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原來

“哈,我蕤總怎麽還不來啊?”肖寒癱在自己座位裏打了個哈欠。

他是覺着,蕤總像個大尾巴狼似的,都跑人家門口守株待兔去了,那肯定是繃不住了,說什麽不能打擾小姐姐學習,都是扯淡。

反正要是真有個看對眼的妹子,整天在面前晃悠着,還他媽的會因為看見自己和別的女生走在一起就吃醋,肖寒肯定是憋不住,所以他認為鄭蕤也憋不住。

滿腦子八卦雷達的肖寒連三天假期轉瞬就沒都顧不上,走在清晨的陽光裏腳步也比別人輕快,盼星星盼月亮終于把他同桌,鄭蕤同學給盼來了。

鄭蕤看上去跟往常一樣,兩手往兜裏一抄,校服外套的拉鏈随意拉到肚子的位置,單肩挎個書包,耳朵裏還塞了一副白色的耳機。

別人看不出鄭蕤跟平時的區別,不代表肖寒看不出來,他倒騎着椅子,把下巴放在椅背上,賤兮兮地問:“蕤總,說說呗,昨晚幹什麽去了?”

鄭蕤把書包往桌上一丢,回過頭來,眼睛裏帶着點疲憊的紅血絲,淡淡瞥了肖寒一眼:“熬夜。”

“啧。”肖寒挺不滿意這個答案,“我還不知道你這是熬夜了,問你為啥呢!”

處對象了吧?

談戀愛了吧?

是不是跟小美女互訴衷腸了?

于曈曈我喜歡你!

鄭蕤我也喜歡你!

Mua!

Mua!

肖寒在腦海裏腦補出10086種電視劇裏的告白場景,結果鄭蕤輕飄飄地來了一句:“跟心理醫生聊到3點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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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滿腦子戀愛檔劇情的肖寒,被他們蕤總這個正經的答案給說愣了,反應了一會兒才消化明白什麽意思,臉色一下就嚴肅了:“咋了,阿姨情況不好啊?”

鄭蕤擡手揉了揉眉心:“嗯,醫生說她越到關鍵的程序越不願意開口,挺麻煩的,現在還有自殘傾向了。”

盧醫生下了班才又跟鄭蕤聯系,兩人聊了很久,鄭蕤知道的所有關于鄭啓銘和他媽媽的事情,都是聽姥姥說的,可能那時候姥姥沒覺得一個不到十歲的小屁孩兒,能記住這些。

但鄭蕤就是清清楚楚地記住了,不僅記住了,現在回憶起來還挺清晰。

江婉瑜不願意說細節這件事鄭蕤不是沒想過,只不過他沒想到心理醫生也沒能讓她放松下來,反而因為鄭啓銘的出現,更加嚴重了。

盧醫生是建議鄭蕤的媽媽去滬市找他當年的老師,說他的老師更擅長應激障礙和焦慮症這個方向。

作為兄弟,肖寒其實挺心疼鄭蕤,都一樣的年紀,連劉峰那個腦子裏沒有半兩腦花的傻逼,在家都是個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少爺呢,需要愁的事兒就特麽一件,怎麽改改卷子上的成績躲過他媽手裏的擀面杖和雞毛撣子。

憑什麽他們優秀的蕤總,安市一中的顏值成績雙向扛把子,就得頂着各種來自家庭的壓力?!

太不公平了!老天對蕤總太不公平了!肖寒忿忿地想,我蕤總這麽大壓力,還每天給小區裏的流浪貓喂火腿腸,多麽有愛心…哎?火腿腸?

肖寒早晨沒吃早飯,想到火腿腸,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肚子也不争氣地發出抗議的叫聲,趁着鄭蕤靠在椅子裏閉目養神的空檔,肖寒伸手拉開了他的書包,往裏掏了掏。

指尖碰到了個不知道是什麽玩意兒的包裝紙,肖寒一喜,嗖地抽出手來…

不是火腿腸?

粉嫩嫩的包裝,畫着顆可愛的小草莓,草莓夾心派?

肖寒難以置信地看向鄭蕤,不死心地又伸出手往他書包裏掏了一下,唰啦一聲拽出個挺大的粉色包裝袋,裏面粉嘟嘟的小棉花糖一個挨着一個,還他媽都是心形的…

這讓肖寒想起高一春游那次,他在大巴車上掏出個草莓酸奶小蛋糕,跟鄭蕤獻殷勤:“蕤總,沒吃早飯容易暈車,來個蛋糕不?”

當時鄭蕤就跟現在一樣,戴着耳機閉着眼睛,聽見他說話眼睛睜開一條縫隙,看了眼肖寒手裏的草莓酸奶小蛋糕,嗤笑一聲:“拿走,我不吃這玩意兒,甜唧唧的。”

說完還反問肖寒,你家是不是有小孩兒啊,6、7歲的小姑娘之類的…搞得肖寒也沒吃下去,最後到了目的地被豬精轉世的劉峰給吃了。

肖寒看着手裏的超大包粉嫩嫩棉花糖,睫毛哆嗦了兩下,他甚至還能看見蕤總書包裏露出一角的牛奶小布丁……

完犢子了,我蕤總終于不堪重負被生活打倒了,他已經…已經開始靠暴飲暴食攝入高糖分排解壓力了!!!

鄭蕤這邊是家裏原因,再加上他也真的不想打擾到于曈曈高考,也就跟個柳下惠似的遲遲沒有行動。

而于曈曈那邊沒有行動的原因跟他完全相反,她覺得自己還不夠優秀,所以不敢輕易開口,鄭夕的出現也給了她一種危機感,關于鄭夕的種種傳聞裏,只有“年級第一”這四個字格外刺激她。

兩邊都按兵不動,但也偶爾聯系,就比如某個學習學到眼睛幹澀的深夜,于曈曈也會忍不住給鄭蕤發個信息,有時候是鏈接,有時候是視頻,反正毫無例外的就一個主題——年齡小的女生照顧起來麻煩,跟養閨女似的,找女朋友不能找這樣的。

于曈曈是個不敢表白的慫人,只能私下裏瘋狂暗示鄭蕤千萬要擦亮眼睛別找學妹,要找就找自己這種,小姐姐!

發完之後再裝模作樣地解釋一下,不好意思發錯了。

鄭蕤有的時候跟她扯一會兒其他的,有的時候就直接打過視頻來,笑着逗她:“小姐姐,大半夜的,跟誰聊天呢能發錯?”

這種時候于曈曈都會被吓得夠嗆,順嘴胡編,張口就說是給張潇雅發的。

鄭蕤也不拆穿她,兩人就這樣各懷心事地暧昧着,倒是也挺和諧的。

直到期中考試來臨,于曈曈這段時間一直繃着神經使勁兒學着,就盼着期中考試考個好成績,能驕傲地跟鄭蕤說一說,我也是年組第一了,門當戶對!

你不用再跟那個鄭夕去小樹林啦!

結果天不遂人願,考試前兩天安市又下了一場暴雨,于曈曈晚上複習的時候沒關窗,就這麽華麗麗地感冒了,第一天是鼻塞加頭疼,第二天就開始發燒,吃了藥也渾渾噩噩。

也不知道是不是中藥見效慢,期中考試的兩天于曈曈也都是暈着考的,最後一場考試出來還差點暈倒,被同一考場的魯甜甜扶到了醫務室。

魯甜甜挺擔心她的,是經歷過跳樓未遂的過來人,苦口婆心勸了一會兒:“身體要緊,一次期中考試也不是高考,病了就請假啊!”

躺在醫務室的于曈曈搖搖頭,心裏執拗得很,她得考第一啊,她這麽慫,只有在自己高光的時刻,才敢鼓起勇氣去找鄭蕤告白的,考不到第一怎麽辦啊?!

高三本來就緊張,別說隔着個大操場,一個班的同學一天可能都說不上幾句話,鄭蕤這陣子閑暇的時間都在跟盧醫生溝通,又得見縫插針地跟自己媽聊天開導她。

跟于曈曈的聯系自然就少了點,就每天發幾條微信,頂多打個電話,愣是沒發現于曈曈病了的事兒。

他本來是覺得,自己的不作為和小姑娘的不作為是一種默契,一個忙家裏的事兒一個忙學習,閑下來微信聊幾句,也挺好。

還想着肯定是他先忙完,心裏計劃着忙完了好好找她聊聊,小姑娘總也不開竅,他得引導引導。

鄭蕤計劃得倒是好,結果期中考試的第二天,鄭蕤被三方夾擊時,才知道自己有多蠢。

期中考試的兩天肖寒簡直閑出屁,考場上睡得臉上都是褶子,考完精神抖擻又不知道幹點啥,就想起了讓張潇雅錄的鄭蕤唱歌的視頻,微信上催她給發過來。

畢竟也唱了三首歌呢,視頻挺大的,張潇雅分享到了網盤裏讓肖寒自己下,學校有沒有WiFi,垃圾網速下了一整天才下完,晚上回去看完肖寒就懵了。

裏面有一段張潇雅和于曈曈的對話太清晰了,想裝聽不見都不行。

張潇雅說:“天啊,真不愧是大衆男神,這誰能扛得住啊,我手都麻了。是吧曈曈?你喜歡鄭蕤這種的男生麽?”

于曈曈說:“我喜歡啊。”

張潇雅這種口氣倒是沒什麽,她看見個帥點的都叫男神,喜歡的愛豆能組倆足球隊互相踢了,于曈曈這個語氣就很耐人尋味了,不急不慢,又很清晰,語氣很輕但又能聽出來非常走心。

肖寒當時就激動了,鼓搗了一宿怎麽剪輯視頻,終于把這一段截成了微信能發的大小給鄭蕤發了過去。

鄭蕤考完試直接去了盧醫生的心理咨詢室,又跟江婉瑜聊了聊去滬市的事兒,肖寒發的視頻十次能有九次都是他和劉峰打游戲的錄像,菜到摳腳,十分辣眼睛,鄭蕤也就沒看。

期中考試結束後的第二天,晚自習,各科成績都出得差不多了,班長杜昭發卷子發到鄭蕤座位,看他拿着手機不知道在看什麽,笑着調侃了一句:“鄭蕤,我總算知道你那天為什麽看我不順眼了。”

鄭蕤接過卷子,揚眉:“我什麽時候看你不順眼了?”

“就有一次放學,你忘了,你看我那個眼神跟要打我似的。”杜昭笑着,“世栩跟我說了,他追你女朋友來着?”

“女朋友?”鄭蕤目光從試卷上掃過,注意力被杜昭說的這三個字吸引了,周世栩說小姑娘是自己的女朋友,鄭蕤有些疑惑。

杜昭還是笑着:“是啊,世栩說了,他告白那天人小姑娘就說了有喜歡的人了。”

說完眨了眨眼睛:“哎,是那天在一起的吧?中秋晚會結束那天,我看見那個小主持人,文科班的那個小姑娘,手裏拿着朵紅玫瑰,急匆匆地追着你出去了,你讓人家女生先告的白?”

杜昭這幾句話裏信息量太大,鄭蕤直接懵了,意思是,小姑娘不是沒開竅,從天臺被告白那次她就說了她有喜歡的人…

鄭蕤把這些信息在腦子裏轉了一圈兒,突然有些不好的猜測,皺着眉問:“拿着朵紅玫瑰?”

杜昭想到了什麽似的,笑得挺燦爛:“是啊,你女朋友還挺浪漫的,踩着高跟鞋嗖嗖跑,特別像逃婚。”

一直到杜昭拿着卷子走開了,鄭蕤還沒回過神,手機裏肖寒發的視頻還在放着,聲音透過右耳裏的耳機傳進腦海裏,但鄭蕤一直都沒認真聽,直到視頻裏突然出現了于曈曈的聲音。

小姑娘輕輕地說:“我喜歡啊。”

鄭蕤有那麽一瞬間都懷疑自己是幻聽了,他驀地低下頭,手指點着視頻上的進度條往前撥了一下。

“是吧曈曈?你喜歡鄭蕤這種的男生麽?”

“我喜歡啊。”

鄭蕤手指一抖,心跳漏了半拍,難以置信地又把進度條往前撥了一下。

“我喜歡啊。”

再撥,“我喜歡啊。”

鄭蕤就這麽呆坐在自己座位上,一遍一遍地撥着進度條,一遍一遍地聽于曈曈的聲音,聽她輕聲說喜歡,軟乎乎的聲音裏,帶着溫柔又柔軟的堅定和勇敢。

他簡直不敢想象,如果那天小姑娘是拿着玫瑰興沖沖地想要告訴自己,她喜歡自己,那她看到自己和別的女生走在一起的一幕,打擊會有多大。

“我收到一束花,想給你顯擺一下,不過張潇雅把我拉走了。也,也沒什麽事兒。”

他腦海裏突然浮現出小姑娘站在樓道裏,垂眸看着樓道髒兮兮的水泥地,說的那番話。

鄭蕤的腮側動了動,咬着牙在心裏說,小騙子!

嗡,手機震了一下。

鄭蕤捏着眉心劃開手機,意外地看到了魯甜甜發來的信息:

“鄭蕤,不知道你聽說沒,于曈曈這兩天生病了,狀态特別差,昨天從考場出來差點暈倒,剛才班裏發成績單了,她沒發揮好,掉到年組第三去了,我剛才看見她往鬼樓走了…”

操!

鄭蕤罵了一聲,直接把電話撥了過去,邊撥電話邊往教室外面跑:“她自己去的?”

魯甜甜的聲音從電話裏傳出來:“她說她出去透透氣,我從樓上看見她往鬼樓走了,我對那個地方有點陰影…”

“我去找她,謝了。”鄭蕤邁着大步往外跑,不知道什麽時候外面開始下起了毛絨絨的細雨,他頂着細密的雨水一路跑進鬼樓,跑到二樓時,看見了于曈曈的背影。

小姑娘耷着肩垂着頭,耷在後頸的馬尾辮上沾着幾滴雨水,看上去像一只被遺棄了的可憐的小貓,蔫耷耷的站在那兒。

平日裏白得透明的小耳朵上,一邊挂着一根白色的皮筋,估計是戴了口罩。

“咳咳”,小姑娘咳了兩聲,吸了吸鼻子,肩膀微微動了兩下,鄭蕤心疼得不行。

他慢慢走過去,把手放在小姑娘頭頂有點潮濕的發絲上,怕吓到面前的人似的,放低了聲音,溫聲叫她:“曈曈。”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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