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禁制

空氣中突然傳來一股難聞的味道,蕭陟猛得屏住呼吸,劉愛國那邊已經罵了起來:“操!田巧慧,你家的羊雜碎又放臭了吧!”

羊雜湯店的老板田巧慧是個身板健壯的中年女人,正拿着大盆往外搬羊雜,半條街都飄出臭味兒。

田巧慧扭頭罵回來:“你他媽才臭了呢!這是羊膻味兒你懂不懂!”

許哥都走出半條街了,也回喊:“誰家的羊膻成這樣,這他媽還能吃嗎還?”

羊雜湯店裏走出個年輕些的女人,身板和田巧慧一樣結實,張嘴也是不饒人:“羊膻味兒總比你那店裏的雞騷味兒好聞吧!”

理發店的窗戶“啪”一聲被人推開,伸出一張浮腫妝花的臉,頭發亂蓬蓬的,仔細看才能認出是之前妝容精致的大波浪:“田翠翠你嘴巴比你家那羊雜碎還臭!”

他們這些店早上都不開門,但是張龍的包子鋪早上是有不少客人的,一邊排着隊,一邊又新奇又嫌棄地看着熱鬧。

張龍不樂意了,隔着街朝他們嚷嚷:“都消停點兒行不行,我這還有顧客呢,能不能維護一下咱們小吃街的形象?”

田翠翠盯着從窗戶探出頭的大波浪,不依不饒:“說的可是呢!咱這兒是小吃街,都是賣的正經吃食,哪兒像有的人啊,放着好好的飯不吃去吃男人**。”(不好意思打那倆字了。。大家請自行體會_(:зゝ∠)_)

大波浪氣得臉漲紅,沖遠處的許哥大喊:“許哥,有人欺負你家妹子,你管不管?”

許哥樂呵呵地插着兜看熱鬧:“你們女人罵架,我不好插手啊。”

倒是火鍋店的錢老板開門走了出來,這是個三十多歲的男人,除了有些謝頂,其他的比如長相、身材還有衣着,都比周邊小店裏的人講究許多,就跟他的店一樣,也是整條小吃街最上檔次的一個。

錢老板一大早起來就襯衣西褲加皮鞋,看起來宛如社會精英,說起話來也慢悠悠的,顯得格外有分量:“好啦,都不要吵啦,大家老街坊的,和氣生財,和氣生財啊。”

大波浪哼了一聲,把頭縮了回去,窗戶拍得“哐哐”響。

田翠翠收起剛才的潑辣,轉臉就笑起來,對錢老板說:“看在錢老板的面子不跟他們一般見識。錢老板昨晚忙到很晚吧,都睡在店裏了。”

“還行。”錢老板心不在焉地回她個笑,眼睛飄向剛剛大波浪探出頭的那個窗戶,不過兩秒後他就皺着眉收回了目光,皺着鼻子對田巧慧說:“你這個确實臭了!賣不掉就別一氣兒進這麽多嘛!顧客吃壞肚子還要影響咱們小吃街的聲譽。”說完急匆匆回到店裏,把大門緊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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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陟見熱鬧看得差不多了,要拉着賀子行往店裏躲,卻見賀子行用手掩着鼻子,似是在看田巧慧,其實是在拿餘光看着羊雜湯店旁邊的火鍋店。

一個高瘦的、頭發有點兒長的男人站在他們店裏,正透過玻璃往外面看,因着玻璃的反光看不清他表情,也不知他在看什麽。

蕭陟低聲說:“那個夥計在火鍋店裏幹了好幾年了,跟錢老板是親戚,叫錢平山。”說完在賀子行背上輕推了一把,“臭死了,跟我上樓弄會兒電腦,我找了幾家訂餐網站,你幫我看看。”

賀子行不疑有他,跟着上了樓,走了幾階才驚訝地意識到,剛剛蕭陟碰了他。要是往常別人離他這麽近,他早就警覺又厭惡地躲開了,可剛剛竟然一點沒有察覺。

蕭陟前一天就把家裏的電腦搬到閣樓上來了,賀彩玲基本不娛樂,也用不着電腦,對此毫無異議。

閣樓狹小,沒桌椅,賀子行就只能跟蕭陟并排坐在他那張舊床上,拿床頭櫃當桌子。

蕭陟給賀子行看了幾個別的飯店的訂餐網站,“弄成這樣的就行,不用多好看。可以嗎?”

賀子行看着網頁點點頭,“應該可以的。”

賀子行坐在右邊,蕭陟從他手裏拿過鼠标,身子也自然地傾了過去。他這回倒真不是故意湊這麽近,只是說着說着自然就挨了過去:“你看這個,我覺得這家做得最好,一進網頁能看見菜單、還有照片,你看這裏,訂餐的選項也很顯眼,點進去之後自由選擇,還能填份數……”

他越說湊得越近,賀子行仔細聽着,直到蕭陟終于說完了,賀子行才突然反應過來,兩人的胳膊竟然挨在一起了!皮膚挨在一起,因為天熱都微微起了些汗,有種黏膩的親密感。蕭陟皮膚比他熱,還有那淡淡的煙草味,存在感這麽強的一個人他竟然都沒有發覺!

這真是太奇怪了,平時高峰期的時候他連地鐵都不敢坐,別人稍微一挨近了都會讓他特別難受,幾乎完全是生理上的抗拒,但是蕭陟幾次三番地……

“做得出來嗎?會不會很麻煩?”

賀子行回過神來,忙說:“不麻煩,做網頁我還記得。”

蕭陟臉上難得地帶了些猶疑,擔憂地看着他:“你,之前的事忘了特別多嗎?”

賀子行苦惱地點了下頭,“不但忘得特別多,腦子裏還特別亂,有時候……”他看眼蕭陟,不知該不該說。

“怎麽?”蕭陟一派赤誠地看着他,眼裏帶着懇求對方信任的意味。

賀子行心裏突然踏實了,接着說道:“有時候,我就覺得自己是另外一個人。”

蕭陟一下子坐直了身子,“怎麽會這麽覺得?”

賀子行十分納悶自己為什麽如此信任這個剛認識沒幾天的姐夫,但眼前這人确實讓他産生了傾訴欲,他在車禍後第一次向人說出了自己的困擾:“車禍以後我就總是做奇怪的夢,夢裏面,我一直是另一個人,跟我自己完全不同的一個人,姐夫,你能理解我的意思嗎,就是……”

“我懂!”蕭陟顯得有些激動,讓賀子行愕然地住了嘴。

蕭陟按捺住激蕩的心情,謹慎地措辭:“我跟你一樣,我也會做這樣的夢!夢見自己是個古代的人,哦,我那個朝代還是現實裏不存在的,叫……”

他看見賀子行那雙漂亮的貓眼越睜越大,因為過于緊張而不自覺屏住了呼吸,小巧的鼻翼微微張大。

蕭陟迎着賀子行的視線,在對方的期許中張開了嘴——“呃……”

蕭陟在腦子裏焦急地問系統:“系統!怎麽回事!為什麽我說不出來那個字!”

“蕭先生,這是快穿世界的禁制,不能透露有關這個世界外的信息。”

蕭陟疑惑:“那為什麽蘭猗可以說?”

系統還未回答,就見賀子行欣喜道:“是叫……”他的表情立時疑惑起來,“咦?叫什麽來着?我怎麽又忘了。”

系統說道:“因為陳先生不以為這是前世,他只以為是夢。如果他真的要透露出具體信息,也會被限制的。”

蕭陟無言,輕輕拉住賀子行的雙手。

賀子行驚訝地看向兩人握在一起的手,雖然不厭惡,但不免還是有些不自在,便想把手抽出來,就聽蕭陟又說道:“也許我們夢到的地方是同一個,或許我們……”他又被禁制影響,說不下去。

賀子行眉眼倏然展開,笑起來:“或許我們前世見過。”

蕭陟手不受控地抖了一下,“……對。”

賀子行把手從他火熱的掌中抽出來,“姐夫,那你做的那些夢都能記住嗎?”

“……記得一些,你呢?”

賀子行分外遺憾地搖搖頭:“每次醒來那一瞬間好像還記得,但是轉眼就全忘了。做了半個多月的夢了,就知道這些夢是連着的,別的都特別模糊。那姐夫,你都記得什麽啊?你在古代是什麽樣的人呢?”

全忘了……蕭陟心裏突然有點兒難受,他扯了下嘴角:“我,好像是個将軍。”

賀子行羨慕地“啊”了一聲,“這麽厲害。我是……姐夫,我說出來你別笑話我。”

蕭陟輕聲道:“你說,我不笑。”

賀子行臉上帶了幾分赧然:“我好像是唱戲的,甩着長袖子咿咿呀呀的那種。”

蕭陟臉上未顯,心裏卻是一片悵惘。不是,你不是唱戲的。如果你真的只是個戲子,那該有多好。

賀子行感慨,“我之前上網查這種夢,有的說是在預測未來,有的說是前世,有的說是平行世界的自己。我覺得既然是古代,那應該就是前世。我就在想,我前世真的是唱戲的嗎?怎麽到了這輩子就變成了五音不全?”

蕭陟有些愕然,“你五音不全?”

賀子行不好意思地笑笑,“是啊,我最害怕被同學們叫着去KTV,完全不敢拿話筒。”

蕭陟拿視線描繪着他精致的眉眼,心想着,蘭猗真把自己和賀子行弄混了。

“子行,我同你說個事情。”蕭陟的聲音近乎嚴肅,眉眼也深沉起來。

賀子行不由地跟着坐直了身子。

“子行,咱們兩個這麽有緣,我就跟你說句心裏話。其實我跟你彩玲姐不适合一起過日子。”

賀子行倏然睜大了眼睛,緊緊抿住嘴唇,迅速回到之前沉默又警惕的模樣,顯然對這個話題極為抗拒。

蕭陟最見不得他這個樣子,卻還是堅定地說下去:“其實我們倆結婚這麽多年,一直沒有過夫妻之實。”

賀子行眼裏有一瞬間的迷茫,随即微微紅了臉。

蕭陟暗喜,賀子行這種反應,分明是半點兒戀愛經歷都沒有過。

“你姐姐并不愛我,我也不愛你姐姐。從前她想離婚,我想不通,拖着沒同意。這會兒我想通了,但是不好意思主動跟她提,你能替我跟她說嗎?”

賀子行茫然地眨眨眼睛,臉上帶着毫不掩飾的失落:“……怎麽會這樣?”

蕭陟嘆氣,“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賀子行心情複雜地看向蕭陟,這個姐夫哪哪兒都好,還與他有這種奧妙的緣分,不能做一家人,實在太可惜了。

兩人一起下了樓,賀子行看見賀彩玲還在廚房裏忙活,眼裏不由又流露出落寞。

蕭陟輕聲道:“我和你姐不合适,勉強在一起也不快樂。還不如讓你姐趕緊再找個對的人。人的一輩子長着呢,不能湊合着過。”

賀子行擡頭看他一眼,低低地“嗯”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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