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大內禁衛們腰挎長刀手提燈籠,猛地一聲大喝,只把人吓得心肝一顫。
姜穂兒生平最害怕這些兇巴巴的侍衛們以及他們身上的刀,是以一時之間驚慌知錯,險些抱頭亂竄。
所幸她身邊還立着一位才從戰場上下來的世子爺,見她吓得差點跌倒地上,便伸手将她一扶,沒叫她出醜,又擡臉對那幾個侍衛沉聲發話,道,“說兩句話而已,你們哪只眼睛見到本世子鬼鬼祟祟了?”
“世子?”
侍衛們一愣,趕忙将手中燈籠提高了些,這才終于看清發話之人那錦袍上所繡的麒麟紋,以及世無雙的俊朗眉眼。
驚訝之下立刻紛紛垂首請罪,“不知端王世子在此,小的們冒犯了,還望世子恕罪。”
也終于把刀給收了回去。
姜穂兒這才松了口氣,然而還沒等把心放回肚子裏,卻又聽一個聲音響了起來,“何事這麽熱鬧?”
還伴随着一陣紛雜腳步聲,轉眼之間,就有許多人把她同蕭元翊圍了起來。
而圍住他們的不是別人,正是片刻前還在那流雲殿中喝酒的王公大臣們,為首的那位,頭戴金冠身披金絲鶴氅,赫然正是皇帝。
姜穂兒懵逼之餘,再一次被吓傻了。
這這這是怎麽回事?這幫人難道都會瞬移神功?
只可惜,眼下她跟蕭元翊才是焦點,衆人都把目光投在他二人身上,有好奇有揶揄,實在叫人尴尬至極。
皇帝目光掃過他們,似笑非笑的問了一句,“這是怎麽回事?你們二人在此做什麽?”
姜穂兒都已經不知道話該怎麽說了。
索性她身邊的世子爺兀自淡定,只淡笑着回皇帝道,“方才有些不勝酒力,便出來走走,沒料到正碰見了熟人,便順便說兩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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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氣之自然,就好像他在自家院子裏喝酒一樣。
然而這畢竟不是端王府,這是變态皇帝的皇宮。
他話音落下,皇帝便哼笑了一聲,“熟人?”
緊接着,就又把目光投向了姜穂兒身上,“這好像……是壽安宮的丫頭?”
這話是在問姜穂兒,小丫頭自然不敢裝死,只得老老實實答道,“回陛下,奴婢是壽安宮的。”
皇帝拿餘光掃了掃蕭元翊,又看向姜穂兒,“壽安宮的宮女,這個時辰跑到這裏來做什麽?”面上似笑非笑,語聲中似乎還帶着些醉意。
心間卻是在冷笑,【今早就急着要去壽安宮,以為朕不知你打了什麽主意?現在果不其然。】
姜穂兒一怔,她倒還不知道今早蕭元翊急着去壽安宮呢,他急着去幹嘛,是為了見太皇太後,還是……
正要多想,其他人的心聲,卻紛紛撞進了耳朵——
【壽安宮的宮女和端王世子?有戲有戲!】
【深夜幽會,四周無人,如若再晚點出來,他們倆會發生點什麽……啧啧。】
……
姜穂兒簡直暴汗,這才曉得,原來這些表面道貌岸然的王公大臣們肚子裏裝的都是些風月話本呢!
然而此時卻并非琢磨這些的時候,皇帝還在等她回話,她心間快速思量一下,答說,“回禀陛下,奴婢原是打算去禦膳房準備些食材,為太皇太後明早做早膳用的,沒想到路過此地,正碰上了世子,世子乃奴婢舊主,奴婢便同世子行禮問安,這才說上話,就被侍衛們誤會了。”
皇帝沒有說話,明顯一副不信的模樣,身邊的大太監福海察言觀色,冷笑着同姜穂兒道,“這麽晚了才給太皇太後準備食材?小丫頭,現如今陛下同諸位大人都在,你可知如若說謊,罪同欺君?”
別說,被這樣的罪名一壓,姜穂兒還真是有點怕的,然眼珠子一轉,卻硬是嘴硬道,“奴婢并沒有說謊,奴婢方才也是特意請示過掌事姑姑才出來的。”
別說,雖然她方才的确是同明書這麽禀報的,但萬一皇帝要較真,驚動了太皇太後可就不好了。
小丫頭隐約有些頭疼,有點不知該如何應對。
然而她大約是忘了,身邊還有位世子爺,在衆人一片揶揄的目光中,只聽蕭元翊開了口,道,“本就是端王府的人,過來跟我打個招呼還不成了?”
大約都沒料到他會這樣說,衆人一愣,大太監福海有些尴尬,忙道,“瞧世子爺您說的,奴才哪兒說不讓她跟您打招呼了?這不是陛下問起……”
“對了陛下,”
福海話還沒說完,又被蕭元翊一口截斷,他面向皇帝,笑道,“多謝陛下這段期間帶臣弟照料府裏的人,現如今臣弟既已經回來,等會就把她一塊領回去吧。”
姜穂兒一愣,竟沒想到他會說出這樣的話,心間一時竟有些感動。
然而感動歸感動,她卻是很清醒的意識到,皇帝大約不會應允,畢竟頭一次見她,這個變态就打算要利用她逼着蕭元翊發瘋,現如今又怎麽會輕易答應蕭元翊帶她出宮?
而果然,蕭元翊才說完,就見皇帝笑了一下,道,“這丫頭進宮,是來給太皇太後做點心的,難得太皇太後找到這麽一個合心意的廚子,你身為子孫,豈有跟皇祖母搶人的道理?孝心何在?”
【哼,果然叫朕料到了,他這般在乎這個丫頭,蕭元翊啊蕭元翊,你的軟肋,朕豈能叫你輕易帶走?】
姜穂兒一驚,軟肋?
皇帝已經認定了自己是蕭元翊的軟肋?
這可不好,這狗皇帝十分變态,如若這樣認定,那必定要跟蕭元翊反着幹,也就是說蕭元翊越要帶走她,他就越不讓蕭元翊帶走……
姜穂兒這才驚覺麻煩大了,早知今夜就不來找蕭元翊了,這般打草驚蛇,以後可怎麽辦?
要知道此時着急的絕非她自己,見此情景,一旁的端王爺也趕忙出聲道,“這才喝了幾杯就醉了?請陛下恕罪,這小子鮮少喝酒,眼下怕不是上頭了,呵呵。”
語罷又一個勁兒的給蕭元翊使眼色——
【臭小子逞什麽英雄氣,就你手下那點兵能跟他抗衡?為了個小丫頭,不值當不值當啊!】
蕭元翊一雙拳手在袖中攥的緊,卻并未馬上說話。
姜穂兒被端王爺點醒,徹底意識到今夜自己是來錯了,的确,眼下蕭元翊還這麽年輕,又是才頭一次打仗,能有多大的勢力,狗皇帝若真翻臉要治他,他又該拿什麽抗衡?
後悔之下,她忙道,“原也是奴婢忘了分寸,還望陛下同世子恕罪,奴婢這就去禦膳房為太皇太後取食材,預備着伺候明早太皇太後的早點。”
她肯低頭,皇帝自是舒心,便颔首道,“去吧,別忘了自己的本分。”
姜穂兒趕忙應是,随後退了下去,臨走前竟是連一個眼神都沒敢給蕭元翊。
哎,想他那麽聰明厲害,應該能明白吧。
小丫頭步步遠離,思及方才劍拔弩張的情景,依然有些後怕,并未發現世子爺目中,如寒夜般的冷意與漆黑。
她只隐隐約約聽見,不知是誰為了緩和氣氛講了個笑話,衆人便呵呵笑了起來,笑過之後,皇帝又發話道,“元翊眼看也要及冠,不知叔父可曾為他考慮婚姻大事?聽聞怡安縣主心悅他,不知叔父可有什麽想法?”
皇帝聲音中帶着意味不明的笑意,話音落下,急于拍馬屁的大臣們也趕緊都跟着笑了起來。
姜穂兒心間一頓,因着越走越遠,後頭端王爺回複了什麽,竟一點也沒聽見。
只是忽然一陣寒風吹過,順着衣袖浸透了她的髒腑,她只得緊了緊衣裳,快步回了壽安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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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宮宴過後,就離除夕又進了一步。
乾明宮。
又是入夜,又到了該就寝的時辰,敬事房的管事太監福旺又端着綠頭牌小心翼翼的到了皇帝跟前。
“不知陛下今夜要召哪位娘娘侍寝?”
皇帝垂眼掃過那些寫着嫔妃封號的名牌,依然興致寥寥,目光在上頭翻檢了一陣,忽然問道,“朕要找的人可找到了?”
若論機靈,福旺果然還差半截,還在思量皇帝說得是什麽事兒的時候,大太監福海已經反應了過來,趕忙道,“啓禀陛下,晚膳前已經送來了信。”
皇帝哦了一聲,略帶責備道,“那怎麽不趕緊遞上來?拿來給朕瞧瞧。”
福海心道你一直在禦書房裏忙,誰敢去打擾?然嘴上卻不敢說出來,只得應了聲是,一溜小跑去取了信封回來,雙手遞到了皇帝的手上。
那信封上印着道家八卦,顯得高深莫測,皇帝故意将動作放慢,妄圖壓住心間急切,待取出信封中的紙張後,只見上頭寫着一個名字,還跟着一堆道教專業術語,什麽“葵水為正,夫榮子貴,甲木長生,子孫隆盛,月柱天德,賢德之兆……”
最後總結了一句話,“此女乃大富大貴,旺夫之命。”
皇帝畢竟也是閱人無數,掃過之後,并未露出太過起伏的神色,只是指着那上頭的名字,淡淡問了一句,“這個丫頭……是誰?在哪裏當差?”
這信是密封的,福海此前也不知內容,聞言趕忙伸長了脖子去瞅,看清上頭的人名後,沉吟片刻,又忽然眼睛一亮。
“奴才想起來了!這個應該是壽安宮太皇太後跟前的,就是前不久打端王府進宮的那位,就是這個名。”
皇帝一怔,“是她?”
福海臉上堆笑,連稱呼都改了,“就是那位姑娘,只因姑娘的名字別致,奴才記得格外清楚,穂兒,您聽聽,這沉甸甸的飽滿質感,一聽就是滿福之人哪!”
穂兒:我有一句XXX不值當不當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