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意料之外的事接連發生,耳聽蕭元曌如此說,蕭元晟終于陷入了狂怒。

尤其太皇太後聞言也憤怒起來,厲聲沖他質問道,“阿曌所言可為真?你還有什麽話說?”

蕭元晟無法再僞裝淡定,怒吼道,“污蔑,這些通通都是對朕的污蔑!皇祖母怎可輕信他們?”

東陵王卻冷笑道,“如若果真是污蔑,你又為何不敢對質?”

蕭元晟怒道,“朕堂堂天子,一國之主,為何要與你們所說的那些不知從何處來的阿貓阿狗對質?你們,你們算什麽東西!”

一時之間,滿殿都是他的怒吼。

然相較之下,蕭元曌卻依然處在冷靜之中,兀自對太皇太後道,“皇祖母,今日阿晟堂而皇之的率衆宗親大臣聆聽祖訓,然他如此殘害手足,專斷□□,又如何對得起簫氏列祖列宗?如何能勝任皇位?”

這話狠狠刺激到了蕭元晟,他立時如同炸了毛的瘋狗一般跳起來,怒道,“來人,還不快把這般逆臣賊子江湖騙子拉下去?”

哪知未等侍衛行動,東陵王卻一下擋在蕭元曌面前道,“誰敢!此乃先帝嫡長的皇子,高祖爺的正統血脈,誰敢動他,便是對先帝不敬,對高祖不敬!”

東陵王如今正值不惑,身強體壯中氣十足,這一副架勢擺出來,竟叫衆人有些不敢向前。

蕭元晟的怒火則又被激高了一丈,指着東陵王怒吼道,“還有此人,來人,叫□□手準備,把這幫亂臣賊子給朕就地正法!”

“誰敢!”

關鍵時刻,殿中忽然響起一聲怒吼,正是出自東陵王身後的太皇太後,老太太怒斥蕭元晟道,“皇帝,你可還記得哀家在這裏?”

蕭元晟微有一頓,随後立刻轉圜道,“皇祖母息怒,現在請您立刻回宮,朕要替高祖與先帝清理門戶。

然而太皇太後卻根本不應,反而繼續質問他,“你既還記着有高祖先帝,那可還記得老身是先帝的親娘,你的祖母,高祖皇帝的發妻?”

老太太拿出氣勢來,果真是壓得人無法反駁,就連正處于盛怒中的蕭元晟也只能軟下語氣,又道,“朕方才心急,還請皇祖母息怒,朕當然記得您的身份,朕只是怕您被有心之人人蠱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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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蠱不蠱惑,把話說清楚便是!”

太皇太後一口打斷他,強硬道,“哀家現如今以先帝之名命令你立即重查此案,務必将真兇揪出,還你的長兄一個公道!”

揪出真兇……

真兇就是他自己,這豈不是等同要他當衆自裁?

蕭元晟重又被激怒,道,“皇祖母不要逼朕!朕孝敬您這麽多年,您就偏心至此嗎?”

而太皇太後也被此話激怒了,同樣冷聲道,“你身為蕭氏子弟,孝順長輩乃天經地義,哀家身為高祖遺孀,先帝之母,無論現如今坐在皇位之上的是誰,都會被孝敬!哀家從未有偏心對待過你們每一個人。今日倒是想問一問你,你如此作為,又如何對得起蕭家列祖列宗,如何對得起生養你的父皇與母後?”

別看老太太已經一頭銀發,說話的時候卻依然中氣十足,铿锵有力,如此對皇帝一番怒斥,直令現場雅靜無聲,在場百官也絲毫不敢随意開口,生怕一不小心說錯話,惹下□□煩。

蕭元晟亦是被問得一噎,然轉瞬過後,卻依然嘴硬道,“朕自問無愧于任何人,今日這些亂臣賊子禍亂朝綱,朕一定要将其斬草除根,皇祖母如若您執意不離開,那朕只有叫人将您擡下去了,還請您日後不要嫉恨朕才是。”

語罷便立刻向殿中侍衛發話,“請太皇太後回宮,将東陵王與這假冒束王的騙子一并拿下。”

他直視蕭元曌的眼眸,加重語氣道,“若有反抗,格殺勿論!”

“你敢!”

這回大喝的卻是東陵王,東陵王出完聲,又迅速将蕭元曌及太皇太後擋在身後,怒斥蕭元晟道,“格殺勿論?虧你說得出口!也罷,今日不如就将帳全部算清!你欠阿曌的,要一一還回來!”

皇帝紅着眼珠子冷笑,又示意太監們上前将太皇太後拉走。

然還沒等太監們上前,卻聽見怒極的太皇太後直呼他的姓名,“蕭元晟,哀家活了這麽大歲數,是叫你今日如此不尊的嗎?”

蕭元晟不忘惺惺作态,道,“不是我不顧您,是您現如今已經被他們蠱惑,只肯信他們的話!皇祖母,朕再說一遍,請您立刻回宮,朕要剿殺亂臣!”

太監們便又要上前去拉老太太,老太太也放下狠話,“誰敢動哀家,今日格殺勿論!”

蕭元晟嘆道,“那就別怪朕了。”

語畢立刻發話,“禦前侍衛,□□手進殿!”

殿中情勢冷凝到了極點,有膽小的大臣已經吓得雙腿直抖,開始尋覓何處可以藏身,生怕等會會被打鬥傷及,哪知還沒等看見皇帝的禦前侍衛□□手進殿,殿外卻先傳來了打鬥之聲,呼喊聲兵器聲相搏,猶如戰場,直叫人膽寒。

乾元殿內外,霎時陷入一片混亂……

……

變故初初發生時還是上午,等蕭元晟在衆人保護下終于回到禦書房的時候,外面的天已經黑了透底。

禦書房與乾元殿還隔着幾重宮門,東陵王的護衛們暫時進不來,因此姑且是安全的。

雖則宮中有禁衛三千,卻沒料到東陵王的人身手都是那般厲害,最驚險的時候,蕭元晟曾被刀鋒直指,此時好不容易回來,難免氣喘籲籲。

陪在他身邊的皆是他的心腹,今日跟着糟了一回驚險,依然心有餘悸,此時紛紛跪地奏禀道,“陛下,東陵王造反,必須誅之,懇請陛下即刻發兵誅殺亂臣!”

皇帝當然是要發兵的,然而才要開口降旨,卻見侍衛統領曾成急匆匆的來報,“陛下,東陵王府有五萬兵馬從海上而來,于沽州上岸,如今已經渡過津河,直逼京城了!”

“什麽?”

皇帝徹底驚住。

~~

入夜,鹿州。

青桐進了營帳,向蕭元翊報告道,“爺,對面還在休整,這都歇了大半天了,他們也太不經打了。”

蕭元翊比較淡定,一邊燈下看着輿圖,一邊道,“他們才來就開戰,連着打了一日一夜,又不是鐵打的人,累一些在所難免。”

青桐嗤笑道,“聽聞這個錢成義出了名的油滑,今次沒占着便宜,眼下沒準已經在想退路了。”

蕭元翊卻道,“不用他想,撤兵的軍令應該馬上就到了。”

算一算時間,東陵王的兵馬已經兵臨京城,蕭元晟不可能等死,一定會将錢成義召回去。

而果不其然,他話音才落,門口就響起了通報聲,“主帥,錢成義撤兵了!”

青桐兩眼一亮,無比敬佩的看了眼主子,得了準許後,立刻把來人叫進帳中,問道,“怎麽回事?”

來人名叫謝長,是蕭元翊手下的副将,從前在京中大營任校尉,他同這裏頭的而大多數兵士一樣,原本并不是蕭元翊的人,但經過近半年的相處,卻已經對蕭元翊心悅誠服,可謂忠心耿耿。

原因無他,只因他們原本都是些老弱病殘,不受重視的兵,皇帝将他們派給蕭元翊,原本就是打算叫他們同蕭元翊一起死在北境的戰場上的,哪知蕭元翊不僅不嫌棄他們,一路與他們同吃同住,到了北境後,還親自花時間訓練他們,一點一點把他們變得強壯起來,比起鎮北王的兵也絲毫不差。

所謂士為知己者死,歷經猶如重生般的脫胎換骨後,這些人很清楚的明白誰才值得拼死拼活的效忠,是以如今對蕭元翊死心塌地的。

謝長的右腿有些輕微的瘸,來到蕭元翊面前,卻堅持一絲不茍的行了軍禮,而後才道,“主帥,方才京中給錢成義下令,道是東陵王攜昔日的皇長子束王殺入京城揭露皇帝罪行,兩方厮殺起來,而東陵王準備充足,眼看又壓倒之勢,皇帝慌了,這才下令急召錢成義回京抵禦,屬下方才遠望,他們已經撤營了!”

果然一切都在計劃之中,蕭元翊心情大好,登時從座上立起,道,“好,準備準備,我們也可以進京了!”

東陵王五萬兵馬可以抵擋一陣,他便順着鹿州南下,一路殺向京城。

~~

北方的戰事兇猛,江南卻還安靜着,姜穂兒在船上過了近一個月的時間,等到下船時,早晚的天氣已經開始涼了。

她同阿娘跟着吳清中在臨安下的船,輾轉至吳江給吳清中的爹娘掃過墓後,又一同到了谷三娘的老家蘇州。

這是他們早就商量好的,往後他們的定居之地,就在此了。

同樣的,回鄉第一件事,先給外公外婆掃墓,而後,姜穂兒同阿娘拿着這些年積攢的錢将谷家從前的老宅給買了回來,老宅子雖不大,但在城中熱鬧的地界,還是挺好的,雖有些破敗,但只要稍加修繕,仍可以繼續居住。

吳清中則早就在蘇州置辦了房産,蘇州地價比京城便宜一些,因此這處房産也很不錯,有庭院花園,還有小橋流水亭臺樓閣,俨然大戶人家的樣子了。

見“後爹”依舊實力雄厚,姜穂兒還是挺高興的,最起碼後爹可以雇的起下人丫鬟,阿娘往後可以享福了。

接下來,便是謀劃今後的生活了。

姜穂兒跟阿娘自然還是想開點心鋪子,然吳清中卻持反對意見,他的理由是,娘倆幹這行實在太累,因此不若開飯莊酒樓,只做東家就好,

蘇州也是有名的商埠重鎮,南來北往的人很多,開間有特色的酒樓,應當可以賺錢的。

吳清中堅定對母女倆道,“今後我來操心生計,你們操心家中便好。”

母女倆拗不過他,加之他也确實比較有經驗,便應了下來。

對此,姜穂兒還特意跟阿娘感嘆,說她這回眼光沒錯了,等日子穩定下來,叫他們把禮數辦了,正式成一家人。

阿娘含羞嗔她,她則笑嘻嘻的跑開,去逛後爹家的大園子了。

江南雖然安靜,但北方的戰亂依然屢屢傳來,姜穂兒早已經知道蕭元翊要幹的是什麽,因此并不意外,只在心間默默祈求他平安無事,早些找到她相見。

吳清中這麽多年的王府管事并沒有白當,資金豐厚不說,還廣結人脈,因此他張羅起酒樓也并不難,很快就開業,名曰東順樓。

昔日留仙居在京城,招牌是江南菜,如今的東順樓在江南,便以京城菜系為主,占了特色這一項,生意自然不會差。

眼看着日子蒸蒸日上,姜穂兒和阿娘也開始謀劃點心鋪子的事了。

雖然吳清中不想娘倆勞累,但谷三娘覺得,這是她們谷家的手藝,還是不要斷了的好;再者,她始終想給閨女留一份自己的産業。

女人在世,有一個可靠的郎君固然重要,但依然需要傍身之物。

當然了,這裏頭還有諸多需要推敲的東西,母女倆只是有想法,也并未急着變現,只是開始将心思往這上面投而已。

凡事多想想,總沒錯的。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眼看着門前桂花又開,盛夏過去,江南已經是秋天了。

忽有一日,吳清中從外頭急匆匆的趕回家,帶給了母女倆一個消息。

——說京中戰亂平定,蕭元翊與東陵王束王合力攻進了京城,又将北方大部都拿下連皇宮都占了。

而從前那位皇帝蕭元晟則是兵敗出逃,至今不知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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