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勾/引不成
凱撒宮的宴會廳果然高貴典雅,厚實華麗的地毯吸收了雜亂的腳步聲,讓每位賓客的入場就坐顯得井然有序。
棚頂巨大的水晶吊燈,将絢麗光斑投射在淡雅清新的桌布上,纖塵不染的杯具碗碟散發出有質感的冷芒。
紀然作為伴郎之一,從清早就開始忙碌。幫忙迎親,接受伴娘們的刁難,聯絡攝影師、攝像師,一直到上午10點,婚禮正式開始,才得以喘息。
他與老大等人坐在一處,看着這輩子頭一次這麽精神體面的老樸,從岳父手中牽過愛人的手,伴随浪漫的音樂,沿着鮮花鋪陳的唯美通道,緩緩走向舞臺。
本就美豔的禦姐劉老師,在華美婚紗的襯托下更加光彩奪目,身材曼妙。
紀然捂住嘴,忍不住哭了出來。他還記得,幾年前第一次上劉老師的課,老樸驚嘆道:“我靠,看見了嗎?”
“看見什麽?”
“她的胸懷,好像能包容天地,吞食山河。我要追她,我要讓她給我的孩子們喂奶。”
于是,老樸義無反顧,披星戴月,憑借三寸不爛之舌與三寸巨厚之臉皮,真的将身經百戰無人敢追的劉老師斬于馬下。
當時大家都說老樸是童男追禦姐——白費精力,只有紀然一直在鼓勵他。
老樸一定沒對她說過什麽,“既然你對我的喜歡只有十幾天,那從此時此刻開始,我對你的喜歡也只有十幾天”這種連渣男都要猶豫一下才說得出口的混蛋話。
想到那個先前還情深似海,卻在昨天突然變得乖張的男人,紀然哭得更兇,一抽一抽的。
“別哭了,要交換鑽戒了!”老大怼了他一下。
紀然急忙到臺下候場,從口袋中拿出戒指盒。在主持人說到交換鑽戒時,他一邊用袖子抹眼淚,一邊走上臺将戒指遞給老樸。
臺下的賓客發出笑聲,不知是在笑他的淚如泉湧,還是笑他的衣服。應老樸要求,三個伴郎都穿着他們畢業前定制的寝室服,白色的運動衛衣,印着各種個人标簽。
紀然的這件印着:玉面小二楞,經貿小甜甜,全校基佬的夢中情人,一發入魂,神槍手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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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持人調侃:“哭得比新郎還兇,這位伴郎啊,你是暗戀新娘呢,還是暗戀新郎?”
紀然破涕為笑。
儀式結束後,他再次登臺,作為新郎的好朋友致辭。目光一路向後,掃過黑壓壓的賓客,他看見了伫立在宴會廳大門旁的聞名。
高高的個子,十分顯眼,頭發不像昨天那麽一絲不茍,嘴角微微勾起,盯着他的衣服戲谑地笑着。
“今天是我最好的朋友樸來克的大喜之日,我希望他和劉老師能幸福一輩子……”
在聞名的炯炯注視下,紀然忘詞了。他現炒現賣了一連串的祝福,最後說:“在愛情裏忽冷忽熱、反複無常,會讓愛情感冒,希望每個人都能遇見一個靠譜的人。”
推杯換盞之間,紀然履行伴郎的職責,幫老樸擋了不少酒,搞得自己滿面桃花,酒精入侵腦細胞後止不住地亂想。
他太久沒談過戀愛,不知道昨晚那番争論算不算是吵架。哪有剛談半個月就針鋒相對的,這是不是代表……他們根本就不合适?
這段感情浪漫、奇特,又帶着宿命般的緣分,這算不算是某種自我催眠,會蒙蔽雙眼,把有緣當成命定?
席間,紀然步履虛浮地來到洗手間,掬起冷水往臉上潑。突然,屁股被人不輕不重地捏了一下。
“名哥,別——”他擡頭,從鏡中看見身後的人,立時便起了滿身的雞皮疙瘩,心髒和胃部驟然縮緊,差點沒吐出來。
“衣服真可愛。”秦先生在他耳邊輕浮地稱贊,“看來,聞名那小子把你搞到手了是嗎?”
紀然皺起眉,想繞過男人,卻被擋住去路。
“我還以為自己是主演,結果成了反派。無心插柳柳成蔭,遮在了你們頭上……也算成人之美,積了點功德。”
“嗯,謝謝你了。”紀然冷淡地回應。
秦先生露出狼心狗肺的優雅微笑,“我已經不生氣了,我自己也有不對的地方,不該太着急。你也算是挑中個潛力股,聽說他前兩天剛升職,成副部長了。”
面對紀然有點詫異的表情,秦先生笑道:“他沒告訴你嗎?對了,瞧你這幅單純的傻樣,我好心提醒你一下,他可不是什麽良善之輩。”
“我是不聰明,但他怎麽樣,我看得清。”紀然留下這句話,繞過秦先生走出洗手間。
一個身材高挑的靓麗女孩正等在附近,纖纖玉指輕輕搭在挎包上,璀璨的紅寶石閃爍着令人不适的豔芒。
婚宴結束,賓客散去,老樸達到人生巅峰,還讓愛面子的岳母十分滿意。老大和阿四趕着回外省了,紀然則趴在杯盤狼藉的桌邊呼呼大睡。
睡着睡着,感覺有什麽東西在嘴邊蹭了一下。他睜開眼,一個高大的身影映入眼簾。
聞名收回手指,在桌布上蹭蹭,“口水都流出來了,我還以為你中風了。”
“能不能盼我點好。”
片刻前還溢滿喧嚣與幸福的宴會廳,此刻空空蕩蕩,只有服務員在清掃。紀然環顧四周,心中莫名有些酸澀。
聞名遞給他一瓶微涼的綠茶,“解酒的。”
“謝謝。”紀然一口氣灌了半瓶,感覺清醒了不少。
“這麽客氣?”
“當然要客氣一點,畢竟你把引我上鈎的那些情深義重全收回去了。”就留了十幾天的喜歡,真大方。
聞名抑制不住地擡頭大笑,好像棚頂有人在演喜劇。笑了半天,才将深邃的雙眼轉向紀然,“傻瓜。”
紀然雙手玩弄着桌布,輕輕“切”了一聲。
“我給你叫了輛車,等下司機會給你打電話,趕快滾回家去睡。”聞名起身,指指他的寝室服,“我不喜歡我的男朋友是全校基佬的夢中情人,以後不許再穿。”
說完,來了個很裝B的潇灑轉身,邁開長腿走了。
因為那晚關于“心裏有杆秤”的争端,他們以溫突突的半冷戰狀态過完了接下來的一周,占據了總戀愛時長的三分之一。
紀然照常給聞名留飯,聞名照常吃飯,只是聊天頻率迅速降低,日常很少發消息,僅有的溝通也是夾槍帶棒。
換做正常情侶,此刻正該如膠似漆才對,他們倒像彎道超車再超車,氮氣加速一腳油門直接來到七年之癢。
先前還被當個寶,剛交往就成了草,如此巨大的心理落差讓紀然寝食難安。這天是周五,聞名來敲門要飯,紀然抓着保鮮盒不撒手,率先示好,“名哥,明晚老樸請客,你也來吧?”
聞名輕笑一聲,“我去幹嘛?”
“我會把你介紹給他。”紀然眼中閃着真誠而羞澀的光。他反複思量,感覺“鄰居”這個稱謂确實有點過分了。
聞名用手指輕撫他的手背,“不是早就介紹過了……鄰居嘛。”
“你還在生氣嗎?”
聞名直接繞過紀然的問題,“你不怕他會用異樣的目光看你嗎?”
“如果他接受不了,那可能說明,我們的友情沒那麽牢靠。”
聞名漠然點頭,“好,我接受你的邀請,還有事嗎?”
紀然沒想到他會如此冷淡,有點發愣。
“沒事的話,就晚安麽麽噠了。”聞名略帶譏諷地說。
紀然回頭确認家人都不在客廳,微微踮起腳在那對有些幹燥的雙唇上啄了一口,之後整張俊俏的臉龐、白/皙的脖頸和單薄可愛的耳朵以燎原之勢變紅發熱。
正式戀愛以來,他還從沒主動吻過聞名。
“有進步嘛,看來不久之後就會坐上來自己動了。”聞名嘴角的弧度改變了,眼中也帶上笑意。
“名哥,你想象力太豐富了點……怎麽從一個吻聯想到這麽多的。”
聞名沉聲說:“過程很豐富的,想聽嗎?”
紀然捏住衣角,如果說想的話,就是同意進一步親密接觸了吧。此刻熱血上頭,他覺得除了屁股炸裂那終極一步,什麽尺度都能接受。
“還……用我幫你洗澡嗎?”紀然問完後,感覺臉更熱了,腦袋成了火柴頭,輕輕蹭一下就能起火。
聞名騰出左手,在紀然眼前晃了一下。傷口早已愈合,只留下裏外對稱的難看疤痕。
“哦,謝謝,早就好了,所以不用了。”
被打臉的紀然羞恥得差點哭出來,低聲說句“晚安”就關了門。
今天的睡前故事,是樂樂最喜歡的童話之一,《灰姑娘》。讀到灰姑娘變裝參加舞會時,樂樂盯着紀然的臉問:“爸,你怎麽臉紅啦?”
“啊?”
“你也想穿漂亮裙子嗎?”
“不,我不想。”
“那你也喜歡王子嗎?”
紀然懵逼了,難道現在的他看起來像個懷春少女?
“不,爸喜歡那個後媽,因為她是個性/感少婦。”紀然急于向女兒粉飾自己不彎也不少女心,忘了她才3歲多。
樂樂眼圈紅了,“我不想要壞後媽,你別給我找壞後媽。”
“不會的。”你爸已經被人家掰彎了,差點投懷送抱,哪來的惡毒後媽,只會有野蠻後爸。
“什麽是性/感少婦?”
“呃……”紀然意識到自己失言了,“少婦就是年輕的已婚阿姨。”
“那什麽是性/感?”
“爸爸也不是很懂。”
“哦,那我問老師吧。”
“啊,爸爸又懂了,性/感就是……會給人很好很溫柔的感覺。”
樂樂突然按照自己的邏輯下了結論,“像名叔那樣。”
“嗯……差不多吧。”
伴随着樂樂甜美的呼嚕聲,紀然失眠了。在腦海中數羊,最終變成數身着羊毛大衣的聞名。
他煩躁地起身,到露臺放風。11月的秋夜像微涼的水,清爽地灑在肌膚上,一彎淡白的月懸在黑絲絨般的夜幕中,提醒着紀然:小樣兒,現在你比我還彎呢。
“在想我嗎?”
紀然心跳漏了一拍,側頭看向隔壁露臺,一點煙頭的火光忽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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