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噩夢

賀子行進到廚房後一看見賀彩玲忙碌的身影,心裏就是一酸,他想給賀彩玲打下手,卻被以“廚房油煙太大”為由給轟了出去。

簡單的一句話讓賀子行紅了眼眶,他走到店外,沉默地立在一旁看蕭陟揉面。

蕭陟手上幹着活,一邊轉臉對他說:“我打算跟你姐離婚的時候,把房子和積蓄都給她,如果她願意,我們倆還可以繼續一起開店,就當是合夥人,利潤五五分。”

賀子行有些意外,半晌才說:“姐夫,你是個好人。”

蕭陟臉色一垮:“呃……你別這麽說。”

然後就聽賀子行接着說道:“真的,我覺得姐夫特別有男人的擔當。”

“叮!恭喜蕭先生獲得五十積分。”

原來賀子行的認可也能漲分!蕭陟高興地眉毛都要翹起來,朝賀子行招手:“來,把我手機號記一下,有事給我打電話。”

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此時越來越适應這個身體,高興的時候也帶上了獨屬于他自己的痞氣,看得賀子行一愣。

“啧,又愣神,手機。”

賀子行忙從兜裏拿出自己的摩托羅拉,剛翻開蓋子就意識到不好,之前他穿女裝的時候蕭陟見過他手機!

賀子行猛一擡頭看向蕭陟,見對方臉色正常,指着他手機來了一句:“這型號挺受歡迎吧,我看好多人用着個。”

賀子行偷偷松了口氣,“嗯”了一聲。

蕭陟報上自己的手機號,看着賀子行一手拿着機子,拿另一手的食指按鍵。摩托羅拉的按鍵要格外用力,顯得他的動作笨拙。

蕭陟靜靜看着,等他給自己響完電話才說:“給我看看你的手。”

賀子行猶豫了一下,把手機放回口袋,兩手張開伸到蕭陟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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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長白皙的一雙手,看上去毫無瑕疵。蕭陟滿是面粉的大手輕輕攥住賀子行的一根拇指,又立馬松開,那根拇指被沾了一層面粉。

“你受苦了。”蕭陟盯着他那被面粉染白的手指,低聲道。

賀子行拍拍手上的面粉,不在意地朝他一笑:“沒事,習慣了就好了。”

蕭陟心裏卻更不是滋味,“什麽習慣就好,得養好才行。你上樓歇會兒吧,一會兒客人就多了,亂。”

賀子行忙道:“我是來幫忙的,得讓我幹點兒活啊。”

蕭陟看着他,在他腦門上輕輕一彈,又留下個白面印,“你是技術人員,到樓上幫我想想外賣網站的事吧。”

賀子行有點兒反應不過來地摸了下自己額頭,漂亮的大眼睛顯出幾分呆萌,愣愣地“哦”了一聲,轉身欲離開。

“哎子行!”蕭陟又喊住他,“你會網購嗎?幫我在網上買個雙人床。”

賀子行又返回來,“雙人床?”

“嗯,你剛也看見我那個小床了,又窄又舊,我晚上睡覺愛翻身,幹脆換個雙人床。”

“姐夫想要什麽樣的?”

“你看着來,挑你看着順眼的,要舒服的,別圖便宜,一定要舒服。我賬號是****,登陸密碼是****,支付密碼在登陸密碼前面加個***,記住了嗎?”

賀子行一臉無奈,“姐夫,這個不能随便告訴別人的。”

蕭陟一笑:“你又不是別人。快去吧,一定要挑舒服的,你看着好看的,別想着省錢。”

賀子行應下來,轉身回了店裏。

中午客人高峰來的時候,賀子行還是堅持幫忙打下手,他手上不穩,不敢端面,就搶着幹擦桌子、掃地的活。

蕭陟一直透過玻璃偷看他,那抹布被賀子行拿在手裏,就顯得格外髒;掃把、拖布被他拿在手裏,就顯得格外粗糙,看得蕭陟一陣心浮氣躁,客人稍微少了一點兒就催他上樓休息。

忙到晚上十點多,蕭陟用近乎命令的語氣讓賀子行回家睡覺,賀子行剛應下,就收到一條短信,看完後嘴唇又抿了起來。

蕭陟暗自咬牙,心想着等把這個變态找出來,一定打得他滿地找牙。

賀子行離開一小時左右後,“黑絲美女”又出現了,今天他穿的是鑲蕾絲邊的純白一字領連衣裙,一雙白色高跟鞋,配了半透明的黑絲襪,既清純又誘惑。

白天他在這裏,猶如一朵開在污水上的白蓮,晚上又像一朵堕落的罂粟,無聲地綻放在這充滿欲望的鬧市。

蕭陟一邊在店外“啪、啪”摔着面,一邊打量着四處的人,包子店的張龍還是那副垂涎欲滴的猥瑣表情,麻辣燙店的劉愛國一邊瞟着那邊一邊跟客人嘻嘻哈哈,理發店的許哥興沖沖過去搭話,又敗興而回,嘴裏罵罵咧咧,火鍋店的錢平山又在窗戶那邊窺視……

蕭陟把面摔得震天響,沒他媽一個好東西!

賀子行在街上站了一個小時,沒有得到什麽特別有價值的信息。他穿着細高跟十分不适應,腳疼得來回換着重心,這時手機響了:累了就回去。

賀子行有些訝異,看來這變态今天心情不錯啊。他慢慢地打字:“謝謝。”

把手機揣回随身挎着的女士包,離開前不自覺回身看了蕭陟一眼,沒想到對方也在看他,賀子行忙轉回頭來,踩着細高跟快步離去。

晚上睡覺前,賀子行的頭痛又犯了,吃過阿司匹林都不見好,勉強睡着後,夢裏面又出現各種奇怪的人,這次沒有管他叫“蘭老板”,都叫他“衍朝餘孽”。

賀子行覺得自己身上疼得厲害,低頭一看才發現渾身都是傷,他猛得擡頭,一個人正舉着鞭子朝他抽過來,頓時尖銳的劇痛在後背極速蔓延開,他張大了嘴,卻沒說出話來,嗓子裏是嘶啞的氣聲,還帶出血腥味兒。

又有人扯着他的衣領把他從地上拎起來,往他臉上吐了口吐沫,賀子行渾渾噩噩,全無招架之力,“青州一戰死了我們三十萬兄弟!我要替他們報仇!”

他被人扯着手腕,用冰涼的鐵鏈子把他吊起來,腳尖離地的那一刻,手腕劇烈疼痛,讓他微微掙紮起來,只是下一刻,他就顧不得手腕了,鞭子帶了恨意抽打在他身上,一下又一下,很快他就意識恍惚,渾身無一處不疼,汗如雨下,整個人像被從水裏撈出來一樣,進到傷口裏,疼得好像無數蟲蟻在無情啃噬。

“行了別打了,這麽一美人渾身沒一塊好肉了,還怎麽玩?”

一只惡意的手捏住他的下巴,在他臉頰上揉了兩下,“媽的,真嫩,難怪能把王子迷成那樣。”

他奮力搖着頭,想罵人,但嗓子裏火辣辣的,根本說不出話來,只有嘶啞的氣聲。

“呵,一個啞巴還想罵人呢。”這只手又移到他身上,随意地擺弄着他的四肢,羞辱之意極為明顯。又有一只手參與進來,從他上衣裂開的口子裏鑽進去,肆意揉捏,故意揀他有傷口的地方,疼得他眼前一黑。

可疼痛遠遠比不上這種羞辱,憤怒和屈辱激得他幾乎要發瘋,在舌頭上用力咬了一下,可他太過虛弱,連咬舌自盡都做不到了,反倒被咬出來的血嗆得直咳嗽。

這時似乎聽見一個人怒吼:“誰讓你們動他的!”難以忍受的羞辱終于停了。賀子行努力地想擡起頭看,視線裏卻一片模糊,只看見兩只血紅的眼睛。

他手腕處的鐵鏈被松開,直接摔到地上,腳腕登時一陣劇痛,讓他一直昏昏沉沉的腦子稍微清醒了些。賀子行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腳腕不是已經好了嗎?怎麽疼得比之前還厲害?還有身上那些傷口,蹭到了地上,真疼啊……

啊,原來又是做夢。可是這夢好疼,怎麽還不醒?

一只大手卡住他下巴,把他的臉擰過來,賀子行突然能看清這人的長相了,很熟悉、很親切、很可怕……

這人死死盯着他,眼裏滿是紅血絲,甚至眼珠都漫着血腥氣,似乎恨不能把他活吞進肚。可是他的另一只手卻極為輕柔地摸上他的臉,就着汗水把他臉上的髒污擦淨。

粗糙的手指擦得他臉上有些疼,又幫他把臉上沾濕的頭發理到耳後,接着,輕巧地下移,經過脖子、喉結、鎖骨、前胸……賀子行微微發抖,難以承受地撇過頭去,那只手停在了那裏沒有亂動,可正因為沒有動,才顯得那麽不懷好意。

手又開始下移,越過身上密布的鞭傷,經過他的腹部、大腿、小腿,到了他的腳腕——

“錯位了?”這人的聲音很啞、很低,聽起來像砂礫研磨,好像幾天幾夜沒睡覺一般。

“忍着。”說完,腳腕又一下劇痛,賀子行終于如願以償昏了過去。

再悠悠轉醒時,那只手在給自己的腳腕塗藥,布滿傷痕、骨節分明的一只大手,撫摸在他的腳腕上,動作極為輕柔。賀子行突然覺得這場景眼熟,好像最近剛剛才見過。

“謝謝。”他不由開口道謝,張嘴卻又沒說出話,他愕然地發現,自己竟是啞了。

那個男人擡頭看了他一眼,竟然低笑一聲:“還想罵人?”賀子行瞪大了眼,突然想起這人在之前的夢裏也見過,對自己極好,忙朝他搖頭,不是,不是想罵你。

鼻端飄來血腥味,他低頭看看,自己身上已經被清理過,換上了幹淨的衣服,那血的味道是……他不受控制地擡手撩開眼前這人的衣襟,堅實的胸膛上赫然一條染血的繃帶。

他手上一顫,猛地縮了回來,在袖子裏緊緊攥成拳。

這人眼裏的赤紅似乎更加濃郁,比劃着胸前的傷口:“你們的齊将軍箭術不精,射偏了一點兒,沒能要了我的命,真是可惜。”

他擡手撫上賀子行的臉,用了幾分力氣,他的手太粗糙了,上面密布着細小的傷口,賀子行感覺到臉頰上一陣刺痛。

“可惜不是你射的箭,如果是你,”他突然抓起賀子行的手放在沁着血的繃帶上,“如果是你,準能要了我的命。”

賀子行從手到全身都在劇烈抖動,拼命往回拽自己的手,卻使不出半分力氣,牙齒也在咯咯作響,如墜冰窟。

這人揚天長笑,笑聲嘶啞瘆人,賀子行滿面凄楚地等他笑完,不知為何竟然心如刀絞,整個人都被愧疚吞沒。

那雙血紅的眼睛死死盯住了賀子行,神色癫狂又絕望,扭曲的五官寫滿欲/望:“陳蘭猗!你又騙了我!你讓我死了三十萬将士,我卻竟然還有點兒高興!你總算給了我一個理由……”

賀子行拼命往後躲,卻被他死死鉗住手腕,那人還在質問他,嗓子裏發出可怕的“赫赫”聲:“陳蘭猗…… 要是我死在戰場上,你怎麽辦?你以為你還能回去?你以為我死了你就能走?”

賀子行淚如雨下,拼命搖頭,不是!他不是這麽想的!快醒來!

“賀先生?賀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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