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狼子野心
“你怎麽和這種慫貨演情侶?”聞名低沉的聲音裏帶着一絲不服。
紀然為自己的遇人不淑而反駁:“直到坑我之前,他一直不錯,真的。我不知道人會突然轉變。”
聞名輕哼一聲,“哪有突然,都是必然。”
“名哥,謝謝你,”紀然低聲嗫嚅着,“你為什麽要幫我出氣呢?”
“大概是吃人嘴軟吧,正好這幾天閑一些。”
上樓的時候,聞名走在前面。借着不算明亮的聲控燈,紀然才發現他左手的手背有血跡。
“名哥,你的手受傷了?”
“小傷,你那個學長,随身帶着個剪鼻毛用的小剪子,劃了一下。”聞名停下腳步,像看時間般随意地掃了眼自己滿是幹涸血跡的手背,“他掏出那把小剪子比劃的時候,我忍不住笑了,沒留神被劃了一下。這東西居然也随身帶着,他鼻毛每天能長幾厘米?”
聞名似乎很開心,話比平常多了一些。
紀然感覺喉嚨酸脹,十分過意不去,拉過他的手仔細查看。傷口不大,但似乎很深,雖然血早已止住,但挽起的白襯衫袖口的大片殷紅,無聲地宣告着出血量驚人。
聲控燈熄滅了,紀然跺了跺腳,燈再次亮起的時候,他發現聞名不知何時離自己很近,似乎有點逾越人與人單獨相處時的舒适距離。
紀然松開手,任由那只大手自由落體,“快上樓吧,你不是沒吃飯嗎?”
“其實,5點左右的時候吃過了,不過我餓得很快。”
取了晚飯,聞名用受傷的左手擎着保鮮盒,右手開門。紀然站在自家門裏,略顯焦慮地看着,薄紅的嘴唇猶豫地開合好幾次,最終還是說:“名哥,等我一下。”
很快,紀然就端着家裏的藥箱,跟在聞名身後,第二次走進這個男人的栖身之所。
晚飯是涼面,莴苣沙拉和鳗魚,聞名邊吃邊瞄着像個小護士般專注于為傷口消毒的紀然,餐桌上方的暖色光線,為他秀麗的臉龐添了一抹暧昧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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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好幾次,聞名都沒注意到剛夾起的面條已經滑了下去,而直接咬在了筷子上。
“是不是很疼?”紀然用酒精球反複擦拭消毒傷口,又貼上創可貼,“你應該去打一針破傷風疫苗。”
“不疼,習慣了。”
聞名吃完東西,踱到露臺,倚在護欄上抽煙,大黃安靜地蹲在他腳邊。紀然幫他洗了碗筷,沒有急着回家,而是坐在那張單人沙發上和他聊天。
“為什麽你們全都喜歡抽煙?”
“我們?”
“你和你的同事們。”
聞名默然片刻,竟罕見地談起工作來,“24小時随時準備去工作,必須保證滴酒不沾,有時工作壓力又大。我們組15個人,只有一個人不抽。”
“你是主管,也就是小組長喽?”
“對喽。”
“你平時都忙些什麽?”
“客戶至上,”聞名對着半空彈了下煙灰,“只有這四個字。”
“你喜歡幹這些嗎?”
聞名沒有正面回答,只是淡淡說了句:“我需要錢。”
“你有很多家人?”
“一個也沒有。”
紀然馬上啓動記憶檢索模式,遇見過的人中誰是孤苦伶仃的?依舊沒有絲毫頭緒。
“那你要錢做什麽?”
聞名轉過身來,用指尖掐滅煙頭後,精準地彈到沙發扶手上的煙灰缸裏,“想住別墅開游艇,你是記者嗎?這麽一會,連問6個問題。”
紀然垂下雙眼搓弄着指尖,濃密的長睫毛像兩把小梳子,“因為我一點也不了解你,我想不起來你是誰。”
等他擡起頭時,發現聞名悄無聲息地取代了煙灰缸,坐在沙發扶手上,漆黑的眼眸凝視着他。這個距離,似乎又過于近了。
“你想了解我?”
“算是吧……今天的事,真的很謝謝你,我都要恨死他了,又沒什麽辦法。這應該是最近一段時間裏,最開心的事了。”說到最後,紀然突然哽咽起來。整座城市裏,除了家人和老樸之外,為他做得最多的,竟是這位半個陌生人。
城市,是一個幾百萬人一起孤獨生活的地方。他這種拖家帶口沒錢搞社交的窮B,無法在這個利益至上的社會中交到什麽朋友。
想到聞名送來的各色食材,給他的“兼職”,幫老樸搞定婚宴,又揪住混蛋學長幫他出氣還因此受傷……
一時間,他的心又溫暖又酸漲,像泡了個熱水澡。睫毛一忽閃,啪嗒啪嗒落下淚來,随後抽抽噎噎地哭了起來,“嗚嗚嗚……謝、謝謝你。”
不管這個男人為何接近他,總體來說還是挺靠譜的。不過,殘酷的現實讓他馬上就否定了這個看法。
聞名沉聲說:“以血換淚,很值了。”随後大幅度逾越舒适距離,捏起他的下巴強迫他擡頭。
紀然腦袋裏響起“哔哔”的警報聲,在他還沒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前,二人間的距離已經極速縮短,變成了零,進而成了負數。
聞名吻了他,而且還把帶着薄荷味的舌頭……伸進來了!
紀然不得不一邊抽抽噎噎地繼續流淚,一邊拼了命想把那條舌頭推出去。每次他一抽泣,它就借機更深入一點。
聞名利用身高、地理雙重優勢把他壓進沙發裏,一手按着他腦後,一手不老實地在衣服裏亂鑽,像是要數他的肋骨。
紀然只好一心二用,同時對付那條舌頭和那只大手,忙得熱火朝天、香汗淋漓。
單人沙發成了角鬥場,一個強取豪奪,一個拼死抗争,大黃在一旁興奮地搖着尾巴。
紀然腦中靈光乍現,降低反抗力度,右手掏出擱置已久的自制防狼噴霧,擠進二人鼻子交錯的位置,狠狠連噴數次。
同時,也殃及了自己,來了個一損俱損,同歸于盡。
“紀然你——”
聞名松了口,倒退兩步,彎下腰捂住雙眼。
紀然也疼得嗷嗷叫,極端的熱/辣和刺痛讓眼皮陣陣痙攣,淚如泉湧。他算是從上到下,全面體驗過它的威力了。
勉強能将雙眼睜開一條縫後,聞名沖進衛生間,在洗臉池裏蓄了半池水,一頭紮進去。
“好疼,瞎了瞎了……”紀然從單人沙發滾下來,像盲人似的摸索,摸到了露臺護欄。不對,方向錯誤。
他掉頭,摸進客廳,正在身殘志堅地探索回家的路,忽然被一雙大手抓住前襟,拖往未知地帶。
“流氓!你放開我!”
紀然被拖行了幾步,感到聞名的大手又壓上了他的後腦,吓得他急忙咬緊牙關。大手一路施壓,想要逼他低下頭,一個不詳的念頭湧現:難道,他要逼我那樣那樣嗎……那我就咬斷他!
正兀自咬牙切齒,某種清涼的液體覆蓋了額頭、眼眶……是水。
“自己洗洗……本來就傻,現在還瞎了。”聞名的聲音很輕柔。
紀然松了口氣,拼命洗眼睛,鼻子還嗆了水。邊咳嗽邊擡起頭,借着鏡子查看紅腫的雙眼,看起來像是畫了豔紅的眼影。
目光一斜,正與鏡中另一雙紅腫的眼睛相遇。聞名背靠在瓷磚牆面上,似笑非笑地望着他,随後視線下移,定格在某處。
“你好白。”
紀然摸向身後,原來是短褲掉了一些,露出了一點點屁股溝,大概是因為剛才那番反侵略鬥争太激烈了。
回想起聞名的暴行,紀然面紅耳赤,原地向後轉,掄圓胳膊給了他一記耳光,“你無恥!”
因為手上有水,所以格外的響亮。因為太過用力,所以又按着慣性滑稽地轉了回來,再次面朝鏡子。
聞名連眼睛都沒眨一下,像是什麽都發生,緩緩說:“對不起。”
紀然再次原地向後轉,怒瞪着他,“為什麽要這樣?!”
這個男人,跟金鏈子王總也沒什麽本質區別,只是鋪墊得更長,方法更曲線。
“因為你哭起來很迷人,”聞名停頓一下,眼神溫柔起來,“你不知道自己很有魅力嗎?”
“你跟那個王總一樣猥瑣。”
聽見這種說辭,聞名的表情微微有些訝異,聲音倏地冰冷下來,“對啊,你該不會以為,我是無償幫你吧?”
紀然愣住了,微紅的雙頰配上同色系的“眼影”,沾着水珠的濕潤紅唇看起來還在渴望親吻,清純中帶着奇妙的冶豔。
聞名回味無窮地舔了下嘴唇,攤攤手,“你是吃天真長大的?成年人的世界裏,如果不是有所企圖,誰會平白無故幫你。”
紀然覺得心中酸澀難忍,用指甲摳着掌心,“讓你又親又摸,還給你做了那麽多次的飯,咱們兩清了,等下我會把你的夥食費轉給你。”
“不用了,算是你的精神損失費。”
紀然來到廚房,故意很大聲地收拾保鮮盒。雙目依舊火熱刺痛,周身卻不斷掠過寒意,他沒覺得惡心,只是憤怒和失落,非常失落。他剛被這個男人感動,感激的熱淚還未止住,就被撲倒騷擾。
聞名立在門旁,不适地眨着紅腫的雙眼,難以置信地問:“你真的覺得,我和王總一樣猥瑣?”
“半斤八兩。”紀然側身從他身邊經過,極力避免肢體接觸。
“我還會有機會的。”防盜門在身後關閉前,紀然聽見他頗有信心地說。
回家後,紀然把貼在露臺護欄上的“溫馨提示”摘了下來。
“人最寶貴的是生命,生命對人來說只有一次”,2個多月的風吹日曬雨淋,讓字跡模糊、扭曲、褪色。
再次征用女兒的繪畫紙,紀然用黑色水彩筆畫了個大大的骷髅頭,并用猙獰的字體寫道:擅入者有來無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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