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一回合,敗! (8)
他活到現在?”
樓滿月道:“東離皇室間的争鬥是天剎皇朝公認的複雜。它排第二,沒人敢說第一。它說第一,老二便與它差了十萬八千裏。”
“滿月,我倒是一直沒看不出來,你原來這麽具有調侃的情趣?”
“不敢當,誰的調侃技術都沒有那個厲害。挪,那個人是東離第一名嘴,咱們的外交總理大臣。”
随着樓滿月的目光看去,只見一個瘦瘦高高的老者,說老也不老,只是他頭發要白不白、要黑不黑的,看起來灰撲撲一片,鬧心。一張嘴巴又小又紅,就像兔子的嘴巴一樣。誰能想到就是那樣一張看起來像點了胭脂的嘴竟然能夠吐出驚世駭俗的話語來呢?
“看起來不夠養眼,該換人了。”
我們這邊悄聲譏诮着那老者的時候,那老者卻突然回過頭來,目光尖銳,向着我們這邊盯視過來。
舉起眼前酒杯,向他優雅地點點頭致意:你好,朋友;你好,再見。
那老者眉頭一皺,似乎感到莫名其妙,走了開去。
看吧,任何時候人都是喜歡偷偷議論別人的,特別是那些很有些特色的人,就更容易成為別人的焦點。可是既然敢說議論別人,就要有被別人現場抓奸的勇氣,有承受別人怒氣的膽量。
不幸的是,葉無顏正是那種厚顏無恥的人,偏偏能夠忍受別人不屑的眼光。
樓滿月幸災樂禍道:“你的膽量倒是大。”
“想要聽別人的故事,就要有付出代價的準備。在我看來,這樣嫌棄鄙視的眼神已經是最廉價的代價了。”
樓滿月輕輕笑了起來,“也對,當初為了聽我的故事,你付出的代價可是比這大多了。你現在聽過多少故事了?”
“應該有幾個吧。好幾個人還欠着我他的故事。欠債不還可不是一種好品質,到時候我可是要向他們要利息去。”
“故事聽多了,你的生命也跟着厚重,風,你确定你能承受那樣的生命之重?”
“早晚都是要死的,與其一個人寂寞地走,不如多帶些故事在黃泉路上聽聽。”
“你!”樓滿月此時語調驚怒。
“開玩笑呢,我需要的故事還沒有搜集夠,要想我死,先得把故事搜集夠再說。”
“希望你的故事永遠也搜集不滿,就算滿了,小風你也不要說死。”
“好好好,生死由天嘛,咱麽這是白操心了。”
正當和樓滿月悠閑調侃的時候,突然,心口一陣猛然抽痛。
樓滿月暗中伸手過來握住我的,一陣暖流自那只手上源源不斷地流過來。但心口那陣疼痛并沒有絲毫的減緩,反而有越來越痛的趨勢。
“沒、用……的。”內力不能這樣白白消耗掉,待會兒還有更重要的任務要做。湍咽藥最好越早拿到越好,懷風的傷拖不起。
樓滿月看着我望着他的眼睛,輕阖了眼眸,神色清冷,給我傳輸內力的手并沒有移動分毫,內衣源源不斷地傳過來。
此時,心口那陣抽痛開始變得有規律起來,呈現出三二五的節奏,額上冷汗一撥撥地冒出來。
☆、尋蹤湍咽
? 視線竟然有點緩緩的模糊,待那陣暈眩過去,視線清晰起來,一眼看見的,便是一身黑衣。
心中一陣苦笑,眼前世界明明是五彩斑斓,為什麽自己每次卻偏偏只看見那片墨黑?
那個身影尚在遠處,正向禦花園走來,遠遠看見那片墨黑,我似已感到那人身上的霸道與狠絕,煞氣比以前更甚。只是,參加這種宮宴也要擺出這樣的架勢來嗎?
軒轅雲痕一步步走近的時候,我的心跟着他一踏一進的腳步更加疼起來,似乎他每一步都踩在我的心上。
待軒轅雲痕走得近了,只見他眉頭深鎖,一雙眼低阖着,将眼中情緒全部掩蓋。
軒轅雲痕,現在的你,有多痛?是不是與我心口一樣疼痛?
櫻珠蠱!
櫻珠蠱,一蠱雙生。現在雌蠱種在我心頭,雄蠱種在軒轅雲痕的心頭,當中蠱的兩人距離一定範圍的時候,便會出現心靈感應的症狀。快樂可以分享,疼痛共同承擔。
軒轅雲痕,為什麽我的心口會這麽疼痛?你又是為了什麽事而傷心?
運起咒術,壓制心口櫻珠蠱蟲的活動,殺也殺不得,縱也縱不得,只能壓制。因為心髒處的疼痛,渾身抽搐得開始冒冷汗。
軒轅雲痕落座,左手邊上的那個卻空了出來,不見了往常的黑白無常這對标配。
“皇上駕到。”随着太監一聲尖尖細細的聲音傳來,整個禦花園徹底安靜下來。
随後只見一身明黃的身影闖入視線,衆人齊齊俯身下拜,一聲平身,衆人落座。
一陣普通的開場白之後,軒轅皇說出了重點。上首那個明顯擺譜卻中氣不足的聲音弱弱道:“今晚,設宴的目的重點有二。一者,南禾使者出使東離,朕為你們接風洗塵。”
說着,軒轅皇向着南禾使者那裏遙遙舉杯,南禾衆人連忙舉杯回應,同時齊齊俯首稱謝。
待禮節過後,軒轅皇再道:“第二個事情,就是為我兒選妃。”同時将目光投向了軒轅雲痕。
軒轅雲痕神情冷漠地站起來,遙遙向下面的人舉杯示意,随後坐會原位。
衆人似乎也習慣了他這樣的表情,只聽見場中一片祝賀之聲。同時還有不少少女的驚叫聲、歡喜聲、發情音。
軒轅雲痕,為你選妃呢,這樣一個大好日子,就不要這樣愁眉苦臉的了,高興高興才是正常的表現。
再将功力提升三成,狠狠将胸口的鬧騰着的櫻珠蠱給壓了下去。葉無顏一個堂堂太虛門關門弟子,若是連這樣一個小小的蠱蟲都制服不了,還談什麽解決弑魂無極?
就在我将那蠱蟲壓制下去的時候,軒轅雲痕眉目間強自隐忍的痛苦減輕不少。可是一雙眉目仍舊緊皺,絲毫沒有舒緩的跡象。
心口不再疼痛,反手握住樓滿月一直給我灌輸內力的手,側頭給了他一個安心的微笑。
軒轅雲痕沉默站起示意之後,并沒有向皇帝謝恩,以至于場間一陣冷寂。一個年輕官員站出來說道:“吾皇,聽聞南禾國三公主才貌雙全,不知可否讓三公主為我們展示一下南禾國的絕藝?”
軒轅皇滿臉的情緒舒緩開,連連點頭答應。
身着黃色百褶蛱蝶裙,一頭長發飄揚飛散,豔麗女子緩緩從天而降,眼前的女子未施粉黛,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
眼前的人雖然是素顏,卻越看越妖嬈,越看越妩媚,正是一年前那個欲置我于死地的南禾三公主——月娘。
“月娘獻醜了。”
長袖甩出,傾城絕色舞一曲,回眸一笑百媚生。霓裳羽衣好身段,讓人目不轉睛看。
“天剎皇朝第一舞姬,不知道她可入得了你的眼?”輕輕啜了一口碧玉尊,我斜斜看向樓滿月,笑問道。
“天下無雙。”樓滿月的聲音依舊波瀾不驚。
“能夠入得了如月公子的眼,看來那月娘還是有點本錢。”
“聽話聽半句可不是風的風格,那女人,天下無雙的賤。”
此時樓滿月聲音極冷,帶着極其輕蔑的不屑。
“哦?她什麽時候惹到你了?”
“一個是亡命天涯的浪子,一個是一國公主,但是那個公主卻偏偏去爬那個浪子的床。那時候我都以為我是渡劫完成後重列仙班的神仙了。”
“可惜美人計啊,對你樓滿月不管用。”
樓滿月側頭輕笑。
“因為樓滿月本身便姿容絕世,傾國傾城。與你的容貌比起來,那個叫月娘的東西可以直接去買塊豆腐撞死自己算了。”
樓滿月眼中的笑意更甚了,并沒有因為我對他容貌的評論而生氣。
“咦,那當初那件事到底是怎樣的結局啊?講講?”
“風,時間差不多了,你确定要将故事聽完?”
“關于你的故事,可是分外有趣啊。當然要聽完了。”
月娘的舞姿越來越急,一折就斷的腰肢越扭越快,渾身上下的鈴铛環佩叮當作響。随着她舞姿達到頂點的時候,場間氣氛也達到極點。
衆人已經完全被那極其優美的舞蹈魅惑住,已經是如癡如醉。
“風,你也會這樣調皮?走啦。”
兩人逐漸遠離禦花園,來到一個僻靜處,樹木陰影遍布,燈火黑暗,只有遠遠挂着的燈籠投射來一星兩點的昏暗光線。
極快地脫下身上那厚重繁複的宮裝,露出下午時分穿上的夜行衣。
角落中黑影一閃,有極其輕微的氣流劃破聲傳來。這樣極微小的變化,似乎不過是極其輕微的風留戀了下這個角落而已。
“我們現在是往哪裏去?”
“當如月公子的時候,閑來無事,便順便打聽了一下東離皇宮的建築布局。西邊的慶和宮就是專用來放置這些寶貝的。”
随着樓滿月向西方掠去,一座看似冷清無人的宮殿闖入兩人視線。
兩個鬼魅身影,似沒有重量的鬼魂般,瞬間淹沒在一顆華蓋亭亭的大樹裏。
看着眼前似乎就是一座普普通通的宮殿、而非用來收藏那些奇珍異寶的的慶和殿,我眉目一凜。
用密音之術傳音道:“滿月,你能感受到幾道氣息?
“裏裏外外加起來來,足足百道有餘。”
“嗯。”
樓滿月問:“依現在這個形式,你打算怎麽半?”
“山人自有妙計。”條件反射的答道,此時的我,卻沒有任何方案。
湍咽到底在哪?這慶和殿這般大,沒有具體目标地找下去,驚動那些暗衛不是難事。
南禾國的異術者還在內廷的東邊喝酒呢,那若真的是被發現了,恐怕結局就是插翅難逃。
突然,眉頭一皺,計上心來。
“想到辦法了?”樓滿月看着我嘴角不懷好意的奸笑,問道。
我繼續小人得志着,不答某人的話。得意地從胸口處掏出那瓶我當初花費了許多功夫的藥。
鄭重地擰開手中青花纏枝紋的小瓷瓶,拖着瓷瓶的右手小心翼翼地吐出一絲內力,只見一股極淡的青色煙霧自那瓶中升起來。
接近無色的青煙飄出瓶子的時候,沒有立即消散,而是在瓶子上方纏繞糾結着,随着時間的推移,緩緩纏繞成一個極其複雜的篆字。
眼看着那篆字凝固成型,心中默念法咒:尋蹤符,去!
‘去’字一出,那青煙凝成的篆字轉瞬便消散得無影無蹤。
“這是什麽東西?無色無味,還能變換形狀?”
“今晚滿月你可是憑借你的博聞多識在我面前出盡風頭,那我也來炫耀一下我的藥術?”
“風,那是否可以讓我這個‘博聞多識’的人明白一下,你的藥到底神奇在哪裏?”咦,還有你樓滿月不知道的事情……
看着眼前好奇寶寶一般的樓滿月,實在不忍再裝高冷,“這是尋蹤符,專為湍咽量身定制,能在百數種混雜氣味中找出湍咽的氣息所在。”
“尋蹤符沒有任何味道,你怎麽能夠追尋到它的蹤跡?”
我晃晃手中的青花瓷瓶,得意笑道:“剛剛你看見那青煙篆字消散的吧?”樓滿月點點頭。
“我用藥來追蹤東西的時候,不喜歡靠味道。雖然剛剛那青煙篆字消散了,但是這裏還有一根絲撰在我手裏呢。”我極其輕微地在樓滿月眼前晃了一下右手,意在向他展示我話中“那根絲”的存在。
樓滿月兩只眼睛一閃,鳳眼中的光芒似乎就要滿溢出來。
突然,中指裏面一根血管處傳來細細的顫動,我心中一喜。找到了。
“樓滿月,準備大幹一場了。”
“風,小心。”
天上沒有一絲一毫的星光,月亮回老家休息去了。天地間似乎變成一片濃墨暈染的黑,風也寂靜得似乎被人掐住了咽喉一般,連它往常的嘶吼聲殘喘聲也消停了。
兩個黑影,似毫無重量的落葉一般輕飄飄的貼着地,急速掠過慶和殿裏大片空曠的地面。
在那兩個落葉一般的黑影過去之後,空中氣流似乎沒有絲毫變化,就連那地上也沒有帶起絲毫的煙塵。
暗處的侍衛感知外來者入侵者的方式,已經不是用眼睛看,不是用用雙耳聽。全身高度警戒的他們,用的是全身上下面積最廣的皮膚。只要感受到空氣中一絲一毫不同尋常的氣流變化,他們就會毫不留情地出手。
選擇貼地飛行,便是為了讓行路所産生的氣流變化主要集中在貼地的範圍內。
他們腳上穿的靴子估計是上好的錦緞,在這寒冷的冬天,軒轅皇應該不會虧待他們的腳吧?腳邊的空氣有些變化,應該不大能感受得出來吧?
随着右手中指藥線的牽扯,兩人急速向目的地掠去。
越走越偏,感知到的暗衛的數量也越來越少。心中不禁疑惑起來。
湍咽雖說不是能夠起死回生的藥,但也是治療內傷的頂頂好的藥,用來做藥引的話,更是尤其好用。
這天剎皇朝也只有這麽一枚湍咽了,就憑着物以稀為貴的道理,湍咽也不可能受到冷落。
但是看現在這番摸樣,這湍咽還真的像是被打入冷宮的妃子——不受重視。
難不成,這是因為所有稀奇古怪的東西都有稀奇古怪的個性?我似乎聽見這湍咽在說——我就是搞怪,你要怎麽的。我就是不喜歡被人嚴嚴實實地看管着,我就是喜歡被偷,你們快來偷我啊,偷我啊!
可那軒轅皇不像是那麽高智商高情趣的人,更不像專門為湍咽搞特殊的人。
手心處已被汗水浸得滑膩。
再看看身邊的樓滿月,他肯定也發現了不對,但是神色間滿是執着,分毫沒有退卻的意思。
樓懷風還在聖域雪王府中半死不活地躺着,樓滿月取藥的心情我完全能夠理解。
既然藥線那一頭肯定有湍咽,那麽不管前方到底是龍潭還是虎穴,我都要和樓懷風闖一闖。
兩人出了慶和殿,随着那尋蹤符指引的終點越來越近,周邊環境卻越來越荒涼,四周沒有任何暗衛的氣息,似到了普通的林子中。
突然,那與右手中指血肉相連的牽引力消失了。看來尋蹤符指引的終點就是這片看起來一片寧靜的林子。
停下身來,看着眼前太過平靜的林子,警惕暗暗提升。
☆、異變陡生
? 自懷中摸出另一個藏釉底白花鳥紋的瓷瓶,左手托着藥瓶,右手捏起咒印,輕輕地在瓶肚上敲了三下。随即林子中緩緩升騰起一股白霧,不消片刻,那白霧竟然籠罩了整個林子。
我用密音向樓滿月傳話道:“這藥名叫初元。用了它,林子中的所有味道都會消散,你是不是聞不到任何味道了?”
樓滿月點點頭,随即又微微疑惑。
“是不是想着聞不到任何味道,自然也聞不到湍咽的味道?哈哈,初元也是有克星的嘛。比如,這個!”我變戲法般從懷裏掏出另一個黃釉金邊瓷瓶來。
對待藥瓶,我一向小心翼翼。藥瓶中裝的東西都不是一般人能夠消受得起的,效果輕一點的,聞一口都得暈半天;效果重一點的,聞一口就不是活人了。因為不能聞藥味的關系,便只能用不同顏色的瓶子來盛不同特色的藥。
打開瓶塞,暗暗催動內力,只見一股細細的‘紅線’自瓶子中升騰而出,扭扭曲曲,似一條靈活的蛇般漂浮在空中。
那紅線在林子中七繞八拐好大一圈之後,終于在一顆洋槐樹旁邊停了下來。
“這是‘芳尋’。對湍咽中的艾草味道可是敏感得很。”我眉目一揚,示意樓滿月向那紅線所指的方向看去。
此時我和樓滿月兩人因為找到了湍咽的位置所在,激動異常,忽略了林子中越來越濃的白霧。
按‘初元’的藥性來說,它制造出來的白霧只能持續一會兒時間,随後便會恢複正常。可白霧持續的時間已經超過了估計。
“我去取藥。”樓滿月身形一縱,向五十米開外的目标掠去。
我呆在原地,外放出全身氣息,緊緊鎖住樹林周邊的環境。眼看着樓滿月飛身接近那百年樹身的洋槐,我心中暗暗一喜,看來這林子中确實沒有那些機關布陣、暗器傷人。
樓滿月接近洋槐的身影突然被一陣濃重的白霧籠罩,白霧出現得毫無預兆,速度極快,似被人操控了般。
聚攏的白霧不過眨眼時間就散了開去,但樓滿月的身影也消失的無影無蹤,我只覺一顆心沉沉向下掉去,咽喉似被人掐住,呼吸成了一種奢侈。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眼前異變陡生的一瞬間,我祭起八成元功,緊緊鎖住整個林子。
就在氣息鎖住整個林子的瞬間,西南方向傳來兩股氣息,正以極快的速度向林子的西南方向奔去,兩股氣息的運動頻率達到了驚人的一致。樓滿月被劫持了!
那道劫持樓滿月的氣息并不是頂尖高手,葉無顏在他身上感覺不到高手的氣息。那他又是怎樣把樓滿月這樣的高手給制服的?而且是就在白霧聚攏的一瞬間?
白霧?想到白霧,腦袋中瞬間又閃過另一個晴天霹靂,此時的我,方才猛然驚醒:林子中的白霧有問題。
感知到樓滿月情況的一瞬間,我忙飛身向着那道挾持樓滿月的氣息追去。
林子中的白霧越來越濃,視線所及,兩米開外的事物皆是一片模糊。唯有緊緊用氣息鎖着那道跑到飛快的氣息,運足腳力,急速追去。
心中急切,猶如火燒火燎。對現在的我來說,空氣似成了一道實體的牆,狠狠地阻礙着前行的速度。被我撕裂的空氣化作一聲聲瘋狂的嘶吼聲響在耳邊,臉上被一刀刀割得生疼。
就在我提起全身修為,極力追趕前面那道急速飛行的氣息時,一瞬間,胸口似乎滞了滞,功力有一霎的波動,就像是海綿吸水一般被吸了吸。
可能是剛剛恢複功力不久,此時一瞬間就将渾身功力提升到極致,難免身體會出現這種不能負荷的現象。我心裏想道。
此時的我早已管不得什麽師門功夫的訓誡——若是身體自己出現功力滞澀的現象,異術逆流,異術者可能就由異術操縱者變為□□控者。我只知道樓滿月不能有事,絕對不能有事。
但是,盡管施展全部修為追趕那道氣息,兩人之間總是隔着一段距離。我心中雖急,卻無可奈何,只能緊緊用氣息鎖住那人的位置。
大概一炷香後,視野忽然明亮起來,原來已經離開慶和殿後山的樹林。我收斂住自己狂奔的身形,渾身警覺起來。
夜色濃黑似墨,眼前宮殿建築連綿不斷,無數琉璃宮燈挂在華麗的屋檐下,照耀出黑暗中的明亮。
不遠處的宮道上,一陣陣細碎的腳步聲傳來,隐身在角落裏,不一會兒便看見一隊八人的宮女儀态端莊地走了過去。
人倒是走了過去,留下一串串溫軟的輕語。
“聽說皇上在禦花園那邊設宴款待南禾國的使者呢。”女子聲音中帶着不明的激動。
“使者有什麽好稀奇的?稀奇的是……”女子的前半句語氣不屑,後半句變得激動起來。
“哎,我聽說南禾國那邊的人會異術呢,你們知道異術嗎?我給你們說啊,若是被那些會異術的人盯上了,他只要看着你的眼睛說一個字-“死”,你就會莫名其妙地死去,絕對活不成。”這聲音中帶着刺激的興奮,興奮中夾雜着深深的恐懼。
聽到這裏,我倒是感到一陣好笑。因樓滿月被劫而變得沉重的心緩緩放了下來,那道挾持人的黑手,咱們慢慢玩游戲,你,逃不掉了——離開樹林的一瞬間,我捕捉到一股特別的氣味。那氣味恰恰是我所熟悉的——專門用來瞬間提升功力的藥物,‘神潛’所特有的味道。
一個人只要他服用了‘神潛’來提升功力,那無論他用任何其他味道來掩飾身上‘神潛’的味道,在我的面前都是沒用的。就算逃到天涯海角,我也能夠把神潛揪回來。
只是,在林子中的時候我卻沒有聞到神潛的味道,詭異。
“你說的是真的嗎?”此時另一個宮女帶着驚恐的聲音傳來、似乎是相信了那關于異術者談笑之間殺人的恐怖力量。
“不說這些,晦氣。你們知道嗎,今晚的重點不在那南禾的使者,而是在三皇子呢!”又是一個犯花癡的女子。那聲音中自然而然流露出來的崇敬之情,聽着就是一個春心蕩漾的女子在幻想。
“三皇子怎麽了,快說說……”就在那女子說了三皇子之後,只聽一陣極力壓抑着又極其激動的聲音七嘴八舌地傳來。
“安靜。”挑起三皇子話題的那個宮女籲了一聲安靜之後,衆宮女突然就安靜下來,速度極快。
一陣短暫的沉默。那個挑起三皇子話題的宮女似乎在特意制造神秘感,賣着關子。
“紫翎,你倒是說啊。”
“對啊,我們知道你是虞貴妃身邊的頭號丫鬟,知道的消息自然比我們多得多。”
“求求你啦,你倒是說出來讓我們開開眼界啊,宴會上三皇子怎麽了?”
衆宮女急切的聲音傳來,非常等不及的樣子。
我聽到這裏,本想一走了之,但雙腳卻生生定住了。
終于,在衆人的追問之下,那個叫紫翎的宮女的虛榮心似乎已經得到了極大的滿足,終于開口了。
“皇上要為三皇子選妃呢……”
那紫翎的話還沒有說完,一陣嘶嘶的抽氣聲傳來,在那些壓抑又沉重的抽氣聲中,似乎聽到芳心碎了一地的聲音。
“有什麽好嘆氣的,三皇子那麽高貴的身份,是我們能夠肖想的嗎?還是不要做夢了。”
一陣陣嘆息聲傳來。明知是遙不可及的夢想,但是那些不可能實現的夢,做做也是好的。只是那夢就這樣被人毫不留情地用一盆冷水潑醒了,還是有那麽一點痛苦與不甘心。
“那後來呢?後來三皇子看上了誰?”有宮女向那紫翎問道。
此處應有一陣炫耀自己學識淵博的炫耀之聲,但是那紫翎卻出乎意料地沉默了。
“你倒是說啊……”開始有人七嘴八舌地催促起來。
一番口舌之後,那紫翎耐不住衆人的催促,慢吞吞說道:“主子她中途說不舒服,提前離開宴席了,我……” 我知道開頭,卻不知道結局。
衆人不屑的嘆息聲傳來,那紫翎似乎也不好意思,再沒有說話。
随即又聽到其餘的宮女叽叽喳喳的讨論聲傳來,女人八卦的天賦再次急遽提升。
“你說哪家的女子最有可能?”
“王尚書家的千金吧。”
“才不是呢,應該是蔡丞相家三女兒吧。”
“我看啊,南禾國三公主才是唯一配得上三皇子的人呢。”
“對啊對啊。”
她們不知道,在這僻靜的宮殿後院裏,牆角陰影裏一個女子将她們的八卦聽了個七七八八。更不知道,那個女子已直接去禦花園宮宴上親眼看那結果去了。
聽那些宮女說得心癢癢的,我也止不住地向着禦花園的方向去看看那‘兩國邦交的時候正好碰上皇子皇女正好征婚’的戲碼了。
風輕輕吹過,帶着冬天特有的幹燥寒冷,搖動着屋檐處的銅質風鈴,帶起一陣叮鈴鈴的響聲。
風鈴,風語的訴說者,傳達風的情意的說話者,你這般的響聲是在訴說着什麽?
偷偷摸進離禦花園不遠處的一個宮殿,躺在那宮殿的屋頂上,靜靜聽着屋檐下風鈴叮鈴鈴的絮語,看着遠處禦花園中莺歌燕舞的盛世豪宴,心中竟然是出奇的平靜。
此時禦花園人太多,高手也很多,當然不宜繼續追下去,既然這樣,那就先看看戲吧。
自懷中取出一個豆子大小的東西,放在耳朵裏,随即只覺周圍的聲音清晰起來、響亮起來。風鈴的聲音也由絮絮叨叨變得清清脆脆,似乎在呼喚什麽。
看來這‘話悄悄’還真是好用,任你的悄悄話多麽‘話悄悄’,都逃不了我耳朵裏的這個豆子。
此時禦花園裏面宮宴正歡,氣氛達到頂峰。
☆、死戰(上)
? 許多人都端着酒去向軒轅雲痕敬酒,那些人皆是笑容滿面,還不停說着恭喜之類的話語。面對官員們一個個的祝賀,那人面目雖冷,卻也禮節周到地一一回酒。
以前在軒轅雲痕的雲王府中住了一段時間,還不知道他飲酒竟然這麽厲害。
就在我一晃神的瞬間,兩個公子敬了軒轅雲痕的酒後,鬼剎卻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站在軒轅雲痕身後,似軒轅雲痕的影子般,随即只見他附耳在軒轅雲痕耳邊說了些什麽。
軒轅雲痕輕輕點了點頭,表情實在太過正常,似乎鬼剎只是給他說:主子,你踩死了一只螞蟻,會不會髒了你的鞋啊?可能那人聽見他家狗狗死了,表情都不會這樣平靜。
軒轅雲痕站起來,舉杯向着坐在上首的軒轅皇說道:“父皇,兒臣府中出了一點事,先行告退。”
軒轅皇臉色有一瞬間的滞澀,随即頗為慈愛地道:“痕兒府中若是有急事,那便先回吧。”你這樣就走了?太掃興了,太不給你老子面子了,這個場子還需要你來撐起呢。但是你既然那樣說了,我也不好攔你,誰叫你比你老子更加威武呢?
場中百官看着那個黑色身影離開,臉上出現一片惋惜遺憾之色,似乎是在惋惜自己為什麽沒有多與動力三皇子多喝兩杯酒,多結交一點交情……
但是誰也沒有多說惋惜的話,該說什麽不該說什麽,這些常年混跡于官場的臣子不會不知道。他們心中都有一杆秤,一杆衡量利益得失的命運秤。
軒轅皇開始出來打哈哈,百官收斂了臉上不該有的表情,開始帶上一副是絕對忠誠的面具,于是禦花園中又開始上演起賓主盡歡的好戲來。
我在那人人身後悄悄跟了上去。
在這樣一個重要宴會上中途退場,便失去一個籠絡群臣、拉幫結派的好時機。這一點,軒轅雲痕不會不懂,可是他依然選擇離席。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那人走在最前面,身後跟着鬼剎與他的十八黑衣侍衛,身影被擋了大半,只能看見夜風之中烈烈翩飛的衣袂。一群人在宮道上疾步走着,帶起一地的煞氣,氣勢駭人。
軒轅雲痕走出內宮,帶着他的一群人來到赴宴客人車馬停放的地方,剛剛要踏上他巨豪華的馬車。那馬車前有八匹通體雪白的血汗寶馬來拉車,車身上雕龍刻鳳,屬于金木雕刻,那些雕刻之間鑲着燦爛多彩的寶石。
就在軒轅雲痕将要上車的時候,黑暗中突然竄出一個人來。三公主月娘!
“痕,等等我,出了什麽事兒嗎?怎麽中途離席了?”溫柔又體貼,真是好媳婦。
那人并沒有說什麽,只是眉目間的冷淩減緩不少,溫和了許多。
“如果遇到了難事兒,我與你一起去解決?好不好?”真是說有好無辜就有好無辜、說有好純真就有好純真。與我首次在宮宴上看見的那個妖冶風流的月娘判若兩人。
那人輕輕點了點頭,随即牽起月娘的手,一同踏入馬車。
一陣寒風吹過,原來,東離的冬天也是蠻冷的。
馬車踏過,席卷起一路的迷蒙煙塵,遺留下的,是那股極淡的神潛的氣息。
遠遠吊着軒轅雲痕一行人,收斂起自己所有的氣息,分毫不敢大意。
“籲”!一聲停車聲,驚起深夜困睡的鳥兒們,漫天飛鳥撲棱棱亂舞着,織成了一張黑色的網。
我心裏一驚——黑夜驚鳥,飛而無序,大兇!
一聲驚停,八匹剽悍的寶馬止住快速前行的趨勢,後足蹬立,前蹄高高揚起。但那輛極其厚重精貴的馬車卻紋絲不動。
這馬夫是個深藏不露的高手。這樣的駕車技術,恐怕也只有軒轅雲痕身邊的侍衛能訓練成這般程度。
車簾子被掀起一角,卻見那人右手鉗制住樓滿月的命門,左手握着一把劍,帶着煞氣向着王府裏走去。
軒轅雲痕,果然是你!
月娘随後自那馬車中走了出來,臉上神情變幻莫測,一張平靜的臉龐之下似乎藏着無數的波濤洶湧。
軒轅雲痕挾持着樓滿月,踏進我曾經住過的落風院,反手一道勁氣揮出,落風院的兩扇門便緊緊合上,隔絕了外部的世界,阻礙住衆人的腳步。
就在院門合上的一瞬間,落風院之中的氣氛猛然冷淩殘酷起來。風,不急;人,已是嗜血修羅。
樓滿月渾身冰冷,似一樁冰雕。面對這軒轅雲痕那發瘋似的殺氣,他臉色變也沒變,似乎這一切對他來說都只是等閑。
我緊緊貼在院子外的一顆大樹枝桠上,凝神觀看場中局勢,不敢有分毫纰漏。
那人眉目全冷,放開樓滿月,随即掌風連拂,好幾道剛硬霸道的勁風襲向紫衣身影。
樓滿月似失了還手之力,被迫硬生生受了這幾掌,一口鮮血狂飙而出,腳步踉跄着退了好幾步。
想不到軒轅雲痕這般快就出手,一點都不像他曾經的風格。
看到那風中落葉似的帶血身影,我心中一急,功力幾乎是自動提滿全身,身形一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