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全場最佳
聞名成功了。紀然再回想起那間休息室,只有心跳加速臉紅脖子粗。其中一小部分原因,是因為他發燒了。
大概是學游泳太累,睡覺不蓋被,外加折騰得太狠吧。他帶病上班兩天後,燒得滿面桃花開,萬般不情願地請假一天,窩在家裏睡覺。
偶爾醒來,拽過紙抽猛擤鼻涕,然後接着睡,夢裏也在擤鼻涕。
昏昏沉沉不知是下午幾點,忽聽腳步聲在床邊響起,紀然迷糊地睜開眼,看見聞名大大方方地走近,坐在床邊。
“名哥……”紀然的聲音帶着濃重可愛的鼻音,“你出差回來了,還是我在做夢?”
“退燒了嗎?”
“好多了,睡覺治百病。”
聞名把嘴唇貼在他額上,“好像不怎麽燒了。”
“你怎麽進來的?現在可是白天。”
聞名“嘩啦”拎出一串鑰匙,“我有你家鑰匙。”
“果然在你這!”紀然有點生氣,差點罵他是個心機吊。當初,為了讓自己留下過夜,聞名讓小飛偷鑰匙……終于實錘了。
“還給你,我來你家用不着鑰匙。”聞名把鑰匙丢在床上,“你姥爺呢?”
“這會大概出去買菜了。”
聞名大膽起來,捏住紀然的下巴深吻,逗弄那條四處逃竄的小舌頭。紀然本就鼻塞,嘴被堵上後直接無法呼吸,差點憋死,狂推聞名的肩膀。
突然,卧室門口傳來一聲暴喝:“打死你個鼈孫!”緊接着,聞名的腦袋就挨了一下子。
紀然驚恐而羞澀地看着不知從哪冒出來的全家老小,無地自容,簡直想在床板刨個坑鑽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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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福手握平底鍋,照着聞名的腦袋一頓狠拍,“咣咣”帶着回音,“小王八羔子,敢欺負我外孫!我就知道你小子沒安好心,一臉的反派樣!”
紀敘也拿着把雨傘加入戰鬥,對聞名亂抽一氣,“混蛋,你敢侮辱我哥!”
樂樂則跳着腳尖叫:“名叔為什麽要謀殺我爸啊啊啊!”
“大爺,消消氣,氣壞了不值當……”聞名沒了往日的威風,用手肘護住頭,任拍任打。
“姥爺,別打了!”紀然生怕聞名被逼急了,反手把姥爺first blood,再一記重拳将弟弟double kill。
洪福打累了,扶着窗臺歇息,同時察覺到聞名的目光不太友善。這……有點不好收場。
紀敘小聲道:“姥爺,快躺下。”
洪福立刻會意,扔掉平底鍋往地上一躺,在聞名發火前利用碰瓷技術先發制人,“哎呦,我有點喘不上氣……”
“姥爺!”紀然心急如焚,從床上撲下來。
聞名混跡江湖多年,大概從沒碰到過這種轉折,雙手無奈地搓臉,“我的天……大爺,您起來吧,我不會找你們麻煩的。”
洪福坐起來,輕捋那根長長的白眉,雙目炯炯,瞪着聞名。
眼下這局勢,紀然只好坦白:“姥爺,你記不記得,我小學的時候有過一個筆友……”
“好像是有這麽號人物,叫啥來着,鐵礦?煤礦?”
聞名淡淡開口:“石頭,我是石頭。”
洪福從地上爬起來,照着聞名腦門就是一記爆栗,“你大爺我還化石呢!”
聞名微微抿唇,用力點頭,“行。”
來不及準備演講稿,紀然語無倫次地解釋,“俗話說,網絡一線牽,珍惜這段緣,我們比網友更有緣。放眼銀河系,乃至全宇宙,這種概率也是很低的,所以就……把緣分升華成愛情了。”
“呃——”一家老小同時倒吸一口冷氣,發出喉嚨被扼住的驚嘆。樂樂用小胖手捂住嘴巴,眼前的狀況已經超出她的認知。
聞名和紀然一家坐在客廳裏相面,凝重的氣氛讓空氣結成固體。沉默中,紀然擤鼻涕的動靜格外突兀,“樂樂,你去屋裏自己玩一會。”
樂樂的胖臉氣鼓鼓的,不知在想什麽。她翻出聞名買的巧克力,“嘩啦”一下全倒在他腿上,“大騙子!我不吃你的糖了,把我爸還給我。”
“來不及了。”聞名輕捏她的臉蛋,狹長深邃的雙目帶着挑釁的笑意。
“噗——”樂樂悲憤地朝他吐口水,轉身跑進屋裏。
洪福拍着大腿,懊悔不已,“名哥你這個臭小子,真夠狡猾!早知道就不該收你那麽多東西。”
吃人嘴軟,拿人手短,這大半年,沒少占人家便宜。唉,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不是盜,那就剩奸了!狗屁模範鄰居!打一開始,就是懷揣邪念而來!
如花似玉的大外孫被拱了,洪福長籲短嘆,“我就知道,天上不會掉餡餅的。這下好了,餡餅吃了,我外孫搭進去了,唉這可咋辦……”
紀然紅着臉開口:“你們怎麽……全都在家?”
洪福說:“我們在主卧裏開會,你不是生病了嗎,想給你個驚喜,做點好吃的。剛商量完,就看見你在垂死掙紮。”
紀敘略帶愧疚地說:“哥,你這麽帥,按理說不該缺女朋友,我們給你拖後腿了,所以你就……嗯。”
紀然笑着搖頭,望向聞名,目光柔和而堅定,“不是退而求其次,名哥就是我的VIP。”
聞名用指尖搓了搓悄然變紅的耳朵。
洪福和紀敘苦惱而糾結,思索着,沉默着。
紀然用力擤鼻涕,“從小到大,我都庸庸碌碌,沒做過出格的事。在家聽父母的,在學校聽老師的,工作了聽上司的。現在,我要出格一次了,也許你們需要一段時間來接受,但這就是我。”
頓了頓,紀然補充道:“你們可以不同意,但是我賺錢養家,我說了算。”
一片死寂中,聞名突然說:“之前說要請你們吃凱撒宮的自助,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當成提前過新年。”說完,就打電話預約位子。
洪福和紀敘表情扭曲,看起來是在拒絕,然而眼中的神往暴露了本意。聽見“吃”,樂樂從屋裏溜出來,開始整理自己的小布包,做出門的準備。
紀然有點佩服聞名,能輕易看透事物的本質。對于他們這種恩格爾系數較高的家庭,滿足口腹之欲就是最大的快樂。
剛走進餐廳,當值的經理就過來和聞名打招呼,殷勤地把他們引向靠窗的座位。落地玻璃外,殘陽照海,斑駁迷亂的紅和層層微浪溫柔地交疊。
餐廳的裝潢典雅而考究,面積很大,桌椅密度很低,每桌客人都有足夠的空間暢談,而不會被鄰桌所打擾。
落座後,紀然偷偷把牛仔褲的腰帶調松兩節,暗惱為何在這麽重要的時刻感冒,會影響戰鬥力的。略一側目,發現姥爺和弟弟也在做相同的動作,眼中燃着旺盛的鬥志,像即将奔赴戰場的排頭兵。
“龍蝦是不限量的,”聞名朝依舊氣鼓鼓的樂樂擠眼,“喜歡什麽做法告訴廚師叔叔。”
紀然牽着女兒亂逛,洪福和紀敘一邊嘲諷對方“別一副沒見過世面的傻樣”,一邊小聲感嘆“再怎麽吃也回不了本”,眨眼間就跑沒影了。
他們一家子哪裏吃過人均千元的自助餐,不得不對胃容量精打細算,蔬菜一概杜絕,時刻關注着限量供應的魚子醬、鵝肝醬,連鮮榨果汁也要挑貴的水果喝。
樂樂的怒氣逐漸消融在清蒸龍蝦、上湯龍蝦、蒜蓉蒸龍蝦、黃油杏片烤龍蝦中,又對聞名笑眼相向。紀然取餐回來,正碰見聞名有板有眼地質問樂樂:“名叔是騙子嗎?”
“嗯。”
“如果你多一個爸爸,你就會成為全班最酷的小朋友,再也沒人敢欺負你。”
“哦。”
“那名叔還是騙子嗎?”
“是。”
吃飽後,他們又連吃了幾杯冰淇淋,最後喝下數杯鮮榨果汁,把胃裏的縫隙徹底填滿。然後全家一起靠在椅背上,丢人地打着嗝。
洪福念叨:“早知道從昨晚起就不吃飯。”
紀敘提議:“要不咱們躲到廁所裏,明天再出來,接着吃。”
洪福輕踢紀敘一腳,“姥爺鞋帶開了,幫個忙。”
“我現在不能彎腰,一彎準吐,那可就白吃了。”
“反正你還沒出去呢,接着吃呗……”
不過短短幾個小時,洪福和紀敘就想通了,待聞名親切如常。回家的路上,洪福嘆着氣說:“想來想去,好像也沒什麽理由反對。這個世界越來越開放包容,前段時間在新聞上看見一哥們,和猩猩結婚了。還有一姐們,和鏡子裏的自己結婚了。不管是異性戀,同性戀還是自戀……喜歡就好好談吧,反正然然也找不到女朋友。”
聞名似乎有點無語,只是輕輕“嗯”了一聲。
紀敘捂着嘴說:“名哥,慢點開行嗎,現在吐了可就真的白吃了……”
“名叔是騙子。”只有樂樂不忘初心,堅定地嘟囔着,打了個嗝。
紀然斜眼打量着身旁手握方向盤的男人,堅毅冷峻的線條,唇角帶着一抹勝利者的微笑。今日的修羅場,他是全場最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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