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楊氏與姜明遠因着私房錢的事冷戰也有些日子了。

姜明遠咬死不松口,楊氏也一直拿他沒辦法,就在姜府衆人以為“戰事”即将和緩的時候,這二位忽然毫無征兆的爆發了一場大戰。

至于戰事因何而起,姜府的普通下人們并不太清楚,只知道夫人那日去了趟府外,不知在外頭受了什麽刺激,回來的時候一張臉青中泛黑,猶如閻王,待老爺從衙門裏回來,就摔打怒罵起來。

姜明遠雖然是個男的,但一直文弱,面對兇悍若母老虎的楊氏,竟毫無還手之力,毫無意外的在這場戰事中落了下乘,盡管有丫鬟仆婦兒女們的極力勸攔,最後還是被打的很慘。

偏生第二日卻又是大朝會,皇帝問政,百官觐見,姜明遠無法稱病告假,只好帶着傷入了宮。

已近晩春,天亮得早,大殿之中又燃着巨燭,光線十分充足。

皇帝坐在龍椅上,目光環顧百官,忽然就瞧見一個官員頂着一對青眼圈,頭臉脖子上還有些許抓痕,狀若一只受了傷的食鐵貓熊,十分凄慘。

其立在工部的行列中,自然是工部的官員,皇帝頓時凝眉,問工部尚書道,“這是怎麽弄得?”

工部尚書今早才一見到姜明遠也是吓了一跳,然問他,他卻只說是自己不小心從馬車上跌了下來,摔成這樣的。

工部尚書自然是不信的,但下屬家事不好細打聽,只好這樣,卻哪知看了看姜明遠,道被皇帝看見,又問了起來。

此時工部尚書也是為難,索性就直接給姜明遠使了個眼色,叫他自己回答。

姜明遠沒辦法,只好硬着頭皮上前,躬身行禮,“臣工部知事姜明遠,參見陛下。”

皇帝便又問了一遍,“因何至此?”

這大殿之上,姜明遠可不敢胡說,否則便是欺君之罪,因此只能垂頭,無比羞赧的道,“臣前日與拙荊家中發生争執……不小心,不小心下手重了些……”

噗,殿中衆人險些憋不住笑。

——下手重了些?這說的一定不是他,該是他家的母老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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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衆人都已經知道了工部知事姜明遠懼內,及被老婆打成這樣的事實,皇帝原本這些日子就煩躁,此時面上無光,更覺得煩躁,不由得斥道,“夫綱不振,何以振朝綱?朝廷命官,豈可随意毆打?”

這話嚴重,簡直要給楊氏治罪的意思,姜明遠吓了一跳,慌忙下跪道,“臣領罪,臣慚愧,今後一定好好料理家事,還請陛下息怒……”

他雖然恨楊氏今日叫他當衆出醜,卻更怕把谷三娘母女倆給扯出來,好在皇帝也只是發發火而已,無心去摻和臣子家的雞毛蒜皮,便嗯了一聲,沒再說什麽。

然姜明遠卻狠狠受到了刺激,下朝之後回到家中,立時就沖到楊氏的房中打砸了一番,怒道,“我自認讀過聖賢書不與你女子計較,哪知你這個女人愈發過分,十幾年不知長進,在家中只手遮天,叫我丢盡顏面,如今不給你些顏色瞧瞧,你怕是忘了丈夫是什麽!”

楊氏也是愣了,待反應過來,立馬如瘋狗一樣反撲過去撕扯,道,“你瘋了是不是,你敢砸我東西,你敢……”

話還沒說完,卻聽“啪”的一聲,一記耳光重重的落到了楊氏臉上,直把她打懵了。

其實懵的可不止她自己,原本進來拉架的那些丫鬟婆子們也俱都愣在了原地,險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什麽?大人居然打夫人了?

今兒是日頭打西邊出來了,還是大人撞了邪?

怔愣過後,楊氏也反應了過來,一時間頓時什麽也不顧,坐到地上嚎啕大哭起來,“老天啊,殺人啦!這個沒良心的男人,要抛妻棄子不說,居然還打人啊……”

哪知姜明遠卻是絲毫不懼,反而又是一個巴掌,直把她的嘴又給打的合上了,還冷聲哼道,“你這個婆娘,今日叫我在朝堂上丢盡臉面,甚至惹來陛下親自過問!陛下說我夫綱不振,我現在便領旨來振一振我的夫綱!我身為朝廷命官,你還敢撕扯,就憑這一點,我就可以把你送到大理寺治罪!”

他擡出皇帝來,倒确實把楊氏給吓了一跳,然楊氏畢竟潑婦,又聽他說要把自己送到大理寺去,也恨起來,咬牙回道,“你少來唬我!你當你是清清白白的?惹急了我別怪我把你當年抛棄谷……”

“住口!”

楊氏還沒把谷三娘的名字說出來,就見姜明遠變了臉色,咬牙道,“你若想死盡管去說,此事難道沒有你楊家從中作梗?一旦查出,你蘇州的老爹也不必再養老,一起給我陪葬去吧!”

“你……”

楊氏果然就被唬住,一時不敢再說什麽。

姜明遠再接着發話,吩咐下人道,“夫人毆打本官,違背朝廷禮法,雖死罪可免但活罪難逃!從今日起禁與室中,不抄完五十遍女則女訓不可出門!都給我好好看着,若有敢尋思違背,本官一定發賣出去!”

衆人還從未見他今日如此模樣,加之眼見楊氏都不敢說什麽,便更不敢說什麽了,紛紛低頭應是,大氣都不敢出,生怕被大人的怒火誤傷。

就這麽着,轉眼半個月過去,當楊氏終于寫完五十遍的女則女訓得以走出房門的時候,京城都已經快要入夏了。

這半月以來,姜明遠早已翻身成了家主,裏外都被他握在了手中,楊氏挨打又生氣,還生了場病,家裏的情形早已經天翻地覆。

但她被姜明遠給吓住,卻一時不敢再與他争執什麽。

然心裏的氣卻是下不去的,思來想去,楊氏便起了個主意。

她将心腹王婆子叫到跟前,低聲耳語了一番。

王婆子聽完卻有些遲疑,“夫人才解禁,此時還是先按捺着些好,否則若是叫大人知道了,豈不又要惹他生氣叫您受罪?”

楊氏卻哼道,“你多花些錢找些能幹的人,叫他們做的幹淨些,自然不會叫人知道,那死丫頭害我今次遭了這樣一番罪,不治一治她,我咽不下這口氣!”

王婆子見主子堅持,也只好道是,出門行事去了。

~~

酒樓是個消息樞紐,食客們南來北往在此停留,談一談政事說一說閑話,酒樓裏的夥計們因此受益,通常能快速的得到一些八卦。

就比如……那日姜明遠在朝堂上被皇帝怒斥夫綱不振的消息,他們便早早就知道了。

谷三娘那日雖沒有跟楊氏打照面,但事後閨女第一時間将事情說給了她,她自然是知情的,此時又聽說姜府裏鬧出的八卦,心下便了然了。

晚間才一收工,閨女就立刻湊到了她跟前,不無得意的道,“娘我說的沒錯吧,那女人回去肯定要同他鬧得,現在可好,全城皆知,只恨咱們沒能親眼見到那景象!”

谷三娘想笑,又溺愛的點了點她腦門,“就你機靈,只是下回可不許這樣了,那女人報複心重,萬一要來找你麻煩也就不好了。”

姜穂兒哼道,“我怕她不成?她要敢來找麻煩,我就去官府告他們,把他們當初的惡事全抖摟出來!”

谷三娘嘆息又搖頭,還是勸道,“沒必要跟他們撕扯,過去的事過去就算了,咱們還是好好過日子吧。”

這話說的也是,姜穂兒點了點頭,又問道,“吳伯伯有日子沒過來了,他最近怎麽那麽忙?”

谷三娘笑道,“現如今王爺及許多為主子去了別院,那邊人手不足,他得格外費些心,那裏又遠,來回一趟最快也要半日,哪能說回來就回來呢?總得等到主子準許才能有空。”

姜穂兒嘆了口氣,“王爺好端端的幹嘛要住到別院去?別是……有什麽事兒吧?”

思及此,她又忍不住想到了某個人。

算一算,從他年前離開,已經近四個月沒見他了。

雖然看似遠離了,但吳管事還在端王府裏,她似乎就同他還有着絲絲縷縷的關系,她就算理智上不想,也總是忍不住會想到他。

想到那時他假裝生病投奔她,賴在點心房裏看她做點心,又想起拿走前那晚,借着喝酒說要她嫁給他,又想起他現如今離京城有十萬八千裏遠,在那苦寒之地打仗,不知什麽時候能回來,又不知吉兇……

算了,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她暗搓搓的把那人想了一遍,決定就此打住,挽緊了阿娘的手往家走去。

随着天暖,酒樓的客人越來越多,打烊的時間難免要晚一些,雖然吳管事早說過不用她們娘倆再去酒樓做點心,只要在家安心待着就好,但勤快慣了的人怎麽也閑不下來,加之她們的點心又是招牌,因此娘倆誰都沒歇着。

說了幾句話,眼看就走過大路,轉進了她們門外的小巷,家門近在眼前了,姜穂兒正想摸鑰匙,目光無意一瞥,忽然覺得自家院牆上似乎有些異樣……

這陣子又沒風,為什麽牆頭隐約有影子在晃動?

察覺不對,她立時止住了步子,而緊接着,就聽見有人的心聲傳來,【怎麽不往前走了?再往前些,我就能下手了!】

這是個男人的聲音,且很是陌生,姜穂兒瞬間反應過來,立刻拉着阿娘往返方向跑了。

谷三娘一頭霧水,正要問怎麽了,卻聽後頭傳來了腳步聲,仿佛有人在追她們,還有一個男人的聲音響了起來,“跑什麽?站住!”

這聲音帶着股匪氣,絕不是娘倆認識的誰,也應該不是什麽好人,谷三娘正緊張,卻聽身邊的閨女一邊跑,一邊扯着嗓子喊了起來,“打劫啦!救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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