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漁夫的外套散發着海貨的鹹腥味,感覺一擰就能擰出鹽粒來,也不知有多久沒有洗過了。
這漁夫的身高和離歌差不多,離歌穿上外套,整了整衣服,再故意把自己的短發弄亂,發現自己乍一看,還真像個漁夫。
漁夫脖子上的木板,她已經幫他取下來了。
她還用救生袋的救生物品,簡單包紮了他的傷口。
船艙裏,原先裝滿各種日用品的麻布袋子被打開,裏面的東西,被離歌堆在一邊。
她朝瘦削的漁夫看,漁夫摸着脖子上的傷口,戰戰兢兢,“姑…姑娘你看啥?你不會又要…”
“不是。”離歌搖頭,“之前和你說的,你都記住了嗎?”
“記…記住了。”漁夫點頭。
“那就好。”她扯開已經空了的麻布袋子,“進來。”
漁夫挪着步子走了進去,離歌讓他低下頭,做好蜷縮的動作。
雖然心不甘情不願,但漁夫還是照做了。
“喂!”
漁夫低着頭,等着麻布口袋被紮上時,離歌忽然出聲喊他。
他擡頭,“姑娘,怎麽了?”
他的話剛問出口,便見眼前的巨石,在她手中成為一堆碎石。
碎石噼裏啪啦地往甲板上掉,漁夫嘴唇發白,整個人不住地顫抖。
這石頭是放在船上,防止船只在遇到風浪時,因重量過輕而側翻的條石。
條石很重,他搬起來非常費力,眼前這個女學生,卻輕易将它掰成碎石了。
這太可怕了!
看着漁夫的害怕模樣,離歌很滿意,“看到了吧?我力氣很大,如果我背你上岸後,你敢耍什麽小心思阻礙我的計劃,我就把你連人帶麻袋扔到海裏去!”
漁夫擡頭看離歌,聲音越發沒了底氣,“我…我哪裏敢…我一定配合,一定配合。”
離歌放心地點了點頭,“快點,要輪到我們上岸了!”
漁夫忙把頭低下去,身子也縮在一起。
離歌把一些較輕的貨物堆在他身上,再紮上麻木口袋。
将其他幾個麻木口袋聚集在一起後,她背起它們,往岸上走去。
背着貨物,走過搖搖晃晃的木制跳板,離歌看到前一個送完貨物的漁夫,笑着等她走上來。
他手裏捏了一大疊紙幣——也難怪這些漁夫要冒着各樣的風險,夜裏航行七八個小時來到這個罪惡之島上交貨物,他們交一趟貨物掙的錢,都快抵上其他漁夫一年的收入了。
“趕緊啊,送完了貨,哥幾個喝幾杯!”這漁夫顯然是和離歌假扮的漁夫是認識的。
離歌低着嗓子說了聲“好!”,為防止他認出自己,快速地上了岸。
走上了那條被人嚴格看管的小路,離歌目不斜視,低着頭,專心沿着小小的石頭臺階往上走,二十米、十米、五米….
終于到了那個放貨物的小水泥房。
水泥房外守着幾個人,裏頭卻一人也無。
離歌背着貨物走進去,鑽到一個從外面不大容易注意到的角落,快速卸下身上的貨。
三兩下扯開裝着漁夫的麻布袋子後,她脫下外套扔給他,低聲說,“知道怎麽做吧?!船艙裏有我留下的錢,你拿去,算是我給你的酬勞。”
在麻木袋子裏憋得滿臉通紅的漁夫點點頭,穿上外套,走到外頭。
離歌躲進空了的麻布袋子中,蜷縮着,等了幾分鐘,果然外頭什麽動靜都沒有。
最後一個因為船只故障而晚了一個多小時的漁夫,也将貨物卸下後,這間水泥房的鐵門,“嘎吱”一聲關上了。
離歌從袋子裏出來,推開壓在自己身上的貨物,又解開身側的麻木袋子,找到她的救生袋。
背上救生袋站起來,她這才有機會好好地看一下這個小房間。
房間沒有窗戶,地面很幹燥,鐵門雖然有些破舊了,但看着很牢固——只是看着而已。
那把鎖徒有其表,離歌很輕松地把它扭斷了。
将門稍稍打開一個小縫,察看了周圍環境,确認安全後,離歌開門走了出去。
外頭沒有人,幾步外,是稀稀拉拉的小樹林。
沒有絲毫猶豫,她快步跑向樹林。
***
賀厲誠給的求救煙霧,使用起來很方便。
圓柱體的形狀,底下有個拉環,拉開後放在地上就可以了。
離歌在樹林中找了一塊平整的大石頭,拉了拉環,把求救煙霧放上去。
不過幾秒,這煙霧,便散出一陣濃郁的紅色。
紅色沿着樹木,直往天空飄去。
這會兒小島上晴天萬裏,守在其他地方等待求救煙霧的警察們,應該很快就能看到。
當然,島上的人,一定也能看到。
快步離開剛才自己放置求救煙霧的地方,離歌仔細回想小說中對罪惡之島的描述。
罪惡之島是一個地勢陡峭的小島,島上植被茂盛,遍布深潭,十分危險。
除此之外,因為這島地理位置特殊,還凝聚了許多枉死在海上的鬼魂。
為什麽小島會吸引鬼魂離歌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為了在小說中制造矛盾沖突,作者她想怎麽寫就怎麽寫。
而且眼下,除了要面對小島地表隐藏極好的深潭和島上兇神惡煞的罪犯,她根本不用在意什麽鬼魂。
腳下樹林的地表,盡是松松軟軟的樹枝和枯枝敗葉,離歌盡量扶着樹,小心翼翼地走。
這一處樹林,應當平常沒有什麽人走進,地表的樹葉,全是完整的。
沉下一口氣,離歌小心翼翼地邁腳下去——腳下卻是一滞,空空的什麽都沒踩到。
踩…踩到深潭了?
她把腳收回來,緊緊地抱住了身邊的樹幹,一口氣還沒松下來,便聽身後有男人喊她,“我數到三,不轉身,我就開槍!”
***
紅色的求救煙霧成柱狀快速升空,挨過樹頂,便成了一大片往外散去的紅雲。
海面上,幾艘整裝待發的漁船有了動靜。
“行動!planb!”
男中音沙啞堅定。
***
“藝術生是吧?”
塑料封皮的硬質學生證,被一只布滿青色紋身的粗壯胳膊,扔在大理石的地面。
寬闊的大廳,站了一群健壯無比的男人,除了有青色紋身胳膊的男人,其他人鴉雀無聲。
離歌坐在地上,低着頭,盯着地面上的學生證,以及,青色紋身胳膊男人擦得蹭亮的皮鞋。
“去年還是前年來着?也是一個藝術生吧?男的。跟你一樣是藝術學院的學生,上我們這兒來了!你知道他最後怎麽樣了嗎?”
離歌搖頭,“不知道。”
“哎喲你還敢回答啊你!”青色紋身被離歌的回答逗笑了,“來來來都看看啊,這姑娘不錯,膽子挺肥的!”
他的笑聲悠遠流長,在寬闊的大廳裏回來蕩去。
但只有他一人笑,其餘人,屏息凝神,不敢發出絲毫聲音。
也不怪那些人不敢做多餘動作,離歌偷偷擡頭,看他頭頂的黑字——【罪犯中的大哥大】。
踩到深潭後便被在樹林巡邏的罪犯看到,還被他徑直送到了老大處,離歌不知道自己應該覺得倒黴,還是幸運。
應該是幸運多一些吧,這老大,平常人想見還見不到呢。
更何況.....
離歌擡起頭來,妩媚的雙眼看着大塊頭、身上紋滿各樣不知所謂紋身,身高似乎,還不到一米六的亞洲臉光頭老大。
“我就只想上島來觀光而已。”離歌對他說。
光頭老大笑意更甚了,“觀光?你們這些搞藝術的人,真的是...”
他盯着她,“好有趣。”
離歌笑了笑,他卻突然舉起手上的槍來,對準了她的額頭,“我允許你笑了?”
離歌搖頭。
他說,“觀光就觀光吧?你放什麽求救信號?!”
“我迷路了。”
“迷路?!你......”光頭老大拿着槍,臉上表情哭笑不得,“好,你迷路是吧?!你找什麽路?找黃泉路嗎?我現在就送你去!”
他手上的槍,往前一聳,抵住了離歌的額頭。
離歌稍稍往後一靠,看向拿着槍的光頭老大,輕聲問,“老大,請問您,結過婚嗎?”
“當然。”
......
“當啷”
老大手裏的槍從他手中松落,掉在了地上。
後又是“撲通”一聲,前幾秒還拿着槍想送離歌去黃泉路的光頭老大,跪了下來。
他的臉緊緊挨着冰涼的大理石地面,聲淚俱下,“老婆,我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