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溫熱的春夜裏,姜穂兒的臉蛋兒紅若海棠,一顆心撲通撲通的悄然快跳着。

蕭元翊的聲音低低沉沉,若羽毛清掃她的耳尖,只掃的她心間一陣顫。

他說他想她?

老天,蕭元翊居然會說出這樣的話……

她這不會是在做夢吧?

她怎麽覺得不可思議,又疑惑分開這幾個月的光景裏,蕭元翊經歷了什麽,怎麽好似變了個人似的?

夜色寂靜,偶爾有附近民居裏誰家的狗叫聲,或是拂過耳邊的微風,蕭元翊說完剛才那一句,一時再沒說什麽,就這麽立在月光裏看着她。

看着小丫頭眼睫眨啊眨的,不知在想些什麽。

姜穂兒其實也說不上自己到底在想些什麽,此時她心裏一片混亂。

平心而論,聽見他說想自己,她其實是高興地,還有那麽一丢丢得意,但她覺得自己不能喜形于色,以免叫他看出,會笑話他。

她于是只好咳了咳,開口轉了話題道,“您,您這陣子在外頭一切可好?戰場兇險,可有受傷?”

蕭元翊笑着說沒有,又從腰間摸出一樣東西遞向她。

姜穂兒疑惑接過,見是一只竹筒,裏頭似乎裝了了什麽東西。

“這是什麽?”她十分好奇的打量着。

蕭元翊道,“是防身的煙霧,下次再遇見危險,拿一顆扔到地上,可阻擋對方的視線,不過記得要掩好自己的口鼻,以免被誤傷。”

“這可真是好東西!”姜穂兒由衷的贊嘆完,又仰臉對他道了聲謝。

Advertisement

他牽唇淡笑,依然垂眼看她。

直到被看得有些不太好意思了,姜穂兒終于又想起一件事,一件還算重要的事。

——他上回騙她生病,到現在還沒解釋呢。

這茬過不去,她心裏總歸不舒服,于是暗暗轉了轉眼珠,又咳了咳,顯出一副嚴肅的模樣來問他,“你可有什麽話……或是什麽事情要跟我解釋?”

蕭元翊又不笨,見她這副模樣,一下就想到了問題可能的所在之處。

咳咳,那時他假裝自己病重,說只有半年的活頭,結果現在都半年了,不是依然精神十足的站在她面前?

想明白了,他倒也不狡辯,立刻點頭說,“有。”

姜穂兒邊問,“是什麽?”

他十分坦誠,“去年冬天,我沒跟你解釋那些流言的真假,叫你誤以為我病情嚴重,事後又沒跟你解釋。”

語畢,總結為三個字,“我不對。”

姜穂兒沒忍住輕笑出了聲,而後又趕緊咳兩聲繃緊神色,道,“那為什麽要騙我?不早些坦誠交代?”

卻聽他道,“因為我想跟你在一起。”

姜穂兒心漏跳一拍,不由得擡眼看他,“什麽?”

他沒有閃躲,繼續道,“我想時時見到你,但你不願留在王府,我只能出來找你,為了能正大光明的叫你收留我,我只能先瞞着你。”

話說完了,他依然與她對視,目光深邃又平靜。

姜穂兒卻呆住了,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她覺得他現在真的不一樣了,居然能同自己說這樣的話,她甚至有點懷疑面前的蕭元翊是不是真的?

可別是哪裏假冒的來騙她的吧?

正這麽天馬行空的感慨,以及害羞的不知該說什麽好時候,牆外忽然傳來一陣鳥鳴,緊接着蕭元翊眉間一皺,神色就變了。

他道,“我該走了。”

姜穂兒覺得意外,“走?這麽快?”

才說了幾句話而已啊。

他卻點頭,仿佛還帶着遺憾道,“城外有事,我需要盡快出去,不能久留。”

姜穂兒雖然不懂,但能預感到他說的事應該不小,只好點了點頭,眉目間也是忍不住的遺憾。

又聽他叮囑,“過些日子京城大概會有亂子,到時你最好不要再去酒樓,必要的時候,我會安排人來接你。”

來接她?要接她去哪兒?

姜穂兒還有疑問,然牆外頭的鳥鳴聲又響了起來,她只好不出聲,只點頭道了聲是。

蕭元翊便要走了,只是轉身走了兩步,又回頭來叮囑她,“等我回來。”

姜穂兒一怔,那一刻,心忽然被驟然牽起,然還沒說出話來,他已經躍上牆頭,消失了。

只剩她一個人立在原地,直到什麽聲音也聽不見了,才轉身回了房裏。

阿娘還在睡着,白天的勞累叫她的睡眠質量很高,連姜穂兒又爬上床來也絲毫沒有察覺。

然而經過這麽一番折騰,姜穂兒更沒有睡意了。

她滿腦子都在想,蕭元翊要去幹什麽大事?仗不是都打完了嗎?

~~

蕭元翊離開姜穂兒家,重又上馬,趁夜色出城。

按照大軍的行程,他此時應該還在一千公裏以外的林州,今夜只是為了來看姜穂兒,才獨自趕來,現在人已經見上了,如若還不回去,一旦叫皇帝發現,足可以治他的死罪。

畢竟對方已經很想了。

索性一路暢通,又是近兩日一夜的馬不停蹄後,他重新回到了行軍隊伍中,除過青桐等幾人,并無人發現。

已是入夜,大軍就地安營,有參軍王治進來報告,倒是第二日恐有雨,他們是否要趁今夜加緊行程。

蕭元翊卻道,“将士們打了這麽久的仗,歸途還要如此拼命,豈不叫人心寒?不若好好休整一下,也叫馬匹緩一緩。”

王治卻略有遲疑,“可是陛下的旨意……”

皇帝這次召他們召的急,早在戰事收尾階段就想叫他們回撤,還是鎮北王上書道是需要他們的輔助,這才又拖後了日子。

如今皇帝也只給了半月的時間,眼看着接下來入夏多雨,路不好走,唯恐時間不夠,哪敢在路上歇息啊?

王治雖當然也想悠哉一些,但奈何君令在上,如若不從,天知道會有什麽危險?再者,他還是皇帝安插在蕭元翊身邊的眼線,蕭元翊手上三萬的兵并不是小數,眼下關于當年皇長子的流言四起,皇帝已經有些坐立不安,必須要盡快督促他回京将兵符交回才是。

然此時把話說完,卻聽蕭元翊回應道,“聖命雖在上,但将士們的安危更緊要,前方百餘裏便是盆地,如若今夜趕路明日下雨,定會被困在那裏,且一旦雨勢加大,未準會有什麽險情,這些你可曾想到?”

王治是個文官,此番是第一次随軍,經驗上自然不比他,此時被他問的啞口無言,只能支支吾吾道,“将軍所言自然極是,只是陛下那邊……”

蕭元翊一笑,“陛下問起,我自會交代,如若要怪罪,我一力承擔。”語罷揮手,只叫他退下。

王治無法,只好退出營帳,一路想了想,還是決定寫封密信回京,遂立刻加快腳步回了自己的營帳,提筆研磨。

卻不知他好不容易才将信鴿發出去,才剛回到營帳沒多久,那可憐的信鴿就被人射了下來。

青桐帶着布條進入蕭元翊帳中,請示道,“公子,王治這一路一直在向京中去信,要不要留?”

眼下起事在即,必定是要鏟除全部異己,在青桐看來,王治這人是斷不可能留的,哪知蕭元翊卻道,“先留着,吊一吊宮中胃口。”

經歷過火如散的苦,他比任何人都知道,狂躁會叫人做出什麽樣的事,此時蕭元晟已經開始疑神疑鬼,離發瘋不遠了。

青桐道是,心下也了然,便去找人模仿了王治的筆跡另寫了一封信,原發去了宮中

~~

谷三娘同閨女夜晚遇險的消息傳到了京郊端王府的別院,叫吳清中再也待不住,立時跟主子請假回了城中。

待與娘倆見了面,自然先是一番關問,眼見母女二人俱都好好地,吳清中這才放了心,不由得嘆道,“是我不好,從前沒有多為你們着想,眼下咱們酒樓名聲已經起來了,你們不必如此辛苦,我再找個點心師傅,你們娘倆往後就安心在家中歇着吧,生活用度這些不必發愁。”

說實話,谷三娘雖然知道他可靠真心,但這些年過慣了自力更生的日子,已經不願全然依賴他人過日子了,便還是婉拒道,“你放心,這幾日下工以後都有人送我們娘倆回家,不礙事的。”

可吳清中到底不放心,又是一番好聲勸說,最後終于叫谷三娘讓了步,答應往後只幹到中午,下午娘倆就回家歇息。

于是這日在酒樓吃了午飯,谷三娘就帶着閨女回了家。

姜穂兒對此并無意見,反正大人們都決定了,現如今銀錢已經夠用,還能休息半日,她又何樂而不為?還一邊走一邊同阿娘建議道,“吳伯伯好不容易才回來一趟,您做頓好吃的招待人家吧……咦,吳伯伯去哪兒了?”

她這才意識到,方才吳伯伯同阿娘說完話後就匆忙從酒樓離開,也不知道去哪了。

卻聽阿娘道,“去衙門了,他說要去看看案子辦得怎麽樣了,有沒有查出那壞人的來歷。”

姜穂兒點了點頭,又忍不住感嘆,“還是有個後爹靠譜啊!”

卻被阿娘瞪了一眼,“少胡說,什麽後爹不後爹的?叫人聽了笑話。”

姜穂兒嘿嘿笑,“過陣子清閑些,您跟吳伯伯就快把禮數辦了吧。”

谷三娘臉都紅了,嗔道,“你這孩子……”

娘倆嘻嘻哈哈的一會回了家,歇了一陣後,吳清中也回來了,谷三娘趕忙放下針線迎上去問,“衙門怎麽說?”

吳清中道,“已經查出來了,那夜那個人确實不是什麽好東西,山匪出身,身上背了好些條人命,府尹大人正命人嚴差,看他今次有無背後主使。”

其實其背後主使是誰,衆人早就猜出來了,然就擔心現如今姜明遠在朝廷當官,且當得還是六品官,若其以權力相壓,府尹大人能否公道斷案。

眼見谷三娘面露隐憂,吳清中又安慰道,“放心,我這個王府管事也不是白當的,來之前王爺也開恩,派人跟京兆府打過招呼了,相信他們不會輕易偏袒的。”

谷三娘這才稍稍放了心。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