而五魂五魄術有能力将人的‘魂’變為魄,将人的‘魄’變為魂。所謂神魂颠倒當如是。

而最終結果,說無魂無魄最是恰當。中術之人,神智混亂、靈識受損,卻會變得對那施術之人言聽計從,簡直比對自己的親媽都還聽話。

眼風掃過四國皇族,明明是各不相同的臉,明明是打着各不相同的主意的頂尖腦袋,此時卻齊齊望着那自金光中緩緩升起的人影,同是一副感動得泫然欲泣的表情。

我将瞳孔一縮,運功與身,再向那自朝陽金光中升起的人影看去。

那一身金絲袈裟、裝神弄鬼的施術者已經懸停在空中。在朝陽的映襯下,渾身光華流轉,臉上一副大慈悲的表情。

那施術者明明是看破紅塵、仙風道骨、即将坐化的氣質,但那張臉朦朦胧胧、在金光的圍繞下卻看起來分外光潔神聖,幾乎是菩提轉世,金童再生!

懸停空中,單單是這份功力已是不簡單!在加上他同時施出禦咒于光-五魂五魄術,更是頂尖中的頂尖。五魂五魄術對術法者的境界、修為的要求皆極高,能夠施展出這樣法術的人已是世間稀有。

莊嚴肅穆的聲調從‘法相莊嚴’的‘金佛’口中傳來:“爾等心意虔誠,天神受爾等誠心感動,特派本座下界,為爾宣揚教宗,講授教法。爾等可有誠心皈依我教?”

“願意。”

衆人低沉的聲音傳來,聽起來大部分很整齊,只有零零碎碎的悶哼聲在這兩個字中間響起。

說願意的人明顯是心神受制,那些悶哼聲的主人還好,尚且保留着一絲清醒,對抗着‘金佛’的指令。

“我教名稱叫做華明宗,爾等可是記住了?”

這句話中明顯加了不少攝人的惑力,我趕緊暗暗運功對抗,極為辛苦。勾魂奪魄,名不虛傳!

“記住了。”

這次的聲音明顯整齊了不少,只有極少的破碎雜聲夾雜在那整齊的聲音中。

“為表誠意,現在天神選了幾個代表人,讓他們現行接受聖光洗禮。爾等可是願意?”

這話中字字含着五魂五魄的咒術之力,我暗暗咬牙,抵抗得辛苦。

“願意。”

這次的聲音已是完全整齊,再聽不出雜聲來。在心神被控之下發出的聲音,我的聲音竟然能夠完美無瑕地融合在其中,成為‘華明宗’的一員,不得不為自己的演技叫好!

那‘金佛’慈悲一笑,聖潔的目光籠罩全場,在每個人的臉上細細掃過。

“軒轅壑,軒轅清逸,軒轅雲痕,軒轅祭檀,宗周,東方即墨,東方卧雪,東方煜,薛百冷,薛陸瑛。你們是被天神選中的聖子,你們可願意到臺上來接受天神光芒的洗禮?”

此時這個聲音依舊莊嚴,夾雜微微波動,似是興奮,又似乎是功力不濟導致的。

“願意。”衆人的回答十分整齊。

“華明宗歡迎你們。請上臺祭拜天神。”

幾個青年男子站起來,我心中着急,這施咒人竟然是打算将四國頂尖勢力一網打盡。

☆、血佛逼殺

? 左前方的軒轅雲痕把身子晃了晃,掙紮着起身。

既然現在扮演的是你的護衛,那我能夠讓你去受死嗎?這個局,也只有讓我來解。

指風輕彈,制住軒轅雲痕的穴道,随即只見軒轅雲痕微微掙紮的身子一僵,停止了極其輕微的扭動。

我裝作中術者的姿态搖搖晃晃站起來,神情滿充滿百分百幸福感地向着那‘金佛’所在的地方堅定走去。

逐漸與後面走來的人彙合。東離的皇子占了四個,東方是西晨皇族的姓氏,占了三個。薛是南禾皇族的姓氏,占了兩個。還有一個宗周,便是北闌太子。四、三、二、一的結構剛好湊齊十個人。

另外九人的腳步聲,是急速中帶着疊撞,激動中帶着頓挫。

不管其中是不是有與我一樣假裝中術實際依然清醒的人,只看眼前的情況來說,确實沒有清醒的人!

逐漸走近不遠處莊重豪大的祭臺,

空中本來流淌的佛家熏香,四國貴族們沐浴後的濃郁熏香、,以及秋天山上草木香,此時那些氣味都變得渺遠。灌進人鼻子裏的只剩下壓抑沉悶的氣流,帶着血腥味。

離那個懸坐的‘金佛’還有十步。腳步聲,聲聲入耳,是催人死亡的喪魂曲。步步踏,踏上的是一條血海路,通向彼岸的路上唯有屍骨相伴的血海路!

一步步,逐漸邁上通向高臺的臺階。臺階不高,只有五步而已。

踏上臺階,人的視野逐漸變化。

朝陽已經升起來。坐佛已經緩緩笑起來,祭品已經緩緩靠近來。

第一步,左腳緩緩邁出。有些疊撞,似乎是因為對宗教的狂熱而腳步癫狂。朝陽直射下來的陽光照在鼻尖處。

第二步,右腳緩緩邁出。再次有點疊撞,似乎是失魂落魄般沒有意識,進而沒有維持自己儀态的能力。陽光直射下來的地方,是鼻子中間部分。

第三步,微微與右腳錯開靠後的左腳再次邁出。兩只腿微微有些顫抖,似乎是心智受損,不能控制自己的身體。

腳尖微微顫抖邁出,看似毫無章法,卻是偏偏與右腳形成兩條與身子相斜的兩條平行線。平行線之間的距離與兩腳的長度一般無二,仔細看去,幾乎精确到只有毫厘只差。

此時直射下來的陽光,恰恰照在下眼皮處!

只剩兩步。

朝陽直射下來的陽光射進眼珠。

第三步左腳全腳掌剛剛落地,眨眼瞬間,全身功力猛然爆發!

腳底玄踩天罡八卦陣,開!同時,暗暗蘊藏許久的精神力猛然彙聚雙眼。

朝陽的燦爛精光下,此時的葉小風雙眼大睜,不閃不躲,直直迎視。

原本的黑色瞳仁已經全部變成金色,金芒自那雙眼睛中四處迸濺出來,有若實質的鎏金。

詭異又華麗的是,金色瞳仁周圍已經是一片血紅之色,紅得鮮豔,又純粹到近乎透明,能夠看到那透明紅色之下一根根繁複纏繞虬軋的青色血管。

這樣的眼,看一眼便進入神秘絕境;這樣的眼,燦爛明亮,無人可以對視其中的絕世鋒芒;這樣的眼,便是借天陽金光所化的天眼。

無數燦爛金光自這雙眼中迸出,向坐佛四周射去。腳下八卦圖形光芒大盛,璀璨金光将這女子身影吞噬殆盡。

天地無光,江山失色!天地間也只剩下這麽一個人影而已!

千萬道暗黑血紅光芒自坐佛身後發出,像一道道利劍向着那些迸濺的金光殺去,相接瞬間,巨大的銀色光團自那碰撞之處噼啪爆裂,若千年冰山山巅千年不化的雪反射正午驕陽的亮光,是絕世寶劍出鞘時因飲血的饑渴而散發的第一抹嗜血嚎叫!

五魂五魄咒已破,而能否解除咒術帶來的心魔,全看個人造化了。

銀色亮光減弱瞬間,腳下八卦陣法功力也達到頂端。

身随意動,凝氣為劍,自己身子急速飛旋而出。

如此不可預測的對手,如此不可預測的招式。在這樣的強者面前,用盡全力,不惜生死以命相搏,方有一線生機!所謂置之死地而後生,當如是也。

坐佛同時動作,向我殺來,身形極快,是我未曾達到過的境界。同時,周圍環境遽變。

霜翎山消失了,四國祭拜的人消失了,另外九個距離很近的祭者消失了。連同朝陽都消失了。

此時所處的境界,一片鬼狐狼嚎。陰氣重重駭心魄,怨氣團團沖九霄。亡靈哭號,妖氛彌漫。

眼前‘坐佛’帶着暗紅光芒的身形一閃,在空中劃過一抹血紅殘影。我将眼光緊緊盯着那身形,卻抓不住那人實體。

心念電轉間,果斷閉上雙眼。同時将其他四感放開到最大境界,查知着周圍的殺機。

這所有一切不過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說起來複雜,所有的思緒不過轉瞬之間完成。高手之間對招,一出手便是絕殺之招,而且不會有任何一次演練的機會。

每一個決定都是來源于自己經驗、智慧、估測對方的心思、權衡雙方的勢力、比拼各自的膽量。

高手對決,每一個細微的決定都是對生死的考驗,每一次出手的招數都是一次壓上自己性命的賭博——賭自己的命,來賺對方的命!

急速風聲逼近,兩個速度皆是到達極致的人影在空中交錯而過。極快交錯而過的時間不過一瞬,一瞬不過是眨眼時間的二分之一的時間,但是兩人交手已是兩招!

身形落下,兩人在妖氛魔域中隔着是三米距離定定站穩。在這妖邪咒術制造的另一個世界裏面,此時的一切都是寒冷,一切都是驚悚!死魂靈四處飄飛,怨靈們成群嚎哭。

落地,靜站,遙遙相對。

左肩處手指頭大小的地方,一陣突然的爆裂感轟然襲來,随即只覺身體內的液體如破堤江水奔湧而出,勢頭兇猛,不可抵擋。

血,已灑。

在我身體撲哧一聲那肉體炸裂的聲音後,緊随着的是另一聲炸裂聲。但是我身體上卻沒有痛感傳來。

對面‘血佛’左肩同樣的位置爆開一個口子,鮮血噴湧,狂飙不止。

血,在灑。

兩人卻沒有分半點眼角餘光去觑那血口一眼。眼對着眼,緊緊盯着對方,放佛對方一個手指甲的動作要比自己身上血流不止的傷口重要千倍萬倍。

事實上,也确實如此。

此時若是看自己的傷口一眼,也許下一秒便永遠沒有任何機會看自己任何地方一眼——死人的眼睛是看不見任何東西的。

“太虛門”。四周鬼哭狼嚎,這個聲音聽不大清楚,但語氣卻同這妖氛魔域裏面的鬼哭狼嚎一般無二。

“煉魂教”我的語氣同樣森冷,帶着嗜血殺意,帶着對敵以來從來不曾有過的警戒與敵意。

“過獎”。

“承讓”。

世仇間對話,本來就不需要多餘的的言辭。

話音落,戰局開。一金一黑兩個身影再次急速沖向對方,兩人雙手捏印,血腥紅色與燦爛金光在自兩人身上發出,兩色光芒交纏碰撞、互相吞噬。

在兩人交手的同時,魔域中四周亂竄的死魂靈從各個角度向着那兩個身影竄去。

詭異的是,那一團團的濃黑魔氛遇見那‘血佛’的時候,直接從那人身上穿過去。而攻向我的時候,卻帶着地獄般嗜血陰邪的氣息。

那些魔氛在離我身體一尺遠處的時候便再也不能靠近。剛剛我踩在地上的八卦鏡光陣是□□的?

只凝聚全副心神與‘血佛’交手。招招殺意,招招不留情!

血雨飄灑,空中濃烈至極血腥味不僅沒有讓兩人膽寒,反而浸泡出兩人更加猛烈的殺意。

咒術盡出,渲染開異術者頂尖的戰局。

随着時間點點過去,我只覺身上真力漸漸匮乏,招式緩了下來。

反觀‘血佛’,真力流轉,靈力竟是源源不盡湧現周身,出手速度不減反增,越來越快,越戰越猛。

此消彼長,情勢急轉直下,我身上血痕越來越多,內腑受傷越來越重。

此時的我,只能守而不可攻,吃力對敵,左右支绌。只覺越戰越膽寒,越戰越絕望。

這樣的狀況維持了一刻鐘左右,我記不清身上到底添了多少道血痕,挨了多少掌勁。

“要殺便殺,煉魂教殺人的風格一向以殺得快為上乘。”我竟然還有力氣說話,真是不可思議。

“煉魂教的風格不需要你來評論。而且對小輩,本尊一向有耐心,尤其這個小輩還是太虛門的人。”‘血佛’那陰森嘲笑的語調森然響起,隐隐藏着興奮。

自己不斷流血的身體散發出溫熱香甜的血腥味,我不覺惡心,反而感到一陣陣誘惑。

我是瘋了,真的是瘋了,竟然會有喝自己的血的沖動。

設下的八卦鏡光陣早在真力不濟的時候破了,那一團團魔氛不斷向着身體沖過來,又穿了過去。

驚訝的是,那些魔氛穿過自己身體的時候,卻并沒有想象中的痛感。相反,自己明明快要不行的身體,那些魔氛穿過去後,竟然又奇跡般的恢複一絲力量,從而挺了過來。卻又被那‘血佛’繼續在身體上添加傷口。

這樣的煎熬何時是個盡頭?

索性停下,身上幾乎已經沒有一處完好的地方,多處傷口流血正流得歡快,濃稠鮮紅的血液随着衣服的袍腳緩緩淌下,在腳下彙成一條血流。

人,此時眼神很冷,是漠視生死的冷。

今日戰死,葉小風依然是葉小風。但是江湖上躲在黑暗處的煉魂教便是放在明處的煉魂教。

今日戰死,沒有多少人記得葉小風,但是煉魂教卻再也沒有這樣一統江湖的好機會,他們籌謀已久的所有陰謀也就化為泡影。

江湖正是有血雨,所以才難走。江湖正是需要必要的犧牲,所以才會有那般多的熱血江湖故事。江湖正是有這般無可只曉得變數,才會有那般精彩紛呈的局面。

在我停下腳步的同時,‘血佛’倒是很有江湖風範的停下了。兩人相對而立,之間距離不過三尺。

“所有的事情終歸有個價,在走上祭臺的那一刻我就沒有想過回頭。你,動手吧。”

☆、噬心蠱

? “血佛”聽了我的話,卻是冷笑兩聲:“在本尊眼中,人命太輕賤。壞了今天的事情,你的命還不值那個價。”

“可惜,這樁買賣中,只有我這條輕賤的命還能讓你找回點損失。至少在你的輸贏薄上又有了一個太虛門人的名字。”

“弑魂無極不需要這些虛名。”

弑魂無極?那個傳說中退隐多年的煉魂教教主?而眼前人還是一張少年的臉龐。

“不知品味獨特的教主想要的到底是什麽?”

“江湖,天下。”

“可惜的是,我剛好破壞了你的計劃,既然讓教主不能得償所願,那以命相陪,以顯誠意,教主請動手吧。”生死,不過是掌握在別人手裏,是沒有半分轉寰餘地的事情。

“相比殺人,折磨人更能彌補我不好的心情。你看,看着你現在這個樣子,本尊心情略微好了一點。”一點……

“可惜小輩身體差得很,恐怕不能彌補教主的好心情了。”按照這個流血的速度下去,等你那‘好了一點’的心情完全好起來,即使有十條命都不夠。

那‘血佛’只是陰冷一笑,語調殘酷道:“本尊想索要的東西,沒有人能夠逃脫;欠了本尊的東西,就要十倍奉還。”

‘血佛’渾身散發着血紅色光芒,周身圍繞着一團團濃黑魔氛,身上邪氣濃重猛烈,氣勢直直壓得人血脈顫抖。

“可惜世間不公平的事多,公平事少。教主極少失敗,所以對這些下三濫的道理少了些通透明白。”聲音很冷,冷的是生死,冷的是世情。

“愚蠢。本尊永遠是勝利者,你們失敗者的理論,就讓你們失敗者用生命去領會。哈哈哈……”笑聲中一股生殺予奪盡在我手的狂傲逼面而來。

笑?哈哈哈!

身形一動,彙聚全身靈力的絕招就在此時現世。絕招一出,以命相搏,不死不休。無論結局勝敗,我的路,只有一條——死路。

從我的袍腳滴淌而下的血流停止了流動。仔細看去,發生肉眼難見的變化——衣袍的顏色開始變淺,自袍腳開始,逐漸往上身蔓延開。地上那灘血流動速度開始變快,發出淡淡的血紅色光芒,似變成了一條流淌的血色河流,河流中藏着亡靈無數。

以自身鮮血精元為引,向地府借噬魂三千,壓上自身性命,開啓絕世密陣——無生!

所謂無生,便是沒有去了便沒有生的道路。自這個陣存在以來,發動無生陣的人極少。

不僅是因為人人惜命,更重要的是,能夠發動無生陣的人遍世難覓。

當年創造這個陣的柳鳳子,傳說他勘破生死,領悟了死亡是生命的另一種形式,選擇自殺。

柳鳳子天賦異禀,是百世難出的奇才,但是性格偏執。自成名後便将畢生精力放在生死問題上,直到他‘勘破’生死,得知——死便是生,死亡才是永恒的生命,所以他便追求那永恒的生命去了。

都說他性格偏執,自己通往永生的道路怎麽可以平淡無奇?血雨鋪就的道路是他最喜歡的顏色,地府亡靈的哀嚎是他最喜歡聽的樂曲。滿身血洞是他對永生奉上的虔誠。

自此,這世上有了一個陣,名叫無生。

只是今日的無生,不僅是用來為葉小風開啓通向永生的路途,更是為了讓眼前的‘血佛’變成真正‘永生不死’的佛。

“想死,沒那麽容易”。

陣法僅發動到一半,天靈蓋處一股排山倒海的巨力傳來。力量太大,周身真力被多出阻斷,無生陣再難維持,只聽轟然一聲,手中足有玉盤大小的血球猛然爆開,血霧彌漫,兩人已籠罩在漫天猩紅血霧中。

陣法被攔腰斬斷,功力反噬,全身一半生氣頓時流失一半,再沒有任何力氣,似一攤爛泥般,萎靡倒地。

“到了這個程度,竟然還能發動無生陣,你可是讓本尊另眼相看。”極其殘酷的語調中透露出淡淡贊許。

“無生陣只能在渾身浴滿自身鮮血的情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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