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有了端王府的介入,案件就是不一樣,沒過兩日,又有差役親自上門來給谷三娘母女送消息,道是那犯人招了。

其确實是受了人的銀錢來害她們,至于背後的主顧,正是姜府裏正房夫人楊氏的陪嫁王婆子。

說實話,能查到姜府已經挺不容易了,但姜穂兒才不信是楊氏的婆子要雇人害自己,便問那差役道,“這位大人,我們與那婆子又沒什麽恩怨,她何苦要害我們?再說,雇個匪徒想必也要不少銀錢的,她一個婆子能拿得出來嗎?您不覺得這事還有疑點嗎?”

差役卻道,“姑娘,審案斷案是大老爺的事兒,咱們只是跑個腿給你傳信的,你若不信,自可擊鼓鳴冤去問大老爺。”

這話可叫姜穂兒一噎,她又有什麽能耐能見到大老爺?只好不再說什麽了。

谷三娘則忙給人賠不是,又包了兩包點心送上,差役們這才沒說什麽,原回衙門裏去了。

姜穂兒坐在火爐前生悶氣,“什麽嘛,查來查去就查出個婆子,姜明遠和他老婆就一點事兒也沒有?”

谷三娘嘆道,“他好歹也是個朝廷命官,哪能輕易被拉下水?”

其實娘倆又不是沒在深宅大院裏待過,還能不明白裏頭的彎道?別說主子們之間相鬥,還總有人得吃虧,他們現如今是平頭百姓,哪能鬥得過姜明遠這個當官的?

姜穂兒怕娘也生氣,不再說什麽了,卻還是覺得心裏憋悶。

然她不知道的是,就算只抓了個王婆子,姜府裏的風波也實在不小。

楊氏實在沒想到那匪徒會失手,且還那麽痛快的就供出了王婆子,一時間驚慌失措,趕忙去找了姜明遠告知實情。

姜明遠自然也是驚怒異常。

一則姜穂兒再怎麽也是他的骨肉,楊氏竟然想到這麽惡毒的法子來報複她,實在不把他這個當爹的放在眼裏;二則,這事竟然有了端王府的介入,實在是他沒想到的。

那端王府可不是他們能惹得起的,人家是皇親,端王爺可是高祖爺的親兒子,現如今皇帝的親叔叔啊!這案子本來就是他們吃虧,若人家真的要叫起真來,他的烏紗帽也未必保得住!

氣怒之下,姜明遠又把楊氏給揍了一頓,關在房中面壁,自己則趕緊找關系動銀子去疏通,甚至找到了自己的上司工部尚書那裏,才勉強把事情壓下,叫王婆子自己把罪責給一力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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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婆子買兇害人,被判了打板子入監,本就是把半老的骨頭,那些差役下手又狠,沒過多久,就在監牢裏丢了性命。

消息傳到留仙居,衆人還覺得不太解氣,跑堂的小貴兒嘟囔,“那王婆子就這麽死了,可真兇還逍遙法外,這世道可真氣人。”

打掃的李嫂子則道,“事到如今,穂兒的親爹也不曾來慰問一下,可真是白讀了那些書,一點兒人滋味都沒有。”

“就是,這算什麽男人!”劉廚也握起了拳頭。

經這一場,大家早都知道了姜府與娘倆的關系,免不得替她們打抱不平。

谷三娘卻嘆道,“我也不盼着他來道歉,只希望經這一回他們能收斂些,往後別來騷擾我們便是。”

姜穂兒沒說話,記仇的她此時正默默在心裏詛咒,害她的真兇不得好死。

而或許是老天爺也嫉惡如仇,沒過幾日,她竟然從來酒樓吃飯的客人口中得了個消息,說前兩日京郊山上鬧起了山匪,劫殺了一輛過路的大戶人家的馬車。這大戶人家不是別人,正是在工部任知事的姜明遠姜大人家。

而被劫殺的也不是別人,正是姜大人的正房夫人楊氏。

據說楊氏原是打算去京郊燒香拜佛的,卻哪知半路遇見了山匪,山匪兇悍,搶了其身上的珠寶首飾不夠,還将其亂砍一通,又連人帶車的一起推到了山溝裏。

還真挺慘的。

……

乍聽見這個消息,姜穂兒和谷三娘都驚了。

谷三娘念了聲阿彌陀佛,心思複雜的感慨起來。

而姜穂兒則是暗暗在心間想,這報應怎麽來得這麽快?老天爺怎麽今次這麽靈的?

難道……

她不由自主的想到一人。

說實話,這樣的手段,跟蕭元翊真有點像呢。

只不過他現如今并不在京城,應該不是他幹的吧?

不過不管是誰幹的,楊氏這一遭絕對是自找的,試想一下,若那夜姜穂兒真的被那惡人糟蹋了,她以後還要怎麽活?

所以酒樓那些嫉惡如仇的同事們大都罵了句活該,并無人替楊氏惋惜什麽。

卻說姜府那頭,當楊氏的屍首被擡回家後,她的一兒一女自然大哭一場,哭過之後又去抱姜明遠的大腿,叫他去督促京兆府捉拿山匪,替楊氏報仇。

然而姜明遠看了一眼楊氏的死狀,卻并不敢說什麽。

他此時心神複雜,面臨着從未有過的難題。

照常理來講,楊氏被劫殺,無論如何都叫他這個做丈夫的面上無光,甚至說是受了大辱。他理應向京兆府施壓,要求他們上山剿匪,還楊氏一個公道。

可問題就在于,他清楚的知道,此次要殺楊氏的,大約并不是山匪。

憑他一個六品的工部知事,可能抗衡得了端王府嗎?

當然,現下端王府與皇帝情勢微妙,或許皇帝為了裁治端王府師出有名會順手幫他的忙,可姜明遠卻不想冒這個險。

畢竟……楊氏也并不值得他這麽做。

皇帝無子這是世人皆知的事實,天知道三十年後誰占河東?他不能把端王府得罪的太狠,楊氏雖死了,可他還要活,他的子孫還得延續下去……

所以姜明遠在辦完楊氏的喪事後,只是象征性的給京兆府去了個函,道是望京兆府盡快将山匪捉拿歸案,還姜家一個公道之類,其餘的卻并不敢多說。

楊氏的一雙兒女雖然覺得不公,但眼下沒了母親,往後只能仰仗父親,因此也不敢有什麽異議。

幾日之後,姜府算是回歸了平靜。

但姜明遠仍然有些事不太明白。

譬如——端王府為什麽會如此強勢的給姜穂兒做主?

就憑谷三娘後面找的那個男人?

那個充其量只是端王府一個膳房管事而已,哪裏就能叫端王府為了姜穂兒殺人的地步?

姜明遠放不下心來,在房中思量再三,終于叫了心腹張方來,拿出一張銀票又一番交代,張方領命,立刻出去打探消息了。

而幾日後,張方帶回來一個消息,叫姜明遠聽後深深震驚了。

“穂兒從前竟進過宮?還被聖上擡了女官?”

張方點頭,“這是端王府二公子身邊的下人親口所說,據說如果除夕那夜不是皇後與貴妃撕咬,端王世子又刻意生事,大姑娘如今怕不是早已經成了後宮的娘娘了。”

張方慣會察言觀色,眼見姜穂兒居然曾經如此“輝煌”過,早就不敢輕看,悄悄把稱呼改成“大姑娘”了。

左右現在那個母老虎主母楊氏也死了,只要姜明遠不說什麽,自然沒問題。

果然,他話音落下,姜明遠并沒有對“大姑娘”這個稱呼提出什麽質疑,而是又問道,“那……端王世子既然同陛下争下了她,她怎麽又出來了?”

他的意思是,蕭元翊辛辛苦苦的把她搶了回去,怎麽就沒給個名分?現如今又叫她出了王府,到大街上賣點心去了?

張方道,“據說府裏的王爺夫人的确曾要給大姑娘擡位份來着,但大姑娘自己不願,自請出府了。要奴才說,大姑娘沒錯,人家好好的娘娘放着都不當,卻要給世子爺做妾,擱誰受得了啊!”

張方自以為拍了個成功的馬屁,哪知語畢,卻不見姜明遠贊同,而是皺着眉,不知在想些什麽。

張方心裏一頓,還以為說錯話了,只好又轉圜道,“不過雖則大姑娘出了府,但世子爺一定還将其放在心尖上呢,否則,否則又怎麽會……”

否則又怎麽會插手此事,叫的罪過姜穂兒的王婆子和楊氏接連喪了命?

張方這話雖沒說出來,但聰明如姜明遠,又怎麽會不懂?

他默默點了點頭,終于做好了決定,吩咐道,“去備些女兒家的衣料首飾,記住多備一些,挑好的,改日我要再去看看她們,最好将她們接回府中才是。終是我的骨肉,血脈親情絕不能斷。”

張方怔了一下,立刻應是,趕緊出去準備,一邊小跑一邊感嘆——誰能想到,老爺那流落在外的閨女居然是個寶貝?

現如今雖然局勢未明,但只要把大姑娘好好哄着,将來誰當皇帝,老爺這官路可都有靠山了啊!

~~

姜穂兒覺得,自己可真是低估了渣爹姜明遠的臉皮厚度。

原以為從此以後老死不相往來便罷了的,誰知他某天帶了一馬車的東西上門,還笑吟吟的道,“夏天到了,這裏有些衣料,你們拿去做些夏衣穿吧。”

谷三娘驚的幾乎要說不出話來,姜穂兒則諷道,“這位大人走錯門了吧?咱們不早就恩斷義絕了嗎?”

姜明遠卻擺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道,“從前那母老虎在家,事事将我嚴管,我身不由己,對你們不住,如今我終于能擡頭做主,自然要來探望你們,骨肉血脈,豈能說斷就斷?”

姜穂兒簡直惡心的要嘔出來,也不願再與這個僞君子多說什麽,立刻親自上手關門,把這人隔在大街上。

誰料幾日後,他又來了。

姜穂兒再趕,他再來,有時是他自己,有時叫他們姜府的管家,總之不管姜穂兒怎麽冷嘲熱諷,他們出奇的有耐心,拉着一車的禮物要求她們母女的原諒,到了後來,甚至連地契都拿了出來,道是給她們另置了大的房舍,希望他們能從別人的房子裏搬走。

如此騷擾下來,姜穂兒很是煩躁,又怕會影響阿娘和吳管事的感情,十分的焦頭爛額。

卻不知阿娘和吳管事其實早有了決定,一日,趁吳管事回來看她們的時候,谷三娘同她道,“穂兒,我同你吳伯伯想好了,咱們準備着回江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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