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什麽?
蕭元翊去捉拿狗皇帝,又遇了險!
櫃臺後頭正偷聽姜穂兒吓的一哆嗦,險些連賬本都拿不住了。
這這這又是怎麽回事?他不是贏了嗎?那麽多人為什麽偏偏叫他去追狗皇帝?而且他為什麽又遇了險?
什麽雪山,聽起來就是很可怕的地方啊,那他現在到底如何了,是吉是兇?
姜穂兒急得,一時間什麽也再顧不上,直勾勾的看向說話的那桌客人,着急等待事情的後續。
同桌的食客們也着急,有人問道,“那端王世子如今可下來了?廢帝到底有沒有被捉住?”
先前說話的那位大胡子喝了口酒又吃了幾筷子菜,這才又續道,“要不說這事就跟那話本子上寫的一樣,據說端王世子帶兵被困于雪山,眼看着就要撐不下去的時候,忽然從天而降一位“雪山神女”,神将他們帶離絕境,轉危為安了。”
姜穂兒一頓,不由得出了聲,“雪山神女?真的假的?”
說話的大胡子遙遙看了她一眼,不由得驚豔,正要上來搭個讪,卻被同桌的酒友們拉住追問道,“就是就是,什麽雪山神女,你這編故事呢?”
大胡子很不服氣,翻了個白眼道,“我話又沒說完,你們着什麽急?将士們被困在絕境,眼前忽然出現一位年輕貌美的女子,自然會誤以為是神女,但其實等他們下了山才知道,那位姑娘原是番邦少蕃的公主。”
或許是因為大胡子講故事的技巧過于精彩,鄰桌有沒出過遠門的食客也來了興趣,立刻問道,“少蕃又是什麽地方?堂堂公主,怎麽會獨自一人出現在雪山?”
大胡子看來是見多識廣,不屑的答道,“少蕃位于川蜀以西,南诏國還要往北,那裏人煙稀少,國土還不小呢!那處與咱們中原風俗不同,女子們不拘于家中,可如男人們一樣在大街上抛頭露面。”
“至于他們的公主怎麽會出現在雪山上……”大胡子頓了頓,忽然浮出憧憬的神色,“這或許就是緣分吧,美人救英雄,上天特意安排的姻緣!”
美人救英雄?
姻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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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穂兒心裏忍不住泛起了酸,這都什麽亂七八糟的!蕭元翊怎麽能,能跟別人有姻緣呢……
正默默氣着,忽聽又有人問道,“我聽說過這個少蕃,據說那邊民風開放,女人們也甚為粗犷,如若看上哪個男子,可直接叫人将他搶至家中……”
什麽?!!
姜穂兒差點跳起來,這這這什麽鬼地方,居然可以這麽無法無天的?難道只要看上了男人,不管他有沒有家室都要搶回去?
還有沒有王法了!
……
不遠處,客人們還在滔滔不絕的談天,可她卻忽然如坐針氈起來。
——蕭元翊啊蕭元翊,他到底要叫人操多少心?他究竟知不知道哪裏那麽危險啊!
還有,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已經回蘇州了?他之前回京城的時候,可曾去原來的地方找過她?
……
接下來的日子,姜穂兒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熬過來的,不管吳清中忙還是閑,她都堅持每日去酒樓裏聽消息,千方百計的想打聽蕭元翊的動态。
只可惜酒樓客人雖多,但關于戰況的消息大多都只是道聽途說,且一會兒有人說是廢帝占了上乘,一會兒又有人道是蕭元翊打的廢帝無處藏身,叫姜穂兒不知該信誰的好。
她終日為他提心吊膽的,卻又不敢對別人說,只能默默藏在心裏,着實煎熬。
卻不知因着常常去酒樓裏露面,竟惹了許多人的注意,這些天陸續有媒婆上門來,要給她說親。
什麽城南做漕運的張三公子,城北滿腹詩書的李四員外,聽起來條件倒是都挺不錯,叫谷三娘忍不住有些動心。
“穂兒,你瞧這個怎麽樣?”
谷三娘個拿了張庚帖來到閨女房中,卻見閨女正望着窗外發呆,不知在想什麽。
看她進門,這才回神,問道,“什麽怎麽樣?”
谷三娘道,“這是上午徐婆婆送來的,是她娘家的一位侄孫,年紀同你差不多,前幾才考中的舉人,雖不是大富大貴的人家,但他父母性情溫和,知書達理,娘覺得還不錯。”
姜穂兒眼下心思并不在跟前,哪有興趣理會什麽舉不舉人的?
她照例搖頭道,“我不想嫁人……”
其實并非不想嫁人,只是除了蕭元翊,任何男子都無法叫她生出想嫁的感覺。
阿娘卻嘆道,“穂兒,從前是阿娘不好,沒法子給你安定的生活,現如今咱們總算穩妥了,你自然要考慮婚事了,你都十七了,再過四個月就要過年,等過完年都十八了,往後只怕是越來越沒得挑揀了……”
姜穂兒卻噘着嘴一臉倔強,“沒得挑揀就沒的挑揀,大不了就不嫁了……”
阿娘有些生氣,“說什麽任性的話,你現在這樣說,往後等我老了走了,就只剩下你一個人,你往後要怎麽辦?”
“我知道啦……”
這些天不知聽了多少遍這樣的話,姜穂兒的耳朵都快被磨出繭子了,遂忍不住有些不耐。
然她畢竟是個孝順孩子,小小的發了下脾氣後,又覺得有些抱歉,于是軟了聲音同阿娘道,“我知道您擔心我,您放心,我又不是笨蛋,總不會淪落到孤獨終老沒人管的地步的,再讓我等些日子吧。”
“你還要等什麽呢?”
谷三娘還是覺得着急,閨女不會還在想着京城裏那位世子爺吧?這,這根本是不可能的啊!
她想勸阻,但又怕傷了閨女的自尊,一時間難以開口,猶豫不決,而姜穂兒也清清楚楚的聽見了阿娘的顧慮,一時間也不知該如何回答。
半晌,只道了一句,“等您跟吳伯伯先把禮數辦了嘛。我有個完整的家庭,也能叫人高看一眼不是?”
哎,她其實只想再等等,她覺得蕭元翊應該不會忘了跟她的承諾,等他忙完,一定會來找她的。
~~
時隔兩月,等蕭元翊将廢帝蕭元晟捉拿回京的時候,北方已經降下了初雪。
他不熟悉滇北地勢是真的,曾在雪山遇險也是真的,但憑着蠻力及對錢成義的作戰經驗,他後來還是扭轉了戰況,一路将蕭元晟逼至長江畔,把他的人殺的片甲不留,把他成功的活捉押解。
這兩月之中,蕭元曌也已經将朝政基本理清,待蕭元翊回京後就發現,一切果然比他走時要好了很多。
正當他以為任務完成,準備去處理自己的私事之時,卻忽然面臨了一個難題。
——他的堂兄蕭元曌竟要他登基稱帝。
照理來說,蕭元曌是先帝長子,當初蕭元晟迫害他也完全是為了謀奪本該屬于他的帝位,眼下蕭元晟被廢,這帝位也理應歸還于他。
蕭元翊也是這樣想的,他此番起事完全是為了協助蕭元曌,絕無半點私心想去坐那帝位,哪裏會想到蕭元曌是這樣安排的?
蕭元曌入宮以後暫且入住東宮,此時殿中沒有閑雜人等,蕭元翊滿心的不解,也不再顧慮,直接問道,“你是伯父長子,這位子于情于理都該是你的,這不正是你一直以來的目标嗎?為何要讓給別人?”
蕭元曌卻淡然一笑,道,“我一直以來的目标,只是報仇而已,當然,我年輕時不是沒有憧憬過這個位子,可我現在已經全然不同,你瞧我如今這幅樣子,如何能做天下之主?”
蕭元翊看不過他妄自菲薄,立時反駁道,“你現如今是什麽樣子?不過只是不能行路而已,你有比旁人更寬厚的胸懷,也有料理朝政的經驗,更有肯擔負天下的責任心,如何做不了天下之主?”
難為他如此情真意切的恨鐵不成鋼,蕭元曌也沉默了一陣。
而後,卻嘆道,“我……只怕是時日無多了。”
這叫蕭元翊立時一頓,皺眉道,“什麽?”
蕭元曌望向窗外,語聲低沉的說出了真相。
“當年我遍訪名醫,終于為自己掙得一線生機,叫只是慘了一雙腿,不至于耳聾眼瞎,然須知僅是如此,也是需要付出代價的。”
“什麽代價?”
蕭元翊着急問道。
蕭元曌目光蒼涼,面色中也透着并不康健的蒼白,答說,“我只有十年的壽命,而今年,正是第十個年頭……”
蕭元翊狠狠一怔,不可置信道,“怎麽會有這樣的事?為何從前你從來沒有告訴過我?”
蕭元曌倒是淡然得多,只是苦笑道,“不告訴你,是因為我也不願接受這樣殘酷的事實,可如今,卻是不得不相信了……”
浴霸他就猛烈的咳起來,而等勉強止住,那捂嘴的帕子果然被浸染成了鮮紅的血色。
他沒有說謊,當初為了解毒,他吃下許多性能未明的藥物,甚至不惜以毒攻毒,身體的真氣早已經被摧毀。能活到至今,怕也全然是因為那口複仇的氣在支撐着。
此時蕭元翊眼觀一切,才終于遲遲的明白過來,卻一時不知該說什麽好。
半晌,他猛攥起拳頭,道,“天下之大,就不信沒有神醫,我這就叫人去找,對了,先叫若空給你看看,我當初的毒就是他解的,他雖是個和尚,但醫術非常了得……”
然話未說完,卻被蕭元曌擡手止住。
他蒼白着臉,卻笑得平和,“不用了,縱使扁鵲華佗在世怕也無能為力,這對我來說已經夠了,現如今唯一放不下心的,就是這江山。”
他擡眼看向蕭元翊,鄭重道,“我被誰都清楚,你是唯一能承繼它的人,交到你手上,不只是我,先帝高祖在天有靈,也會放心的。”
蕭元翊卻仍舊拒絕,“不,就算你時日無多,也該由你來,你登基,名正言順。”
他是先帝嫡長子,無論如何也比他這個侄子強得多啊!
蕭元曌卻搖頭,“我的身體已經是這個樣子,一旦大限到來,只怕又生風波,所以不若直接交給你。”
蕭元翊正值盛年,加之近來幾次征戰都順利凱旋,已經妥妥的立下了威名。有他的震懾,料想江山今後會安穩許多年了。
然雖然已經把道理都說了,蕭元翊卻還是不肯接受。
事情似乎陷入了僵局。
然而不管蕭元翊接不接受,接下來的時日,蕭元曌的身體卻迅速的惡化下去,直至某日,已經癱在床上無法下地了。
宮裏宮外,蕭元翊遍尋名醫,若空也親自出了馬,然而到最後,他們都給了他一樣的答案,那便是,蕭元曌是真的不行了,能撐過這個年末都算是好的。
然而國卻不能一日無君。
眼見如此,蕭元翊在痛苦之餘,終于應下了蕭元曌的囑托。
擇日登基,叫他的堂兄能放心的走。
咳咳,下章一定能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