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專屬印記
在一年中的最後一天,紀然呆坐在床上,與蹲在床下的大黃面面相觑,每個腦細胞都因宿醉而扭曲、炸裂。
昨夜的公司聚會,他在KTV被灌到斷片,最後的記憶是拍着魏總的肩膀跟人家稱兄道弟,一口一個魏大哥……啊,真雞兒尴尬,希望魏總也斷片了吧。
聞名走進來坐在床邊,把一杯色澤詭異的液體舉至他面前,“果蔬汁,喝了。”
紀然正覺喉嚨幹渴,一飲而盡,感覺清爽了幾分。
“怎麽沒送我回家?”
“送了,然後你姥爺和弟弟又把你送過來了。”
紀然困惑地按摩着自己的頭皮,“為什麽?”
“因為你在吐,他們也跟着吐,就把你扔過來了,”聞名冷冷地打量他宿醉後灰暗的臉色,“他們說,這是我作為男朋友應盡的義務。”
“這也太不夠意思了!你沒乘人之危吧?”紀然掀開被子看了下內褲,被換過了,肌膚也殘留着沐浴露的清香。
聞名眉頭一皺,把手伸進被裏,狠狠掐住紀然大腿上的嫩肉。
“啊疼疼疼!”
“乘人之危?本來有這個想法,但你吐了自己一身,又吐了我一身,還把大黃摟過來吐了它一身……我要洗衣服,洗你,洗我自己,洗狗,折騰下來已經痿了。”
紀然沒想到昨夜的自己如此惡心,噙着淚連說對不起,“疼死了疼死了!”
聞名的濃眉幾乎要立起來了,厲聲責備:“你對自己的酒量沒數嗎?”
“大概有……”
“那還喝得爛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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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因為我知道你要來接我,所以就無所顧忌了……”以往和同事聚餐,紀然都會格外注意适度飲酒。但昨晚想到聞名會接自己,有人可依,就稍微放縱了一點。
聞名的神情頓時變得溫柔,手勁松了,聲線也軟化下來,“下次注意點。”
紀然羞慚地點頭,“知道了,不會再給你添麻煩。”
“我不是說過了,喜歡你依靠我……可也不能靠在我身上,然後吐我一身。”
“對不起,一定惡心死了吧。”
“回家多喝水,晚上到我海邊的房子去跨年吧,嗯?”
又是磁性而缱绻的上揚尾音,紀然灰沉沉的面孔燃燒着兩團紅暈,一直紅到家裏,在看到洪福和紀敘後才冷卻。
“關愛晚輩的姥爺,敬愛兄長的弟弟,因為我吐了,就把我丢出去?”
洪福面帶愧色,“然然,姥爺最怕別人吐了,光是聽見那個聲音我都受不了。”
紀敘也慚愧地說:“Me too……”
洪福幹嘔了一下,“別,別提吐。”
“哥,就算你一副熊樣嘴歪眼斜地癱在那,名哥看你還是像看大寶貝一樣,一點也不嫌棄。我幫你測試一下他是不是真的喜歡你……應該是了。”
紀然哼了一聲,“別找借口了,将來我腦血栓了中風了,你們還不得把我扔街上去要飯。”
洪福說:“這個你得問樂樂,那時候姥爺早就變成肥料了。”
樂樂放下玩具颠颠地跑過來,抱住紀然的大腿,“爸,我開法拉利接送你要飯。”
紀然瞪着她,撲哧一下笑了,又聽洪福說:“而且你嚷嚷着要找石頭哥哥,我們就把你扔……送過去了。”
紀然的臉頰又燃燒起來,用商量的口吻說:“晚飯之後,我可能不和你們一起跨年了。”
洪福和紀敘都說:“可以理解,談戀愛了嘛。”
樂樂面露委屈,“爸,你不和我們一起成長了嘛?”
“那個……爸和名叔一起成長。”
樂樂一整天都憋着氣,等到晚上紀然出門前,背着自己的小布包跟了上去。
紀然沒法狠心甩掉她,只好把她的毛巾牙刷睡衣等打包,帶她一起去了聞名家。進門時才9點多,樂樂好奇地巡視一圈,就坐在沙發上吃零食看動畫,完全不記得自己要減掉“一臉橫肉”。
聞名大大咧咧往沙發上一靠,攬住紀然肩膀,低聲說:“本來想跟你看點別的,這下子只能看動畫片了。”
紀然取出一個精致的小木盒,“送你的。”
聞名打開,将其中的銀色打火機握在手裏端詳,摩挲着上面的刻字,微微挑眉,“10.16?”
“你該不會不記得了吧?”是他們确定關系的那天。
“當然記得。”
聞名掏出一直在用的打火機,怔怔地望着早已斑駁的漆色,幾乎磨平的花紋,“這個,已經好舊了。”
“對啊,所以送你個新的。”
“謝謝。”聞名在自己的新年禮物上落下一吻,随後從卧室取來一個長條狀的盒子。
首飾?不會吧……紀然略帶失落地接過打開,從裏面拎出條簡約的手鏈。黑色的編織繩和純銀的金屬弧條,倒也不顯得娘,剛柔并濟恰到好處。
戴在右腕上後,紀然凝視銀質弧條,那上面镌刻着兩個字母:WM。
他對聞名笑笑,心中甜蜜與不适交織。
“謝謝,挺好看的。”
聞名擒住他的手腕,在細白的手背上輕啄一口,“我去抽支煙。”
電視裏的迪士尼動畫中,王子也吻在公主的手背上,樂樂看看他們,又看看電視,用沾滿薯片渣的手捂住額頭嘆息。
見聞名走上露臺,紀然對趴在一旁聚精會神看動畫的大黃招手,“大黃,乖狗狗,來。”
大黃不情願地起身靠近,紀然摸上它的脖頸,拉過項圈上的長方形銀牌細看。
同樣的WM,連字體都一樣。
紀然拽着大黃的項圈久久注視,直到它不滿地晃頭走開。
樂樂躺在沙發上睡着了。
聞名換了個文藝片,把紀然抱在懷裏,卻說起了樂樂:“其實她五官和你很像,不過被臉上的肉給擠住了,桃花眼擠成了小狗眼。”
“一胖毀所有吧,現在還很可愛,希望過幾年不會長成遮天蔽日的大臉。”
靜靜看了會電影,聞名突然問:“還有不到3個月就過生日了,想要什麽?”
“……我2月29號的生日,名哥。”
“可是每過一年都要長一歲,所以沒有生日也要創造生日,到時候送你個驚喜。”
紀然用腦袋在那寬厚的胸口蹭了蹭,心想:只要別是這種,帶有“标簽”的飾品就好。紀然強烈懷疑,自己的這條手鏈,是不是他在寵物店訂做的?
臨近午夜,紀然被聞名晃醒,尴尬地發現自己在人家的睡衣前襟留下一灘口水,樂樂也把海量口水流在人家沙發上。
“你們爺倆真行,”聞名輕輕搖晃樂樂的胖胳膊,“醒醒,小胖妞,有好玩的東西。”
他們披上外衣來到露臺,海風有幾分凜冽,紀然幫女兒裹好圍巾,四處張望,“我們在看什麽?”
“看天。”
幾分鐘後,遠處騰起幾個光斑,紀然還沒反應過來那是什麽,夜空就已綻放出絢爛絕倫的煙火,璀璨地點亮黑夜。
是凱撒宮的新年煙火秀。
站在21層遠眺,甚至可以看見漫天煙火如繁花般映在泛着夜色的海面上,美輪美奂。
“哇哦!”樂樂發出驚嘆。
“好漂亮。”紀然淡淡地贊嘆,只是不知這華美燦爛的皮囊,遮蓋着多少污濁和不堪。
“看看就好。”連綿的煙火同樣映在聞名的眸中,忽明忽暗。
夜空出現了短暫的靜谧,似乎在等待着什麽。
紀然此時才注意到,遠處的沙灘上,有兩道身影在揮舞着煙火棒,上蹿下跳玩得正歡,似乎是小飛和青青。
“那丫頭本來要值班的,還是我去和夜場經理賣人情,他們才能一起跨年。”
“真是夠人性化……我指的是你。”
“不,她回來了,別人的女朋友就要頂上去,只不過我不認識罷了……都一樣。”
大概一分鐘後,夜空再次炫目,出現一個巨大金燦燦的“9”,繼而是“8”,“7”,“6”……一個尚未黯淡,另一個便綻開。
“五!四!三!”樂樂尖叫着,跳着腳拍手,跟着倒數。
倒計時結束,夜空盛開漫天花火,紀然微微眯眼,猛地聯想到,那曾在聞名掌心手背蜿蜒綻放的淋漓鮮血。
聞名一手按在樂樂的天靈蓋,不讓她回頭,一手摟過紀然的頭,四唇相撞,唇齒纏綿,激起的火花不亞于滿天的璀璨。
“新年快樂,我的然然。”聞名盯着紀然潤紅的雙唇。
“新年快樂,石頭哥哥,又老了一歲。”
沙灘上,兩道渺小的身影也擁吻在一處,手中的煙火棒滋滋冒着火星子,久到紀然擔心他們會不會岔氣了。
自己25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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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歲的時候,四舍五入是20歲。而25歲,就離30歲很近了。
紀然用盡全力,走完了分水嶺前的,平凡的人生。循規蹈矩,一事無成……不,他幹成了一件事,然後得到了樂樂這個小胖子。
現在又遇見了聞名這個出格的變量,像無根的野草飄搖而張揚,像帶壞乖學生的不良校霸……之後的25年,又會怎麽樣呢?
滿目繁星墜海,紀然合眼許願,希望所有家人都平凡平安就好,把聞名也算了進去,祈禱他別在某天突然進去了。
聞名問:“你在許願嗎?”
“嗯。”
“對誰?”
紀然睜開眼,想了想,“不知道,就看哪位神靈路過了。”
聞名輕笑,“我不許願,我只信我自己。”
紀然給老樸等好友、同事發了新年祝福,老樸還約他一起吃飯,并說:你是不是在和那位中二直男癌名哥看煙火啊?他的占有欲和控制欲太強了,你保護好自己。
紀然趕緊鎖屏,生怕被聞名看到。
“名哥,你生日是哪天來着?”
“說得好像你問過但是忘了一樣,你根本沒問過吧?”
紀然帶着歉意笑笑,“不好意思,因為我自己好久好久才過一次生日,對這種概念不太敏感,所以一直忘問了。”
聞名又點了一支煙,對缤紛的夜輕輕呼出一口煙霧,“五月末吧,不知道是哪天,只知道大概是五月末,身份證上是5月30號。但是,我一直都和大黃一起過生日,5月28號。”
“那你和樂樂一樣,是雙子座,雙子座和雙魚座……”紀然八卦地用手機查詢,那真是相當不般配了。
“你還信這個?”
“還是有一定道理的吧。”
“我不信。”
煙火秀持續了一個小時,快結束時,樓下的小飛和青青回來了,在露臺吵架。兩人都想吃夜宵,又都不想下樓,指責對方腦袋裏裝的是豬大腸,否則怎麽才想起來餓。
紀然差點就喊:我去買吧,給我點跑腿費就行。
夜空歸于沉寂,争吵聲停息,取而代之的是令人臉紅耳熱的濕漉漉的親吻聲,照這趨勢是要以天為被大戰一場了。
紀然和聞名對視一眼,趕快帶樂樂回屋去。陪她刷牙,洗臉,安置在僅有的一張大床上。
聞名在紀然耳邊小聲說:“快點把她哄睡,咱們去別的房間。”
因為已經睡過一覺,紀然連講好幾個故事都無法勾起樂樂的睡意。
“名叔,你會講故事嗎?”
聞名在床邊坐下,溫柔地看着她,“你想聽什麽?”
樂樂想了一會,說:“騙子。”
“騙子的故事?”
樂樂用小胖腿對着聞名一頓猛蹬,“如果我找不到男朋友,最起碼還可以嫁給我爸。現在不行了,你把我爸騙走了。”
紀然忍俊不禁。
聞名卻一本正經地說:“你找不到男朋友就單着吧。”
“所以,你是我爸的王子,騎士?”
“不,我可沒那麽高貴。”
“給我講故事吧。”
“你說我是騙子,那我就講一個,警察抓騙子的故事。一個警察叔叔在街上走,遇見好多騙子,他就抓啊抓,把抓到的騙子穿成串,然後開始數騙子,1個騙子,2個騙子,3個騙子……”
數到第98個騙子的時候,樂樂成功被無聊擊垮,甜甜睡去。紀然也哈欠連天,“社會治安哪有這麽差,滿大街的騙子。”
聞名趁着他打哈欠蠻不講理地吻上去,又把他拖拽到健身室,“來健身吧。”