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皇宮有諸多講究,更甚于端王府,姜穂兒一直小心翼翼,生怕出了什麽錯,惹來禍事。

不過好在她心靈手巧嘴又甜,沒過幾日就跟壽安宮裏的宮女們混熟了,別人說什麽八卦的時候,她也能悄悄在旁邊聽一聽。

這日一早起,就聽茶水房的春梅在跟人嘀咕,道是尚宮局在統計宮女們的生辰八字,一會兒怕不是要查到壽安宮裏來。

姜穂兒覺得奇怪,便問了一句,“好端端的為什麽要統計咱們的生辰八字?”

春梅說起八卦來兩眼放光,眉飛色舞猶如親見,“昨日陛下同皇後不是去五蓮寺拜神了嗎,據說回程的時候,路遇一位神秘高人,那位高人給陛下算命,一眼就瞧出陛下沒有皇子……”

話說到此,姜穂人忍不住提醒,“可是天下人都知道宮中沒有皇子啊。”

春梅瞥她一眼,“你知道什麽,昨日陛下皇後一行乃是微服出宮,根本沒對外宣告自己是當今陛下。”

姜穂兒哦了一聲,這才覺得有點高人的意思,又問,“然後呢?這跟咱們的生辰八字有什麽關系?”

春梅續道,“高人瞧出陛下無子,陛下就着急嘛,問高人怎麽才能化解,高人說,需尋一名全福女子,方能為陛下誕下皇長子。”

姜穂兒明白了,道,“所以他們就統計宮中女子的生辰八字,看看誰是那個全福之人?可這也有點不準吧,天下那麽大,憑什麽那全福女子就在宮中呢?再說,憑什麽就說這女子全福?大師一張嘴,說什麽都成了。”

春梅不屑與她争辯,只道,“陛下乃真龍天子,豈會随便被人忽悠?高人必定有他的高人之處,現在端看誰有這個福氣,能飛上枝頭變鳳凰就是了!”

說着又在心間盤算,【不知什麽時辰吉利些?等會兒是報二月十五好,還是二月十六好?啧,若能誕下皇長子,那可是一輩子享不盡的榮華富貴,但願老天爺能開開眼,保佑我這一回!】

姜穂兒無語,敢情這生辰八字還能挑個吉利點的報?那如此一來,誰能分辨那挑出來的全福女子是真是假?

只可惜皇帝似乎是鬼迷心竅了,連她一個小廚娘都能看出不靠譜的事兒,卻幹的如火如荼,午後時分,尚宮局的人便入了壽安宮,挨個統計宮女們的生辰八字。

姜穂兒并不覺得給這變态皇帝生皇長子是什麽好事,所以根本沒花心思琢磨什麽吉利日子,就随口将自己的生辰報了上去。

想她自小被親爹抛棄,又被惡人害得家破人亡,總歸不是什麽有福之人,反正那名頭落不到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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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丫頭打了個哈欠,回值房歇午覺去了。

~~

日子快如流水,眼瞅着姜穂兒入宮就已經一個多月了。

她初冬時入的宮,眼下還剩半月就要過年,可蕭元翊竟然還未回京。

所幸好消息倒是不斷,前些天就聽說他已經将叛亂徹底平息,将要班師回朝,算算日子,眼下應該快到京城了吧。

小丫頭這幾日心中很亂,一來是将近年關想念母親,二來是思及蕭元翊就要回來了,擔心那變态皇帝要出手害他。

思來想去,她決定要見蕭元翊一面,将皇帝的想法告訴他,好叫他提前防範。

三日後,前朝傳來了好消息,道是端王世子凱旋回朝。

乾明宮。

蕭元翊踏進宮門,身上的銀甲未卸,眉宇間尚帶着戰場上殘存的殺氣。

滿朝文武看在眼裏,心間都不由得一頓,從前在他們心間的那個暴戾乖張少年郎,似乎一下長大了,這身铠甲與他的氣質,似乎更相配些。

加之他三月之內平叛的戰功,更加叫人無法小觑。

衆人如此,皇帝更是如此,眼瞧着那身披铠甲的少年郎一步步走到禦階之前,皇帝握着佛珠的手攥的愈發緊了。

“臣叩見陛下,願吾皇萬歲。”

蕭元翊面上卻不見異常,如常跪地行禮。

衆人面前,皇帝還是擺出一副賢君的模樣,笑道,“快些平身吧,你乃有功之臣,朝廷需感謝你。”

蕭元翊謙謹幾句,“簫氏子孫,保家衛國乃與生俱來的責任,陛下之誇獎,臣不敢當。”

身旁不遠處,端王爺望着長子,心間百感交集。

皇帝侄子的心,他又豈會不知?

只無奈他平庸了一輩子,竟然保不了一家大小的安危……

簡單說過幾句場面話,皇帝便準許蕭元翊回府休整,然發下話後,卻聽蕭元翊道,“臣弟還想去探望一下太皇太後,臣弟出征之前,未來得及向她老人家告別,現如今不敢不去請罪。”

皇帝眸中微微一頓,又起了疑心,面上卻笑道,“你有此孝心,太皇太後必會深感欣慰,但現在銀甲未卸,殺氣太盛,還是先回去休整一下,免得沖撞了皇祖母。”

說着大約是怕顯得自己有些不近人情,又補充道,“朕晚些時候會叫太常寺設宴,為你等接風洗塵,到時你再去拜見皇祖母也不遲。”

話已經說到了這份上,蕭元翊只得道是,謝過恩後,先回了端王府。

世安苑依舊,相較他走時,不過樹葉落盡,屋檐上積了一層薄雪。

以及,院中的小廚房裏,沒了那個小丫頭的身影。

蕭元翊目中微涼。

泡過熱水澡,換上錦衣,宮中的請帖便到了,皇帝于晚間在流雲殿設宴,為平叛的将士們接風洗塵。

他接過請帖,待到暮色四合,便重又出發,去了宮中。

~~

姜穂兒也已經知道了宴會的消息。

她內心蠢蠢欲動,決定今晚無論如何要見一見蕭元翊,不然錯過今次的機會,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再見到他。

只可惜今晚并非家宴,皇帝宴請的是将軍大臣們,太皇太後并不會出席。

如此一來,她也幾乎沒有理由能見到蕭元翊了……

沒有機會就創造機會,索性入夜後太皇太後不吃零食,現如今天又冷,老太太歇覺的時間也提前了,等估摸着時候差不多,姜穂兒同管事姑姑明書編了個謊,道要去禦膳房要些明早做點心的食材。

明書目中有一絲隐晦,又似乎有些為難,不過琢磨了半晌後,還是準了,同她道,“那你快去快回,別亂跑,事情辦好了就趕緊回來。要記住,這裏是宮中,人多眼雜,可不比端王府。”

【也難為她跟世子一別這麽久,要見就見吧,若是等哪日飛上枝頭變了鳳凰,可一定別忘了我啊。】

姜穂兒,“……”

難為明書這麽會腦補,她雖很想澄清,然現如今能見上蕭元翊比較重要,她也就不再多言,跟明書了聲謝謝,背着“偷會情郎”的名聲出了壽安宮。

她咬牙把這些日子得的賞銀全都帶到了身上,以備打點之用,不過還好,今夜因着有宮宴,宮女太監們忙忙碌碌的,她也一身宮女的襖裙,看上去與端盤子的宮女們無異,倒也沒人攔她。

還算順暢的來到了流雲殿外,只見殿中燈火輝耀,樂舞陣陣,那些王公大臣們觥籌交錯,乍一眼看去,實在不知蕭元翊坐在什麽地方。

思及那位變态皇帝就在其中,姜穂兒不敢貿然進入,就窩在殿外角落裏等着。

寒意凜冽,沒過多久,就把人的手腳凍得冰涼。

她有點發愁起來,這樣下去,怕不是還沒等見到蕭元翊,自己就要被凍僵了?

好在素日積攢的人品爆發,在她凍僵之前,忽然有人踱出了殿門,仔細一瞧,那身形修長挺拔,側臉俊美又不失棱角,竟然就是世子爺蕭元翊。

姜穂兒大喜,悄咪咪的跟了上去。

她本想挑個清靜些的地方再開口喚他,哪知沒走幾步,卻先聽到蕭元翊開口,道,“等了這麽久還不說話,怕不是凍傻了?”

姜穂兒一怔,這才意識到他原來早已經發現她了?

她不好意思從暗影裏露出臉來,讪讪笑道,“爺早已經發現奴婢了?”

蕭元翊垂眼看她,好一陣才道,“在宮裏一切可好?”聲音不知不覺中暖了不少。

這是這陣子以來,姜穂兒見到的頭一位故人,也是頭一個這樣問她的人,她一怔,竟然莫名有些鼻酸。

當然了,好端端的若是哭出來,怕是太過丢臉,所以她輕咳幾聲,拿出自然的聲音道,“奴婢還好,請世子放心。”

庭院中光線并不充足,唯有頭頂明月為兩人勉強照亮輪廓,因此姜穂兒并未看見,世子爺投向她的視線中,是一種前所未有的複雜。

只聽見他稍頓之後問道,“當初叫你走你不走,現如今後悔了吧?是不是覺得自己有點傻?”

姜穂兒,“……”

好吧,剛才的鼻酸一定是種錯覺。

她嘴硬道,“奴婢明明忠心耿耿,想着您不在世安苑,打算留下來給您看家的……”

他無奈又恨鐵不成鋼,“看家的活有青楊,哪裏要你來幹?”

姜穂兒,“……”

這麽一聽,好像她真是有點自找了,無語之下,她只好另起話題,壓低聲跟他道,“奴婢有事要禀報您。”

蕭元翊嗯了一聲,神色倒終于認真下來,“何事?”

“陛下……怕是對您有些意見,您一定要小心防範啊。”

她環顧左右,用極低的,只有兩人才能聽見的聲音,小心翼翼的道。

蕭元翊卻似乎一點都不意外,揚眉看她,“這都被你看出來了?”

姜穂兒,“您已經知道了?”

那他又知不知道皇帝早已經知曉他被下毒的事?

她正琢磨着該怎麽開口,卻聽身後忽然傳來一道聲音,“何人在此鬼鬼祟祟!”

緊接着剎那之間,有三四個侍衛出現在了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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