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時候已經不早,這陣子附近的民居已是燈火昏暗,不少人已經打算入睡了。

周圍一片安靜,姜穂兒又是拼盡了全力在喊,因此聽起來格外的清晰。

小丫頭凄厲的呼救聲在夜空中傳播,不僅驚醒了附近的鄰居們,也傳到了留仙居裏。

酒樓雇了幾位外地的大廚,以及家住得遠的夥計們,他們平時就住在酒樓裏,這陣子也是正準備打烊歇息,隐約聽見呼救聲,也都停了手。

“這聽起來怎麽有點像穂兒的聲音?”

跑堂的小貴兒皺眉道。

“确實像,可別真的是穂兒,走,出去看看!”

憨厚的劉廚已經抄家夥出去了。

讨生活不易,娘倆在酒樓又一向勤懇,人際關系本就不錯,加之又有吳掌櫃的特意叮囑,衆人也都不敢怠慢。此時也都紛紛跟着劉廚跑了出去。

也就鄭大成動作稍微慢了些,不過他稍作猶豫,也還是跟着出去了。

——自打去年年末蕭元翊忽然出現,還跟着姜穂兒上了一陣子工,他就對姜穂兒徹底死了心,初春的時候已經與本地的一位姑娘定了親,等到過了中秋就該迎娶了。

鄭大成自認已經是有婚約的人,平日對姜穂兒刻意疏遠,然此時眼見她可能有危險,也是不敢耽誤。

卻說姜穂兒那頭,她年輕腿腳靈便,跑起來尚可,只可憐還得拖着阿娘,不免拖累了些,跑了幾步後,眼看着就要被那兇徒追上了,她沒辦法,只好更加用力的扯着嗓子喊。

這當然是有效果的,沒過多久,不僅酒樓裏的夥計們出來了,附近鄰居們也有人出來查看情況。

她心間大喜,哪知那兇徒竟也不慌。

這兇徒收錢辦事,對方只叫他毀了這姑娘的名聲,他原是想着找無人的地方把這丫頭作踐了,哪知這丫頭機靈,竟提前發現了他,而眼下人越來越多,先前的打算肯定是要作廢,兇徒轉念一想,又起了其他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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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着這麽多人的面把這丫頭摸一把或者扯爛衣裳,也算是毀了她的名聲吧,如此也不負主家的托付,他可以照樣拿銀子的。

思及此,兇徒便邁了個大步,眼看就要抓住姜穂兒的胳膊時,卻不知從哪裏飛來一塊石子,竟直直打到了他的膝蓋上,兇徒吃痛,一下就摔到了地上。

而也因着這一摔,姜穂兒拉着阿娘又跑快兩步,與酒樓衆人彙了合,氣都顧不得喘一串,趕忙求救道,“這人是壞的,要抓我們,救命啊!”

衆人義憤填膺,立刻輪着家夥沖了上去,于是兇徒還沒等爬起來,就先挨了一頓揍。

其實酒樓的夥計們加上附近趕來的鄰居們,少說也有一二十人,然那兇徒卻并不是個吃素的,奮力反抗一番後,竟然又站起來,還連打趴了幾個人。

眼看這人竟這樣不好對付,衆人都有些壓力,姜穂兒也是緊張起來,正想着要不要再喊幾嗓子,招呼更多的人出來的時候,卻忽然一個晃眼,不知怎麽,原本兇狠的兇徒忽然又一下子跪倒在地了。

劉廚小貴兒幾個眼見有了機會,也死命下棍棒,打了一陣後,終于拿繩索給捆住了。

危機解除,衆人都是一身大汗,劉廚他們又将兇徒合力送去了衙門,姜穂兒也摻着阿娘回了家。

這一路有鄰居拿着火把同行,倒不用再擔心有壞人,好心的鄰居大娘還進屋幫她們點了燈燒了熱水,好一番安撫,才回家去。

然而娘倆可還是心有餘悸,洗漱完畢鑽進被窩,忍不住回想剛才的事。

“這事兒沒準是姜明遠叫人幹的!”姜穂兒攥拳,憤憤的道。

谷三娘沒說什麽,只是重重嘆了口氣。

姜穂兒卻知道阿娘是在為什麽嘆氣。

她在自責與後悔,當初怎麽會嫁給了姜明遠。

姜穂兒沒法安慰阿娘,卻也有些後悔起來,她大約還是有些沖動了,那日那般刺激那母老虎,招來了今日之禍,如若不是酒樓衆人與鄰居們的幫忙,她今晚豈不是要在劫難逃?

娘倆就這麽各自唉聲嘆氣,漸漸的,谷三娘先睡着了。

姜穂兒卻睡不着,經歷過今夜的兇險,她又忍不住想起了那人。

如若從前還在王府裏的時候,蕭元翊定然不會叫自己這麽涉險的吧?

她失神了,這一刻,想起那晚他叫她嫁給他的話,竟有些想哭。

正淚眼朦胧着,耳邊忽然傳來了叩門聲,輕輕地幾下,在扣她的房門。

姜穂兒一怔,瞬間再顧不上什麽傷春悲秋,豎起耳朵渾身緊繃。

這麽晚誰會來叩她的房門,難難難道又是壞人?

她想閉眼裝死,然而那叩門聲又響了起來,還是輕輕的幾下,倒并不猛烈。

姜穂兒心道應該不是壞人,如果是壞人,沒準早就撞她們的門了,她于是給自己打了打氣,披着衣裳下了床。

走到門邊,她試着問了一句,“誰?”

果然聽見了回答,“我。”

她輕輕的,門外面的那個聲音也輕輕的,帶着些熟悉的感覺……

姜穂一怔,忽然想到了一個人,蕭元翊?

她帶着滿心的不可思議,又試着問道,“世子?”

果然聽見門外的人嗯了一聲,熟悉的腔調,熟悉的語氣。

這應該不會有假的吧!

姜穂兒深陷在驚訝之中,又試着開了門闩,随後果然就看見蕭元翊站在門外。

“你……”

她驚得張大了嘴巴,然才出聲,又想起屋子裏入睡的阿娘,便又輕手輕腳的将門關上,跟他在院子裏說話。

晚春的夜晚,頭頂的皓月已經西移,從天而降的蕭元翊身穿青袍,身如修竹,就這麽垂眼看着她。

良久,才問了一句,“睡着了?”

姜穂兒已經确信自己不是在做夢,也從訝異中回了神,搖頭說沒有,又問道,“您……這麽快就回來了?”

她整天在酒樓裏聽閑話,只聽說北境的仗已經打贏了,大軍近來要撤回,可并沒有聽說撤得這樣快啊。

蕭元翊嗯了一聲,“有些急事,所以加緊回來看看。”

他盡量叫自己的語聲聽起來平靜,才不會告訴她是擔心她被欺負,加急趕了兩日兩夜的路回來了。

好在姜穂兒也沒問他急事是什麽,只是睜着一雙杏眼,悄悄打量他。

這是多久沒見了,她竟然恍惚覺得他比從前還要高了些,依舊那般俊秀,眉間之間又透露出一股硬朗之氣,看起來更加爺們兒了。

姜穂兒忽然有些臉熱,把一雙杏眼垂了下來,心裏也有些尴尬,不知該同他說些什麽好。

卻聽見他主動問他,“今晚還好嗎?可有被那人傷到?”

姜穂兒一怔,今晚?

難道他知道今晚發生的事?

腦間又想到方才的情形,她不由得起了疑問,趕忙問他,“方才可是世子出手叫那人摔倒的?”

蕭元翊沒有否認,只是轉而道,“你今次有些冒險。”

姜穂兒一噎,正也想點頭承認,卻聽他又道了一句,“不過勇氣可嘉。”

咦,這還得了表揚?姜穂兒不由得想笑,卻又謙虛道,“其實我也是運氣好……”

運氣好的是周圍鄰居和酒樓的同事們都是熱心腸,尤其他還回來了。

蕭元翊也沒反駁,只是道,“你在酒樓還是辛苦,不如別做了。”

卻被小丫頭立刻反駁,“那不成。我總要吃飯的,不做工哪裏有銀子買米買面買衣裳?

她還想給阿娘貼補嫁妝,然後自己再買處院子呢,現如今住的總歸是吳管事的地方,手裏沒房不踏實。

蕭元翊卻一笑,問道,“這麽缺錢?”

姜穂兒砸吧砸吧嘴,“也不是缺錢,就怕坐吃山空嘛……”

話未說完,面前忽然出現一只玉佩,手掌大的原型,雕工精致,盈潤通透,還帶着長長的絡子,明顯是他剛才腰間解下來的。

蕭元翊将玉佩一把遞到她面前,道,“拿着這個,保你一輩子不會坐吃山空。”

姜穂兒愣了,“給我?”

眼見他點頭,她又反應了過來,趕忙搖頭,“不不不,這是您的東西,我怎麽能要呢?而且這一定很貴的……”

皇家的東西肯定不能輕易賣,所以她拿着也沒用啊。

然蕭元翊卻硬是把東西塞到了她手中,道,“拿着。”

把她不接,還硬是把她的手握住,叫她把東西拿緊。

手背被大手緊握,傳來略顯粗糙的質感與溫度,姜穂兒一怔,不由得擡眼看他,就見他也是怔住了,月光之下與她對視,眸間含着某種深沉的東西。

姜穂兒忽然覺得有些危險,然還沒等把手抽出來,胳膊上又傳來了一股力量,将她整個人拉向他。

而待她反應過來,就發現自己正趴在他懷裏,他一只手環住她的腰,一只手握着她的肩,把她抱得結實。

抱,抱上來?

鼻尖忽然滿是他的氣息,姜穂兒腦間轟然一聲,傻的徹底,又擔心會把阿娘吵醒,半晌,才小聲道,“你,你松開啊……”

這人,好端端的抱她做什麽啊?

然而他卻沒松,還保持這這樣的姿勢,将她摟在懷裏。

姜穂兒可是個膽小的,此時耳邊傳來咚咚的心跳聲,卻不知是她的,還是他的,雖然這種感覺很刺激,但她實在是怕把阿娘吵醒,被吓着,于是又說了一遍,“您您放開我,有話說話,別這樣啊……”

還掙紮了一下。

蕭元翊這才嗯了一聲,又在她耳邊說了三個字,才終于把手松開。

姜穂兒聽清他說的那三個字,卻臉更紅了。

他說,“很想你。”

……

什麽啊。

這是告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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